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应该说的是,他们所犯下的错误。
装备也整备万端,团队(Party)成员之间的职业平衡也不错。没有犹豫和自满,也没有队伍被分开的事。
但是他们还是全灭了,这是为何?
那肯定是在稳坐天上的〈真实〉之神,满面笑容地说道。
“今天打算让一个团队全灭呢”,这样的吧。
§
清除训练场预定建设地点附近的怪物,是他们接下来的委托。
从远比神代时期还要早的时候就一直持续着的和不祈祷者(Nonprayer)的无尽战斗。虽然有几个在那个时期被建造的城塞,但现在已经全部沦落为了无人迹的遗址。
他们五个挑战的也是这样的遗迹之一。
他们是第九位的黑曜级和第十位的白瓷级的混成队伍,只是比纯新手多迈出一两步的冒险者们。曾多次冒险成功的他们,和之前一样,挑战了古迹。然后,袭击筑巢盘踞于此的哥布林。
稳妥地安排队伍顺序,准备好法术,把房间门踢破,如雪崩般拥入。然后挥动武器,快如闪电般的释放火球,补刀确认死活,并撬开宝箱。
这是典型的侵入和掠夺。
“哈,又是小鬼,真没意思呢。”
扛着鲨齿剑(Terbuce),蜥蜴人从下颚中呼出一口气,覆盖着鳞片的饱经锻炼的肌肉轻轻起伏,分明是个战士。
“正面对战的话,根本没有输的道理。”
“是吗?我倒是觉得这样不错。”
回应蜥蜴人战士的严肃声音的是,格格格地毫无顾忌地笑着的凡人少女。穿着和内衣并无多少区别的铠甲,毫不吝啬的展示着自己作为女性健康轻盈的妙曼肢体。
而穿成这样不仅仅是在煽情,脚边立着的巨大战斧象征着,她是侍奉战女神(瓦基里女武神)的神官战士,像是要展现自己的美丽身材似的用手叉腰。
看着他们叹了一口气的是,已经年近中年的凡人魔法师。他砰地拍了一下发际线后退的额头,然后将仿佛能刻穿岩石的锐利视线投向她。
“所以不要给我随便冲进去啊,变成混战的话法术也不好放。”
“军师生气咯~”
神官战士一点也不介意他颇有责怪意义的声音,只是继续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不是挺好吗,温存一些法术,不就可以有更多战术可以选择了吗?”
“这种问题……。不,嘛,算了,说教就摆到后面。比起这个,情况如何。”
“等下”回答的不是神官战士,而是一个低沉、阴郁的声音。
那是个站在哥布林留下的宝箱前屈着身子穿着黑色装束的男人。
“那些家伙,还自大的做了个陷阱。”
他的脸蒙着黑布,用手上的工具鼓捣着宝箱上的锁,是个盗贼。但他不是一般人,不,是不是凡人。从头巾上伸出来的尖锐耳朵是黑色的,是成为了祈祷者(Prayer)的暗人(Dark Elf)。
“能交给你吗?”
“别说傻话了。”
听到军师的话,暗人用鼻子笑了笑。
“和我的同胞比起来,这不过是儿戏罢了。”
“如果(宝箱里的东西)不是像小孩子的零用钱那种程度的就好了。”
说话的是站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打开的宝箱旁边窥视着的有着丰满肉体的美女。吊在脖子上的是用细锁结成的金制车轮状项链。这是守护着旅行和贸易的安全的,交易神的圣印。
侍祭(Acolyte)忧心忡忡地皱着眉头,用手扶着脸颊,露出一副郁闷的表情。
宝箱里面只有古代货币,实在太重了,如果要搬走也是一件辛苦的事情。
“除去大家用的武具、咒具、粮食费用,(就这点金币)可能会有点入不敷出了。”
“只有傻瓜才会吝啬辎重。”
她的肩头,被覆盖着鳞片的巨大的手不客气地紧握着。
“而且也要准备好才能安心战斗啊。”
“啊,我知道。”
她用亲昵的动作,把自己细嫩白皙的手覆盖在蜥蜴人战士的手上轻轻地微笑着。
“正因为如此,才要还请你不要勉强哦。”
“啊啊,好火热哟。”
神官战士像是要戏弄他们似的,故意把嘴唇撅起来表示她的不满。
“好啦好啦,去下个地方吧。除了这个墓室,还有三扇门没探过呢?”
“也是,喂,检查一下门,朝北面走!”
“没有陷阱。”
对于军师的指示,暗人直接了当的回答了一声,迅速地把长耳朵贴在门后面。
根本不用去侧耳细听,也能听到门里面像是呻吟一般的粗乱的呼吸声。
“有了呢,下一个猎物。”
听到这句话,团队(Party)里的每个人都脸色一变,眼里闪过一丝光亮。
战斗、怪物、财宝、武勋。
这就是他们渴望的全部,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
他们以娴熟的动作重组队伍。蜥蜴人战士,神官战士在前排,军师和侍祭在队伍中间,盗贼在后方持着短剑防备奇袭。
“走吧!”
伴随着裂帛般的气势,蜥蜴人战士把早已腐烂、不堪一击的遗迹之门踢倒。随着一声巨响,门扉倒下、木屑飞散,冒险者们一下子涌入房间。
墓室的中央,在暗淡的光线中,有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在蠢蠢欲动。
正体不明的怪物。
但是,在手中拿着棍棒的“那个”慢吞吞起身的同时,军师一下子就知晓了这个怪物的真面目。他瞪大了眼睛。
一直沉着冷静的他,突然竭尽全力的呼喊着警告团队成员。
“是洞穴巨人(特罗尔)!”
特罗尔。
一种怪物。愚笨,可是膂力惊人。迟钝,但却强韧异常。身上没有鳞片覆盖。但是只能用火攻才能奏效,不然它身上的伤会很快自愈。
──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特罗尔……!?
军师的大脑一瞬间陷入混乱。说起来,听说小鬼会雇用保镖,是那个吗?
──能赢吗?
虽然比不上连高阶法术都能使用的巨魔(Orc),但它也绝不是弱小的怪物。
──不,一定要赢!
虽然可能会被背后突袭,但军师还是把自己的不安强行压了下去,就跟往常一样干吧。
“前卫当肉盾,侍祭支援(Buff),盗贼奇袭(Ambush),我作为炮台。”
“后方警戒,不需要护卫吗?”
“吝惜战力就输定了!”
“好。”
暗人盗贼潜入房间的暗处,神官战士吐了口气,“上吧!”,战斗开始了。
“〈请给我们带来胜利吧!〉”
“O L R L L L L R T !?”
小腿上受了寄宿着《圣击(Holy Smite)》之力的战斧的一击,就算是稳如大树的特罗尔也苦闷的哼了一声。
“嘿嘿!很痛吧大家伙!”
“唔哦哦哦哦!!”
抓住那一瞬的空隙,蜥蜴人战士突然挥出鲨齿剑。发出呼啸声的固定着海兽利牙的鲨齿剑,就像字面意思一样,咬在特罗尔的灰色外皮上……。
“喂,哦!这家伙,好硬!!”
就像用木剑敲到巨石上一样,手上传来一阵麻痹感,蜥蜴人不由得停下来。
“真是的,为什么你一直这样不等我支援(Buff)!”
“待会再和你道歉!”
对立刻飞来的侍祭的责备。怒吼着回应的蜥蜴人战士往后急退,巨大的棍棒下一秒就打碎了他面前的地板。
“T O O O O R L L L !!”
已经近千年的墓室,经不住过于剧烈的震动,天花板上不断的有小石子掉下来。
“嘁……只有蛮力的蠢蛋!”
侍祭一边骂着不逊之言,一边双手交叉着,闭上眼睛。做着削减精神力的祈祷,直接向天上的诸神恳求降下奇迹。
“〈掌握着世上之风的交易神啊,请给我们的旅途吹来幸运之风〉”
发出咻咻的声音,《祝福(Bless)》的风在墓室里刮了起来。被清风缠绕的鲨齿剑,因神的力量而更加锐利。
“感谢!哦,身为我父祖的水龙啊,请看着您末裔的英姿吧!”
“要是感谢的话也应该感谢交易神吧!”
两臂肌肉隆起的蜥蜴人战士,挥出猛然一击从正面迎向特罗尔的棍棒。
“O L L L T?”
“哈!”
互相咬合的武具,因彼此的膂力一下子弹开。瞬间,禁不住摇晃的特罗尔的脚踝上,被像是闪光一般割了一刀。
是暗人的隐秘攻击(Sneak Attack)。那发出噼嘁一声令人厌恶的声音,切断了筋腱的一击。如果是通常情况的话,毫无疑问会致命。
“T O O R R R R R O
!!”
“呜哇,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生气了吗? !”
然而,敌人是特罗尔。神官战士一边发出尖叫一边躲开拍向她的棍棒。
伤口从被切断的边缘开始慢慢地噗呲噗呲冒着泡自愈起来,这对战士来说是十分恐怖的。好不容易到现在为止才打到的一击,到底能有多少伤害(Damage)呢?这也是依托了神明创造的奇迹才做到的,然而,奇迹不会一直持续下去。
“还没好吗?”
“我在努力!”
听着额头上浮现汗水持续祈祷的侍祭的怒吼,军师把自己意识沉浸下去。他把脑海中深刻着的蕴含着真正力量的语言引出,并将其附上魔力,以此改变世界之理。
“〈卡利奔克尔斯(火石)……克雷斯肯特(成长)……雅克塔(投射)〉?!”
然后首先他死了。
放出的火球飞向什么都没有的方向,只有一个石棺被轰的焦黑,然后散去。军师直到最后都没能明白从后脑传来的钝音的真面目。
哥布林挥来的石斧,把他那承载着无数知识的大脑和头骨一起敲开,墓室里脑浆飞溅。
“G R O O R B !!”
“G O R R B !”
“背后攻击(Backstuck)? !”
是谁发出的悲鸣?
看见后方从通往另一个墓室的门涌出来的小鬼们,就算诅咒神明也没有任何意义。关上那扇门和断绝退路同义。
这在某种程度上是必然要发生的结果吧。
“G O R R B B B O !!”
“O O O T L L L T L !!”
早就注意到战况的蜥蜴人战士,一边把特罗尔打来的棍棒架开,一边高喊着。
“前面两个人就够了,往后退!!”
代替回应的是,一道飞过墓室的影子。在特罗尔的背后四处迂回的暗人,一下子切进来作为侍祭的护卫。
“你也要下去!穿着这样的铠甲,很容易就会被杀的!”
“不行不行不行!!”
虽然呀呀地不断的叫着的神官战士拼命地挥击着,但情况却不容乐观。至今为止三个人对付的敌人变成两个人对付,而且还要在意后方。
是趁他们的注意力被特罗尔所吸引,从其他的墓室突袭背后来了个出其不意吧。还真是以小鬼的邪恶头脑想出来的诡计。
决定性的成功(Victory),或是致命性的失败(Failure)。
“……啧。”
从脑浆流尽,垂首倒毙的军师身上把视线移回来,侍祭紧咬着嘴唇,血渗了出来。
珍贵的咒术使没有发挥任何作用就死了,在这个应当考虑怎么打破当前困局的情况下。如果想生存下去,取得胜利,就应该姑且把同伴的死置于度外。
她拼命地对自己说着,接着为了尝试再次的祈祷,双手又交缠起来。
“G R O R O R B……!”
总之对她来说最急迫的并不是摆脱当下的危机,而是即将从背后涌来的几只小鬼──不,是十只。
期待它们对俘虏慈悲只是在浪费感情罢了。它们只认为世上的所有都是自己的玩具,是掠夺的对象,对敌人毫无怜悯之心。就像冒险者屠杀着哥布林一样,哥布林也会将落入它们之手的冒险者一个不留的杀干净。
“呜,哇……! ?”
“继续支援!”
为了避开投过来的生锈短剑,侍祭摇摇晃晃的一脚踩空。像是要庇护她一般飞奔而来的暗人,把小鬼挥过来的武器弹开,火花四溅,又接着一击割裂了喉咙杀了它。
伴随着如笛般的短促响声,小鬼的喉头血沫飞溅,暗人毫不留情地把它踢倒。
“这里也撑不久了!”
“好!现在就发动奇迹!”
侍祭紧紧握住在胸前摇晃的圣印,血色尽失的脸上渗出汗水,重新进行祈祷。
“〈掌握着世间之风的交易神啊,请给我们的旅途吹来幸运之风〉……!”
世上流转着的旅行者也好,金币也好,司掌着这一切的交易神的清爽神圣的风,在霉臭无比的墓室里回荡。
“哦,唔哦哦哦哦!! 噫噫噫呀呀呀!”
“T O O T L L O ! !”
雄叫着的蜥蜴人战士的猛击和特罗尔挥过来的棍棒正面碰撞。神官战士也不顾被风压吹的乱七八糟的头发,立马将战斧挥向特罗尔的脚。
“快,一起上!”
“好!!”
挥舞着的寄宿着神圣之力的战斧,被《祝福》加护的鲨齿剑,无情地切开它的皮肉。
“T O O R L!?”
血花四溅,在特罗尔发出的几乎震耳欲聋的悲鸣中,两名战士气息都不由得加重。
不管怎样,情况非常糟糕。特罗尔身上的伤痕,无论那道都非常轻。更何况从三对一变成了二对一,不,正确的算法应该是从五比一变成了四对十一吗?。
没有了魔法师的团队(Party)失去了指挥,就算想撤退,也被堵住了退路。难道没有什么可以起死回生的一着吗?
“可恶……!可恶!可恶!!”
神官战士的瞪大的眼瞳中,渗入了眼泪和汗水,无论蜥蜴人战士与神官战士再多么迅猛勇敢的战斗,也是有极限的。
没有恐惧。只有不甘心。
如果把暗人的斥候放在后方警戒上,这种事态就能避免了吗?不,这样的话,就缺少了对特罗尔的进攻能力,不管怎么样结果都不会改变。
战斗中没有如果,她很清楚。但是,正因为如此,才令人懊悔。在哪里做错了?为什么会这样?。
不明白,好后悔。
“嘁……!”
第二个阵亡者是暗人盗贼。
杀死一只,两只,杀掉第三只的时候,小鬼的短剑划过脸颊。该说不愧是暗之族裔吗,他敏锐地看出那剑刃上涂满了的来路不明的黏液是毒。
他立马抽出插在腰带上的小瓶子,是解毒剂(Antidote)。
“G R O B E!”
“G R O B G R R R O R B! ! !”
小鬼们当然不会给他从容不迫的喝药的空档。只是凭着数量不间断的连续攻击,眼看着暗人动作变迟钝的时候,然后……。
“咕哦……? !”
“啊啊!?“
最后,输给了小鬼们的数量暴力的暗人被拖倒了,直到死为止都在被不断生剐着。侍祭情不自禁发出的尖叫,被蜥蜴人战士的耳朵完全捕捉到了。
“喂!没事吧!”
实在太大意了。
但他也没必要受到什么指责,毕竟和只追求战斗的蜥蜴人战士相爱的,是那个美丽的侍祭。
下个瞬间,他注意到了,他没办法躲过那自上挥下的棍棒。特罗尔引以为傲的能媲美大树的膂力与生俱来,治愈能力也同样。棍棒作为武器虽然很粗糙,但有时也很恐怖。
光是遇到强大又可怕的敌人也还不够。有过优秀的伙伴,有过厉害的敌手,也算是不错的一生了吧。
这个特罗尔会把自己的心脏啃食干净吧,只有这点稍微有些不满,但是吃掉的话,自己的遗骸也就不会随着时间慢慢腐朽了吧。
最后的遗言就是这句了!
“──吾生无悔!”
蜥蜴人战士,头颅被敲进躯干里,壮烈的死了。
像是被斩首了一般的尸体,血流不已地倒了下来,禁不住手上力道的鲨齿剑掉了下来,发出无力的声响。
“噫、”
侍祭目睹了那一切。她愕然地瞪着眼睛,喉咙违背着自已的意愿,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声音。
“噫啊啊啊啊啊!骗人!这不是真的……!”
“啊,混蛋!已经晚了啊……!”
一边发出壮绝的悲鸣,一边向死去的蜥蜴人战士的尸体冲过来的侍祭。换句话说,就是朝特罗尔的面前冲来。
先前发出的哀嚎,已经把小鬼们和特罗尔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它们脑袋里的肮脏臆想,只要看着那群家伙们的丑恶奸笑,就已经不言而明了。
“你们……这……些!”
神官战士们咂了咂嘴,毫不犹豫地跑向那里。
想要逃走现在就是逃跑的时候了。只要抛弃她,我就可以活着回去了。如果不这么做,一切都会化为泡影。从出生到现在这一瞬间的时间,积累下来的锻炼成果,同伴们,梦想,未来。
我都清楚。
虽然清楚,但也不得不做。
“快点逃!”
“啊,哦……啊!?”
被她打飞到一边的侍祭最后看到的神官战士的表情是无力的、年纪相仿的少女的微笑。接着随着一声喀喳的如树枝折断般的声音后,神官战士消失了,她留下的痕迹溅满了侍祭的脸颊。
从埋在地上的棍棒下,只能窥视到散开的头发,或是痉挛着的手脚。棍棒粘着血
糊抬起来,下面剩下的只有一堆还能勉强看出四肢相连的肉块。
“啊、啊、啊、啊……啊……”
侍祭的脚颤抖着,腰完全软掉了。下肢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一股温暖的触感,慢慢地从脚下扩散开来。
“G R R R O R……!”
“G R O B ! G R O B !”
哥布林,哥布林们,一步一步地,像是要戏弄她一般慢慢靠近。那肮脏的黄色的眼瞳里满溢着嗜虐残暴的欲望,令人厌恶的眼神在侍祭的身上扫来扫去。
不停挪着屁股的侍祭,向着逼近到来的哥布林们,拼命地挥着双手。
“不,不要……不要,请不要……”
她拼命地踢着脚向后退。
一直哥布林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向保镖的特罗尔发出命令。
“G R O B!”
“T O O O O R L L!”
棍棒一挥,就像掰断小树枝一般轻易,随着一声干瘪的如树枝被折断的声音,侍祭的脚被打碎,歪向奇怪的方向。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 !”
可怜的女人的悲鸣在墓室里回荡。在侍祭被小鬼群埋没之前,花不了多长时间。
非常遗憾,她们的冒险就在这里走到头了。
§
回过头来,再说说他们所犯下的错误。
装备也整备万端,团队(Party)成员之间的职业平衡也不错。没有犹豫和自满,也没有队伍被分开的事。
但是他们还是全灭了,这是为何?。
那肯定是在稳坐天上的〈真实〉之神,满面笑容地说道。
“今天打算让一个团队全灭呢”,这样的吧。
§
来吧冒险者 加入我的旅途啊
等待着我们的 是龙或岩石巨人
还有死灵的骑士啊
传说中的武具 藏身何处啊
火炬高举 长矛横担
一面独当 风发意气
隳突东西 直越桥坂
死境于彼 一往无前
所求之物 唯爱一字
饕餮賛沢 勿许多言
至少在这一夜 尽享欢愉
来吧冒险者 加入我们的旅途吧
随着女神官口中轻轻吟唱着的歌谣,团队(Party)六人已经靠近了训练场预订的建设地。
像是曾经有一个小村庄似的的原野上已经搭好了一些帐篷,工人们正在来回忙碌着。还有一些浑身都是旧伤密布的人混杂其中,是退役的冒险者。
是为了引退还能继续出力而喜呢,还是为引退了还得努力工作而叹呢。女神官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判断,眼睛就瞬间被迎面走来的女人的身影给吸引住了。
是森人,用煽情的衣物包裹着身体的美丽森人。从在擦身而过的时候飘着的香水气息,很容易就能察觉到她应该是卖身女之类的人物。
“唔哦……”
不由地被夺走了视线的,似乎不仅仅是女神官,少年也不自觉地漏出了声音。侧眼一瞥,妖精弓手也满脸通红,把头转向旁边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一边为哥布林杀手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而松了一口气,女神官一边拼命地把脸颊上的潮红压下去。
“嗯,虽然我也听过这种事……”
“哈哈哈……男人就是这种很单纯的生物呀。”
蜥蜴僧侣放声大笑,尾巴啪嗒啪嗒地敲着地面。
“正是因为知道了钱的用途才想要花,想要花钱才会变得想要工作啊。”
“啊!”
妖精弓手把目光转向身旁的矿人,矿人道士像是变戏法一般,大快朵颐着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料理好的烧肉串。
“还真是这样呢。”
“啊呀,像你这样的高贵种族,才不会懂得自己买东西吃的乐趣呢!”
狼吞虎咽地像是急不可耐一般吃完肉的矿人道士,啪的一声把竹签折断。他舔舔手指上的油脂,然后叹了一口气,看着妖精弓手细痩的身子。
“森人还真是细痩呢,如果身材再有点货就好了。”
“……呣!什么啊?再说啊,森人可是……”
像是每次必有的争吵又开始了,对这个团队(Party)的人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但不习惯的少年显然被他们突然开始的争吵给吓到了,慌慌张张地拉了拉女神官的袖子。
“呜啊,喂,喂,那个,你不去阻止吗?”
“那两个人关系很好的。”
被笑着说了这种话,那也就没什么好多嘴的了。他带着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像看怪人一样看着那两个人。
周边忙忙碌碌的交错而过的人们就好像一点违和感也没有似的,也不去注意他们,冒险者这样就算是正常状态吗?他把疑惑不解的目光转向哥布林杀手,还有一副事不关己样子的蜥蜴僧侣。
“然也,然也,啊,贫僧还要一根。”
他选了一根沾满奶酪的肉串买了下来,然后一口咬下,“甘露!”并发出满足的声音。
“嗯呣,甘露啊,甘露,不,如果说什么是享受,那这个就是享受啊。”
把掩饰不住喜悦的表情(蜥蜴人也可以做出这样的表情)压了下去,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虽然也有像先前唱的歌一样的情况(先前短歌的内容大致是勇者打败诸多怪物和公主相爱的故事),但如果对冒险者来说的话一夜之爱也是无可厚非的呢。”
“不,嘛,那个……我也知道,不过,对吧?”
地母神是司掌丰穰,同时和生育婚姻也关系很深的女神。
女神官呼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努力地转换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再说还有一份重要的委托在等着她,可不能过于浮躁。
双手握紧锡杖,然后深呼吸,在头脑中确认工作次序。好。
“那,那么哥布林杀手先生,我们走吧?”
“啊啊”
他点了点头,仅是这样的举动就让她无法忍住脸上的笑容。他一直都是一副什么问题都没有的样子。
“哦!快点出发去杀哥布林吧!”
就算你再怎么阻拦,我也要去做!像是要表达这种想法似的,少年用法杖敲了一下路面。
“不,这样的也……”
“别说傻话。”
制止了像是犯难了的女神官,哥布林杀手像是舍弃一切般的果断说道。
“要先收集情报,到委托人那边去。”
§
首先,让我们来看看两个人的本领。
少年魔法师的力量,和女神官的指挥,这两人的组队可以说是自然的趋势。他也没有拒绝哥布林杀手的提案,红发少年马上就加入他的团队(Party)动身出发了。
委托人是统括训练场建设工作的工头──也是行会的重镇。坐在建设现场的帐篷里,是一个理着如岩石般的黑色胡子的矿人。
工头像是为冒险者表演一般从漂亮的玻璃水壶往杯子里倒着饮料。杯子里冰凉的葡萄酒,光是看着,都能让经历漫长旅途而干渴的喉咙感觉舒服一点。
“为什么不是火酒啊,兄弟。”
“混蛋,从白天就开始喝火酒的只有矿人吧,这不是有凡人吗,兄弟。”
矿人道士和工头说了几句话后,用矿人语说了句问候。
“为了矿人的长胡子、为了众神的骰子、为了冒险者和怪物!”
寒暄过后,干了三次杯。把黑胡子上的的水滴用手擦去,工头说着“那,好”开始切入正题。
“几天前,委托了最近颇有有点名气的团队(Party)去清除怪物。”
把杯子里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哥布林杀手的声音插了进来。
“没有回来吗?”
“啊啊。”
他的回答也是非常明了。
虽然对方无疑是银等级、第三位的冒险者,但他也是被铁和火精灵所喜爱的矿人。他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个穿着异样装备的男人是什么人,也能看透他武具的作用。
“你是啮切丸吗……”
“啊啊”哥布林杀手缓缓地点头道。“也是有这种称呼。”
“哥布林杀手呢……”
工头低低地笑了一声,拿着他在手里把弄着的杯子一口气喝干,就像杯子里装的是水一样。
“你知道了些什么。”
“有哥布林。”
与其说这是个问题,不如说是更接近确认的意思。
“啊啊,不过,也不只是有哥布林的问题,而是他们实在太多了。”
工头抱起他粗短的手臂,磨利的齿间漏出低语,可恨的小鬼。
“现在还只是会被偷工具,不,也已经不是‘只是’的问题了……要是工人出现被害就麻烦了啊。”
“果然是哥布林。”
“工人就还说得过去,妓女或行商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拿不出大笔钱来委托治退哥布林。”
“消灭哥布林就是会这样。”
“喂,欧尔克博格……”
妖精弓手的胳膊肘,戳了戳像是已经完全了解情况似的点了点头的哥布林杀手的侧腹。
对森人的突然插嘴,工头只是皱了皱眉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冒险者在冒险者自己的领域是如何行事的,又有哪几个人是清楚的呢。
“怎么。”
对着直接了当的转向这边的铁盔,妖精弓手摇着长耳朵压低声音。
“现在就算了,发出指示的,是那个孩子这回事你没有忘记吧!”
“啊啊”
“真的?……”
“但紧急时刻另说。”
“好,如果到了哪那时候,就拜托你了。”
女神官顿时露出微笑,郑重地低下了头。
“那我就放心了。”
这是,女神官比什么都真的心里话。
比起自己的同伴因为自己的错而全军覆没,还是自己的能力不足来得好一些。技术也许是积累经验值就会上升,但失去的人却无法挽回。
直率又坚强的态度,看到那个的矿人工头“嚯”地发出颇有赞叹意味的声音。
“那个,呃……”
“哦,怎么了,小姑娘。”
“是的。虽然有点奇怪,但我有几件想问你的事。”
这样说着的女神官已经不再犹豫,但她和工头对上视线的时候还是不自觉的缩了一下身子。
“有哥布林……怪物的遗迹是个什么样地方您知道吗?”
“啊啊,前面有个工具被偷了的蠢蛋,我发了点脾气之后,他就把小鬼巢穴给查出来了。”
矿人工头忿忿地低声自语。貌似比起偷工具的小鬼,他更气那个被偷的木匠。
“矿人天性如此”,像是窃窃私语般的,矿人道士在女神官耳边轻轻说道。“我们不会容忍不好好对待工具的人。”
原来如此。女神官点了点头。
“那么,如果发现了那件工具的话,那我们肯定会把它带回来。”
“那就这么办吧。”工头放松了脸颊。“这么一来,那个蠢蛋也可以悔过自新了吧。”
──嗯,太好了。
女神官的内心里,小小地握紧了拳头。
和委托人还有当地人搞好关系是很有必要的。这即有她自己的想法,也有从哥布林杀手那里学到的东西。冒险者,没有他人的支持就无法实现自己的冒险。
“是这样的,位置大概是从这里往北一点,地图也准备好了。嗯,大概……”
“是个坟墓。”
是哥布林杀手。
一口饮尽葡萄酒的他,也不介意聚在他身上的目光接着说到。
“听说是由通道和墓室构成的常有样式的坟墓。”
“嚯,你知道啊。”
“以前。”哥布林杀手低声说着。“我一直被告诫不要靠近那边。”
女神官眨了眨眼睛,看向之前一直沉默着的哥布林杀手。
以前。
说起来在他身边快一年了,也从来没听说过他的旧事。
──……有个姐姐。五、六年前成为冒险者。一直在消灭哥布林。
他明明看起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意外的很是照顾人,也在很多细节地方很体贴,还有各种各样类似的事情。对于他个人的事情,我到底也就只知道这些吧。
“……”
不,现在不是考虑这种事的时候。女神官慢慢地摇了摇头,现在即将到来的治退哥布林的委托,她责任重大,可不能随便逃避。
“嗯,那个坟墓的入口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骨头之类的,奇怪的画之类的。”
“我没听说有这样的东西,如果那个蠢蛋没看漏的话。”
──没有图腾,呢。
把白皙的手指按在嘴唇上,女神官“嗯,嗯”地点了几次头。
也就是说,没有像萨满那样的上位种。当然,威胁不止于此,已经一年多的冒险了,就算厌烦了她也得记住一个道理:绝不能轻视敌人。
这么说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您知道前面先行的冒险者的等级和队伍构成吗?”
“我不记得谁是哪个等级的了,应该是白瓷和黑曜的混成队伍。职业的话,我想想……”
工头抱着胳膊,直愣愣地盯着帐篷的顶部。他在记忆里翻找着,扳着粗短的手指,一个两个地数着人数,终于点了点头。
“蜥蜴人的战士,神官战士。之后是巫师、神官、还有一个盗贼还是暗杀者什么的?”
“有女性吗?”
“两个人,神官战士和神官……啊呀,好像是侍祭吧?”
──那么,如果有人活着的话,那就是这两个人了吧。
她的内心深处隐约透出某种冰冷的声音。要接受这个事实,女神官咬紧了嘴唇。
“……那么如果有多余的话,可以给我们一点药水吗?我会付钱给你的。”
虽然也预备有治疗的道具,但也有用不了奇迹的情况,应该多买一些道具。
“啊啊,没关系。”矿人工头慷慨的说道。“还有什么别的吗?”
“呃,如果有医师的话,还请让他在这里等──”
听着两个人这样对话的哥布林杀手“呼嗯”地低声念叨。
“怎么看。”
“判断很正确。两个人之间交涉也很顺利。”
回应他的,是远远地看着他们,突然插话的蜥蜴僧侣。
“反正如果没有搞错的话,上一队人一定已经全灭了吧。”
“什……!”
蜥蜴僧侣这样说着,少年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发出声响。蜥蜴僧侣那爬虫类特有的眼睛慢慢地,朝着他的方向转动。
“怎么了?”
“啊,不……”
“嗯,哦哦……有奶酪啊,真是失敬了!”
蜥蜴僧侣也不理会少年的困惑的眼神,只是突然伸出了自己长满鳞片的手。
他从磋商着的女神官和工头之间把盛着食物的盘子拉到身旁,毫不客气地从中找出一块应该是作为下酒菜而备好的奶酪,张大嘴巴咬了下去。
“嗯,甘露,甘露!呀,这也是那个牧场的奶酪吗,小鬼杀手殿。”
“可能吧。”
“美味!”
他的语气仿佛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但实际上并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对于蜥蜴人来说,每个人都是活物,那死就是理所当然的。只有早死还是晚死。怎么生存,怎么变强,怎么死去。不同之处就只是这样罢了。
把嘴里塞满了的奶酪一口咽下,蜥蜴僧侣用舌头舔了舔鼻子。
“恐怕,除了小鬼之外,还有什么东西吧?”
“啊啊。”
对于蜥蜴僧侣的推测,哥布林杀手也表示同意。
“如果没有图腾,就不会有萨满。”
“但是,冒险者还是没有回来。我可不想再是有小鬼圣骑士吧。”
“如果是乡巴佬(Hob)之类的,就轻松一些。”
“或者可能是其他的不祈祷者(Nonprayer)吧”
“不管怎样,麻烦的是陷阱。”
“如果是坟墓的话那就是石制建筑。可以不用担心破墙袭击。”
“在偷工具,像是在挖土(扩建巢穴)。规模大概二十只左右吗。”
“就算如此,还是削减了一下敌人的战力的吧。五个人不会连一只都打不死吧。”
“正因为这样时间才不够。如果把猎物逼急了,那它们就会不管不顾地袭击过来。”
“如果那样一气呵成直捣黄龙不就好了吗?”
“就看那小姑娘的判断了。”
“也是。”
对着快速交换意见的两个冒险者,少年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蜥蜴人作为战斗力极高的种族在世间广为流传。但是亲眼看到还是第一次。而且和蜥蜴人交谈着的,穿着脏污的皮革铠甲,戴着廉价头盔的冒险者,竟然是边境最优秀的冒险者之一。
但是头脑中虽然清楚,但实际上看上去的话就大不相同了。正因为如此,一副不在焉的样子妖精弓手“库哈”地打了个哈欠,少年马上就瞪向那边。
“……什么啊,你什么也不做吗?”
“适材适所啦。”
妖精弓手擦去眼角里浮出的泪水,摇了摇长耳朵。
“我的任务是当斥候和游骑兵(Ranger)。其他的就交给别人。”
“就是这样,小子!”
顿了一下,矿人道士插嘴道。
他已经从本应挂在腰带上的酒瓶里倒了一杯火酒,自酌自饮起来,咣当一声就像喝水一般把杯子里的火酒一口气喝干,少年的声音大了起来。
“喂,喂,你,这可是马上就要开始冒险了啊! ?”
“蠢货,醉酒对矿人来说就像是路旁的石头一样的东西罢了。”
嗝,呼,他口中满是酒臭。
“长耳丫头很难得也会说句有道理的话呢。还有用咒语的时候气息的操控也是很重要的。”
“很难得是多余的。”
嗯~妖精弓手捏着鼻翼翁声说道。
“我说话可一直都是直来直去的哦。”
“真的假的啊?”
“真的哦。”
矿人道士不由得断了下文,他开口想说什么,突然注意到少年的混乱的视线。
他猛的咳了一声。
“……总之,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作用和职责。”
“职责?”少年不解地提高了声音。“你不是战士或者魔法师吗?”
“搞错了,不一样的。”
矿人道士像是要赶走飞虫一般使劲地挥着手。
“啮切丸和长鳞片的是战士,先以他们为中心考虑战术。”
“那个孩子是这次的指挥呢,话说得不错,现在交涉也很顺利。”
妖精弓手不停地转动竖起的食指,在空中画圈。
“平时一直是她在帮我们注意行李之类的细小地方,还有很多很多其它的事也很注意。”
“你也关心一下这些细节怎么样,长耳丫头。”
怎么啦!像是要这样竖起长耳抗议一般的妖精弓手,也不去理会她,矿人道士只是把手搭在少年肩头上。
“哦,你就好好看着记下来吧。”
“……”
他瞪了矿人道士一眼,用粗鲁的态度把他的手猛地拍掉。
“拿着行李什么的,只是杂活吧?”
被讨厌了,对着这么笑着妖精弓手,矿人道士也不介意只是呵呵大笑。
与女神官协商的结果一致,团队(Party)成员聚在一起开始讨论起来。那个少年只是一直盯着帐篷的顶点。
“……只要能杀了哥布林,那就行。”
这阴鸷的小声嘟囔,团队(Party)里谁都没有去回应。
§
就像被埋在小山丘里一样,状似突然裂开入口的坟墓一下子呈现在面前。
是坟墓上草木横生变成了山丘,又或是挖开了山丘建了坟墓呢。到了其几经风霜流落许久的现在,也已很难去确认真相到底如何。
冒险家们到达那里的时候,天空已微微泛黄。越过穹顶的太阳开始慢慢向西偏斜,初春暮日正缓缓地敛起晕红的面容。黄昏即将降临,届时所有的一切都会被黑夜所笼罩吧。
(但对他们来说)这正是宜时。
“原来如此呢。”
妖精弓手一边兴致勃勃地摇着长耳,一边对着哥布林杀手笑起来。
“这确实像是小孩子会想去玩的地方呢。”
“所以(她)叫我别靠近。”
“那,实际上已经靠近过了吧?”
就像期待着孩子的恶作剧一样,矿人道士用胳膊肘戳了戳他的侧腹。
像是要追溯遥远的回忆一般,哥布林杀手在脑中探寻着已经暧昧模糊的记忆。
已经十年以上──不,离现在只过了十年的,过去的自己。
“……”
那又如何。
哥布林杀手已经记不清了。
大概,没有靠近过吧。如果做了那样的事情,应该会被姐姐狠狠地骂了一顿吧。不能让姐姐为难。所以,没有靠近过吧。恐怕是这样的。
“不。”
对着缓缓摇了摇头的哥布林杀手,“是吗”,矿人道士短短地说了句。
“那么,里面的构造你应该不知道吧”
“听说是通道和墓室相通的结构。”
是啊,哥布林杀手点了点头。想起来了。
“姐姐,告诉我的。”
给在意那里面是什么样的自己,告诉了这是谁的、是怎么样的坟墓。所以,自己从未接近,也没有进过那里面。
深切地感受到能记起来就好了。所有的一切。都不想忘记。但是现在,记忆已如虫蛀,一些细碎的地方早已像涂上了一层看不见的膜一般模糊不清。
十年──十年了。这里曾经有过那个村子。
“总之都是以前的事了。”
说完,哥布林杀手生硬地掐断话题。
“那,如何。”
“嗯……果然,没有图腾之类的东西,也没有警卫呢。”
被问道的女神官,一边把纤细的手指放在嘴唇上思索起来,一边观察着遗迹的样子。
原来如此。确实入口附近是有哥布林的巢穴特有的,随意丢弃的秽物堆在一旁。但是也仅此而已,也看不出来那些小鬼后头有什么其它主谋。
──至少像萨满之类的,好像确实是没有啊。
“好了快点从这进去吧……!不是有其他的冒险者被抓住了吗? ! ?”
血气方刚的少年的呐喊,使得女神官薄薄的胸脯里突然感到一阵刺痛。
一年前我也是这样。那个青年,那个武斗家,还后那个魔法师说着“快点去救他们”的天真的话。结果怎么样了,到底是变成什么样了,就算自己已经一点都不想去回忆。现在也偶尔还会梦见。
现在的自己,又是如何呢。
不安,胆小,怯懦,现在也一样,可是……。
“嗯,等一会也没事。”
把陷入思考的漩涡中差点被淹没的女神官拉回来的是,蜥蜴僧侣的巨大的手掌。长着指甲布满鳞片的手,轻轻放在女神官的肩膀上。
“欲速则不达,这可是自古以来的名言警句。”
“……诶诶”,女神官点了点头。
冷静点。慢慢来就好。
首先应该是……装备的最终确认。
“各位,都准备好吗?”
她这样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确认着自己的行李。
锡杖和链甲都带在身上。杂物袋里的药水(Potion)。还有冒险者套装。这是绝不能忘记的东西。有楔子和绳索、钉子、榔头、粉笔和蜡烛,还有好多细碎的东西。
──在外出时不能忘记,呢。
虽说这只是平时的习惯,但值得庆幸的是,也没有不听临时领队(Leader)的话的人在。
脏污的皮革铠甲,廉价的头盔,半截要长不长,要短不短的长剑,小小的圆盾,腰间的杂物袋。在一一仔细检查装备的哥布林杀手旁边,妖精弓手用蜘蛛丝拉起爱用大弓的弓弦,矿人道士确认着塞满了触媒的袋子,蜥蜴僧侣也检查起龙牙的数量。
只有少年,看了一眼自己的魔杖,检查一下长袍就结束了。
“那么,下一步要怎么做,头目(Leader)殿?”
“真是的,请不要这样。一点都不有趣哦?”
“哈哈哈哈哈。”
女神官一边鼓起脸一边抗议着,蜥蜴僧侣张开大大的嘴巴愉快地笑了起来。
真是的,女神官这样碎念着,但也没有太长时间了,还没有决定队列顺序。
“虽然最后还是要靠通道的宽度来判断……,这次是六个人,所以我在想是三人两列还是两人三列。”
是呢。这样点着头的妖精弓手,用手指对着入口比了一下宽度。
“要我看,入口和通道应该都是一样的宽度,大概三个人可以并排着走。”
“嗯……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两人三列好了。”
女神官对妖精弓手这样说着,拍了下手。如果说通道很宽的话,大概这边的方法比较好吧。
“如果有三人左右的宽度,到时的话,队伍前后替换就会很轻松了。”
“我知道了,如果领队(Leader)这么说的话,我也不能不听呢。”
“请不要这样……”
对着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恶作剧般的眯缝着眼睛的妖精弓手,女神再次叹了一口气。
“那么,队列是──……”
虽然有点困扰呢,但也是跟往常一样。
前排是哥布林杀手和妖精弓手。中间是女神官,还有红发的少年魔法师。蜥蜴僧侣与矿人道士排在最后面。
如果接敌的话,妖精弓手就和蜥蜴僧侣交替。如果有后方的袭击,矿人道士和哥布林杀手就换一下位置。
──这样,就可以了,吧……。
“魔法师,不放在队尾吗?”
“敌人不是只有从前面来的。”
女神官只是暧昧的笑了笑,缓缓地摇了摇头。放弃对后方的警戒,对女神官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
“啊,那个。”
“……怎么了?”
“我没有消除味道。”
女神官举起手,妖精弓手皱了皱眉头。少年“哈?”地歪头不解。
有三个人穿着刚洗过的衣服。香袋有两个。这两个少女,一点都没有要把它们放开的意思。
§
“G R O B !?”
“G R O O R O B !!”
冒险者们如雪崩般涌入墓室。
为祭奠过去的英雄的墓所,到现在也只是变成了小鬼们的兽巢。石棺被随意翻倒,供品被随意夺走,白垩石地板被垃圾和秽物任意玷污。
睡眼惺忪的哥布林们,因为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睁开了脏兮兮的眼睛。前卫是战士。肮脏的皮革盔甲,廉价的铁盔,半截短剑和小小的圆盾,还有火把。
“哥布林。”哥布林杀手说道。“数量五”
也不管同伴了解情况与否,就在下一瞬间,剑脱手而飞。投出的剑无疑瞄准的是哥布林的咽喉,一下子没入它的喉头。
“G R O B !?”
为了呼唤同伴而想大声呼叫的哥布林,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取而代之的是嘴中吐出的血泡。一边从被吐出的血呛到的声带里发出如溺死挣扎般的悲鸣,小鬼的喉头一边惊人地向周围溅撒着黑色的血液。
侵入和掠夺,速度比什么都重要。
“一。”
当然,无论如何还有四只哥布林,同伴被杀,也不可能再保持沉默。
“G R O O R O B !!”
“G R O B ! G R O O B !!”
要叫增援吗?
不,这就是杀戮。这就是报应。顺道一看,那个愚蠢的冒险者把武器放开了,快,一拥而上把他的脑壳砸开。小小的脑袋里满是憎恶,拿着短剑,短枪,棍棒,一起跳向可恶的冒险者──,
“二哟!”
伴随着清朗的声音,其中的一只哥布林就像撞在无形的墙上一样应声而落。上颚被木芽箭漂亮的射穿,被贯穿了脑干的小鬼痉挛着死去。
妖精弓手的射击技术也毋需多言。她迅速地抽出下一支箭,像跳舞一样踏着脚向后跳。
“G O R O O R B !?”
“哼……”
像是要庇护自己一般抬起盾牌的哥布林杀手,用盾牌把跳过来的哥布林一下子打翻在地。同时捡起哥布林掉在一旁的棍棒,打碎了刚刚打倒在地的哥布林的头颅。
“三。”
小鬼什么声音都来不及发出,顷刻毙命。他挥了挥棍棒,将沾到上面的脑浆甩掉。
转眼之间就解决了三只,真是行云流水。
“可恶!”
这应该是个好机会吧。崭新的外套被污物沾染的少年,自暴自弃般的举起法杖。(原文:自棄っぱち,日本俗语,意为自暴自弃,破罐破摔,且有强调意义)
“〈卡利奔克尔斯(火石)……克雷斯肯特(成长)……〉”
“咒语还不行!”女神官突然喊到。
也不管少年“啊!?”地发出的抗议之声。法术的节约是基本中的基本。额头上渗出汗水,女神官拼命地思考着。事到如今,也不认为在团队(Party)的战斗上下细致的指示是有必要的了。
要仔细观察情况。即使很混乱,但还是要马上想到下一步怎么办才好。
──想象力才是武器……是吧。
脑海里转过到目前为止被教导的知识和亲身经历的无数经验。
手里拿着粗劣的武器逼近过来的哥布林。还剩两只。在墓室的四面,除了自己进来的那扇以外,还有三个门……。
“门!”
“好!”
向后方转过身的妖精弓手与女神官擦肩而过,从她的手中拿过冒险者套装中的楔子,迅速地把它插在门下封住。这是身为猎兵的她负责的工作。
“总之只有这种程度的数量,现在那边应该没事。”
因为矿人道士也只能释放四个法术,如果没有事先做好准备就糟了。就和先前告诉少年的一样,有时魔法师就是要追求“什么也不做”。
“那么,看来是没有贫僧出场的机会了啊……”
“还有很多敌人。”
因此有可以成为战力的战士是必要的。对摇着尾巴走上前来的蜥蜴僧侣,哥布林杀手毫不迟疑地说道。
深深地弯下腰抬起盾牌,右手紧握棍棒的他的身影,颇有些滑稽。但是只要看到他和哥布林战斗的场面,恐怕在场的人谁都笑不出来。
“那么,可不能在这耽误太多时间了呐。”
的确如此。
蜥蜴僧侣用尖利的爪牙和尾巴撕裂了剩下的两只小鬼。但是,这也不是什么值得一书的事。
哥布林,还有很多。
§
“这样慢吞吞的做法真的可以吗……”
“如果不是每个房间都探索的话,会很危险的。”
他们已经重复了这样的扫荡已经有两三个墓室了吧。一些墓室相连而成的坟墓,结构虽然简单,但房间不少。如果像这样一直挨个找到哥布林并把他们全消灭的话,怕是要走到连腿骨都断了也不会结束。
对焦躁地用法杖敲着石头地板的少年,女神官像是要缓和情绪般的告知他理由。
“因为啊。”少年撅起了嘴。“先前被抓的人很危险啊……!”
确实如此。女神官也很担心先前的冒险者们。
痕迹──有干燥的血迹,哥布林的尸骸──但是,只是这样而已。是活着还是死了?这也不确定。
──一定,不行了吧。
女神官的心中,又传来冰冷的声音。
尽管如此,她微微咬住了嘴唇,也不可能在这里回头。
“其他房间怎么样?”
女神官努力地把萦绕于脑中的讨厌感情给扑灭,向妖精弓手出声。
“门没有锁,也没有敌人。”
把长耳朵贴在木板上,探听着声音,在锁上做了一番检查后,她作出了这样的结论。
“可是,你看,看那个。”
美丽的指尖指着的,是门的上端。可以看到缝隙里好像夹着类似绳子一样的东西。是如果打开门,被固定的绳子松掉的话,会有什么要掉下来的构造吧。
“陷阱吗。”
“大概呢。”
哥布林杀手哼了一声。
他把燃尽的火把扔掉,换了一个新的,用火点亮。接着,他拔出刺在哥布林尸体上的短枪,检查了枪头之后扔了出去。比起没了枪头的棍子,插在哥布林腰带里的短剑还比较好。把它捡起来,硬是插进剑鞘里。虽然有点生锈了,但也没什么问题。反正是一次性的。
最后他从散在地上的掠夺品中,抓起一把还算合手的战斧。虽然是单手用的,但却很沉重。
“麻烦了啊。”
他把斧头扛到肩上。妖精弓手则是一副“真是呢”的样子,以优雅的动作耸了耸肩膀。女神官也站在两个人的旁边,踮起脚尖看向门上。
绳子不像想象的那么粗,构造也很简单。但尽管如此还是不安全。即使是生锈的钉子脸被刺了的话就会死。或是什么有毒的东西也可以。
她皱着形状优美的眉头。能够想到的情况实在很多。
“说起来,那些哥布林……他们偷工具,是想做什么呢。”
“小鬼们会用木工工具做什么,我也没想过。”
抱着胳膊的矿人道士这样喃喃道。他把手举过毛发稀疏的头顶,检查着绳索。
“就我来看,哪里都没有很大的承重。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吧。”
“有别的路吗。”
蜥蜴僧侣啪地摇着尾巴,敲了一下石制地板。
“除了这扇门以外,还有两扇门。哥布林,好像也还没有注意到这里。”
“嗯……”
应该怎么办?应该去哪?
大家的视线都集于一身,女神官便窸窸窣窣地翻着杂物袋,拿出地图。羊皮纸上用羽毛笔廖廖画着些什么,十分简易的自制地图。
团队(Party)也没人有专用的地图。这个陷阱门后的墓室,要到最开始的墓室来绕行的话……。
“啊啊!够了,快点!!”
她的思绪一下子就被少年的叫声给打断。他毫不掩饰自己声音里的焦躁情绪,粗暴地用法杖指着门说道。
“哥布林就住在这里吧!那就不可能有危险的陷阱了!!”
“啊!等!喂!你在随便干什……”
“一边去!我来开!”
少年强行推开虽然是银等级但还是很细痩的妖精弓手,把手搭在门上。
“诶,啊,那个? !”
必须阻止他。这么想着,但女神官的喉咙里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说什么好呢?怎么说才好?
想想看,到现在为止,团队(Party)里每个人都听从她的指挥。怎样才能劝服这个一直针锋相对的人物才好呢?
“……”
她用带有依赖意味的眼神看着他。但是,哥布林杀手却什么都没说。铁盔的里面,不知道隐藏着什么样的表情。是漠不关心,还是……。
──放弃了,呢……!
那是一种打心底来说相当过分的想法。有个冷静不下来的声音在内心深处仿佛在嘲讽女神官似地念叨着。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思想陷入无尽的漩涡,说不出一句话。就算想着必须要阻止他也已经来不及了,少年还是打开了门──。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少年一看到摔下来的东西,就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惨叫。声音在墓室里回荡,甚至像是要响彻坟墓的最深处。
他仿佛是全身脱力一般,腰完全软掉坐倒在地上,一边挥舞着手
脚像是爬着一样脱身而退。
“为、为、为为为、为什么会这样……?”
那是,人的手脚。像是被丢进过绞肉机里一样惨不忍睹的被切下来的女人的手脚。锻炼过的四肢上的肌肉昭示着原本美丽的肉体,但现在却无比凄惨。
难以想象她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成了这样。
“哥布林的小把戏罢了。”
哥布林杀手咋了咋舌。
“它们就是为了让我们吓破胆。”
“呜,呜……”女神官也不禁呻吟了起来。
从喉咙深处涌上一股酸苦的味道,她渗着泪水拼命压住这股呕吐感。然而,这并不是会让人腰软坐倒在地的情形。不是已经见过好几次类似的光景了吗?
她一边拼命地对自己说着,一边用颤抖的双手紧紧握住锡杖。
“糟了呢。”像是要安慰女神官似的拍着她的背,妖精弓手忿忿地说道。
说到不舒服,她也一样为了掩住苍白的脸色,而立起了衣服的领子。
“刚才的悲鸣声,就等于是梆子(Alarm)了。”
“就是这样的设计。”
哥布林杀手从容不迫地小声回应,接着不假思索地举起了战斧。
“那群家伙会涌过来吧。”
“虽然不清楚……”
正在妖精弓手摇着长耳朵的时候。
“────呜,啊……! !”
高亢的女子悲鸣响彻了坟墓。
身体一瞬间僵直,在场的冒险家们都各自的握紧了手中的武具。在那里面,只有少年魔法师一个人不同。
“……这边!”
“啊,一个人去的话……”
也不去听从后面传来的阻止的声音,少年跑了起来。他把墓室的门踢开,冲进另一个房间,环顾四周找着目标。
“这里吗……!”
少年用肩膀撞开破门而入。一瞬间,一股使人恶心欲吐的臭味向他袭来。像是哥布林的排泄物和血还有呕吐物混在一起的气味。
然后少年看到了。
小鬼,还有女人。
女人──被铁丝捆绑在椅子上箍住的女人。铁丝深深地嵌在白色的肌肤上划出一道道血痕。泪水渗透的眼睛大大地睁着。
小鬼的手上握着的被血染得黑红的生锈锯子。然后是女人沾满鲜血的手。血沿着椅子扶手,滴答滴答在地板上形成一个红色水坑。
浮在那水坑里的,细细白白的,是什么东西啊──……!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年叫了一声。
他发出意义不明的叫声,一边把法杖指向哥布林。就像是火焰在大脑中燃烧一般,意识也染上一片赤热。那真正蕴含有力量的语言,从他的嘴里猛然飞出。
“〈卡利奔克尔斯(火石)……克雷斯肯特(成长)……雅克塔(投射)〉!!”
火球拖曳着燃烧的尾巴,划破墓室里闷重的空气,并毫无偏误地冲向哥布林的头颅。脑浆、血和头骨,一切都被一片赤红所融化,失去了首级的小鬼摇晃着倒下毙命。
“哈,哈,哈……呃呃,呃……!”
──为什么,没有。不是没有吗?。
连手指也没有碰到就把一个生物给杀了,但却一点实感都没有。即使像这样如愿的把哥布林一击毙命,也一点实感都没有。就算是在这如拷问房一般,不,甚至是比拷问房还要凄惨的景象中,意识仍像被漩涡缠住一般,正在变得越来越模糊。
“总之,要救人……喂,你没事吧? !”
但他应该意识到的。自己做了什么。他的法术《火球(Fireball)》一天只能放一次。然后是先前的警报。这里是哥布林的巢穴。
“啊…………啊,呜……”
“你等着!我会马上把你救出来的!”
少年拼命地用手扒着把女子的手脚绑在椅子上的铁丝,力气大到像是要把铁丝扯断一般。
因此他才没有注意到。有能让冒险者全军覆没的存在,这个理所当然的事实。
“……呜……咿,哦……”
“──? !”
所以说,这不是他的实力,而是纯粹的幸运。下个瞬间,棍棒毫不留情的挥下,少年翻滚着在千钧一发之刻躲开了这一击。
“呜,啊……! ?”
脑中血气立退。在面临真正的恐惧之时,这点情绪的波动实在不值一提。
“O L R L L T……?”
那是浑身都是膨出的肉疣的灰色庞然大物,浑身发出引人呕吐的体臭。像是要突出它的愚钝般光秃的头下,带着如同白痴一般的笑容。如大树般强壮的手臂,握着粗劣的棍棒──不,不是单纯的棍棒,而是为了撕裂皮肉,打着无数钉子的致命杀器。
洞穴巨人《特罗尔》。
特罗尔,像是不清楚自己的一击为什么没有打中一样抬起棍棒。棍棒上沾着如同挥之不去的红黑污物,还有应该属于女人的长发……。
“呜,呜,呜呜……!”
少年强行咬住因过于害怕而不停颤抖的牙关,把法杖举了起来。
背后有一个身受重伤,意识模糊,还被绑住的女人。不能逃。也逃不了。但是,但是,但是!到底怎么办?
少年立志成为魔法师,知识上也知道特罗尔。这是理所应当的。巨躯、怪力、愚钝。然后是它的治愈力──要用火焰或是酸来对付。
但是,然而。
他的法术已经用光了。
“G R O R B !”
“G R O B G R O O R O B ! ! !”
不仅如此。像是在讥笑他一般的哥布林的叫声响彻墓室,少年明白情况变得更糟了。
被骗了──我是被骗到这里来的。
为什么特意在这个场所虐待俘虏?这也是因为那愚蠢的侵入者发出的惨叫。
四面的墓室之门都被打开。小鬼们一边龇牙咧嘴地发出嘲弄的声音,一边冲进房间。
──要是仔细看那个森人是怎么把门封住的就好了……!
但是,后悔也晚了。这是陷阱。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针对侵入者的封锁。
————————————(插入图片161)————————————
事已至此,不能再使用法术的少年应采取的行动就只有一个了。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深吸了一大口气,叫道。
“别过来!这是陷阱──……!”
这是少年的最后一个行为(Action)。
下个瞬间,手斧飞掷、木箭破空、牙刀急闪。
“G R O R O O R B !?”
悲鸣,哥布林就如同被割掉的稻草一样应声倒地。
“二十,还有十七只。”
然后伴随着如地底吹来的风一样的漠然声音,哥布林杀手毫不犹豫地跳进哥布林群。空中的右手就像机器一样精细地挥动,拔出短剑砍向因突发情况而混乱不已的哥布林的后颈。
“G R O O R O R O B !”
“嘁……四、剩十六……”
生锈的刀刃经受不住冲击而折断弹飞,但哥布林的脊髓也折向致命的角度。
哥布林杀手咋着舌放开剑柄,把毙命的哥布林的佩剑拔出来。随意地把死去的哥布林踢倒,拔剑。转动手腕,毫不犹豫地摆好姿势。
“还活着吗。”
“诶,啊……啊,啊啊……”
少年魔法师呆然地上下点了好几次头,但哥布林杀手只是冷冷地无视了他。
“错了。”
“他说的是那边的女人。”
突然如在地上爬行般冲过来的蜥蜴僧侣,像是为了庇护呆在眼前的少年而挺直身子站了起来。
“还。”少年咽了一口口水,大声说道。“还活着!当然!”
“是吗。”
哥布林杀手的视线穿过铁盔的缝隙,像是责备似的刺向少年。不,实际上少年也不清楚这个男人的视线是否在对向自己。
然而他感觉到了(哥布林杀手的责备之意),少年一边辩解一边地低下了头。
“这个人,我想快点把她救出来──…………”
“我们这边也有女人。”哥布林杀手的回答很尖锐,也很冷淡。“两个人。”
听到这句话,少年猛然把目光转向“女人们”的方向。
“啊真是的,所以我讨厌哥布林……!”
“……呜”
拷问房的惨状让她脸色惨白的同时,妖精弓手一边向哥布林射箭牵制。站在那旁边的女神官──握住锡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但是……!”
“没有什么说话的空闲了!把人连着椅子一起搬过去!”
少年正要开口辩驳的时候,发出很大的声响冲了过来的矿人道士如字面意思一般开腔怒吼。矿人道士和女神官跟着两名战士和一位猎兵杀出的血路冲了进来。
“没时间了!”
没错。
“G R O R O B G R O B ! G R O O R B ! !”
“O O O O R L L L T ! !”
已经没有退路了。
哥布林十六只。特罗尔一只。虽然不算是什么重重险境,但事实是冒险者们还是被包围了。露出好像是确信了胜利的讨厌的笑容,怪物们慢慢地缩小了距离。
像是要保护少年、被俘的侍祭和女神官一般,冒险者们向着墓室四面摆好架势。
“要搬也……!”
少年生硬地把手搭在椅子上,从女人口中发出“唔”,“啊”的声音。手上沾满了粘稠的血糊,只是这样,少年的胃里感觉就像是要马上吐出来一般微微颤抖着。
蜥蜴僧侣转动他的眼睛,在种族特有的宽阔视野里捕捉到了少年的样子,吐了吐舌头。
“手指也不要忘记,如果能顺利的话也不是不能治好。”
“啊……!”
少年慌慌张张地爬了下去,把散在红色水洼的那些东西给一个个捡起来。那被生锈的锯子连同肉和骨头一并切断,血肉模糊的伤口也令人心惊。
没有时间了啊,时间!
迅速地收集,细数这些被卸下的手指,并将其包在手巾里面。将额头上渗出的汗水用满是血污的手背擦去,他咬紧了嘴唇。
“我捡好了!”
“好!把你那边抬起来,你那边!”
咔哒咔哒的把椅子抬起来的声音。女人的呻吟声。妖精弓手一边像是庇护般的背向他们,一边拉紧弓弦,长耳朵微微抖动。
“里边又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她把目光突然转向了女神官。“怎么办? !”
“呃,啊……”
女神官一下子无法回答她什么。握住锡杖的双手握的更紧,过强的力道令手发痛泛白。
怎么办?怎么做才好?有在这里迎击的方法?还是要突围吗?
不马上做出回应之策就麻烦了。啊啊,但是。但是。
──他们已经中了小鬼的陷阱。更别说是像刚刚那样直接闯进来。
“快追上他!”说出这句话的是她、所以也没什么好后悔的。这理所当然。但是,这已经足够让她僵在原地迈不动一步了。
被拖倒用毒短剑刺死的女魔法师,被小鬼们包围肢解的剑士。脚被抓住被凄惨凌辱的女武斗家。
冷静点。就算想要挥去脑海里浮现出的光景,下一段记忆还是不留情面地复苏。被小鬼英雄紧紧握着的她,恐惧、疼痛、绝望。曾经一度被咬破的肩头,不自觉地痛了起来。
“呃……啊……呃……”
迫近的小鬼。巨大的特罗尔。
女神官也拼命地想要说些什么,但就是舌头打颤、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的眼角渗出了泪水,牙关怎么都合不紧,发出咔哒咔哒的胆怯的声音。
现在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她自己是最清楚的……!
“小鬼杀手殿!”
救了她的是,快速地掌握了情况的蜥蜴僧侣的声音。
“啊啊”哥布林杀手淡淡地回应。“可以吗。”
像是要确认一般的声音。女神官,用力地点了点头。除此之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用《圣光(Holylight)》。”
哥布林杀手的指示,迅速、直截了当。
“冲出去。前卫交给你。殿后,那个叫唤着的大家伙我来解决──”
“了解!”
“是,是!”
蜥蜴僧侣马上回应,女神官也压下羞耻喊了一声。
就算他在拼命地搬着椅子,但少年还是瞪大了眼睛。‘我来解决?’
“你是战士吧!?对手可是特罗尔哦?”
“真笨呢。”
妖精弓手一脸得意地挺起薄薄的胸脯。
“在这种时候,就是要让欧尔克博格来干啊。”
蜥蜴僧侣也笑了。以哥布林为对手,这个男人是不可能败下阵来的。
女神官没有笑。至少被托付了的事情,就必须好好完成。双手握住锡杖。意识变得昂扬起来。向着天上之神恳求奇迹。
“〈慈悲为怀的地母神啊,请为在黑暗中迷途的我们,赐予神圣的光辉吧!〉”
于是奇迹降临。
“G G R O R R R R O O B !?”
“T O O L R !? O O R L T !?”
如太阳爆发般的纯白闪光。锡杖前端的刺眼闪光灼烧着小鬼和巨人的眼睛。
她小小的胸脯因消耗精神力的祈祷所带来的痛苦上下起伏,但女神官仍是让自己振奋起来,喊到。
“我们走吧!”
她高举起发光的锡杖的同时,在她身旁伫立着的蜥蜴僧侣,用他的爪、爪、牙、尾毫不留请地把从眼前、通路、还有房间里涌出的哥布林挨个撕裂。
搬着俘虏沿着蜥蜴僧侣杀出的道路前行的,是矿人道士和少年。就连咏唱术法的余裕都没有。妖精弓手毫不犹豫地抽出木芽箭,边跑边向前方进行掩护射击。
然后──……。
“特罗尔?”留在最后面的哥布林杀手,低声地嘀咕着。“不是哥布林啊。”
“O O O O R L L T !!”
闪着铁钉的钝光的棍棒来回挥着。但是被闪光伤了眼睛的现在,它的膂力再大也没有任何意义。
哥布林杀手不慌不忙地飞身退后,摸索着杂物袋,取出一个小瓶丢去。丢向特罗尔的陶制小瓶只是破裂四散,但就这种程度对它来说完全不痛不痒。
当然,这样就可以了。重要的是瓶子里的东西。
“T O O R L !? T O O R R L !?”
正体不明的黑色黏液飞散,粘在了特罗尔的巨躯上。刺鼻的臭味。特罗尔使劲地晃着身体,想要甩掉这黏糊糊的液体,口中飞沫四溅。
这是美狄亚油、石油,也有人叫它汽油(Gasoline),但怪物们可不知道。
“那么……”
哥布林杀手毫不犹豫地把火把丢了出去,然后马上往后退。
“T O O O O R O O O O R O O O O O O R R R T !?!?”
“G R O R O R O B !?”
因为沾的满粘稠黑油而被火焰覆盖着全身的特罗尔,以及受到牵连的小鬼的惨叫。
背向着它朝前跑的哥布林杀手,从被同伴杀死的小鬼的尸体上抢过一把武器。是短枪。哥布林杀手左手举剑,把短枪握在右手,边跳跃边把身体向回转。
“只有一半被卷进去了吗,那么……”
短枪飞出。被投出去的枪就这样贯穿了一只越过火焰的小鬼的腹部,漂亮地结果了它。
“G G R O O R R !?”
“这就是十五。”
哥布林杀手瞬间又转过身来,再次追着同伴的步伐跑了起来。路很顺应该不会迷路。被打破的门。散落的小鬼死尸。战斗的刀剑交错的声音充斥着耳边。
问题是从侧边的门里涌出来的小鬼吗……。
“G B G O R ? !”
“G R O R B ! G O R O R R B !”
从远方飞来的箭无情地射杀着哥布林。
加上三。十八。
跨过毙命的尸体,哥布林杀手又跑了起来。扎起的头发如尾巴一般摇晃(这一句是对刀剑里诗乃的描写,不愧是原型连原文都一模一样 ),在一边跑着的妖精弓手的身影映入眼帘。
“我说欧尔克博格,怎么从后面又听到了什么声音啊!”
“因为是紧急情况。”
“至少先说一声啊!”
“我没想到。”
哥布林杀手一边跑,一边冷不丁的回过头。
“十九。”
对着因追着的目标突然回身而吃了一惊的小鬼。他毫不留情地把剑刺进它的喉咙。他使劲剜开创口,小鬼就咕噗地吐出血泡毙命。哥布林杀手踢开尸体,顺势拔出刺在喉头的短剑。
“前面怎么样?”
“像往常一样!咿呀咿呀地胡闹。”
说着,妖精弓手也没耐心一支支抽箭,抽中当运气好,两三支箭一起射出。追着他们的三只哥布林,从眼窝里被木芽箭射穿大脑,接连倒下毙命。
二十二。
“那么,能帮个忙吗。”(原文:で、手はあるの)
“当然。”(原文:あるとも)
趁着小鬼倒下转过来的哥布林杀手,妖精弓手和他并排跑在一起,对着他点了点头。
“无论什么时候。”
§
冒险者们逃进的墓室,只有一个出入口,其它三面都是墙壁。其它的也只有四散着的不知是哥布林的储存物还是垃圾秽物的东西、乱七八糟的散在房间各处。这是什么都没想,只享用现在的东西的小鬼,自然也不会去清理的房间之一。
一边放下被绑住的女人,少年惊愕地喊到。
“这不是被逼上绝路了嘛……!”
“但话说回来,也不一定是这样。”紧挨在旁边张开大口的蜥蜴僧侣马上接上话头。
他的双手上握着已经被加上了《锐齿(Sharp Tooth)》神迹的龙牙刀,刀刃上的血一滴一滴地淌着,如字面意思般的把这描述为开出一条血路也不为过。
“哥布林杀手先生他们呢……?”
女神官这样说着,一边贴在墓室的墙壁上急促的大口呼吸。
维持着对《圣光》的祈祷一边在迷宫中奔跑,这对娇弱的女孩子来说是很严苛的吧。她眉眼间满是疲劳之色,血气尽失的脸上略微有些惨白。
矿人道士使劲地将沾满鲜血的双手交互擦了几下,从包里翻出装着药剂的瓶子。
“长耳丫头和啮切丸的话,马上就会追上来了吧。来,给你。”
“不好意思……”
她用双手拿着瓶子拔去瓶塞,一口一口,像是要稍微润一下嘴唇一般的喝下去。喉咙发出咽下东西的声音,只是这样就瞬间感觉到一股热流回到身体里。虽然不比神明降下的奇迹,但是药水的效果也决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东西。
闭上眼睛,呼地吐了口气。嗯,稍微舒服一些了。女神官用手把锡杖重新握正。
“……马上,不给那边的人治疗的话……”
“休息一会吧,休息一会,也不是什么马上就会死的伤吧。”
矿人道士使劲地把马上就要祈祷《小愈(Heal)》的女神官按在墙边。娇小的她踉踉跄跄,摇摇晃晃地,咚地在墙上撞了一下。
“对不起……”她再一次细弱低语道。
“不要在意”,矿人道士呼啦呼啦地挥了挥手。
再说要把被卸下来的手指重新接上去,恐怕以她的实力还做不到吧。这样一来还是把奇迹温存下来更好一点。
“小子(原文:坊主)也没事吧?”
“才没问题……!”
“是吗?”
矿人道士冷淡地说道。是看穿了少年的虚张声势吧,他眯细了眼睛。
“说得倒很好,但到时万一你有什么意外的话,不管是团队(Party)成员还是什么其他人都不会来救你的。”
“……才不是什么团队(Party)。”
和那里的女人不一样,什么的。果然这个少年,也说不出这种话来。他也站在墙边,和女神官隔开了一段距离,垂下眼睛看向自己的手掌。
沾在上面的血已经凝固发黑,摩擦一下手掌,血凝块就悉悉索索地掉下来。
──神官什么的只是躲在后面的颤抖着向神祈祷的胆小家伙。
还真是说了像傻瓜一样的话呢,直到现在才发觉。她发出指示、举起锡杖、点亮光明、拼命地来回跑着。
转过头来向她瞥一眼,她呼,呼地大口呼吸,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喝下药水。应该是想要恢复体力准备下一场战斗,这少年也清楚。
少年张开嘴,又闭上。舌头好像打了结一般。他咽下唾沫。又张开了嘴。
“对,不──”
“来了!”
把他结结巴巴的话给盖过去的,是蜥蜴僧侣尖锐的声音。少年一下子转过视线紧盯着通道的里的黑暗之中。
很快,从远处星点的火把亮光映入眼帘。
“喂喂欧尔克博格,那家伙不是还活着吗!”
“出乎意料的顽强啊。”
如雌鹿般轻快地奔跑着的妖精弓手,和在她的身旁一起径直飞奔着的哥布林杀手。
然后就是他的身后。
“O O O L R T T T T R !!”
那是浑身冒烟燃烧,一边挥舞着棍棒的,巨大的特罗尔的身影。因为很笨重所以他们之间速度的差距很明显。但是如果脚不小心绊倒了的话也就一命呜呼了(原文:一巻の終わり直译就是一卷终了)。
感觉好像那能破墙碎地的棍棒就在旁边一样不顾一切地疾驰着冲进墓室的妖精弓手“受够了!”地大叫着。
“什么啊那个!真是受够了!我更想和外形好看的怪物战斗!”
“不管如何外形好看的怪物也要强一点才对不是吗?”
“贫僧的话和龙什么的怪物战斗也不错。”
总之还能这样开着玩笑的话也就不用担心(他)了吧。矿人道士叹了口气。
“那,接下来怎么办,啮切丸。”
“我在想。”
哥布林杀手这样说着,一边环顾站在墓室里的团队(Party)成员。
蜥蜴僧侣,矿人道士,红发的少年,没有问题。妖精弓手喘着粗气。女神官则是疲劳不已。
他把手伸到杂物袋里用指尖摸索着挑出两瓶药水,递给后两人。
“喝下去。”
“呃,啊……”
“是精力药水(Stamina Potion)呢,谢谢。”
也不管困惑的女神官,妖精弓手感激的拔开瓶栓一口气把药水喝光。虽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份啦,但也没什么时间客气来客气去的了。
“……那,那我喝了。”
看到妖精弓手痛快地接受药水的光景,女神官终于把嘴凑到瓶口。这样就是第二瓶了。
和因血色恢复而泛红的脸颊相反,她的表情显得有些昏暗。
“好,整理一下情况”,从视野的边缘确认了她的样子的哥布林杀手点了下头。
“我想要水。有这样的法术吗”
明明也不是只有自己被问,但少年却“呜”地一下子屏住了气息。他只会用《火球(Fireball)》的法术,而且还已经把这唯一的一个法术给用掉了。而这已经被这个男人知道了,不知何故就有一种可悲的屈辱感。
“这种法术,就算记得,也没什么用吧……”
对着毫不掩饰地发出怄气声音的少年,哥布林杀手“是吗”地回应。
一边看着两人的样子,矿人道士一边点点头。
“水啊,如果是雨的话那有。但是在室内的话,会比较弱哦。”
特罗尔的吼叫、地面的震动逐渐接近。蜥蜴僧侣嘀咕着“要快点准备了啊”。
“所以啊,啮切丸,这可比不上你的拿手好戏(水淹)吧?”
“没关系。”哥布林杀手断言。“只要洒就行了。”
“好哦。”
“以后再一次是《圣光》,能行吗?”
“能……”女神官的喉咙颤了一下,咽下多余的话语,一口咬住嘴唇。“……行!”
“好。”
决定了,在哥布林杀手如此宣言的同时,特罗尔终于跟到了墓室。
“O L T R O O O O R !!”
原本假设好谁会来参观而如此设计的坟墓通道和墓室,都十分宽阔,足够特罗尔悠然通过。与吼叫声一同挥下的棍棒,其致命的重量和威力足可撼动墓室。
“咿呀!?”
“危险……!”
妖精弓手飞扑向弯着腰一瞬间迟了一步的女神官,保护了她。打进棍棒里的铁钉头掠过森人的头发,切开了绑住一侧头发的发饰。
“不要紧吧? !”
“好了啦!”妖精弓手披散着头发呼喊道。“快点!”
“呜,〈慈悲为怀的地母神啊,请为在黑暗中迷途的我们,赐予神圣的光辉吧!〉”
在被推倒的体势下拼命地伸出锡杖,女神官对慈悲为怀的地母神献上祈祷。当然,对虔诚的信徒消耗精神力的祈愿,天上的地母神也不可能没有回应。
“R R L L R T T O O R ? !”
如太阳一般的光芒爆发开来。闪光把墓室整个照亮,房间内如同涂满了白色。就在特罗尔禁不住发出惨叫身子向后仰的时候,哥布林杀手的声音飞来。
“水!”
“来啦! 〈肆意奔驰吧,吞吐云雨的马儿啊(原文雨马(Kelpie),是苏格兰民间传说中能诱人溺死或预告人们将溺死的马形水鬼),从大地到森林,自海洋至天空〉!”
矿人道士从包里取出了马形的土偶紧握,咏唱着咒语。
遽地,伴随着高亢的嘶叫声,潮湿的狂风吹起如能翻天覆地般的漩涡,尔后慢慢转为暴雨。使役雨马所引起的东西,就如矿人所说的,只是单纯的《祈雨(Call Rain)》罢了。
“好了,啮切丸!”
“接下来,是这个……”
像是配合矿人道士的雨,哥布林杀手把从杂物袋里取出的皮革袋子扔向特罗尔。
“O R L T L R R L R ? !”
与之同时的,是怪物发出的尖叫。
因水而变得松软的特罗尔的灰色外皮,从被烧的焦黑的地方开始,转眼之间就开始皲裂。
就像平整地面要排除巨大的岩石的时候,用的先加热再洒上冷水的方法一样。如果这样做岩石就会不知不觉间出现裂纹,再用锤子去敲打即可。
本就是从岩石而来,在阳光下又重新变回岩石的特罗尔(北欧神话中一种居于山底洞穴的穴居巨人,生性愚笨迟钝,在阳光下会变成岩石,因为指环王中多次出现而出名),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T L R O R L!?”
然而,特罗尔当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先是被水洒了一身,又被撒了正体不明的粉,全身突然开始结霜。
“T T L L O O T T T T T L ? !”
“(道理)虽然单纯,但也不坏。”
站在按住面部身体痛苦地扭曲着的特罗尔面前,哥布林杀手确认着效果到达的程度。不,不管哥布林杀手是否掌握了正确的原理。最重要的是行为的结果,以及会发生什么?
火之秘药──炼金术作成的硝石,吸收了水和特罗尔身上的热量,开始急速冷却。
“……又是从哪里学来的啊。”
“……啊……”
在感到浑身无力的妖精弓手旁边,女神官的脑海里的记忆突然浮现,以前到访水之都的时候的往来。
──这样说来他是把冰点的做法给记下来了啊。
“O R L T ? ! T O O R L R L O T ! ?”
不管有没有治愈力,也经受不起被火烧后又直接冷却下来的摧残吧。身上伤口完全不见好转的特罗尔挥舞棍棒痛苦挣扎。
蜥蜴僧侣咧开大口,露出凶猛万般的笑容。
“还真是服了小鬼杀手殿呢,那么,上吧……!”
手上握住龙牙刀跳上前去发动攻击的蜥蜴僧侣身后,妖精弓手接连不断地射击。
“要好好地收拾这个难闻的大家伙呢。”
毫不犹豫地投出武器的哥布林杀手,从杂物堆里捡起一把剑向前跑去。
“哥布林就要全部杀光!”
比起特罗尔的命运,其余的哥布林怎么样了也就不言而明。但是在那之中,追着队伍前行的少年,只是一直瞪着哥布林杀手。
──原来如此。确实,我对那个女人说了重话。
但是。
像是不耐烦般的以特罗尔为对手,但却兴冲冲地去杀哥布林的,这个男人。
(虽然这次失败)确有自己的无知。也有不成熟。更有责任。
不过。
──只有这个男人,我不想承认──……!
§
“喂喂,在这种时候,不让矿人领头算什么事啊?”
“好,那么,为平安的生还!为怪物的首级!为那个女侍祭的今后!”
干杯!随着洪亮的声音酒杯高高举起,碰的水滴四溅。
也应该没有比冒险者更嗜酒成性的生物了吧。行会里的酒馆今天也陆陆续续地涌入冒险结束的冒险家们。
这次的对手还真难对付呢。刚到手的魔剑要拿什么怪物试手呢。那个村姑还长得真可爱呢。那一击还能打偏真是吃不消你。你那最后一招还真是漂亮啊。法术用得还挺纯熟的嘛。
先是庆祝成功。也会进行反省。嘲笑同伴的失误,也会称赞他的成果。分摊到手的报酬,有武具入手的话,就讨论是要卖掉还是要自己用,相互诉说着对下一次冒险的期待。
冒险者不在冒险中抱怨不满是理所当然的,也不可能有什么排斥孤立同伴的事。这种琐碎的小事,等到冒险结束(After Session)回来后再下定论也不迟。像是为了消除彼此的隔阂一般,像是为了在下一次冒险中死去也不会后悔一般,冒险者狂欢着。
他们──哥布林杀手的团队(Party)也身处在这热闹的喧嚣声中。
“喂,欧尔克博格你,为什么一直,这种时候都不说话啊。”
“是吗”
“是啊!”
妖精弓手自己一点一点地喝着稀释过的葡萄酒,却一个劲地往别人的酒杯里倒酒。与其说是帮别人斟酒,更像是做着什么有趣的恶作剧,(她)或者是已经醉了也说不定。
相对的,哥布林杀手沉默着,从头盔的缝隙中大口喝着酒,也还是一如既往。
“啊,不好意思,女侍殿,可以帮我拿些烤肠来吗?”
“好好,蜥蜴先生!还是老样子对吧!”
在座位,桌子,以及冒险者之间灵活的穿行着的兽人(Padfoot)女服务生露出笑容。
“加奶酪就行了吗?”
“哦哦,甘露!还请一定要加!”
然后,托着酒菜的蜥蜴僧侣用尾巴拍着地板的样子也没有什么变化,但……。
“喂喂,那边的,把杯子递过来!多喝一点哦!”
“……好的。”
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肩膀的女神官,却与以往不同。
倒不如说本来,这些注意着大家来斟酒的事都是她的任务。如果不是(她变成这样的话)妖精弓手也不可能这么随便胡乱地分着酒菜。
“我,那个,今天……”
仿佛快要哭出来似的微弱的声音。那副扭扭捏捏的样子,不要说是神职仪式,倒不如说是就算在酒宴上也不相称的态度。
当然,这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第一次指挥团队(Party)。明明就这样按部就班就能顺利完成的,结果却是自己慌了手脚,差点酿成大错。幸好在那个时候其他的同伴给出了指示,如果不是那样的话,他们肯定会全灭的吧。
对她来说这就和第一次的冒险如出一辙。
“(真)是的……!我还活着,这不就好了吗。”
但是经历了两千年的森人并不拘泥于那样的小事。
“那个啊,也不可能马上就能多漂亮的指挥的啦”
一边露出一副你在说什么丧气话啊的态度,妖精弓手一边用力地摇着长耳朵。
“就算是森人也不行的啦。如果有的话,那就肯定是化妆或者是装了个假耳朵的假森人啦。”
“长耳丫头,说的挺有点道理嘛(原文:一理)。”
“真是失礼呢,应该是很有道理(原文:百理)。”
妖精弓手用鼻子哼了一声,对着矿人道士挺起薄薄的胸脯洋洋得意的自夸着。然后下一瞬间,白皙的皮肤被染上红色的她半睁着眼把目光转向桌边。
“话说,那边怎么样了,那边的”
在酒桌上沉默着不说话的,除了哥布林杀手、女神官外,还有一个人。他以手托腮,像怄气一般地用叉子摆弄着先前端上来的烤肠。
的确,虽说是第一次冒险,但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气势汹汹地冲进陷阱里。王牌的法术用错时机。这与许多冒险家所描绘的“华丽的冒险”一点都搭不上边。
──嘛,要说现实的话这也就是现实了呢。
妖精弓手吐出一口气,就像失去兴趣一样地舔着葡萄酒。
“嘛,你别这么气馁了。第一次冒险能平安回来,这就够你高兴好一阵子了啦。”
“是啊!小子,在第一次的冒险就和特罗尔碰上,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运气有好有坏啦。砰砰砰地对着少年的背猛地拍了几下,矿人道士又喝了口酒。
“要是没特罗尔的话,凭我的本事,哥布林什么的……。”
“嘛,算了算了,来,喝酒喝酒。这酒还挺不错哦,这酒……”
矿人道士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把从他的酒瓶里倒出的酒的放在少年面前。他用像是看到弑亲仇敌一样的眼神狠盯着面前的杯子,一口气喝了下去。
“呜……!咳咳!咳咳咳咳!!”
“看吧,一开始就能做的很好什么的是很奇怪的哦,好好体会吧。”
对着就这样把好像要烧掉喉咙一般的酒精拼命咽下的少年,矿人道士半是使坏半是劝慰般的哈哈大笑。
少年恨恨地瞪着矿人道士,像是要说什么话似的张开嘴巴。
就在这时,盛满了切成小块的烤肠的碟子被推到他眼前。
“来来来,用贫僧的夹着奶酪的烤肠来换换口味吧。”(换口味的原文:口直し,也有转换心情的意思,此处一语双关)
滋滋的冒着热气的烤肠,上面还挂着半凝固的奶酪。
蜥蜴僧侣一点都不客气地把自己的份(比别人多很多)用手指捻起来,丢进大口。然后一口咬下,发出咔嚓的肠衣破裂的声音,肉脂的味道一下子在口中散开来。散发着大量香辛料的浓郁味道的同时把奶酪的甜味完美提出,真是,多么美味啊。
“甘露!”
大叫一声像是在赞美祖灵般合掌的蜥蜴僧侣,又向女神官递出碟子。
“来,这很美味哦。而且也很吉利,说起来,很好吃和很出色读起来也很像呢。”(旨い[うまい]:好吃,美味;上手い[うまい]:熟练,本领强。两者读音一样。)
“……是这样呢。”
一副怯生生十分客气的样子,女神官向烤肠伸出叉子。刺起一块送到嘴边,张开小口咬下一小部分。
“我也……想要做得更好一些。”
“哈哈哈!”
蜥蜴僧侣快活地发出笑声,女神官突然抬头看向他那里。因为有那条长尾巴坐在椅子上比较碍事,他就这样站着。所以身高的差别很大。
女神官呼地一声稍稍鼓起脸颊,但蜥蜴僧侣也不在意,只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有这样的决心就对了,有志者事竟成,进步的第一步就是把志向给说出来呢。”
他转过身来,被鳞片所覆盖的严严实实的手向上伸出,用指尖在空中画着圆。
“我父祖辈的骇人之龙,也是从沼泽地爬了出来,来到地面,后来才成了万人敬仰的龙。”
这是蜥蜴人的神话。对女神官来说是一种陌生的东西。
从大海里的草芥(微生物)变成了鱼,鱼又爬上陆地,踏着地面,站了起来,最终成为支配一切的龙。他们所说的进步也就是进化,向前走的意思,就是这样的文化吧。
虽说也不是没有兴趣,但是如何去理解才好呢,女神官很暧昧地笑了笑。
──但他是在给我加油,这点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这么说来。”
就在她像是敷衍一般吃着烤肠的时候,妖精弓手突然从旁插进一句话来。但这大概并不是为了帮衬她吧。因为她一直都是这样想到就说。
“那个,是,侍祭吧,怎么样了?没事了吧?”
“啊,是的。”
女神官慌慌张张地点了点头,擦了擦嘴角的油脂。
“手指总算是接上去了,静养结束后,也会考虑今后的事情吧。”
“是哦,太好了──这么说也很奇怪呢。但能够活下来也就不作它想了吧”
妖精弓手的这句话,可以说是一点都没有说错什么。正因为如此,他的回话才会让人如此震惊。
“就算这样活下去,也没有意义了吧。”
是少年。
他用就像要能把人杀掉一般的刺人视线瞪着妖精弓手。
“她可是输给了哥布林哦?会被当成蠢货的。一定是这样。”
“什,什么啦。”
森人的少女像是讨了个没趣似的撅着嘴唇。
“就算这样,也不一定──……”
“我的姐姐就是这样的!”
少年突然发出很大的声响,把手掌猛拍在圆桌上。
妖精弓手被吓了一大跳,长耳朵也跟着倒竖了起来。因为冲击餐盘剧烈摇晃,料理都洒了出来,酒瓶晃晃荡荡地摇摇欲坠。
蜥蜴僧侣马上慌慌张张地把盘子给举了起来,并交给矿人道士暂且保管。两个人好像也不去在意喝醉了的少年,决定当个看客。
──嘛,年轻人喝醉了酒,也就是会这样吧。
总比一直攒着要好。就是这样。矿人的话,一般也就是这样想的。
“她输给了哥布林,被哥布林给杀了!”
“姐姐。”
低沉的嘟囔声传来。
不明所以的坐在桌子旁的冒险者的视线,直直地朝向桌子的一角。之前一直默默喝着酒的哥布林杀手突然这么嘟囔着。
“你有姐姐?”
“啊啊!有过!”
少年大声叫道。籍着被酒精驱使着的激昂的感情,话语止不住地从口中冲出。
“被哥布林的用毒短剑给刺死了啊,现在已经没有了! !”
“呃……”
女神官的脸颊一下子变得煞白,到底是谁注意到的呢?
果然?难道!她的手突然开始颤抖。纤细的喉咙颤抖着咽下一口唾沫,发出了微妙地有点大的声响。
毒短剑。被杀。红发的。魔法师。
不可能不记得的吧。
“姐姐可是很厉害的!要是哥布林没有用毒的话,就肯定能赢了!”
少年像是苦闷呻吟着一样这么说到,猛地将杯子扔出去。低声说着:“哎呀”的蜥蜴僧侣,用尾巴把摔出去的杯子给缠住。
“可是,学院里的那些家伙,随随便便的就……! !”
大家都给我去死好了。(くたばっちまえ,这算是日语里面口气很重的粗话了,中文表达不太出意思,应该比我翻的意思还要重一层)
随着这样一声喃喃自语,少年终于颓然地伏倒在桌子上。
酒馆之中吵闹的冒险家们一瞬间安静下来,是错觉吗。也许是少年的声音被冒险者们听到了吧,酒馆里熙熙攘攘的冒险者中,也有把目光转向少年的人在吧。
不,即使如此,他们也没什么可说的吧。成为了冒险者,所有责任当然都要自己来扛。每个冒险者,都背负着什么,怀揣着什么吧。无论财富、名誉、武勋、修行,还是金钱、梦想、理念、信仰。就算各有不同,但这份念想的重量多半都没有什么差别。
为了谋求一天的生计和为了探索未知而去闯荡遗迹,谁都无法比较这两者孰优孰劣吧。(这句话理半天理不顺,明明日文就很直白,中文死活不顺,大意就是一个为了吃饭去翻遗迹,一个为了探索去翻遗迹,出发点不同,但没有什么孰优孰劣。原文:その日の生きる糧を追うことと、未知の発見を遺跡へ求むることを、誰が比べられよう)初学者拼命地杀着下水道的巨鼠(Gaint Rat),老手和龙战斗,就只是那样的差别而已。
所以他们什么都没有说。
但例外的是──是的,有个例外,那正是早就成了老手,却仍一直杀着小鬼的男人。
“……是吗。”
哥布林杀手低声的,用就像呻吟般的声音喃喃说道。
他抓起放在桌上的自己的酒杯,一口喝干。然后砰的一声把杯子放到桌上,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回去了,随便找个房间……”
他略微咂了一下舌。这个少年还没有在旅店里借过房间吧。他从腰间的杂物袋里摸出一枚金币,然后往圆桌上扔去。
“……借个房间给他。”
“哦,了解。”
矿人道士也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用粗短的手指拾起金币。
“啊……”
女神官是想要对向着门口走去的哥布林杀手说些什么吧。她张开口,但是不知怎地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用微弱的声音呼唤他的名字。
“哥布林,杀手先生……”
“好好休息。”
皮革护手粗鲁地放在她纤细华奢的肩头上。
当女神官想要把自己的娇小的双手叠在那上面的时候,他的身影已经不在那里了。她的视线不断徘徊着,等找到的时候,他已经飞快地走近了门口。
“等一下,欧尔克博格!”
妖精弓手用着丝毫不输给酒馆的喧嚣的声音,高声喊到。
“明天怎么办?休息吗!?”
“不知道。”
回答既短又冷淡。
行会大门突然被打开,哥布林杀手和正要进来的冒险者撞见在一起。
“呜呃,这不是哥布林杀手吗!?”
那个容貌精悍的美男子,不出所料的皱起眉头,是长枪手。他也是刚刚结束冒险吧,灰头土脸的,身上还沾着微弱的血腥味。
“你这个家伙,突然跑出来,不是吓我──”
一跳吗。长枪手的喉咙突然动了一下,把剩下半句话给咽了下去。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哥布林杀手,窥视着他那廉价头盔的深处。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也没有。”
哥布林杀手把长枪手推开,向行会外面走去。
长枪手就这样在行会的门口呆呆地站着,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一样目送着那个粗鲁的背影离开。他这家伙会把谁给推开,还真是一件罕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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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冒险者就是这种嗜酒成性的生物吧。
行会内的喧嚣,透过墙壁和窗户一直传到路上,给这街道更添了一分热闹。所以这个正蹲在连两个月亮的光都无法照到的小路角落里的冒险者,谁也没有去留意。
廉价的皮革铠甲,脏污的头盔。就算是刚刚出道的冒险者,身上的装备也会比他更好吧。
但初出茅庐的冒险者从冒险的紧张中解放出来,开怀痛饮最后弄得自己烂醉如泥什么的,也不过是司空见惯的事罢了。
“姐姐吗……?”
这个冒险者,在脱下头盔的同时喃喃自语道。
为什么会一直觉得自己就做的到呢?为什么会一直觉得自己就办的了呢?
“真是愚蠢……”
牙关紧咬,拳头紧握。但即使如此,五脏六腑还是如灌了铅一样沉重。
再也无法忍住这股不断往上涌的感觉,他一下子就全部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