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你们几个!该准备动身了!”
听见冰之魔女的声音,雪男们闹哄哄地站起。
“要是像昨天犯蠢连一只兔子都没带回来,今天可没那么简单!”
多亏你们我饿坏了──冰之魔女这句话,令雪男们的视线刺在其中一只身上。
那家伙忿忿不平地连声碎念,然而被伙伴瞪着,他似乎没有反抗的勇气。
──这样就好。
冰之魔女心想。笨蛋只要和笨蛋互相敌视、争执就好。
万一他们的敌意(Hate)指向自己,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虽然以防万一,她有事先做好准备……
──未免太麻烦了。
不管是采取应对措施,还是重新召集这些好使唤的手下。
毕竟光凭一句话,就能让雪男们立刻瞪向昨天出差错的那一只。
真好使唤。但,他们的脑袋大概已经记不得第一道命令。
冰之魔女毫不掩饰内心的焦躁,拍了好几下手。
“喂,你们忘记我说过的话了吗!?”
“可是,都是这家伙害咱们──……”
“再不快点,那可恨的太阳就要升上天顶了!”
被狠狠一瞪,雪男们终于踩着咚咚咚的脚步声,急忙行动。
今天也要去兔人的村落掠夺──无趣归无趣,冰之魔女却认为这样很好。
当前不必太引人注目。要先累积实力。
无论何时,时间都是他们的伙伴。用不着着急。
暂时让春精灵沉睡,延长冬季,扩大雪男的势力。这么一来──……
──无所畏惧这种话,实在是说不出口呢。
不过,她知道难度会下降许多。
即使没办法攻陷城市,只要能占领一座小镇便足矣。这样就能舒服地过上数百年。
毕竟兔人固然美味,她也已经有点吃腻了。
差不多想尝尝年轻凡人(Hume)女孩的味道──……
“……哦?”
不晓得是否因为想着这种事,而舔了下舌头的缘故。
冰之魔女突然嗅到一丝香气──年轻到会散发小便臭的少女的气味。
她动着鼻子环顾周遭,便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洞窟入口。
纤细娇小,模样瘦弱的小姑娘。身穿神官服,手拿锡杖。
“──冒险者!?”
“是没有人(No Man)!?”
在这只雪男哀号前,少女已经高高举起锡杖。
“‘慈悲为怀的地母神呀,请将神圣的光辉,赐予在黑暗中迷途的我等’!”
刺眼的白光亮起,神圣太阳用璀璨光辉盖过洞窟的黑暗。
§
“就是现在,大家上吧!”
“噢噢!蜥蜴人的一之太刀!咿呀啊啊啊啊啊!”
双眼被“圣光(Holy Light)”灼烧,雪男们纷纷后仰,蜥蜴僧侣吆喝着杀进这团混乱之中。
“‘禽龙之祖角为爪,四足,二足,立地飞奔吧’!”
龙牙兵(Dragon Tooth Warrior)在他背后发出无声的咆哮,腭骨喀哒作响,勇猛地追击。
爪、爪、牙、尾在雪男们脚边狂舞,雪男们忍不住惨叫,疯狂跺步。
“哇啊!?”
“好痛!?”
接着从光源射来数支撕裂空气的箭,更是令人承受不了。
虽说有厚重的毛皮,感觉就像被毒虫连刺了好几下。
妖精弓手冲进大厅,彷佛在密林中穿梭,钻过雪男的脚下架起下一支箭。
“跟上啊,矿人!太慢了太慢了!”
“真是,长耳丫头!就叫你再沉稳点……!”
若雪男的双腿是大树,将其砍倒的就是战斧的一击。
矿人道士在痛得挣扎的雪男脚边,伐木般挥下手斧。
“嘿唷!”
“!?!?!?!?!?”
已经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
脚趾被砍掉一半的雪男,发出巨响在地上打滚,抱着脚尖哭喊。
“放肆,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冰之魔女遮着眼睛大吼的声音,也被雪男的哭声盖过。
岂能放过这个机会。
“不好意思,麻烦各位了……!”
女神官趁妖精弓手蹬击墙壁、增加跳跃高度以瞄准雪男的耳朵时说,一边飞奔而出。
“交给我吧!”
雪男的惨叫和她的回答同时传来。女神官身后跟着三个人。
新手战士、见习圣女,以及白兔猎兵。
“唔喔,好厉害……!”
目睹蜥蜴僧侣用尾巴殴打雪男的小腿,让对方重摔在地的模样,新手战士忍不住赞叹。
不只他,穿过一团混乱的大厅的另外两人,表情也兴奋不已。
“没想到”见习圣女喘着气说。“会直接冲进来开打……”
“听说这种时候,用单纯点的战法反而比较好。”
女神官腼腆一笑。
“先让敌人看不见,再瞄准脚下攻击……很方便的。”
她边跑边对身后的三人使眼色。
两位后辈之前也和女神官共同行动过,白兔猎兵则是第一次。
从跑步姿势来看,应该用不着担心,身为猎师的他也经常在山里四处奔波。
但──尽管不太想拿人家跟自己比较──缺乏身为冒险者的经验。
女神官留意着要多关心他一点,跟总是会为自己着想的那个人一样。
“直接往里面跑!”
白兔猎兵点头回应她的提醒,只要明白该做什么就会安心许多。
“在哪个方向?”
“我看看……!”
接着被问到的见习圣女,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上的蜡烛。
幸好魔法蜡烛经历刚才的战斗,也没有要熄灭的迹象。
反而是剩余的长度令人担忧──但看起来还撑得住。
“那边!好像是正中央那条路!”
她指向从大厅延伸出的无数通道中的一条,白兔猎兵边跑边晃动长耳。
“可是,雪男应该进不去那个洞吧……!”
“所以才要放那里!”
女神官点头,握紧锡杖戒备,带头冲进那条通道。
“走吧!”
──没错,如果冰之魔女是雪男们的主人。
照理说,她最不希望的就是银箭落到雪男手中──女神官如此心想。
那么存放银箭的位置,应该是在雪男绝对去不了、拿不到的地点。
寻找银箭的过程,必然不会与雪男交战。只要突破一开始那关即可。
──虽然有点──不对,非常需要碰运气……
幸好一切顺利。女神官悄悄放下压在平坦胸部上的那块大石。
“我是不清楚啦,不过就在前面对不对?赶快冲进去把东西拿走吧!”
新手战士手握棍棒,鼓起干劲。
或许是因为见识了三位银等级冒险者的战斗。
他的眼神彷佛散发出“交给我吧!”的意志,女神官不禁苦笑。
“有气势是很好,但要慎重、迅速地行动。接下来大概──……”
话还没说完,一阵不祥的风便从一行人身后吹过。
“……啊,可能不太妙。”
白兔猎兵垂下长耳,身子一抖。
女神官也听见了。唦唦唦唦唦。宛如沙堆崩塌的怪声。
有异状。某种异状。某种──……?
“恶……”
“连这里也有啊……?”
新手战士和见习圣女皱起眉头,露出一副“饶了我吧”的表情。
声音彷佛要将一行人包覆住,从背后逼近。
女神官双手握紧锡杖,回过头,只见通道入口有名女性面目狰狞地站在黑影中。
“你……们……几……个!!!!”
足以令人结冻的风,随着冰之魔女吐出的诅咒吹过,女人周围的影子狂舞着。
不,那并非影子。
像海水一样掀起浪涛,蠢动着侵袭而来,试图吞没他们的那群生物是──……
“巨鼠(Giant Rat)!?”
“喝啊!”
女神官的惊呼与新手战士的咆哮,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
他双持棍棒一个大回旋,使劲朝领头那只巨鼠的鼻子拉出仰角,将它连着两、三只巨鼠一同揍飞。
几只大老鼠发出怪声飞到半空,撞上墙壁,挣扎过后停止动作。
他可不是白白在下水道对付那些老鼠虫子的,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新手战士立刻上前,用右手的棍棒重击(Bash)、重击(Bash)、重击(Bash)。
“如果每杀一只都能拿一笔钱,我们现在就是有钱人了!”
“别说蠢话,下一批要来啰!”
当然,用棍棒攻击时动作会变大,而敌人数量很多。这也是常有的事。
见习圣女捡起掉在脚边的碎冰,用布卷起,奋力甩飞出去
。
脸被击中的老鼠向后仰露出腹部,新手战士随即逼近:
“尝尝穿胸剑的一击吧!”
要贯穿厚皮的话,这把武器比较适合。左手反持着的剑,直线割开大老鼠的胸口。
棍棒接着一闪而过,像是要挡开喷溅出来的鲜血,连着尸体扫向路旁。
“要是不小心吃到血,又要花钱了……!”
“节约至上!是说把口鼻遮住啦!”
“没空!”
见习圣女一面跟新手战士斗嘴,一面投石,新手战士的棍棒及长剑接连咆哮。
呆呆望着两人战斗的女神官猛然回神,吁出一口气。
“……看来撑得住呢!”
女神官点头说道,见习圣女大喊着回答:“虽不情愿!”
她在说话期间挥下天秤剑,击中附近的一只巨鼠。动作实在很熟练。
“无法保证能把它们统统挡下,总之后方就交给我们……!”
“没错,放马过来!”
挥动着长度勉强能在封闭场所使用的棍棒,新手战士气势汹汹地大喊。
一旁的见习圣女则“你别得意忘形!”瞪了他一眼。
这副模样令女神官想起某个怀念的身影,闭上眼睛,然后睁开。
“麻烦两位了!”
“是!”
她接住见习圣女扔过来的蜡烛,与白兔猎兵一起继续向前冲去。
背后接连传来殴打声。少女的吆喝声。老鼠的惨叫声。冰之魔女的怒骂声。
女神官搓搓眼角,用锡杖攻击从脚边窜过去的大老鼠。
“嘿!”
老鼠惨叫一声就逃走了,看来没哥布林那么难缠。
女神官边跑边想,白兔猎兵在一旁嘀咕道:
“……大家都好厉害喔……”
“对呀!”
女神官调整呼吸,以免喘不过气,像自己被称赞一样高兴地点头。
“他们真的都非常厉害……!”
妖精弓手、蜥蜴僧侣、矿人道士。以及见习圣女、新手战士。
个个都是十分出色的冒险者。跟自己截然不同。
“……”
白兔猎兵听了,维持弹跳般轻快的步伐,有些意外似的歪过头。
“我说的‘大家’,也包含姊姊你耶。”
“咦……”
女神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面向前方。
她持续奔跑着,感觉到自己脸颊瞬间发热。幸好洞窟内光线昏暗。
“是、是吗……?”
“是啊。”
──倘若这样。
想必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力量。
而是拜不在场的那个人所赐。
女神官手中的蜡烛,烧得更旺了。
银箭近在眼前。
§
场面一团混乱,冰之魔女却人如其名,连骨髓都维持着冷静。
巨人们在身后慌张大闹,眼前则是被痛宰的鼠群。
导致这个状况的──是谁?
想都不用想,她明白。
是那个举着锡杖高呼,率先冲进来的小丫头。
白色装束。得到地母神宠爱的神官。没有人(No Man)。
──那个小丫头就是关键吗!
“可恶……喝啊!”
“来了,另一只从右边来了!”
“居然!”
可恨的是,那两个乳臭未干的冒险者正熟练地屠杀着老鼠。
──算了,专注在这上头也好。
冰之魔女冷笑,露出她那鲜红如血的喉咙。雪光照亮利牙。
她的肉体瞬间如粉雪般崩解,静静穿过老鼠与少年少女之间。
刺骨寒风令他们抖了一下,却没有停止动作。
不战斗就无法生存。
这对于在场的每个人来说,都是无可撼动的事实。
§
“噢,好像是这个?”
在昏暗的洞窟内,留意着脚下及背后走了一段时间,白兔猎兵竖起耳朵。
女神官眨眨眼,的确,岩壁凹陷处放着一只老旧的盒子。
手中的蜡烛熊熊燃烧起来,火势大到就快要拿不住的地步。看来没错。
“打得开吗?”
女神官调整好呼吸,探头观察,白兔猎兵悠哉地回答“谁知道呢”,摸索着耳背。
“总之,我试试看。毕竟打不开我们就完了。”
他拿出细长的小树枝,俐落地插进锁孔。
随后用树枝试图开锁,过了一会儿,弄断两、三根细枝后,锁头发出了喀嚓声。
“噢,开了。”
“有没有陷阱……?”
“嗯,我瞧瞧。盖子上是还没看见。”
身后──洞窟内持续回荡着战斗声,女神官着急回望,白兔猎兵则点头回应她。
应该不会有问题──他怀着兔人特有的乐观心态暗忖。
毕竟冰之魔女大概没想过这东西会被其他人打开。
既然如此,她不太可能会想设下陷阱。警报倒还无所谓。事到如今响了也没意义。
──如果是魔法陷阱,到时候再烦恼吧。
他拿出轻薄的小刀,在盒盖缝隙间拨弄,确认有无钢索,这样就行了。
“打开看看吧。”
“麻烦你了!”
盖子发出沉重的声响,缓缓移开后,“咚”一声掉到地上。
里头──绽放灿烂的银光。
是白银箭矢。
在这一、两年来的冒险过程中,只看过寥寥数次的财宝的光辉,令女神官双眼圆瞠。
毕竟找到魔法武器──除了蜥蜴僧侣的装备──的机会,近乎于零。
尽管如此,她还是明白。这并非寻常之物。是神圣的武器──该由叙事诗歌颂的存在。
“有这支箭的话……!”
“说不定行得通!”
女神官重新握紧锡杖,轻轻将手伸向银箭。
指尖传来一丝温度。感受到的重量轻如羽毛。
“那么,呃,请收下。”
“咦?”
女神官恭敬地递出箭,白兔猎兵瞪大那双小眼。
“我吗?”
“我多少会用投石索(Sling),却从来没射过箭,所以……”
况且,这是令尊的箭。
女神官微笑着说,白兔猎兵咽下一口唾液,伸出毛茸茸的双手。
“好、好的,我收下了……”
“嗯,麻烦你啰!”
他握紧银箭,牢牢插进腰带。
接着惊慌地用被毛覆盖住的手,在身上乱拍。
“药、药、药……”
“别着急。弄掉就糟了。”
“这还用说!”
大功告成。之后只要回去会合即可。
两人看着彼此点头,沿原路奔回。
避开倒在各处的老鼠──那些僵硬、开始分泌黏液的乌黑尸体。
要是在这里失误跌倒,未免太难堪了。
战斗声逐渐接近。殴打声。少年少女的吆喝声。老鼠的惨叫声。
“似乎还撑得住……!”
“幸好赶上了!”
女神官看着白兔猎兵,眯起眼睛互相点头。
就快到了。她撩起衣服的下摆狂奔,雀跃地高呼:
“我们回来──……!”
就在这时。
一阵令背脊冻结的白色寒风吹过。
§
“咦──……?”
女神官不停眨眼,彷佛要弄掉睫毛上的霜。
身旁的白兔猎兵正在说话。远方传来新手战士与见习圣女的声音。
然而这一切全被类似尖锐耳鸣的风声盖过。
此刻,她置身于暴风雪的中心。
觉得冷而抱住肩膀,却传来柔软的触感。指尖碰触到裸露的肌肤。
“咦?啊……哇……!?”
──我没穿衣服……!?
她发现自己一丝不挂,羞得面红耳赤,蹲在地上缩成一团。
好冷,好难为情,脸好烫,身体却冰凉到寒意直透骨髓,颤抖不已。
连迎面而来的雪风都让人觉得疼痛,泪水不断自眼眶滑落。
后颈隐隐发麻。女神官摸索着寻找锡杖,抓住它,好不容易撑住身体。
正当她起身准备迈步而出,寒风瞬间袭向纤细的身躯,吹得她左右剧烈摇晃。
实在动不了。女神官不知该如何是好,再度啜泣起来。
“喂。”
精神混乱到了极点,紧接着便听见十分低沉冰冷的嗓音。
她眨了好几次眼,凝视模糊不清的白幕另一侧。
“啊……!”
女神官脸上绽出笑容,有如被阳光照到的花。
廉价的铁盔、肮脏的皮甲。手上绑着一面小圆盾。腰间挂着一把不长不短的剑。
不会有错──不会有错……!
“哥布林杀手先生……!”
女神官丝毫不顾颈部传来的刺痛感,起身飞奔而出。
风依然发出尖锐呼啸,听不见其他声音。
“嗯
。没事吧。”
不可思议的是,那低沉的嗓音却传得进耳中。
他粗鲁地伸出手,粗糙的皮护手碰到她的肌肤。
头被摸了。女神官舒服得眯起眼。后颈的疼痛快被抛到脑后了。
“是、是的……不过,为什么……?”
女神官抬头望着他的铁盔,轻声询问。
还是一样,看不出他的表情。只不过铁盔面罩底下,能窥见一对散发锐利光芒、彷佛在燃烧的红眸。
她用手梳顺头发,碰触发麻的后颈。汗毛纷纷倒竖着。
女神官吸了下鼻子。有股从来没闻过的血腥味。
“那、那个,难道你受伤了……?”
“不。”他摇头。“但,之后能对我用个神迹就好。”
女神官吞了口口水。她拨开垂在后颈上的头发,握住锡杖。
“还有,哥布林呢……?”
“哥布林?”
他彷佛听见什么奇怪的辞汇而杵在原地,缓缓摇头:
“那不重要,我更担心你。”
平静地说完,他轻轻抚上女神官的后颈。
皮护手锐利得宛如刺骨的冰,她缩起身子。
“有个请求。把银箭给我。”
“啊,好的。呃,银箭对吧?”
我明白了。女神官点头。他也点了下头。动作看起来很高兴。
女神官笑了。她鼓起勇气,将空气吸满平坦的胸膛,接着说:
“‘慈悲为怀的地母神呀,请以您的御手抚平此人的伤痛’!”
§
消去暴风雪的,是像被烧烫的火钳按在身上的模糊惨叫。
“啊、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咦咦咦咦咦咦咦!?”
女神官突然醒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在洞窟内痛苦挣扎的冰之魔女,吐出一口气。
──幻觉,不对,魅惑之类的吗。
据说是吸血鬼拥有的特殊能力之一。
冰冷锐利的触感仍残留在后颈,女神官身子一抖。
倘若她就那样委身于敌人,会换来何种下场?真是可怕的想像。
要是她没有猛然想起怪物辞典(Monster Manual)的内容,后果难以预料。
也难怪──他会做出自己希望的行为。
担心她、称赞她、摸她的头。
──当然平常他也会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表示关心,不过……
“不过,不是那样的。”
──毕竟,那个人真的让人拿他没辙。
珍惜地收藏在平坦胸中的想法,令女神官露出苦笑。
因此她怀着些微期待,祈求治愈的神迹。
万一真的是他,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不良影响。
没错,对于受到诅咒的不祈祷者、成为亡者之人来说,神的奇迹等同于猛毒。
──真是,久违的小愈(Heal)竟然是用在这种地方。
女神官有些不满,退到一旁空出射击轨道。
“冰之魔女!”
呐喊响彻洞窟,音量大到无法想像是出自那只小小的白兔之口。
女神官让出空间后,站在那里的是白兔猎兵。小小的手上拿着同样小把的石弓。
他拉紧弓弦,架在其上的是连在黑暗中都闪耀着光辉、布有水珠的白银箭矢。
冰之魔女认出湿润箭头上迸发的光,宛如要咒杀人般大骂:
“这该死的家伙──!”
“尝尝兔村的一箭吧!”
弓弦的震动声,美丽得如同弦乐器的音色。
划破冰冷空气的箭矢,正准备完成自己的使命。
锐利的箭镞直直射中冰之魔女,沸腾那受诅咒的血肉,贯穿她的心脏。
“──”
这次她连声音都发不出──不对,是这声惨叫尖锐到凡人的耳朵无法捕捉。
冰之魔女挣扎着努力伸长手臂,试图拔出刺在胸口的箭。
然而手指一碰到箭就开始燃烧、化为焦炭,一块块崩落。
大势已定。
冰之魔女痛苦地惨叫,杀气腾腾瞪着那个人。
拍掉神官服上的尘土起身,手拿锡杖戒备着她的女神官。
那个小丫头果然是关键。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那是简单明瞭的复仇意志。连喉咙都已经烧烂的冰之魔女,剩下的手段唯有双眼。
映照出女神官身影的血红瞳眸浮现裂痕,闪烁光芒,然后──……
“‘司掌审判、执剑之君,天秤之人呀,显现万般神力’!”
神鸣的神迹,降下制裁。
全身沾满老鼠血,被青梅竹马搀扶着的少女,挥下天秤剑。
将那群老鼠赶走后,他们察觉到后方的异状。
为了朋友,为了律法,为了秩序,为了白兔们居住的美丽群山。
至高神的剑挥下,回应用坚定目光紧盯着骇人吸血鬼的她。
令大气沸腾的炙热雷电超越了自然法则,变换轨道,落向白银箭矢。
“──!?!?!?!?”
这次,冰之魔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便灰飞烟灭。
她抽搐着跳起毛骨悚然的死亡之舞,肉体转眼被烧成余烬。
最后剩下的红瞳喷出体液,擦过女神官的一束头发及脸颊,在墙上开了个洞。
但也仅此罢了。
积在洞窟地上的尸灰被雪风吹散,瞬间消失。
至于达成使命的银箭,也迅速冒出铁锈,腐朽了。
人称冰之魔女的吸血鬼所留下的踪迹,只剩女神官脸上的血痕。
那就是她的下场。
§
轰然雷声,响彻正在展开激战的大厅。
明明占据数量优势,行动却杂乱无章的巨人们,不晓得会如何理解这声巨响。
在脚边乱窜、趁隙对他们施加强力一击,以一挡百的冒险者,俨然是群毒虫。
“矿人!去你那边了!”
“知道啦!是说这帮家伙真是四肢发达头脑啥来着……!”
“话虽如此,单单身形巨大便是进化的顶点之一呐!”
不容大意。他们三个都很清楚。
直到那孩子──女神官与三名少年少女完成任务前,一只都休想逃掉。
没多少余裕给他们大意。三人挥舞着弓、斧、爪爪牙尾,自在地于战场上穿梭。
细小的箭矢一直朝脸和眼睛射过来,脚趾断了,小腿被用力殴打。
这样谁受得了?
巨人们哀号着用力跺脚,挥落手臂倒向前方。
冒险者眼中的大厅,对巨人来说却是狭窄的房间。混乱一发不可收拾。
此时又传来雷电的激震。
神明斩下断罪之剑发出的巨响,瞬间盖过大厅的战斗声。
“什、什么呀啊……?”
“刚才是不是打雷啦啊……?”
理应只有从山巅的高度才听得见的声响,令巨人们忍不住面面相觑,呆若木鸡。
冒险者也喘着气,停下挥动武器的手。
三名冒险者集中在大厅中央,快速交谈着。
“……成功了吗?”
妖精弓手低声说道,长耳上下摆动。
矿人道士双手握好斧头,瞪着她:
“这都听不出来?你不是森人吗?那对引以为傲的长耳是装饰品?”
“吵成那样,本来听得见也变听不见了嘛……”
“哎呀。”蜥蜴僧侣愉悦地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圈。
“发生何事暂且不提,结果应该……如两位所见。”
他说得没错。
脚步声自通往深处的通道传入安静的大厅,音量逐渐增强。
当然是四名冒险者的脚步声。
全身沾满污血,剑和棍棒分别垂挂在双手的新手战士。
在旁得意挺胸,骄傲地拿着天秤剑的见习圣女。
手持石弓频频眨眼,踩着弹跳步伐跟上的白兔猎兵。
以及走在最前面,神色坚毅地举着锡杖──脸上有道伤痕的女神官。
“怎、怎么了……冰之魔女大人呢呃……?”
“那不是没有人吗啊……”
“……听不懂。”
巨人的交头接耳声愈来愈大,女神官咬紧下唇,踏出一步。
接着努力挺起胸膛,动作有如敬神演舞般威风凛凛,摇响锡杖:
“冰之魔女──被我们打倒了……!”
得过半晌,巨人们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要问发生了什么事──答案只有一个。
“唔、唔哇啊啊啊啊啊!?”
“完蛋啦啊!所以我才说下山不会有好事!”
“现在讲这些有什么用!”
混乱与逃亡。
巨人们将珍贵的太鼓及其他杂物统统扔掉,一溜烟冲向洞窟入口。
冒险者们互看一眼,犹豫是否该继续追击。
妖精弓手的箭仍架在弦上,矿人道士也拿出投石索。
“不……不用了。”
制止他们的,是女神官的一句话。
她看着“咚咚咚”朝洞窟外逃逸的巨人的背影,松了口气。
“这样好吗?”率先跑到她身边的妖精弓手,纳闷地歪过头。
森人纤细的指尖像在担心她似的,抚上女神官的脸颊,她痒得眯起眼。
“那些家伙逃掉了耶……”
“是的。”
女神官轻轻点头,腼腆一笑。
“因为他们,不是哥布林。”
听见这句话,妖精弓手紧皱眉头叹息出声,接着轻笑道:
“……是啊,他们不是哥布林。”
没错。
战争落幕,冰之魔女的威胁退去,漫长的冬天即将结束。
兔人的村落得到救赎。
“既然已取得胜利,便用不着再强求其他。”
从高处传来的声音,对默默凝视空荡大厅的白兔猎兵说。
他晃着耳朵抬头,魁梧的蜥蜴僧侣映入眼帘。蜥蜴僧侣吐着舌,庄重地说:
“尽管心脏未被你吞入腹中……猎兵兄的血脉有多么强大,确实得到了证明。”
嗯。白兔猎兵点头。父亲死了。自己赢了。从父亲身上继承的血脉存在于此。
他并不清楚蜥蜴人的信仰,但能体会这个行为所象征的崇高意义。
传承到自己这代的血脉,全是有价值的。
“……意思是,我爸爸也很厉害啰。”
“大概吧。”
新手战士说,抱怨着“好累喔”扔掉剑和棍棒,躺到地上。
“真是,难看死了。”见习圣女用锡杖的柄戳他,但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她咚一声瘫坐在地,白兔猎兵于是说着“我肚子也饿扁了!”坐到旁边。
“有蔬菜干,你们要吃吗?”
“要!”
“嗯,我也……!”
不晓得该说他们松懈,还是放松下来了,少年少女取出水筒漱口后便吃起干粮。
本来应该要继续保持戒心才对,不过──……蜥蜴僧侣眯眼看着这幅景象,点了点头。
“那么,神官小姐经历了何等激战?”
他转动长脖子询问女神官,后者害羞地搔着有一道浅伤的脸颊。
“呃,没有啦。我没做什么……都是因为有大家的帮助。”
“可是!”见习圣女吞下红萝卜干,大喊。“那招‘小愈’好厉害喔!”
“咦,你用了‘小愈’吗?”
妖精弓手说着“真难得!”好奇得两眼发光,兴致勃勃地追问。
她竖起长耳探出身子,女神官于是露出自己也觉得很有意思的表情。
“那个……其实我也不想……”
至于到底是哪种意义上的“不想”,暂且不论。
蜥蜴僧侣用奇怪的手势,对热闹地聊起天来的众人合掌。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那么,该处理下个问题了。
“术师兄,那张战鼓调查得如何?”
“……嗯──这个嘛。该怎么说咧……”
矿人道士独自在远处调查雪男们忘记带走的太鼓,面色凝重地摸着肚子。
“是不坏,但染的血有点多了。”
原本大概是祭器之类的吧。是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地方的气派太鼓。
然而,如今它却埋在巨人巢穴的垃圾堆──被吃剩的尸骸中。
魔力、魔法容易受到思绪影响,与精灵有关的物品就更不用说了。
赞颂冬季的太鼓,想必得等到怨念消弭后,才能不受任何人束缚地奏出音色。
“就寄放在兔子们的村里,洗净污秽吧。”
“哎,想来应不至于如贫僧故乡那样。”
蜥蜴僧侣站到矿人道士身旁,面色庄重地望着太鼓。
战争时,为敌人及战友祈求英勇之死而敲出的壮阔音色,突然闪过脑海。
所谓战事,或许本该如斯。蜥蜴僧侣眼珠子转了一圈。
“那么,将这太鼓带回村落便大功告成,是吧?”
“但愿如此。”矿人道士捻着白胡须,答得不干不脆。
“术师兄尚有挂心之事?”
“或许是因为啮切丸不在。”矿人道士答道。
“结束得这么痛快太稀奇了,实在静不下心。”
“教人为难呐。”
蜥蜴僧侣乐得转动眼珠子,矿人道士也“是啊”愉悦地捻着胡须。
“小事,只消回村举杯庆祝一番,心情也会随之转变吧。”
“你说得对。”
在两人的守望下,女神官频频抚摸纤细白皙的后颈,不晓得在担心什么。
§
离开洞窟后,风的寒意也和缓许多,迎接一行人的是耀眼的雪光。
女神官忍不住“哇”地眯起双眼,白兔猎兵轻笑出声。
“直接看的话眼睛会痛,要用遮光器。”
他边说边伸出毛茸茸的手,拿出切开一条小缝的木板。
然后将形状类似眼镜的木板戴在眼前,用绳子绑好,妖精弓手羡慕地在一旁看着。
或许是觉得光线太亮,她一边眨着眼,一边轻戳蜥蜴僧侣巨大的身躯:
“先不管刺不刺眼,温度维持在这个程度,有没有觉得好些了?”
“毕竟,贫僧直到不久前都还在活动呐。只要血液沸腾起来,倒是不成问题。”
蜥蜴僧侣点了下头,却又用夸张滑稽的动作抖动身体。
“然而遗憾的是,只有鳞片依然畏寒。真想要一身羽毛。”
“别啊,长鳞片的。我完全无法想像你毛茸茸的样子。”
矿人道士一面灌酒,一面从旁打岔。
他将火酒递给蜥蜴僧侣,后者喝了一口,接着传给妖精弓手。
妖精弓手见状立刻长耳倒竖,瞪大眼睛:
“唉,拿走啦。就说我不要了!”
“真是,口味依旧像个小朋友。嘿,年轻的。喝吗?”
被叫到的新手战士及见习圣女,在全身无力的状态下错愕地对视。
两人不久前还在与老鼠大战,脏兮兮的脸上尽显疲态。
“那就……”
“……向您分一口好了。”
两人提心吊胆地接过酒,舔拭般啜饮,随即辣得吐出舌头。
不过,大概是身体立刻热了起来,少年少女脸上泛起淡红色。
效果显着。
矿人道士从向他道谢的见习圣女手中接回酒瓶,对妖精弓手露出坏心眼的笑容。
“……干么?”
“没什么,只是在想这对纤细的长耳丫头来说,还早了一点喔。”
“要吵架的话我奉陪,酒桶!”
妖精弓手再度竖起长耳回嘴,矿人道士奸笑着当没听见。
吵吵闹闹。女神官早已习惯伙伴们一如往常的交流,咯咯笑着。
之后只需把太鼓搬下山即可。他们的冒险已落下帷幕。
登上雪山,与雪男战斗,潜入冰之魔女的洞窟,取得银箭,消灭敌人。
至高神对见习圣女下达的神谕,至此应该算达成了。
冒险成功。皆大欢喜。只剩下踏上归途。有去有回才叫冒险。
可是──……
──……为什么我的后颈在隐隐作痛?
女神官轻轻抚摸后颈,踩着雪迈步而出。
必须回村报告,而且还有那群雪男的后续问题,尽管就是他们放走的。
小巧的胸中怀着奇妙的焦躁感,她实在不想于此地久留。
“走吧,各位。”
冒险者们点头同意,一行人踏上归途。
没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
或许是冬天的气息消逝所致,冬季生物没有出没的迹象。
妖精弓手跟白兔猎兵晃着耳朵留意四周,然而,似乎连警戒的必要都没有。
疲劳再加上刚经历过战斗,一行人之间开始弥漫松懈的气氛。
懒洋洋──不至于这么严重,但脚步也轻快不起来。
女神官等人却一会聊天,一会欣赏景色,被白雪及蓝天吸引住目光。
站在陡峭如悬崖的岩石上眺望,可以看见白雪像一座湖,积淀于峡谷之间。
好想跳下去看看──……
这种事当然做不到,不过世界的气势,就是壮阔到让人忍不住这么想。
山果然不属于人类的领域。
恐怕也不是冰之魔女那种怪物的住处。
这里是血气方刚之神的圣座。因此至高神才对见习圣女下达神谕,肯定没错。
为了击溃盘踞在此处的邪恶。
“……我真的,有把事情办好吗?”
手持天秤剑的她的呢喃声,传入女神官耳中。
女神官回头想说些什么,嘴巴才刚张开,就立刻闭上。
因为看见新手战士在见习圣女耳边说了几句话,而她露出了笑容。
这样就好了吧。
那些话不该由她说出口。女神官面向前方,用锡杖敲着地,轻快地跨步。
若要问下山是否比上山轻松,其实差不了多少。
心情上当然有,毕竟走完这段就结束了。不过,对身体造成
的负担是相等的。
一行人悠闲地往兔人村落迈进,不时在途中稍事休息。
“──”
离开冰之魔女的洞窟后不知走了多久,他们停下脚步。
“怎么了,神官小姐?”
蜥蜴僧侣转动长脖子,关心忽然驻足的女神官。
但她只答了一句“没什么”,视线紧盯着某一点。
“怎样?有什么事吗?”
妖精弓手从旁探出头,与按住后颈的她并肩,凝视同样的方向。
陡坡前方,山脚处有座久无人烟的聚落,孤单地瑟缩在那。
“嗯?”妖精弓手歪过头,紧接着“啊!”地瞪大双眼。
是烟。
村子在冒烟。
“……战火吗?”
“八成。”
矿人道士提问,蜥蜴僧侣毫不犹豫地点头。
“血肉的气味,斗争之芬芳。那么,问题是由何人所致。”
“但那里不是废村吗?点火烧那种地方有什么意义……”
难道是山贼之类的?毕竟事不关己,就算无视也不会受任何人谴责。
然而,强烈的恶寒袭向女神官,令她颤抖起来。
后颈彷佛被不明生物舔了一下,恐惧令她背脊发凉。
“──哥布林……?”
那是堪比神谕(Handout)的直觉(Inspiration)。
新手战士及见习圣女面面相觑。白兔猎兵疑惑地歪头。
可是,其他人不一样。
“……啊──讨厌──我就知道。”
妖精弓手遮住脸,仰天长叹。开始跟那个男人共同行动后,一天到晚都是哥布林!
天上的棋手未免太坏心了。妖精弓手哀号着,矿人道士却毫不顾虑,拍了下她的屁股。
“没时间让你抱怨啦。该思考的是要怎么做,对吧?”
“我、我知道啦!”
“话虽如此,选项唯二。前往,抑或返回。”
蜥蜴僧侣安抚着噘起嘴抱怨的妖精弓手,严肃地说。
他转头望向女神官,一副发自内心感到愉快的态度转动眼珠子。
“意下如何?”
“要去。”女神官没有一丝踌躇。
然后咬紧嘴唇,紧盯着村落,迅速开口:
“你怎么看?”
“这个嘛。”蜥蜴僧侣狰狞地露出利牙笑了。同样的问题,那男人问过他好几次。
──虽说尾巴前端还黏着蛋壳呐。
“敌人若是小鬼,没有必要携太鼓前去。剩下只需考虑行军时间。”
“……我想也是。”
没错。问题有二。安置太鼓。也得通知村子有危险。以及行军时间。
那个人会怎么做?
女神官思考着。总有计策,无论何时。
那个人是这么说的。那么,现在应该也一样。非得如此。
“……法术还有剩对吗?”
“是啊。”矿人道士拍了下大肚子,自豪地说。“还能再放个几次。”
“这样的话……”
怎么做?行李、装备、法术、状况,考虑到这些因素──……
“唉、唉,我们该怎么办?”
新手战士谨慎地发问,打断女神官思考。
藏不住疲态的他站起身,直直走过来。
炯炯有神的双眼,像在激昂诉说着自己“还能战斗”。
“请你们赶回村子。”
因此,女神官直截了当地答道。小鬼由他们对付。
新手战士似乎以为女神官在担心他们体力不支,努力挺起胸膛:
“我、我还可以打……没错,完全没问题!”
“还可以就代表‘快不行了’。”
然而,女神官并没有被他的虚张声势影响。
他不是一直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吗?
“如果逞强或乱来就能赢,倒还无所谓,但要是这么简单就用不着辛苦了。”
好紧张。大脑一团混乱。声音拔尖。她做了个深呼吸,灌进冰冷的空气。
“再说,别忘了之前训练所的事件。万一兔人的村落遇袭就糟了……”
“……得回去通知大家,对吧。”
白兔猎兵紧张地点头。大概是理解了这起事件跟自己的村落并非毫无关联。
“交给我吧。太鼓我会负责搬回去,也会跟村里的大家说。”
“拜托你。”
女神官低头鞠躬,见习圣女“那就决定啰”松了口气。
“好了,快点下山吧。时间宝贵。”
“可是啊……”新手战士可怜兮兮地开口。
“到头来我在牧场和训练场遇袭时,都没在前线战斗。”
“哈哈哈哈哈哈,倘若心有不甘,就该学会走得更长久呐。”
蜥蜴僧侣一脸得意,用力拍向新手战士的背。
好痛!他叫出声来。
“没有比耐操持久的兵卒更强大的存在。是吧,术师兄。”
“是啊。矿人士兵从早战到晚都不会嫌累。”
“前提是肚子不饿吧。”
妖精弓手半眯着眼插嘴,矿人道士毫不害臊地挺起胸膛回答“没错”。
只要有酒跟食物,战多少天都可以。那是矿人的骄傲之一。
妖精弓手大概是知道这点,并未再多说什么,扬起嘴角露出清爽的笑容。
“就是这么回事,所以要分工合作。这边交给我们吧。”
反正一定还有幕后黑手。新手战士听了,虽然不太甘愿,仍乖乖点头。
这并非结束。要是他们全数在此丧命,才真的没救。
“好啦……知道了。我会先回村子,通知大家,在那边等,然后所有人一起回去。”
“嗯,乖孩子。”
妖精弓手轻笑出声,优雅地对他眨了下眼。
少年为之心动,脸泛红潮,见习圣女使劲用手肘撞他的侧腹。
她无视新手战士“呜啊!”的哀号,向其他人鞠躬。
“那么,待会见……!”
这句话隐含的意思,女神官不可能没发现。
她点头,轻轻摇晃紧握在手中的锡杖,做为回应。
“嗯。待会见。”
年幼的三人看着彼此点头,抱起魔法太鼓踏出步伐。
他们脚步坚定,看来用不着担心。
“那么,问题剩下一个……”
女神官轻声说道,将视线从少年们逐渐远去的背影上移开。
废村冒出的烟愈来愈多,也逐渐变浓。火灾吗?火攻吗?
事态肯定非同小可。
况且,假如那个人在那里──……
“……”
女神官握紧拳头,放到平坦的胸前。
“不过,要怎么做?”妖精弓手边说边重新装好弓弦。“那里很远耶。”
“拖拖拉拉走下山的话,会赶不上喔。”
矿人板起一张深思熟虑的脸,高举酒瓶灌酒。
“等我们抵达现场,战斗早就结束咧。”
“神官小姐可有妙计?”
蜥蜴僧侣语带雀跃,似乎真的很兴奋。
女神官苦笑着摇摇头,吸气,吐气。
不会有问题。不会有问题才对。那个人肯定会这么做,所以,不会有错。
法术、装备、状况,全都考虑到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理论上。
不,就算有,当前能想到的最佳方案就是这个。
事后才想出更好的做法也没意义。
因此,她坚定、果断地说。
“──我有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