第六卷 射穿猎户座的爱 Epilogue

过了两个星期。

天空一片晴朗,无论昼夜都飘着几朵白色的浮云。

「我回来了~~」

零时好久没有如此神彩飞扬地打开不死管理警察,东都署搜查一课的大门,畅快地大声向众人问好。

他在医院过了一段住院生活,好不容易才恢复自由。

在这两个星期,夜色也在医院不断与医生展开无谓的争辩,这下总算可以神清气爽地回归工作岗位了。

「我回来了。」

「欢迎两位归队。」

「欢迎回来。」

缪丝卡和往常一样来到门前迎接。

伊欧塔火速冲上前。

「零时哥、夜色哥!你们已经痊愈了吗?」

虽然不到痊愈,不过他们也在医院住了整整两周。这段期间,伊欧塔一个人应付堆积如山的公务,所以抽不太出时间去探望他们。

「嗯,好得差不差了。」

零时用力拍了拍胸脯保证,一阵刺痛瞬间游走。

那道伤口虽然经过缝合,不过还没完全愈合,零时被自己的自负整惨了。就在这时候,眼前咻地递来一杯咖啡;是东都署熟悉的黑白色塑胶杯。

「小心伤口裂开啊。」

端出咖啡的人,是将银发高高绑成黑人发辫、眼神凶恶的男人,他是来自不死管理警察总部,阿特密斯防治小组的修许·冯斯。

「你、你、你怎么还在这里?!」

零时反射性地接过杯子后才吓了一跳,修许随即面露不悦。

「注意你说话的口气!还不是因为某个混帐今天出院,所以我才依约前来送咖啡!」

「啥?!你这两周前脸还肿得像猪头一样的人,没有资格批评我!」

「肿得像猪头?!混帐!以后请找脑袋聪明一点的人捐血给你吧!」

同样来自总部的李艾列斯瞥了吵嘴的零时和修许一眼,默默将咖啡递给夜色。

「看来术后恢复得不错。」

艾列斯冷冷地看着零时低语。夜色接过杯子,嘴巴虽然张开了却没说话。

「……嗯?依约?」

零时吼到一半突然心生疑惑。

「依什么约?」

「居然忘记了!」

修许再次怒火中烧,生气地指着窗边。

挂着白色百叶窗的窗前,放着一只老旧的白色橱柜,那里摆着因为磁场的扰乱而坏掉的老旧咖啡机……

「嗯?咦?」

零时讶异得冲向窗边。放在那里的,并非那台他打算等磁场问题解决再重新修理的老旧咖啡机,而是一台亮晶晶的新品。

这台机器除了煮咖啡外,还追加了保温功能。

「这……这是什么?!」

「两星期前我们不是在洋房前约好了吗?最晚冲到玄关的人要请喝咖啡。」

艾列斯面无表情地提醒后,零时才隐约想起有这么一回事。

修许得意扬扬地敲了敲亮亮如新的咖啡机。

「我听说你们家的咖啡机坏了,所以心想既然都要请客,与其买廉价的罐装咖啡,还不如大发慈悲送台新的机器给你们。如何?还不赖吧?」

零时啜了口咖啡细细品味。嗯,味道还不赖。

「哦……好耶。嗯?这个按钮是?」

「哇咧!笨蛋,别乱按!」

零时随手按下了设定钮。这颗钮可将保温的咖啡重煮,或是重新调整份量,甚至能够自由设定煮咖啡的时间。

「哦哦,好好玩喔!有好多没见过的功能喔!」

「好玩个头!你别给我乱按啦!」

修许抓住零时乱按的手,把他拉离按钮。

零时不小心把煮咖啡的时间设定在十小时后,也就是说,等午夜十二点一过,它就会自动煮好七人份的咖啡。

修许碎念着解除设定。

「欸,你怎么这样!我也要玩!」

「我可不想欠你人情!拜托你好好爱惜它!」

「我不是在爱惜了吗!」

两人一下子又吵了起来,伊欧塔无奈地垂下肩膀。

「唉,又开始了……」

「别管了,那就是他们闲话家常的方式。」

夜色走过争执不下的两人,默默拿起三包砂糖回到原位。

「三包……」

艾列斯不由得皱起眉头,伊欧塔看着夜色的手边说:

「喔,你今天加得比较少啊。」

「是啊,心血来潮。」

夜色面带微笑地将三包糖一一倒入咖啡中,艾列斯看了不舒服地别开头,默默喝起自己的咖啡,后方却不断传来砂糖的味道。

「这么悠哉好吗?」

夜色边搅拌咖啡边低头询问。艾列斯迟了几秒才发现他是在对自己说话,无所谓地回道:

「嗯,反正现阶段没什么事做。」

「那么……」

夜色拿起甜味四溢的杯子正要开口,却因为搭档的声音太大而回头。

真课长和缪丝卡面面相觎,纷纷苦笑耸肩。

「先暂时放着他们别管吧。」

「等他们吵累了就会安静下来。」

夜色和艾列斯事不关己地说。

伊欧塔不知何时卡进中间劝架,但是零时和修许却无动于衷。

#插图

东都署开发室·射击场。

位于走廊尽头的房间内,站着两个没有拿枪的男子。

在远方以温和的眼光观望的人,是东都署搜查一课课长·真,在他后方的小房间内调整设备的人,则是开发室室长·穗住秘奥。

「……他们很能到处惹事生非嘛。」

秘奥以难以辨识的快嘴低头咕哝,真注意到后回过头。

「这是讽刺吗?」

「当然。」

真因为这简短的回答而笑了出来。

秘奥的眉头不悦地紧揪在一块儿。

「他们不先回报总部,就把在各地发现的磁场问题丢给开发室处理,紧接着总部又派了两个麻烦的家伙过来。然后,他们擅自分析普雷提斯的情报后又急着杀去敌人的大本营……这些人也太会卖艺了吧。」

真搞不懂秘奥这句话是褒是贬,真决定各取一半。他低下头,弯起手指推了推眼镜。

「这次也给穗住室长添麻烦了。」

「没错,多亏你们这群人,害我延宕到死魂之枪的开发进度。大人物专搞情报战和出一张嘴嘛。」

「您教训得是。」

秘奥瞪了笑咪咪的真一眼,接着甩动白袍和长发快步离去。

「我回去做研究,喜欢沉浸在哀伤的气氛抢救资料就自己搞定吧。」

他只留下这句话,便返回自己的研究室。

「真是个大忙人。」

不过这次为了应付磁场问题,也请出秘奥重新调整,研发主机,从设计到组装都由他一手包办;此外,他还帮忙分析出磁场的解除方法,并担负起部分情报操作,也难怪本来的工作会进度延宕了。

真独自留下,拿起采取数值的训练用枪。

「大人物只会出一张嘴吗……」

秘奥说得一点也没错,不过被他当面指摘,真反而觉得心情舒爽多了。他拿起久未碰触的枪,朝着远方的射靶扣下扳机。

「嗯~~……」

虽然普雷提斯已经解散了,不过部分阿特密斯仍持续犯罪。

今天早上也发生了一起阿特密斯主导的暴动,伊欧塔留下来代替零时和夜色写报告,累得连连伸着懒腰。

午后的阳光温暖宜人,伊欧塔看了看手表,心想点心时间就要到了。

「你都做完啦?伊欧塔。」

眼前忽然出现了咖啡杯、砂糖和奶精,本来空空如也的杯子不知何时也被人填满,正冒出热气。

缪丝卡在一旁喝着咖啡,一面眺望着伊欧塔工作。现在搜查一课只有他们两人驻守。

「啊,不好意思,劳烦您了。」

伊欧塔轻轻点头表示感谢,在前辈贴心冲泡的咖啡中各倒入一包砂糖和奶精。

「报告只差一点就完成了。」

今天差不多就能结案了,伊欧塔松了口气。

但是缪丝卡却绷起脸。

「……伊欧塔呀,你这里是不是写错了?」

「咦?哪里?」

伊欧塔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缪丝卡用手指替他指出问题点。

「这里和这里,内容矛盾了哟。」

「呃?我看看喔……唔,好像是耶。」

看到伊欧塔瞪着画面老半天,缪丝卡扶起额头发出叹息。

「好像?你写过这么多份报告,怎么到现在还弄不清楚呢?」

「对、对不起……」

伊欧塔垂头丧气地重新面向电脑,因为自己无从反驳而感到懊恼。

缪丝卡看着他烦恼的模样,忍俊不住地笑出来。伊欧塔没有发现,因为他正拼命重看自己刚才整理的报告。

「……你如果能在六点前结束,之后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是!对不起……!……咦?」

伊欧塔反射性地先道了歉,然后才慢半拍地会意过来。对方明明一字一句说得非常清楚,伊欧塔却感到一头雾水。

「……咦?您刚刚说什么?」

为了以防万一,他又问了一遍。

缪丝卡呵呵笑着喝了口咖啡。

「对了……你喜欢吃串烧吗?」

「喜欢!」

「今晚和谁有约吗?」

「是、是没有?!」

「那就好啦。」

缪丝卡眯起睫毛浓密的双眼,对呆愣的伊欧塔嫣然一笑。

「……这次让你担心了,让我请你吃顿饭聊表谢意吧。」

缪丝卡喃喃说道,将垂至胸前的长发拨到背后,带着莫名的笑意抱起数叠档案夹走出搜查一课。

被遗留下来的伊欧塔喝着咖啡,试图恢复镇定。

「我要和缪丝卡大姐……共进晚餐……?」

而且没有零时和夜色跟着,是名符其实的两人独处。这种事伊欧塔还是头一次遇到,平时也不曾收过来自缪丝卡的邀约,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上整人节目。

不过先别想这么多吧。

「缪丝卡大姐恢复活力了……太好了。」

她一如往常,踏着自信的脚步踩着高跟鞋离去。伊欧塔不禁绽放笑颜,继续埋首于报告之中。

当天夜晚。

缪丝卡独自一人从最近的车站步行回家。

天空中布满云朵,月亮偶尔会出来露脸。明明时间没有特别晚,今天一路上却几乎没遇到什么行人。

无所谓,反正不会造成影响。缪丝卡泰然自若地踩着高跟鞋,垂落胸前的发束随之跳跃。

今晚好像稍微喝多了,大概是因为和多话的后辈去吃晚餐吧。

缪丝卡好笑地叹着气,沿着漆黑的小巷走到明亮的大马路。

后背的巷弄有个小小的影子在晃动。

寒酸的白色路灯照出那个慢慢接近的人影。

那是一个细瘦白皙的男孩,或许该说是青年,他一直站在转角目送缪丝卡离去。

他的脸被过长的浏海遮住,所以看不清楚。直到缪丝卡的高跟鞋声消失以前,他的嘴角都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容,在浏海下的枯叶色双眼温柔眯起。

天空终于拨云见月了——

银白色的蝴蝶在窄巷拍着纤薄的翅膀翩翩飞舞,慢慢飞往高空。

#插图

Bar·Scream——

这是一家能让顾客享受古典爵士乐与浓醇酒香的小酒吧,零时与夜色在这里度过了无数个夜晚,今天也来到这里举杯闲聊。

他们在不知不觉间,花了很多时间沉浸在自己喜爱的美酒中,不过这又何妨?这可是一段能完全放松自我的奢侈时光。

「……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

不知在店里坐了多久,夜色主动开口说话。

「嗯?什么事?」

零时一面享受火辣的琴酒流入喉咙的快感,一面看向身旁的搭档。

「就是那条坠饰。」

夜色指向零时的胸口,那里挂着一条以金色锁链勾串的子弹。

「……你为何要寸步不离地系在身上?」

「不搭吗?」

零时带着醉意笑着问。

「不。」

夜色别开眼,喝着自己香甜的调酒;咖啡利口酒的香味直搔鼻腔。

零时深吸一口气,静静地开口:

「没什么……就像一种护身符罗。」

「护身符?」

夜色杯中的冰块发出「叩咚」一声清响。

零时愉快地笑了笑,伸手抓起那条坠子。

「对,护身符。要是再遇到一样的状况,还能即时派上用场。」

「……嗯。」

夜色露出神秘的笑容,不知是否理解了他的话。

零时心情绝佳地笑了笑,盯着那个古典金坠。

今天,上面挂着一颗全新的子弹。他今后应该也会一直挂着它,直到子弹变得伤痕累累吧:总觉得少了它就静不下心来。零时一口气喝干杯中酒,茫然思忖。

咚……两只酒杯被放上吧台。

「坦奎瑞加冰块。」

「黑色俄罗斯。」

熟悉的时光与熟悉的美酒,以及仿佛永不结束的宁静时光。

播送古典爵士乐的吧台内侧,一颗新的冰块跃入杯中翻转,奏出沁凉的乐章。

(Ai Death GUN—射穿猎户座的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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