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亚作了个梦。
他独自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仿徨着。
没有爱德华,没有西瓦,也没有其他人。
视线完全被剥夺,甚至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到。
自己现在朝着哪里走,到底该往何方甚至连自己现在身处何处都搞不清楚。
不安以及恐惧让胸口十分苦闷。
好想看到某人。
好想感受到某人的体温。
不过,少年无论那个愿望都无法实现,只能漫无目的的持续走着。
不久,眼前突然射下一道光芒。
托亚停下脚步,抬头往光线来源看去。
那道光线,从很遥远的天边,细腻温柔地照着托亚。
接着
『我爱你』
年轻女孩的声音,轻轻包住托亚的身体。
「是谁?」
托亚虽然心存疑惑,不过不知为何却感到心安,并出声向声音的主人询问。
『我看得到你的内心。那是我所见过,最悲伤也是最美丽的心。』
那道声音,温柔地对托亚轻声细语。
『别忘记别忘记我爱你就算我已经不在也要永远记得』
「」
托亚感觉到某人的手臂突然抱住自己,因此倒抽了一口气。
虽然看不见,但是的确有触碰到的那双手臂,从背后温柔地抱住托亚的身体。
那到底是谁的手臂呢?是声音的主人也就是那个女孩的吗?还是其他人的呢?托亚在完全不明了的状态下,茫然不知所措。
不过,从背上确实传来的体温,将紧张的心情慢慢溶解软化。
「妳是谁呢?」
对方并没有回答。如花般的香甜芬芳,轻轻掠过鼻尖。
托亚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那令人怀念的气味。接着,用犹豫且细微的声音叫唤:
「妈妈?」
大概是因为睡得很浅吧,托亚感觉到自己真的开口如此低喃。接着,也听到某人因为这句话而发笑。
抱着自己的那双手臂渐渐远去。
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带有微笑的呼吸。
以及一道和刚刚的女孩不同的平稳声音,在托亚的身边耳语:
「虽然我不是你妈妈,不过你没事的,我就在你身边晚安。」
托亚因为那道声音、以及抚摸他脸颊的温柔双手感到安心,再次陷入深深的睡眠中
之后,当托亚醒来时。
他整个人躺在床上,西瓦就陪在枕边。
「咦?」
「喔,你醒了啊?太好了。」
西瓦脸上浮现了安心的微笑。他轻轻地拧干湿毛巾,接着将毛巾整齐地折叠起来,盖在托亚额头上。
冰凉的毛巾让托亚感到十分舒服,他放松的吐了一口气。
「我该不会」
「你在那位老妇人的遗体前,突然说感觉身体不舒服,接着就昏倒了。当时你的脸色铁青,爱德华少爷和我都很担心呢虽然你身体还有一点发烫,现在觉得如何呢?」
西瓦忧心地注视着托亚的脸。托亚害羞的拉上棉被遮住半张脸。
「还有点恶心,不过没事了这里是」
「是我们的房间啊,现在已经过中午了。因为你睡得昏昏沉沉的还稍微呻吟了一阵子。」
「啊」
托亚想起刚刚的声音以及手,吓了一跳。
「你该不会一直在这里吧?」
西瓦微笑点头。
「是的。不过因为你睡的很熟,所以这段期间我也没做什么事。」
托亚一知道西瓦一直看着自己的睡脸后,害羞度倍增,满脸通红的发问:
「大家呢?警察调查的如何了?」
「有关老妇人额头上的图样,总之先当作没看到医生也无法以医学的角度说明为什么会浮现那种图样,而且他也断言那和死因无关。」
「当作没看到」
「虽然丈夫有说生前没看过那样的东西,不过普莱斯刑警却故意充耳不闻。」
「哇,真过分。」
「我能理解普莱斯刑警的立场,听到有横死事件,提起干劲驱车前来,死因却是心脏麻痹实在有点就算是厚脸皮的他,在部下的面前也无以自容吧因为这种无聊小事劳师动众,我看他的心情应该很不好。」
「虽然你这么说也是啦那现在普莱斯他们在哪?」
「调查告一段落,先护送那可怜的老先生以及夫人的遗体离开了。既然已经宣告夫人死亡的原因是病死,那他们会不会再回来我就」
西瓦虽然句尾沉默不语,不过对话中充分显示西瓦认为警察的搜查应该到此结束。
托亚实在无法接受,他转头看顾四周。房间里除了西瓦以外没有其他人,起居室也没有传来任何声响。
「劳伦斯先生和爱德华呢?」
「虽然普莱斯刑警说『看到谜样的人影只是因为你多心』,不过劳伦斯先生是真的有目击到人影的其中一人,所以他拼命抗辩。不过普莱斯刑警根本不理会他,因此有点意志消沉现在关在自己房里不肯出来。」
「是吗?那个人也真可怜。好不容易实现了自己长年的梦想,结果却变成这样。」
「是啊爱德华少爷则是去打探一些事情了。」
「咦?!那现在不是我睡觉的时候!」
托亚吓得打算马上爬起来。西瓦却加以制止,责备说:「现在还不行。」
「可是!他、他要一个人去吗?要去哪?」
「他并没有说那么详细。只说一个人没问题,就出门了他希望我留下来陪你。」
「怎么这样!」
西瓦用他那和托亚意识朦胧时,感觉到的相同大手抚摸焦急的托亚头顶,宛如哄孩子般缓缓说道:
「爱德华少爷虽然有点胡来,不过他并不鲁莽。因为他判断真的没问题,才会留我在这里,所以不需要担心。」
「唔」
西瓦用对倔强孩子说话的语气,对看来还是无法接受的托亚说:
「现在的问题是你的身体状况如果你有胃口,要不要吃点什么呢?」
托亚稍作思考,稍微摇头。
「吃了可能又会很不舒服,算了。」
「喝的呢?」
「我想喝点清爽的。」
「我知道了,请稍等睡一下也没关系喔。」
西瓦离开房间后,过了一会便拿着餐盘回来。
「久等了。冷的东西对身体不太好,所以我就做了这个。请用。」
「谢谢谢。」
托亚坐起身来,接过西瓦递来的厚玻璃杯,里面装着淡黄色的液体。清爽的香味,令人立刻就知道那是将苹果切块磨成的果汁。
含在嘴里虽然不冰凉,但是苹果的酸甜让喉咙感到滋润且舒服。
「好好喝这是爱特伍德先生做的吗?」
「是的。也许你会笑我呆,不过只要一说到不舒服时要喝的东西,我脑海中首先浮现的就是苹果汁了。」
「因为爱德华喜欢喝?」
「嗯。每次感冒和吃坏肚子时,他就会说要喝磨苹果汁,所以才希望也合你的口味。」
虽然西瓦开心地微笑着说,不过托亚轻啜果汁,脸色却变得不太高兴。接着,下定决心缓缓开口:
「那个,爱特伍德先生。」
「嗯?」
西瓦轻轻转头看向托亚。托亚边看着那沉着的灰色瞳孔,难以启齿似地开口说:
「你可以不用这么呵护我啊?」
「托亚先生?我该不会做了什么让你不愉快的事情吧?」
西瓦脸上浮现难得的困惑表情。托亚慌张地摇手否定。
「没、没有啦!完全不是你说的那样子!」
「那么,为什么突然要这么说呢?」
托亚有些难过的说:
「因为,爱特伍德先生不是爱德华的守护者吗?爱德华是主人,所以重视他是理所当然的,不过不需要用一样的态度对我吧?」
「托亚先生」
「因为仔细想想,我是挂名实习侦探助手,爱特伍德先生则是侦探助手对吧?也就是说,爱特伍德先生是我的前辈或许该说上司?这就是我们现在的关系。我在想,以我的立场来说,其实我才应该要帮爱特伍德先生处理杂务吧?而且我已经离开我父亲家了,已经不是贵族阶级的人了。」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
西瓦嘻嘻笑了出来。托亚板起了脸。
「干嘛笑,我是认真的耶!」
「我知道你总是很认真。」
「那为什么笑!」
「我这么重视你的原因,不是因为你是贵族阶级的人。而是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托亚黑色的眼睛瞠得浑圆,因为这是出乎他意料外的回答。
「我很重要?为什么?」
这次换西瓦惊慌失措了起来。他一边玩弄刚刚挤毛巾时脱下的白手套,一边回答:
「我没想到你会要我说明这种事。因为爱德华少爷很重视你,所以」
听到答案的瞬间,少年
眼中出现失望的神色。
「这不算理由!我很高兴爱德华说我是他的朋友,让我待在侦探事务所我也觉得非常幸福,可是」
「可是?」
「爱特伍德先生之所以这么重视我的原因,是因为爱德华很重视我吗?就这样?」
「啊?」
「那如果爱德华不需要我了,爱特伍德先生也一样不需要我了?爱特伍德先生的想法,总是得和爱德华一致吗?」
托亚简直快要哭出来一般一口气说完。西瓦听完后,似乎终于了解他愤怒以及失望的理由,不禁深深叹息。
「唉,真抱歉。我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表达得不够好。」
「咦?」
西瓦灰色的成熟眼睛,注视着托亚那张板着的脸。
「的确,对我来说,爱德华少爷的想法总是摆在优先顺位。不过,守护者这个工作,并不是只要盲目的伺候对方就可以了。就像养育小孩,光是给予宠爱也不会有好结果吧。」
「你的意思是?」
「做了好事就要给予褒赏,做了坏事就要加以责骂,这是最简单不过的法则。因为爱德华少爷已经长大了,所以不需要责骂,最多给点告诫即可不过我绝对不会将爱德华少爷说的话照单全收。」
「抱歉,这我知道,可是」
「老实说,从爱德华少爷第一次将你带到寝室开始,我就很喜欢你了。」
「咦?下大雨那天?」
托亚歪着他的小头。
当时还是巴尔福公立中学学生的爱德华,发现被同学欺负、全身湿透站在雨中哭泣的托亚,并将他带回寝室。这就是两人的相识经过。
西瓦点头,把自己的上衣披在穿着睡衣的托亚肩上。
「是的。那时是我牵着你的手,送你回宿舍的吧?道别时你不安的神情,一直烙印在我心底。因此在那之后,每当在校园内遇见你时,我都会担心你过得好不好呢。」
「是这样子的喔?我完全没发现。」
「因为我父亲是管家,所以他严格地训练我要在身份高贵者面前不冒失,却还是能好好注意对方。所以你没发现也不是没理由的。」
「原来你一直注意着我。」
「是的。不过学校规定禁止照顾其他学生,因此我什么都没办法做。」
「原来如此」
「所以,托亚先生,当你回应爱德华少爷的心意,敲响侦探事务所的门时,我真的很高兴呢。我心想这次一定要好好照顾你。」
「爱特伍德先生」
「当然,我知道你现在已经不是当时那个年幼弱小的男孩了,甚至可以说是位能够独立做任何事的人所以,如果你认为我照顾你会感到心烦,请明白告诉我。」
「哪有」
「我知道我只是在自我满足。」
西瓦表情困惑地垂下视线。
「不过,你一直露出渴望爱情的眼神。就是因为我曾经看着备受他人宠爱的爱德华少爷长大,所以看到你那样的眼神,才会觉得格外悲伤。所以我希望你知道有人很关心你,这才是我的本意。」
托亚只是瞠着惊讶的眼睛,凝视着西瓦的脸。抬起视线的西瓦,露出托亚第一次看到的羞怯笑容。
「更老实点说,我真的只是喜欢照顾人罢了。拜爱德华少爷之赐,才养成这样的个性。」
这个笑容让托亚之前的隔阂和顾虑都自然地冰解了。
「是吗那我可以不客气地接受爱特伍德先生的照顾啰?」
「是的,如果你肯让我继续我个人的兴趣」
「那,我也老实说喔。」
托亚好像在说秘密一样,小声的说:
「我也最喜欢让爱特伍德先生照顾了。」
「我知道啊。」
西瓦虽然平淡应对,但脸上却露出了开心的微笑,略微粗鲁地抚摸托亚的头
「不过,你到底怎么了呢?」
西瓦一边帮再次躺下的托亚更换额头上的毛巾,露出困惑的表情说。
「虽然医生说可能是感冒,但看起来不像。不过,能难过到昏倒,实在不寻常。」
「嗯,有关这件事」
托亚将头埋在羽毛枕中,思考过后回答:
「我也以为是感冒该怎么说呢我对这个感觉有印象」
「有印象?该不会你有什么老毛病吧?」
「啊,不是,不是那样抵达城堡的时候,我也曾经突然感到不舒服吧?就是和那时候的感觉一样还有,也和看到那个人影时感受到的寒气很类似。」
西瓦听到后,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
「那是」
「可能是因为当时太焦急,爱特伍德先生没说我都没察觉。现在回想起来,昨天晚上见到的那个人影那个东西,我觉得应该不是人类,我全身发冷或是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感觉到的都不是人类的气息。人类不管抱着多深的憎恨以及怨恨,应该都不会发出那么强烈的波动。」
「嗯嗯」
「虽然我一直忘了那种感觉不过这和小时候,我和妈妈走在贫民区时曾经感受过一次的寒气很像。我当时很害怕,妈妈则非常严肃的说:『这是来自黑暗且意图攻击人类的魔物就在附近的证据。你放心,有妈妈陪着你。不过,绝对不可以回头。』说完就拉着我的手远离现场我刚刚才想起了这件事。」
西瓦慎重的选择字眼,向托亚再次确认。
「换句话说,你觉得那个人影也是企图攻击人类的魔物吗?」
托亚态度暧昧地歪头。
「我有这种感觉,不然至少也是厌恶的魔物吧当我接近那个婆婆的尸体,看到额头上的图样时,比昨天晚上强上百倍的寒气突然袭来。那个图样我想大概是婆婆被魔物触摸的证据吧。虽然我是第一次实际看到,不过妈妈说过魔物会像那样留下记号。」
西瓦听完,很佩服地说:
「托亚的母亲对魔物以及幽灵十分了解呢。」
「嗯。我听她说她生长在和那种东西交谈、劝戒、驱赶的家庭。话说啊」
「嗯?」
托亚「嗯」地呢喃一阵,迟疑地回答:
「因为我马上感到不舒服,所以我不能确定总之,那个婆婆的尸体,感觉很奇怪。」
「感觉很奇怪?」
「如果在刚死的时候便立刻接近尸体,我可能会感应得更清楚,不过昨晚我都在陪那位爷爷而无法这么做。我在想如果在第一时间去看,我可能会更不舒服。」
托亚皱眉说完,稍作思考后又接着这么说:
「其实,那个婆婆空空的。」
西瓦愣住。
「空空的?」
「嗯。人死后,思念还会暂时留在身体里。虽然程度的多寡有差异,不过几乎没有残存思念等于零的人吧?」
「你说得没错,除了往生的得道高僧以外。」
「就是吧?可是,从那婆婆身上我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思念。她可是在没有觉悟的状态下突然死亡耶,怎么会没有留下任何思念,太奇怪了。」
「原来如此前阵子在巴尔福公立中学的事件中,我才第一次见识到死者的思念,虽然我不像你那么确定不过我能了解你的意思。那对这件事你怎么认为呢?是什么理由造成那位可怜老妇人『空空的』呢?」
「我不知道。」
托亚很抱歉的垂下肩膀。
「你果然也不知道啊」
「如果能打起精神,再摸一次婆婆的尸体可能可以知道不过尸体已经不在了吧?」
「是的,很遗憾。」
「那没办法了抱歉。」
「你不需要道歉那么,我换个问题。现在还感觉得到那妖魔的气息寒气之类的吗?」
托亚干脆的摇头回答这个问题:
「现在什么也没有不过,这种经验我真的只有过三次,都是感觉到寒气以及身体出现不适症状。所以,如果那个人影真的是妖魔,我想现在也不在这个城堡里面可能它会在城堡出出入入的吧。」
「原来如此,有这种可能性呢。」
西瓦诚恳的点头赞同,托亚稍微绷起脸。
「你真的相信我说的?你该不会认为我都说些怪事吧?」
「怎么可能,我相信你。我很遗憾没办法和你共有这种感觉,也十分抱歉让你有了不好的回忆只是,你倒下时的痛苦样子非比寻常,我很担心是不是染上了什么严重的疾病呢还好理由是这个你不是生病,实在太好了。」
「啊是、是喔。害你担心了,抱歉。」
「没关系的,等爱德华少爷回来后,请将这件事告诉他,对调查一定有帮助的。」
「嗯。」
托亚猛点头。西瓦看到等不及爱德华回来的托亚,便用啰嗦的监护者口吻,不容分说地道:
「等爱德华少爷回来再提起这种干劲就可以了。现在就好好睡一觉,等会儿才会有精神。来,睡吧。」
此时,爱德华回到了伦托拉。
市区北部一个交通稍微不便,但相对的充满自然景色的地区,有着爱德华这趟前来的目标「朗费罗之家」。
矗
立在树林中,外观虽老久却十分具有古典美的建筑物,被热心人士们当做慈善事业经营着。换句话说就是便宜的老人安养院。
在汉拔村区公所调查过资料的爱德华,查出「天鹅饭店」也就是过去卡麦隆城堡的居民贝卡夫人,现在就在这个安养中心生活。
「最近她的状况不太好呢。身体状况虽然不错,就是记忆有点所以,如果她说了什么奇怪的话,请你就顺着她的话回应。因为她年纪也大了,如果她说错了什么,也请不要逼问、追究或是责备她。」
穿着很像是工作人员整洁制服的年轻女佣,将爱德华带到位在二楼的房间,告知注意事项后便离开了。
「打扰了。」
爱德华轻敲涂成奶油色的门,进入房内。
虽然规模小,不过曾是「一城之主」的贝卡夫人,现在在提供餐店以及起居照顾的房间里,过着简单的生活。
配置的家具十分简单,墙壁用灰泥漆成一点都不温暖的白色。虽然是再怎么说好话也不算高级的房间,不过因为经常打扫,所以给人干净清洁的印象。
贝卡夫人是位穿着朴素衣服的矮小老妇人。一头花白的头发宛如诉说着她的年纪已经接近九十岁,背也稍微有些驼。
坐在窗边椅子上的贝卡夫人转头看见爱德华,便拄着拐杖站起身。看来她的腰和腿的状况都不太好。
(这种身体状况,要怎么把那座城堡的玄关地板擦得那么亮呢)
心中充满惊讶的爱德华右手抚胸并低头,向贝卡夫人行绅士之礼。
「请原谅我突然来打扰您,贝卡夫人」
不过,她颤抖的声音却盖过了爱德华的招呼声:
「丹尼你不是丹尼吗!」
爱德华楞了一下,抬起头看。
「啊?」
「丹尼,你回来了呀啊啊,神啊!」
贝卡夫人用充满喜悦的声音这么说,跌跌撞撞地来到爱德华面前,紧紧抓住他的手腕。被她丢弃的拐杖掉落在地面,因撞击而发出声响。
「啊,丹尼,你果然还活着。你终于回到妈妈身边了。」
贝卡夫人满是皱纹的脸,因激动而渐显红润。顶着爱德华脸部的茶色塌陷眼睛,满是激动的眼泪。
「丹尼?」
爱德华因为她手劲之强以及粗糙的手掌感到困惑,同时在区公所调阅的贝卡家族记录在脑中苏醒。
(对了她死去的儿子叫做丹尼吧。)
贝卡夫人察觉到爱德华的困惑,用温暖的手牵着爱德华的手,让爱德华在刚刚她坐着的那张椅子上坐下。
「啊、那个,我是」
坐在爱德华身旁椅子上的贝卡夫人,依旧紧握着爱德华的左手,用宛如在作梦般的表情说:
「啊,你果然回来了我就知道,虽然大家都说你在旅行中死了,但我相信你还活着你终于回来了呀。这趟旅程你一定经历了不少甘苦事吧,真是可怜。」
(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户籍上记载了她唯一的孩子丹尼.贝卡,因旅行时遭遇山崩,年仅二十岁就死亡的记录。
她那记忆混乱的头脑,已经无视时间轴,认为儿子仍维持当时的姿态活着回来了吧。
「你看起来很健康嘛,你长大了呢啊啊,太好了,我每天都向神明祈祷喔,愿望真的实现了呢来吧,和我聊聊吧。」
贝卡夫人笔直注视着自己的双眼,似乎稍微有一点失焦。
一连串意料外的展开,连爱德华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不过,他听从方才的女性所说「顺着她的话」的忠告,努力保持平静,微笑说:
「抱歉喔,妈妈,让妳担心了。」
「真的呢啊,不过,只要你能平安回家,那就好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夫人过分的喜悦,让爱德华痛心。不过,她骤然表情严肃的说:
「啊啊,丹尼,还来得及实在太好了。你能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回来,真是太好了。」
她的眼睛渐渐恢复了意志。那双握着爱德华的满是皱纹的手,变得更加用力。
「为什么这么说?」
面对爱德华的疑问,她回答:
「拜托你回那座城堡去。我都这把年纪了,已经不行了。」
「可是,那座城堡不是已经脱手了?」
爱德华犹豫地试探询问。不过,贝卡夫人表情毅然地说:
「现在马上买回来。把我所有的家当都卖掉也没关系自从听到你的死讯到现在,你爸也死了,我也已经变成这样了。因为实在没办法所以才会放弃,将城堡脱手不过既然你回来了,那你就必须守护那座城堡。那是贝卡家的人的任务。」
贝卡夫人的语调无比坚定。虽然对家人的记忆已经淡薄甚至混淆,但是有关城堡的事情似乎还记得很清楚。
爱德华本来就是因为想询问卡麦隆城堡的事情才到这来的。
虽然有些愧对良心,不过心想现在这样似乎可以顺利问出消息,应该算是幸运,于是他注视着贝卡夫人的脸。
「我知道了,妈妈不过,为了守护那座城堡,那妳就得告诉我有关那座城堡的事情。」
贝卡夫人拾起爱德华的手,点了数次头。
「当然,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们一族相传的故事是我从我爸爸,我爸爸从你奶奶,你奶奶从你曾祖母那儿,一直相传下来的重要事情不过,这件事情不能告诉其他人,直到你必须把城堡让给你的孩子为止这是祖先们定下的规定。」
「我知道了请说吧,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呢?」
爱德华将身体微微倾向贝卡夫人身边。夫人则在几乎要额头相碰的近距离,压低声音开始诉说
从父亲那听来的事,她至今不知道在心中回想过多少次了。
贝卡夫人虽然偶尔痛苦地咳嗽,但还是淡淡说出发生在遥远过去的故事。
故事是从领主卡麦隆公爵,在汉拔村外的森林中建造一座小城堡开始。
这座城堡是为了卡麦隆公爵体弱的女儿建造的。十七岁的她心脏十分虚弱,必须在空气清爽且充满绿色大自然的这块土地休养。
当时的季节正值夏天,一家人为了在那座城堡避暑,而聚集在一起。
村民们全都前来拜见领主,看到和村女完全不同,如梦幻中的妖精般美丽的领主女儿,无人不感到惊叹。
领主一家人在森林中的寂静城堡,度过平静的时光,享受夏日假期,大概是因为乡下的空气很适合她的体质,领主的女儿也渐渐地恢复健康了。
事情发生在某天夜里
「长年栖息在森林的魔物,看到出现在阳台上的领主千金,就被她吸引了那位叫做爱格妮丝的小姐,美丽到能抓住污秽魔物的心呢。」
贝卡夫人宛如自己曾经见过那位爱格妮丝.卡麦隆小姐一般陶醉地说着。爱德华被勾起了兴趣,对谈也渐渐热络了起来。
「那,后来魔物和小姐怎么了?」
贝卡夫人摸着爱德华的脸颊说:
「那个魔物会吸取夜晚森林中的野兽、或深夜通过森林的人们的精气,以延长自己的寿命。所以,就算多么喜欢小姐,太过接近的话还是会想吸取她的精气。因此那个魔物每天都躲在树荫下,眺望出来赏月的小姐。不过,小姐却自己发现了那个魔物。」
「小姐害怕那个魔物吗?」
「不,虽然魔物的外表巨大又恐怖,不过小姐觉得魔物那对看着自己的眼睛,十分清澈美丽。所以小姐就自行接近魔物」
「这么做不就会被魔物吸取精气吗?」
「嗯。魔物就是害怕会如此,所以警告她不要接近。魔物说太靠近就会想要吸她的精气,说不想要杀她不过小姐却一点也不胆怯。」
「真是位勇敢的人。」
「是啊,是啊,真的非常勇敢温柔的小姐感受到魔物寂寞的心,便说:『今后就让我陪着你,给你爱情吧。我想那一定比吸取心怀恐惧者的精气,更能满足你吧』这样。」
夫人泛起温柔的微笑,发出小小的叹息。
「两人每晚都会在城堡前面的河畔会面,无所不谈。不知何时开始,魔物内心充满了小姐的爱意,渐渐不会像以前那样感到饥饿了。魔物打从心底爱慕着温柔的小姐;小姐也打从心底爱着外表虽恐怖,但是内心如孩童般单纯的魔物故事到这里一切都宛如美丽的童话。」
贝卡夫人说完后突然陷入沉默,爱德华担心的问道:
「然后呢?啊,口渴了吗?要不要我泡茶呢?」
不过,夫人的手完全不放开爱德华,悲伤的垂下视线。
「不过,卡麦隆公爵还是发现了那两位公爵虽然非常生气,但是害怕和魔物起冲突。因此,在两人的事在村人之间流传开来之前,他决定让小姐和他长期培养要成为继承者的心腹部下提早结婚。」
「那实在太乱来了。」
爱德华皱眉。虽然生在和卡麦隆公爵同为地方领主的家庭,不过因为家风十分自由,因此他实在无法认同这样的封建做法。贝卡夫人也气愤的点头。
「是啊,你说的没错。爱着
魔物的小姐,打从心里厌恶这种没感情的婚姻。不过,她无法背叛抚养她长大的双亲所以小姐她」
「该不会」
「嗯,就像你想的,她投身城堡前的河川自杀。」
「怎么会这样。」
由于贝卡夫人说话的语调实在太过逼真,连爱德华都产生正在听最近才发生的事件的错觉。
他的脑海里,浮现美丽的少女漂浮在寂静河川上的景象。
「魔物悲叹小姐之死也非常憎恨把小姐逼死的卡麦隆公爵。好不容易因为小姐的爱情而沉寂在阴影下的邪恶、凶暴的魔物本性,再次苏醒。之后,在举行小姐丧礼的那天夜里」
贝卡夫人终于放开爱德华的手,摆出祈祷的姿势,两手紧握摆在胸前。
「魔物袭击城堡,把卡麦隆一家全都杀害了。不只如此,连城堡里的佣人也都被杀了城里形成一片血海,到处都是死状凄惨的尸体那景象实在恐怖到了极点。其中只有一位男性逃出城堡,那就是管家贝卡也是我们的祖先喔,丹尼。」
「原来如此」
爱德华完全忘了要装成贝卡夫人的儿子,将手肘撑在椅子的扶手上撑着脸颊,用指尖敲打着太阳穴。
现在他知道卡麦隆家灭绝的缘由,以及卡麦隆家和贝卡家之间的关系了。剩下的是
(或许托亚昨天晚上见到的「谜样人影」就是那个魔物?)
贝卡夫人不顾爱德华陷入思考,也不管声音讲到沙哑,继续说了下去:
「贝卡虽然身负重伤,还是拖着半条命逃到汉拔村,请求村人的帮助。不过,大家听了之后都很害怕,没有人敢去幸运的是,那天有位旅行中的神官住在旅社里。」
「神官?刚好在七女神巡礼的旅程中吗?」
「那我就不清楚了,不过神官立刻赶到城堡,和失去理智的魔物交战但是那个魔物很强,虽然是神官,也无法给予致命的一击。」
「后来怎么了?」
「神官把因战斗而虚弱的魔物驱赶到城堡的地下室,关上大门,施上重重的封印,让魔物没办法跑出来。他留下『如果能就这样把魔物关上五百年,就算是那样厉害的魔物,也会虚弱而死吧。』这句话,就离开了村人们才终于集合到城堡,郑重地祭吊卡麦隆一家以及佣人们。经过大家商量后,决定今后由贝卡家族守护城堡,持续监视着,绝对不能让魔物出来。」
「那现在魔物也在地下室?」
贝卡夫人表情严肃的点头。
「看过魔物模样的人,只有我们的祖先而已。因为从那之后,地下室的封印就再也没有解开过不过,已经过了四百年了,我相信魔物一定还在那里。」
「我慢慢懂了」
许多事情终于在爱德华脑中汇整起来了。
汉拔村的人们,将卡麦隆城堡称作「被诅咒的城堡」、躲避城堡的理由,以及贝卡家守护城堡的理由,都获得了解释。
或者,那个魔物因为某种理由
「啊!」
想到这里,爱德华耳中突然浮现刚抵达「天鹅饭店」时,劳伦斯所说的话。
『只剩地下室没去,现在我把那边当成食物储藏库以及仓库使用。』
(等等。换句话说,劳伦斯先生不就正在封印魔物四百年的地下室出出入入吗?)
「地下室只有一间吧?」
爱德华唐突的发问,贝卡夫人表情带着怎么问这种无聊问题的味道,点头回应:
「你不是也知道吗,丹尼。从小我就严正告诫过你不可以接近那里呀。」
「嗯嗯没错。」
爱德华说些无碍的话回答,头脑继续忙碌思考。
「那么妈妈有告诉买家有关地下室的事情吗?」
贝卡夫人干脆的回答:
「我让他答应我唯有地下室不能打开。」
「他答应了?没跟他说理由?」
「是啊,怎么可以和外来者说这种事情呢。」
「不过对方说不定会不遵守约定,解除封印啊?」
「哎呀哎呀,丹尼。你遭遇的经历有痛苦到让你忘了过去发生的那件大事吗?」
贝卡夫人痛心地看着爱德华说:
「你十岁的时候不听我的教导,跑到地下室摸了那个封印吧?你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束手无策下,爱德华只好装傻。
「不太有印象耶请告诉我。」
「真拿你没办法。你碰了封印的右手,不就因此被烫成重伤了吗?你哭喊着着火了唉,那时候我好担心喔」
贝卡夫人正打算抚摸爱德华的右手,爱德华则是装作若无其事的将收藏起来。
(虽然我不知道封印是什么样的东西,不过如果人类碰到就会受严重的伤换句话说,那位劳伦斯先生应该不可能安然无事的将封印破坏掉。)
爱德华心想:必须要回到城堡确认地下室的状况。
万一,地下室的封印真的被解开了托亚看到的谜样人影,说不定是四百年前被封印在那里的魔物。
(如果是普莱斯,一定会觉得这件事情很可笑不过只要有一点点可能性,就必须验证其真实与否。)
爱德华一想到这就着急了起来,从椅子上站起。
「妈妈,故事到此结束了吗?那我现在立刻回到城堡」
「等等。」
贝卡夫人说完便站起来,扶着墙壁进入寝室。出来时,她单手拿着细长的包裹。
「带这个去,丹尼。」
「这是?」
接下包裹的爱德华,讶异它超乎想象的重量,因此询问夫人。夫人用严肃的口吻说:
「这是封印魔物的神官赠与我们祖先的东西。他说如果魔物跑出来,就解开包裹,使用里面的东西。」
「这到底是」
「现在不可以开听说一定得用神圣的布包裹起来才行你就这样带去吧。」
贝卡夫人制止正打算打开那稍施力,就可以扯破的破烂布包裹的爱德华。爱德华压抑住好奇心点头。
「我知道了那我回城堡了。那个我会再来的,妈妈。」
最后一句话,包含着向被他欺骗的贝卡夫人赔罪的意味。贝卡夫人不知道爱德华心中的痛苦,用爽朗的表情微笑点头。
「嗯,就这么办吧。哎呀,你回来妈妈就放心了呢,丹尼。肩膀上的重担总算放下了,这么一来就算去了那个世界,我也有脸见祖先了。」
「别这么说,请你一定要长命百岁。保重喔。」
爱德华再也无法待在这可怜的老夫人面前,轻轻亲吻贝卡夫人的手背后,迅速离开房间。
爱德华将包裹紧紧夹在腋下,走在漫长的走廊上。获得可贵情报的喜悦,以及让贝卡夫人空欢喜,甚至还让她亲手对外人传授一脉相传的故事的罪恶感在内心交缠。
但是,为了让「天鹅饭店」不继续出现死者,也让劳伦斯先生重拾平稳的生活,现在只能将贝卡夫人给予的情报运用在调查上。
爱德华如此说服自己,举起单手招呼停在玄关前等待客人的马车。
爱德华回到「天鹅饭店」的时候,已经日落了。
「爱德华!你回来了喔!」
在玄关大厅迎接他的托亚,气色完全恢复往常般的健康。爱德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嗨,托亚,你已经没事了吗?」
「嗯!啊抱歉喔,让你担心了。」
托亚看到爱德华担忧的神情,有点垂头丧气的道歉。
「您回来了呀,托亚先生一直很担心您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呢。」
「我刚回来谢谢你为我担心,托亚。」
爱德华笑着对托亚这么说之后,用狐疑的眼神看着守护者。
「你这身打扮是在做什么?」
「因为劳伦斯先生整个人变的很消沉,所以今天的晚餐就由我来负责做已经快做好了,要立刻用餐吗?」
「那个啊,我有事情想要边吃边告诉你,也想听听你的收获!我想知道你去了哪里、问到了什么之类的。」
托亚像小狗一样绕着爱德华这么说,爱德华表情严肃的摇头说:「不。」
「我有点事要找劳伦斯先生。结束后再用餐托亚,你可不可以稍微等我一下呢?」
「啧。」
虽然托亚不服气地鼓起腮帮子,不过从爱德华的表情来看,他也察觉到应是有相当重要的事情吧,因此乖乖地退下了。
「我知道了,我吃零食等你。」
「别吃太多,不然会吃坏肚子喔。」
留下这句话后,爱德华敲了敲劳伦斯的房间也就是以前贝卡夫人居住的房间房门。
「劳伦斯先生?我是格莱斯顿,我进去了喔。」
虽然对方没有回应,但爱德华毫不介意地踏入室内。
昏暗的房内完全没有任何灯光。
「劳伦斯先生?」
爱德华用自己手上的烛台,点燃房间的灯。
稍微明亮起来的室内,浮现坐在床边低着头沮丧着的劳伦斯身影。
「劳伦斯先生,现在不是您沮丧的时候喔,我有事情想要
问您。」
「什么事」
虽然判定结果为心脏麻痹,不过毕竟在自己的旅社里发生了惊动警察的横死事件,他应该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吧。他似乎一直无法入睡,眼睛下方出现了浓浓的黑眼圈。
「我们刚到的时候,您说过地下室现在当作食物储藏室和仓库使用,没错吧?」
「是是的。」
劳伦斯困惑地点头,爱德华语气尖锐的问道:
「我今天去见了贝卡夫人她对我说你们两人约定好将绝对不碰、不准进入地下室,当作是买卖这栋城堡的条件。」
「啊那、那是是的,没错。」
「那为什么进了地下室呢?为什么如此注重礼仪的您,会做出破坏约定的举动呢?」
虽然不是逼问,不过被如此严肃的追问,劳伦斯稍带害怕地回答:
「对、对不起一开始我有遵守和贝卡夫人的约定。不过我也不由得常常想到,如果可以把阴凉的地下室当作食物储藏室和酒窑,那该有多好呢。」
「结果呢?」
爱德华毫不留情地追问。劳伦斯的视线不安地扫着地面,接着老实承认:
「那是开了旅馆后不到两个月的事情,距离现在大概一个多月前。有位穿着高档,稍微与众不同的客人来。」
「与众不同?」
「虽是位年轻的绅士,却留着一头银色长发,戴着深色的单片眼睛,我很少看到这样打扮的人。不过,从行为举止和说话来看,是位很优雅的男士。」
「原来如此,那个人怎么了呢?」
劳伦斯眼神看向远方,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况。
「那个人从汉拔村的老者们那里听说这个城堡里栖息着魔物,并因为对这件事情有兴趣,所以想要调查一番。他问我城堡里面有没有可疑的地方,我就告诉了他这座城有间不能打开的地下室。」
爱德华的蓝色眼睛,因兴奋而更加闪耀。
「那位绅士去了地下室吗?打开门?」
劳伦斯深深点头。
「他说一定要去看看,所以我就带他到地下室的门口。他看到之后,呢喃着原来如此,好像失去兴致似的返回自己的房间去了。隔天早上」
「请告诉我那个人物到底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我不知道。不过他表情悠闲地说:『昨天晚上我当作试胆量,进入那个地下室。不过,里面什么都没有。』我心想糟了,之前因为看他失去了兴致,而且是客人,所以如果拜托他千万不要进入地下室好像有点没礼貌,于是我当时什么都没说。」
「但是,其实他对地下室很有兴趣,所以跑进去了?」
「嗯,证据是从地下室的门板贴到墙上,画有奇怪图样的纸被撕成了两半。」
「等等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嗯,请便虽然是客人做的,不过我是旅馆的主人。这等于是我破坏了和贝卡夫人之间的约定。既然已经违约,那就没办法了。我就改变做法,把食物搬到地下室去了。」
爱德华忙碌地动脑思考。
(那张纸大概就是「封印」吧但是为什么?一般人类碰了应会受重伤的封印,那个人却能触碰、甚至撕破它进入室内,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那个地下室真有魔物吗?)
各种疑问排列在爱德华的脑海中,他接着问:
「您知道那位与众不同的客人的名字吗?」
「啊知道,我会用签到本里的记录,做一本顾客名册。我看看」
劳伦斯大概是没有因此被爱德华责备而稍微感到安心,他立刻从桌上拿出一本皮制封面的漂亮名册。
翻阅厚纸页,一个一个看过顾客名字,不久之后劳伦斯在页面上滑动的指头突然停下来。
「啊,就是这一位。这是写在签到本上的名字,他是一个人来的。」
「请让我看看这!」
爱德华看了写在劳伦斯所指处的名字之后,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上面的确这么写着。
克莱门斯.麦克弗森。
(麦克弗森学长?怎么可能不,学长的确从前就有头漂亮的银色长发,该不会真的是学长吧?!)
五年不见的令人怀念的名字,让爱德华心中充满悸动,不过也同时感觉紧张的气氛如乌云般在胸口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