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呀!请你宽恕我们受到愚昧病态的行为牵引,以致于迷失在骇然命运中的人生。神啊!请你宽恕我们在骇人的命运引导下,做出疯狂而愚昧的行为吧!
摘自H.P.洛夫克拉夫特/『恶魔之宴』一书
末端都市总之就是新陈代谢很慢。如果要举出一个地方与中央之间不变的差异点的话,我,供牺创贵,大概会挑选新陈代谢的速度差距这一点。成长的速度也就是所谓变态的速度,这正是我认为中央与地方的差异所在。人口不同、便利程度不同,还有文化水准不同,不同点还有很多,不过那种东西终究是现在进行式,从长期的「时间」来看则显得过于支微末节。没错,我认为那是只要用「时间」与「空间」便能解决的问题。
佐贺县的特征,是跟日本唯一的「魔法王国」长崎县,透过「城门」而产生了意义上联结。虽然有这样的特点,不过说起来还是个地方都市。即使毁灭了,残渣不论过了多久也不会被新的存在取代。旧东西永远都是旧东西,腐朽物一直会是腐朽物——直到新物体出现之前,得花费大把工夫。
讨厌变化,厌恶改变,就是所谓的「迟钝」,我觉得这无法藉由「时间」加以解决,这是人类自己的问题。为什么时间无法解决呢?那是因为时间本身已经是问题的对象了——「时间」留下的东西,正好是问题所在。不只是社会组织或人际关系的普遍规则这类的抽象问题,就算是更具体的事物,也都适用于时间的法则。
这里——距离佐贺县外围更为遥远的边境一角,任谁都已经遗忘,只是位于仿佛被卡在孤独位置的片濑纪念医院——也是既老旧且腐朽,遭时间所遗弃的、可悲废墟之一。
「不对!应该说片濑纪念医院是『遗迹』吧!」
「晚上的医院实在是很诡异……」
莉丝佳一边不安地左顾右盼,一边喃喃地抱怨。虽然看来只是因为面对那些不存在的东西而感到害怕,但看见水仓莉丝佳那惴惴不安的模样,还是让人觉得十分新鲜。不过,十年前左右,因为经营困难而关门大吉的医院——此刻院区中杂草丛生,当然,成排的医疗大楼内连盏灯都没有,没有加工的混凝土建筑伤痕累累——这些景象,即使是水仓莉丝佳也会感到不安吧!幸好我是例外(环境往往会影响人的情绪,但我似乎正好缺少这样的感受),然而就算说是足以让多数的人感到不安的所有条件,全都聚集到这间医院遗迹了,我想也不算夸大其词。
「创贵……可以等到明天天亮再来吗?如、如果天亮了,这栋建筑不过就只是栋老房子。」
「我虽然也认为莉丝佳说的没错,天亮的情况是比较好,可是……」
因为交通方式极度受限,要到达这间片濑纪念医院,得花上大把时间。即使我们是在白天出发的,抵达时已经是晚上十点。这实在跟我预期的相距甚远——超出了两个小时之久。
「可是,莉丝佳是拒绝上学的小孩,所以怎么样都无所谓,我却很不巧是模范生,明天非得上学不可。」
「就说感冒不能去就好了。」
「那还真是个胆大包天的妙计呢!但是,可以的话我希望尽量不要说不必要的谎——何况,我也没真的感冒,那是笨蛋才会生的病啦。我可不想和那些只会用『感冒了』当籍口的卑鄙人物做朋友。简单来说,那显示了他们是连健康管理都做不到的废物,对吧?那是基本性格上有病喔。还有,莉丝佳,回归正题——已经『两个星期』了吧?一分一秒都要争取可不是言过其实的。」
「我……我哪知道时间概念那种支微末节的东西……」
「不要把招牌台词用在籍口上。」
「唔……」莉丝佳用左手调整尺码不合而轻飘飘的三角帽子,并用右手拿着美工刀,将刀片推进推出的,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吵个不停。
「我知道啦……嗯,我知道了。为了我们的『目的』,对吧?」
「没错,就是那样。」我对莉丝佳点点头。「好了——是几号房呀?」
「第四大楼的五楼,五○三号房。」
「敌人的名字叫什么?」
「火住巅,属性是『火』。」
「我们的目的呢?」
「就是掌握——『光碟』。」莉丝佳稍微考虑之后说道:「这次的情况,打倒敌人不是首要目标——要是没时间,丢下敌人逃跑也没关系。」
「很好,就是那样。」我迅速地抱住莉丝佳的肩膀,让脸与脸的距离变成几乎碰触在一起,接着小声说道:「唉,虽然一直讲一直讲很烦人,可是请让我再说一次吧!别搞错……要是执着于眼前的敌人,那就完蛋了。就算再怎么说现在已经很靠近莉丝佳的父亲,被称为『尼禄多德普』的水仓神檎——不过千万别忘了,这个地方,这像废墟的医院,都还完全只是在『半路上』而已,知道吗?」
「不用担心,我懂我懂,完全都懂。」莉丝佳用力地露出带着胆大无所畏惧的笑容。「就是不要太过激动,对吧?」
「没错,莉丝佳不要太过激动。」
「然后,创贵也不要太过冷静。」
「没错。我,不要太过冷静。」我放开抱着莉丝佳的手。「那么,就维持老样子吧!可以走了吗?」
「嗯。」
我跟莉丝佳各自将刚刚买来的手电筒,朝着前方——在片濑纪念医院中,然后,一起迈出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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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与影谷蛇之的(拥有五个称号的魔法师,专门绑架少女的绑架犯)的战斗,对我来说,虽然遭受无法挽回的伤害,回忆起来很不是滋味——但是,收获还是不少。首先,是他所留下的,上头施有魔法阵、能够将所有生物或非生物加以固定的「箭头」;还有,我不在场的时候,莉丝佳应当已经从影谷蛇之口中问出来的,关于水仓神檎的情报——这对我们来说特别重要。因为,对我,供牺创贵,和她,水仓莉丝佳,为了获得水仓神檎的情报,不论用什么手段都不会是小题大做,那是我们非常渴望得到的讯息。总之到目前为止,有关水仓神檎的情报太少了——所以不管有些什么资讯,对我们而言都是非常难得的。
「最近,我好像有点变胖了。」
十几个小时前——星期天的上午,与影谷蛇之战斗过后两星期,我去莉丝佳的家拜访,她的家是看起来像荷兰大风车的咖啡厅。我跟在吧台另一边刷杯子,水仓莉丝佳专属奴仆——管家千百力,轻声打过招呼之后,便上到二楼去敲莉丝佳的房门。莉丝佳坐在坐垫上看着我,脸上表情看来非常忧郁,并用仿佛世上既无梦想也无希望一般的绝望口吻,抱怨起自己的身材。
「看不出来。」
「不!一定胖了。是不是吃太多了?」
「无所谓啦……可是,这样不是很好吗?我记得莉丝佳喜欢身材魁梧的男生,对吧?」
「但我不喜欢自己变胖。」莉丝佳以我从未见过的正经表情说道。
我觉得,这一刻似乎又窥见了莉丝佳的另一面。
「可是,就算你那么说,我还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很大的改变。」
「胸部变大了,你看看。」莉丝佳转了椅子一圈,从正面对着我,有如炫耀一般,挺直了腰杆。
「对吧?不觉得跟以前的形状不同了吗?光用看的可能看不出来,你看,用摸的就一清二楚了。」
「嗯……嗯嗯。是啦,的确是这样,摸摸看或许就可以知道吧……」
老实说,我不认为她有变得多凹凸有致。她现在的胸部可说是飞机场,背上的肩胛骨还比较有起伏呢!要是从侧腹边浮现出来的肋骨来看,说实在的,我认为莉丝佳怎么看都只有瘦巴巴的感觉。
「可是呀,女生的胸部或是屁股,会变大也只是因为成长的关系,不用在意啦!」
「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创贵还真是冷漠。」
那是因为我没有过为了胸部变大而烦恼的经验呀,就用电影字幕般的台词回应,我在这里结束这个话题。虽然吃太多的确对身体不好,但我不是为了听这种胡说八道才来的。当然,莉丝佳似乎也不是那么烦恼体型的问题而忘了重点,她「嗯」了一声,乖乖地点了点头,右手拿着美工刀。
「是影谷蛇之的事情吧?」莉丝佳说:「我先从结论说吧!也就是说,可说是非常让人失望,他呀,他本人,并没有什么重要的情报。不管是关于我父亲的情报,或者他在战斗中说溜嘴的『方舟计划』。」
虽然我早就猜到一半了,可是,还是难免感到有些失望。原本是怀着一定会有「重大突破」的心情,来面对这个由水仓神檎送给自己女儿的「刺客」影谷蛇之,虽然内心很明白这个三脚猫身上不可能有什么重要情报,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期待。我无意识地叹了一口气。然而,为了避免在莉丝佳面前露出那种懦弱的样子,于是我立刻抬起头,说了句「真可惜」来安慰莉丝佳。
「唉,虽然没有什么重要情报,可是这种情况,只要能有点什么头绪就该庆幸了。」
「啊,不是啦,虽然没有得到什么期待的情
报是很可惜没错,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可能会跟预期的有点差距就是了……」
「嗯?」
「他……父亲交付给影谷蛇之的『任务』,除了要传达给我的『讯息』之外,好像还有另一个。」
「咦?还有另-个任务?」我思考着这句话的意思。「嗯,这倒是让人很在意。你说的任务,是怎么回事?」
「就是某张『光碟』的管理——吧。」
光碟的——管理?
「该怎么说……那个还比较像是,影谷蛇之的正式『工作』。该说是一般的任务吗?传递给我的『讯息』,反而像是额外的事情。」
「没错——那家伙,确实不太像是专门战斗的类型。可是,『光碟』是什么?这还真是个出人意料的词汇呀!那是什么呢?或者该说是哪一种『光碟』呢?」
「好像是——我父亲直接交给他的光碟。虽然我不知道是CD还是DVD,或者是MO,可是总之是『光碟』。他说内容他『不知道』,又说『没让他知道』。我想,那应该是真的。因为只有一分钟不到的时间,也没有逼问细节的余裕。可是,唉……」
「也是啦,说得对。那种情况下,应该……不可能说谎吧!」如果要说为什么?那是因为当时影谷蛇之的对手,虽然跟此时此刻在我眼前的十岁少女是同一个人,但「本质上」却有有极大的差异。那时影谷蛇之的对手是——「红色的时间魔女」莉丝佳的终极形态和完成型。那可是经过无限的无限的无限倍数转化而来的强大变身。
「也就是综合起来说——虽然『内容不明』,可是影谷蛇之握有『水仓神檎』『直接交付』的『光碟』——是这样没错吧?」
「没错。」
「光碟」吗?我抱着双手,稍加思考。究竟,此一情报对我们来说,是有用的情报吗?或者并非如此呢?这实在是难以判断。因为不清楚「光碟」的内容,所以也无计可施。可是这种情况下,比起「光碟」的内容,重要的是那张「光碟」是水仓神檎直接给与的东西——重点或许在此吧!我想到这里,决定要再稍微问问莉丝佳。
「那,莉丝佳,那张『光碟』在哪里?该不会是在影谷蛇之家里吧?不过,那栋房子,确实在那之后应该搜得很仔细了才对……」
「嗯,不对,不是在那栋房子。『光碟』被藏在『另一个地方』。」
「被藏起来的呀……那,『另一个地方』在哪里?」
「好像是个叫做……『片濑纪念医院』的地方。藏在那里的病房里头。那好像是间因为陷入经营不善,最后关门大吉的医院。嗯……」莉丝佳从桌上拿出佐贺县的地图,当场打开并指给我看。
「我已经大概调查过地方了……嗯,应该在这一带。唉,那里可是废墟呢!」
「废墟……哼,果然是这样。用不着这么爱现吧!简直像是在表演似的。那里该不会是影谷蛇之的秘密基地吧?」
「我想不是。那个人,不是会准备什么秘密基地的那种人……我想他只是单纯把那里当作是『光碟』的『隐藏之处』,只是随意选到了那里而已。」
「呼……」
确实,莉丝佳指出来的那个地点,当秘密基地似乎是个不方便的地方。我非常能够理解医院为什么会经营困难了。不,或者,片濑纪念医院在以前,并不是普通的医院,而是特殊的疗养院。唉,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只是对我们,即使是对其他人,这也是一点都不重要,怎么样都无所谓的事情……
「那么,去那间『医院』就可以拿到那张『光碟』了,是这样子吗?这样……该怎么说呢?我觉得这实在有点太过顺利了。」
「是呀。」莉丝佳点头。「担任『光碟管理』的,除了影谷蛇之以外还有一个人——有个现役的『魔法师』。」
还有一个——魔法师?
「嗯,我想应该也这样吧?」
「那个魔法师名字叫『火住巅』——属性是『火』,种类则是连影谷蛇之都不知道。虽然他们是一起负责同一件任务的『伙伴』,可是该怎么说呢?因为他们两人都是『独行侠』,所以会避免彼此干扰。」
「独行侠?那个卑鄙家伙,还真敢说大话。」
「唉,也不是那样啦!这种情形很常见,魔法师即使面对新近的人也会隐藏自己的特性。因为自己的『能力』曝光,甚至意味着别人可能找到对付自己的方法。」
「也是啦。」没错,正因为如此,从我的角度来看,这真是棘手的事情。因为如果不知道对方的「能力」,就没有「对付」的方法。「外表有什么特征?影谷蛇之没有提到吗?」
「他说是个身高近两公尺,非常高大的男人。表情总是很严肃,还有,说是什么『跟我正好相反的大老粗』。」
「那些也都是常听见的说法。」我有一点无可奈何,然后叹了口气。「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要拿到那张『光碟』,就非得打倒那个叫做『火住巅』的魔法师,对吧?」
「就是这样。」莉丝佳说。「在影谷蛇之执行传达给我『讯息』的时候,关于『光碟』的管理似乎全权委托那个『火住巅』——大概,现在那间『医院』中有如『警卫』之类的人看守光碟,就是那个魔法师。」
「唔……」
「警卫」呀,真是个不得了的辞汇。
「就这样。」
「是喔。」
「怎么样?这些消息派不上用场吗?」
「不是。对那种精神软弱的卑鄙对手,只有-分钟就可以打探到这些,已经很棒了。」我对莉丝佳伸出右手。「过来,让我摸摸你的头。」
「嗯,不用了,不摸也没关系。」
她委婉拒绝了,我耸耸肩,说了句「开玩笑的啦」之后,开始认真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唉……想到这里就不得不回到时间不够用这个问题上,这真是讽刺。虽然我没兴趣沉溺在过去的事情上,但是,可以的话,我还是想要当面向影谷蛇之把事情问个清楚。已经两个星期了——时间正在流逝。虽然很可惜,但事实已经无法改变。在与影谷蛇之的战斗中所造成的牺性,在莉丝佳心中留下深远的影响,此外,这段期间也参杂了跟其他魔法师的战斗……真要说起来,那可不是这些问题而已。但是——我的确是是感到很不甘心的。如果可以紧接着做出回应,拿到「光碟」一事本身,应该非常容易。不管那个「火住巅」用的是什么种类的魔法,但我想,要抓到他的弱点应该是很简单的。可是——都两个星期过去了,我想「火住巅」多少也知道影谷蛇之发生了什么事情。那样的话,「火住巅」对于以影谷蛇之为目标的「水仓神檎之女」,就会有所防范,而且——非常有可能会变成换地方藏「光碟」。姑且不管自称「独行侠」的影谷蛇之,是不是乱讲自己任务的内容——至少,行动条件与两星期前相较,已经大大改变了。不再是可以轻举妄动的情况了。即使不知道那张「光碟」的内容……说不定,这个消息本身就有可能是个幌子。如果是幌子,意思也就是「陷阱」,那就已经动弹不得了。唉,虽然片濑医院那一带的确很可疑!什么都不想会带来麻烦,可是想太多的却也是一样令人头痛。
「莉丝佳……莉丝佳,你想怎么做?」
「嗯?」思考是创贵的工作,我的部分已经结束了啊——莉丝佳心里是这么想的,所以当创贵征询她的意见时,她不自觉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好像觉得创贵会征询她的意见本身很令人意外似的。
「嗯……唉,我不认为那张『光碟』有那么重要。那恐怕不是拿到手之后就会怎样的东西。我不认为,那张『光碟』的内容会那么刚好就是『方舟计划』,或是『水仓神檎』的情报。」
「说的也是,莉丝佳说得对。」
「可是……那张『光碟』,或者是那个魔法师『火住巅』——」莉丝佳轮流伸出左手的食指跟中指,摆出像是V字的手势。「这两个东西,应该和父亲有所连结,我想这是非常重要的。虽然影谷蛇之什么都不知道,可是『火住巅』说不定知道些『什么』。我们『不能否定』可能性的存在……无法否定的东西就是无法否定。我想从现状来看,可以依靠的可能性还是可以依靠。然后『光碟』——即使是对我们毫无用处可言的『光碟』,说不定对于对方会有什么意义,所以相对来说,我想取得那个还是有意义的。」
「嗯。可是那张『光碟』本身有没有可能是『陷阱』呀?只有影谷蛇之自己呆呆的没有注意到,因为上面的人不让他知道那是什么。说不定那是为了把接近水仓神檎的人找出来的『陷阱』,也是有这样的可能性……」
「嗯,虽然是那样没错……」
「以前我也说过,我不太喜欢……故意跳进可能有『陷阱』的地方去。当然,我承认那样做偶尔也会有效果。」
跳进『陷阱』、打破『陷阱』,然后前方就会出现道路——这是到目前为止。不知用过多少次的方法。所以,这不过单纯是喜好的问题罢了……因为,我不擅长依照别人的想法行动。
「可是……哎呀呀,该怎么做才对……唉,现在这个
时候,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好说了……嗯?不对,等等,『火』?属性是『火』吗?」
「『火住巅』吗?嗯,是呀。」
「『火』——从莉丝佳的属性『水』来看,这不就是天敌吗?那样的话。不就是不需要太拼命战斗的情况——」
「还不至于是天敌啦!虽然绝对称不上是得意的领域,可是『火』跟『水』是可以互相对抗的。」
「嗯……是吗?也是没错啦。」这么说也对,仔细想想,『水』是可以灭『火』的。「那么,不必考量这一点也没关系了……」
水仓莉丝佳,「红色的时间魔女」,是个属性为「水」,种类为「时间」的魔法师。现在莉丝佳可以使用的魔法,是操作自身的存在,干扰属于自己的时间,具体而言,是可以将自己所想象的未来「时间」予以「省略」的命运干扰系,这可是很罕见的贵重能力。不过——能应用的范围不大,也不怎么便利。然而,因为这个原因——也就是因为缺少临机应变的能力。所以弱点也很少。因为那是只会对自己产生影响的魔法,于是对方毫无插手的余地。应该思考的事情,可以集中在敌人的「属性」上。属性为「火」虽然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可是似乎也不到有必要特别一提的地步。
「嗯。」我要问的问题到这边已经暂告一段落。接下来应该是怎么做呢?老实说,事情可没有这么简单。即使搁下来路不明的「光碟」,无关紧要的问题还是堆得跟山一样多。然而——遗憾的是,跟对方相关的部分,现在还是无计可施。即是说要等待调查结果,可是真要讲的话,现在这个时间,我跟莉丝佳也插不上手。好了,接下来……
「就是说呀。这个判断就交给莉丝佳了。」
「嗯?让我决定可以吗?」
「要怎么处理那张『光碟』由莉丝佳决定就行了,我觉得怎么样都没关系,危险也好、回报也好,大概都是差不多的。」
「好稀奇喔,创贵会拜托别人判断事情。至少,创贵是第一次这么告诉我。」
「我也有稍微反省过了呀!到目前为止,莉丝佳的意愿啦,或者是心情啦,我都没有放在眼里过……我是这样觉得啦。唉,虽然指挥跟以前一样都是由我负责,可是我想这一次最好是,某种程度上,希望可以拜托莉丝佳自己判断。我希望莉丝佳可以尝试去从跟我不同的角度看东西。」
「嗯。」
「说起来这是实验喔——尝试去摸索类型广泛的对象,就是如此的打算。因为要是没有如此的机会,也不会特别去做。因为这是第一次,以前应该只是没有机会这么做。我自己没有特别想要改变的打算。拜托莉丝佳自行判断这件事情本身,是我个人决定的。我做的事情。就只有我所决定的而已。那么,莉丝佳,想要怎么做?觉得怎么做才好?」
「嗯……」
莉丝佳暂时噘着嘴,思考了之后。
「我想,简单来说——应该要取得『光碟』才对。」
她说。
「嗯。也就是说,那张『光碟』的内容不是伪造的,是重要的东西——莉丝佳是这么想的吧?」
「有部分是如此啦——可是,那只是我瞎猜的。先不管这个,总之,我这么决定也是有理由的……怎么说呢?我想现在我们对『那边』所拥有的优势,就是在于『那边』目前还不知道创贵的存在。」
「……」
「影谷蛇之,还有先前那个魔法师,全都不认识创贵——我想这两个应该跟父亲有联系的人,都不知道创贵的事情。也就是说,『那边』认为这边只有一个人,『魔法猎人』只有水仓莉丝佳一个单枪匹马的犯人而已。」
「嗯……说下去。」
「于是……在『那边』要确定作战计划或制作『陷阱』时,都是以让我变得疯狂为前提。不论那间『医院』里头,准备了怎么样的『陷阱』,也不论火住巅是怎么样的魔法师——那些都是『针对水仓莉丝佳』的作战策略以及陷阱,所以我认为,只要两人一起行动,就会找到能够突破的空隙。」
「先不管『光碟』的真假吗?」
「就是这样。而且,不管怎么说,我就是很在意『火住巅』这个魔法师的存在……怎样?创贵。」
「我觉得很好呀!」总之,我对缩着身体窥伺我反应的莉丝佳,先给了个肯定的答案。「至少在整体的大致方向中,我的意见是没变的——不同的地方只是在于我保留结论,而由莉丝佳提出结论。嗯,果然莉丝佳很聪明呢!很好——」
我将手伸向摆在旁边的莉丝佳的帽子,抓住之后丢给莉丝佳。莉丝佳接住帽子,像是发呆似的看着我。
「那么,我们现在快点去那间什么片濑综合医院吧!」
「现、现在?就要去了吗?」
「是呀!要去的话早点去比较好。因为已经过了『两个星期』。我保留结论的部分,简单来说就是因为牢牢掌握了『时间问题』。好了……因为是废墟,需要有些准备,带着手电筒什么的去吧!莉丝佳,因为有段很长的距离,大概会花上一整天,行程方面还可以吧?」
即使回程可以使用「省略」,但是因为我想莉丝佳没有到过那么远的地方,所以当然莉丝佳的心里头,应当是没有「医院」位置的座标吧?「行程是没问题……可是直到抵达那里,都非得搭巴士不行……」如我预期的,莉丝佳似乎语带忧郁,因为莉丝佳很怕搭车。虽然这是长崎县的居民大概都有的特性,可是也有像那个影谷蛇之那样的例外,毕竟每个人还是有各自不同的资质吧!
「先用『省略』到路上去不行吗?因为这里、这一带、直到这一带,去年遇见创贵前我有去过。」
「不行。因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魔力要尽量先保存才行。我们可不是去玩的。」
「唔……」
「不要瞪我,会让可爱的脸变丑喔!为了分散注意力,在公车上我会告诉莉丝佳好玩的事情。那么,我们来决定在状况开始的时候,事情的优先顺序吧!第一是取得『光碟』,第二是打倒『火住巅』。如果条件许可,就活抓那个『火住巅』,问他有关水仓神檎或是『方舟计划』的情报。」
「关于这一点,希望不大。」
「我想也是。那个魔法师的等级应该跟影谷蛇之一样……」
唉,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要将那个「火住巅」的优先顺位往下摆。不过从期待值来思考,比起那个魔法师;「光碟」似乎还比较有点指望。我稍微确定一下影谷蛇之的遗物——「箭头」,点了点数量,之后便从椅垫上站起来。
「当然,不用说,不管第一还是第二,最大的优先前提,就是确保自己的人身安全。虽然平常就是如此,但特别是这一次更要注意。因为这次的重点不是在分出『胜负』,虽然也不能说是玩乐,但却是类似余兴节目的事情。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也好莉丝佳也好,都不应该暴露在超过必要的危险中。」
「……」
「嗯?」
「……」
「怎么了?忽然不讲话。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如果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莉丝佳不纠正我哪会知道。」
「嗯,没有呀!不是那样啦!但,该怎么说呢……」莉丝佳双手随意捧着脸颊,表情极度放松,双颊微微泛红。「总觉得创贵好温柔喔。」
「哦……」
「我觉得好温柔。」
对于莉丝佳所言,我回想、咀嚼、考察,仔细重新思考在进入这个房间之后,自己的言行举止,我轻轻地拍了拍莉丝佳的头说道:「想太多了吧!我跟平常一样,没什么改变。」随后我跟莉丝佳离开咖啡厅般的住家,朝着在佐贺县郊外的片濑医院遗迹前进,然后——
「……」
「哇!」
然后,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此刻——水仓莉丝佳一边只是簌簌地直打哆嗦,一边拚命抓着我的右手。莉丝佳右手拿着的手电筒只会照往错误的方向,根本无法达成我交付给她的任务。我可以自由行动的左手虽然拿着手电筒照着前方,可是因为每次一有点风吹草动,莉丝佳就「哇!」、「啊!」大声吼叫,并紧拉着我的右手,更别提我走起路来有多困难了。虽然终于找到第四医疗大楼,我们要去的病房就在里头,觉得多少可以轻松一点了,可是莉丝佳却死也不肯放开我的手。进入大楼的门大概被钉上了好几块木板加以封闭,但是木板本身腐朽了,要进去里面可说是易如反掌。大楼里颇为凌乱。不对,与其说是凌乱,不如说是——腐朽吧!新陈代谢——停止了。这个地方完全停止不动——枯竭了。一切,一切的存在之物,都堆满了灰尘。不只是地面,连天花板也是。甚至是空气中似乎都堆积了灰尘。虽然极力小心以免发出声音,可是,我们走过走廊的声音,还是在大楼内大声地扩散回荡。莉丝佳敏感地对着每一个脚步声的回音发出「咦!」、「啊!」之类的回应。
「喂,莉丝佳!」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虽然提出这种基本问题很不好意思,可是……莉丝佳勉强说起来应该是不折不扣的『魔女』
啊,会像这样如此害怕晚上的医院,不是很不自然吗?太奇怪了!」
「这、这里不可怕,我只是觉得冷。」
「哦,觉得冷呀。」
「你、你看嘛,因为我穿的衣服,很薄的关系。」
「也是啦!这么一说,是有点冷。」
再过不久就要放暑假了,所以……这个魔法少女到底在说什么呀!今天可是个完美无瑕的热带夜晚。我根本热到想脱掉上衣了。或许……在这种状况中,战斗能力较高者会依赖战斗能力较低者,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因为会妨碍到她抓着我的手,所以莉丝佳只好将当作武器的美工刀收在腰间的皮套中。不是行动原理矛盾或是本末倒置的程度,光是这样就已是乱七八糟。如果这时候遭到『火住巅』的偷袭,可就不是闹着玩的。虽然莉丝佳说,在这栋第四医疗大楼中大致感觉不到魔法式跟魔法阵,但是这个判断,到底有多少可信度呢?我虽然没有特别期望哪一种情况,可是这样一来,或许真的等到明天天亮比较好。虽说要争取一分一秒,可是因为我们对那张「光碟」的重要性,还是存有疑虑……嗯,这是个看来单纯,其实很复杂的问题。
「我怕黑。」不久,莉丝佳就招了。「这里一片漆黑,我完全没辄。」
「是不是黑暗空间恐惧症?」我说。「先把话说清楚喔。」
「唔……」
「如果我知道莉丝佳这么怕,我也不会勉强。要不然,我们就明天再来吧?」
「不、不可以。」
「哦……」
「不、不是我啦——是创贵不可以这样。」莉丝佳颤抖得格外厉害,虽然抱着我的手,却用刚强的声音跟我说:「啊,不可以太宠我。因为,我会对宠我的人撒娇。虽然可以让我撒娇没关系,可是不可以宠过头。」
「……」
「没关系……我不要紧的。如果是在贺同学的事情——我已经,没有放在心上了。所以不用那么担心我,我不要紧的。」
「是吗?那就好。」
哎呀呀!果然,不管怎么样都很难办。事情不单单只是在「魔法」,还有水仓莉丝佳的性格或是坏习惯,我呀,好像怎么样都早就没法守护到底了。彷佛单纯,却很复杂。彷佛简单,却很纷乱。总之,就算跟我说这么多,我也没有什么好补充的,右手就先借给莉丝佳抓,我寻找着楼梯。虽然一开始打算要在双眼适应黑暗之后关掉手电筒,可是莉丝佳这个样子,我大概不能这么做了。这样虽多少有点显眼,但也只好如此。这段期间,我找到了通往二楼的楼梯。就在旁边有个电梯,但是早就不会动了吧!我不认为这种废墟里头还有电。
「喂,创贵。」
「怎么了?」
「什么声音?」
「声音?」
「我觉得好像听到——像是惨叫的声音。」
惨叫——真是个不稳重的词汇。虽然我没有感觉到这么回事,然而看见莉丝佳的双眼,便能了解到莉丝佳也不是因为黑暗造成了不安,而随便推测或胡说八道的。
「我们快一点吧!」
莉丝佳依旧抓住我的右手,我们两个人以这样的姿态开始爬上楼梯。五楼的五○三号房。呼……该怎么说呢?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要是我想太多就好了……不论「火住巅」是怎样的魔法师,这次,似乎完全没有值得担忧的因素,应该是没有丝毫不安的感觉才对……
「啊!」
到了五楼的时候,莉丝佳把差点说出口的话给硬吞下去。同时,放开我的手,关掉手电筒,从皮套拿出美工刀。不愧是——不管怕黑还是怕什么,水仓莉丝佳,依旧是名副其实的「红色的时间魔女」。虽然只是看见了在走廊尽头的病房之一,有光线流泄出来——她便立刻进入备战状态。总之,反应迅速。一面佩服。我也同样地,关掉手电筒的开关。嗯……从位置上考量,看来那间病房恐怕就是五○三号房没错吧?
「创贵……」
「嗯。」
五○三号房的门——是开着的。或者该说,从一开始,门好像就是因腐朽而损坏了。从那扇门透出来的光是——橙色的。总觉得,正在——摇曳着。那是,火焰所造成的光源吗?火焰——炎——「火」。那么,在那个房间里的是——「火住巅」了?这种情况,很难说是一如所料还是出人意外。至少,到这里没有什么像是「陷阱」的东西。「火住巅」——属性为「火」,是个身高将近两公尺的大老粗,没错吧?门透出来的光线,摇摇晃晃地晃动着。是不是——有人正在房间里头移动?至少,似乎没有察觉到我们在这里……所以,这种情况,在下棋的时候,应该是叫做「先下手为强」吧!如果是这么点距离,因为已经可以掌握大致的座标,莉丝佳就有可能在那间病房里头,一口气「省略」。那样的话,也不是不能进行突袭。可是——如果可以,我想要先质问那个魔法师「火住巅」一些问题。说起来,在这样的情况下,「光碟」应该是在那间病房里头没错……
「好,上吧,莉丝佳!」
「嗯!我们走吧,创贵。」莉丝佳用美工刀,从手套上方,划伤左手的手心。黏黏的,红色的鲜血,从那个伤口流了出来。「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开始。」
莉丝佳身体里流着的血液——是由水仓神檎加进去的魔法式。只要想成是魔力直接加进去里面就可以了。因此,她发动魔法的时候,可以省下不少功夫——几乎所有的情况,莉丝佳连念咒都不用,轻易就可以发动魔法——如果是这短短的十几公尺,就很充裕了。至少,莉丝佳似乎已经做好了要进行那个「突袭计划」。可是,我却跟她说「以平常的方式进去那个房间吧」。
「直到我打暗号之前——都不要攻击。」
「创贵还真是十分慎重呢。」
「因为不了解情况如何啊l。」
没错……毕竟,从刚刚开始,我就有着不好的预感。我觉得,不可以糊里糊涂就冲进去。「觉得」,这个字眼虽然完全没有逻辑可言,可是没有其他更好的表现方法了。我走在莉丝佳前面一点点,朝五○三号房前进。当然,没有打开手电筒,开关一直是关着的。莉丝佳在我后面,以同样的步调跟着我。这是我们的标准做法。我是前锋,莉丝佳是后卫。只要是这个阵型,不论「敌人」(也就是「火住巅」)发动何种攻击,首当其冲的都是我。莉丝佳就抓住我承受攻击的短暂时间——使用「省略」的魔法。这些事情,现在不用等到我发出指令,我们透过彼此的呼吸便可得知。跟影谷蛇之战斗的时候,那时因为选择的策略,让莉丝佳非得走在前面不可,发生了料想不到的差错……因此我深切地反省过了。所以,这次才采用了「老样子」的阵型。不管是怎样的攻击——首先!都让我来承受。关于这-点,我毫无所惧。因为即使我受到了怎么样的伤害,只要请莉丝佳进行「同时到达」的时间魔法,我就会复原。
「不过——还是要小心脑袋喔。」
莉丝佳在我的背后说道。她说的也没错。根据听话的立场不同,甚至会觉得这是非常没礼貌的过度关切,但却是非常正中核心的。这一年担任「魔法猎人」下来的结果——我的身体一半以上,都已经化成了莉丝佳的零件了。莉丝佳的零件——也就是莉丝佳的血液。我跟莉丝佳,该怎么说呢?简单讲就是「属性」好像很合。据说虽然原本莉丝佳的魔法应该是只能在她自己内在起作用,可是对「属性」很合的我来说,因为血液经过了「交流」,所以也可以显现魔法的效能。
于是,我断掉的手、断掉的脚、被刺穿的心脏——都可以用莉丝佳的「血液」加以修补。但是,只有「头部」是例外。唯有头部,即使有莉丝佳的血液,也无法「再生」。不,正确来说,「再生」虽然可以组合出跟「手」、「脚」或「心脏」相同的东西,可是,那些全部都已经是「其他东西」了——没错,就是这样。指挥系统要是改了,就会变成完全不同的存在,就是这么回事吧!当然,如果是小小的损伤,也有可能修复,可是如果是「完全的破坏」,那就似乎无药可救了。关于身体方面,因为已经是「一半以上」的身体都被重建过了,所以没有必要特别呵护,但脑袋可就不同了,毕竟那是我的个人意志,因此无论情况如何恶劣,都得「确保」脑袋的安全——莉丝佳的那些话,不管说了几次也都不嫌多,因为那是最重要事情。可是……虽然还好身体的一半以上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不过那「就是莉丝佳」,关于这个事实我也不是毫不在意。据说,别人可以从我身上闻到莉丝佳的「味道],虽然这会因人而异……那种情况,我不得不推敲些应对方法。就在我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我跟莉丝佳,已经到达了五○三号房。
「哎呀呀……」
那间病房——五○三号房——本身彷佛是一幅刚完成的画作。至少,我,供牺创贵。是这么想的。首先,是那个情境,所谓病房的——情境。所谓的腐朽病房的情境。病床有六张,分为左右,各有三张。不只是床铺的弹簧跳出来。而且还非常肮脏。实在太符合废墟这个名号了
。眼前看得见的玻璃窗当然是破的,只剩下窗棂。装设在窗棂上的坚固锁头,显得毫无意义,非常难看。原本应该是白色的,现在已是土褐色的,破烂的,看起来只是卡在歪曲轨道上的窗帘,随着透过窗户吹来的风飞舞着。而且油布的地毡上——满是裂痕,而且,都是血,血,血。红色的——血。那是血的浅洼。赤红色的、赤红色的,浅洼。那浅洼的中心——有个刚砍下的人头。露出苦闷表情的、男性的,人头——有一颗,人头——可是那滩血的浅洼,位在血浅洼中心的不只是那个刚砍下的头。轻巧地,非常完美一般地踩在那个人头上的,是个有着宛若乌鸦羽翼的光泽黑发,五官端正的,少女。那幅挂在这间五○三号房中的画作。画中的主角——无疑的,就是那个少女。
「这真是——这真是,哎呀,太好玩了。」
少女穿着无袖上衣配上长裤的装扮——各自都点缀大量的垂坠皱褶。好像过于宽松。因为过于宽松,让人有种彷佛是衣服在穿她的感觉。那过于宽松的服装之上有件黑色斗篷,似乎是直接罩上去的。少女露在外面的手臂,宛如透明般洁白。少女手臂的前端,戴着手套的右手——拿着烛台,上面立着黑色的蜡烛。蜡烛的顶端,火——火焰正在摇曳着。刚刚从走廊窥视到的光——好像就是这根蜡烛所发出的。然后,同样戴着手套的左手,拿着装有一张光碟的盒子——圆盘状的光碟。少女好像认为那是什么脏东西一样——很嫌恶地抓着边缘。少女,确实是「光碟」的持有人。但,尽管如此——脚下的脑袋,或是左手中的「光碟」,都只不过是顺便装饰着这个少女的小饰品罢了。
「真好玩——真是凑巧。」
「……」
更教我,供牺创贵,无言以对的——是少女的额头上,有一张龇牙咧嘴的巨大嘴巴。这个少女……额头上还有,另一张嘴。
「你……你……」在我的后方,彷佛要探出身子的莉丝佳用带着颤抖的声音说道:「你是『火住巅』……小姐?」
不可能。根据影谷蛇之的说法,「火住巅」应该是个身高将近两公尺的高大男人。眼前的少女,怎么看也都只有跟我或是莉丝佳差不多的身高体型。一如所料,少女缓缓地——摇头。然后,她好像想起了些什么……
「啊!」她说。
「那个好像是——这个恐怖的无名小卒的名字。」
瞥了一眼脚下的人头后,使劲地踢了一脚。
「我是系——本来是人类的魔法师。」
少女用额头上的嘴巴。对着我们,自我介绍。
★
★
操作机率的魔法师——我明白这是多么不得了的人物,与莉丝佳的时间操作相同,操作机率也算是命运干扰系的魔法。如果和能运用这种魔法的魔法师为敌,那可是很棘手的事情。为什么呢?因为,人是没有办法对付所谓的「偶然」的。人总是会缜密思考所有的选项,然而即使当下选择了所有选项中最佳的一个,但最后却还是走到最坏的结局,这样的人生应该随处可见吧!针对那样的结果,虽然也会提出「为什么?我明明就有好好选择的——为什么?」这样的疑问,可是此一问题的答案都是固定的——「因为机缘还不到」。说的更极端一点,就是「运气太背了」。没错——所谓的世界,既不美好,也不够完善。即使考量过一切的可能性,但可恨的是,「偶然」仍旧会被我们遗漏。照道理说(事实上这样的想法也是很随意的),根据「合情合理」的思考,我跟莉丝佳,在片濑纪念医院里——要面对的应该是,魔法师「火住巅」;并且,应该不会,碰到这个自称原本是人类的魔法师——少女,系。早一点点出发,晚一点点出发,至少,只要如此,就应当可以避开这个少女。这一点即使对于对方——少女,系来说。也是-样。站在她的立场,这里不过是要让「火住巅」人头落地的地方,达成目的之后她应该就会离开——吧!如果事情照那样的剧本发展,就没有我跟莉丝佳插手的余地了——可是,我,供牺创贵。与「红色的时间魔女」水仓莉丝佳,以及——原本是人类的魔法师,系——在片濑纪念医院第四医疗大楼五○三号房——相遇了。产生此一偶然——假设有那样的因素存在的话,那恐怕是,此时,系的左手拿着的——那张光碟。只是如此而已。位在两个大眼睛之上的「嘴」,喀嚓喀嚓,发出了摩擦声。系的嘴……吸引了我的目光。虽说那是一张「嘴」,却没有嘴唇。显眼的部分,首先是锐利的、有如肉食动物獠牙一般的——牙齿。一排牙齿,十八颗,并排在额头上面——然后在那排牙齿的内部,看来一片空虚。在空虚之中,是非常红的、非常长的,直让人产生生理上的反感的,有如蛇类一般的舌头,正在忽隐忽现。在这个前提下,少女,正常的位置——脸的下半部,鼻子底下、下巴一带,薄薄的嘴唇,彷佛有涂上淡淡口红的那张嘴,和额头上的嘴相较之下,根本是种类迥异的东西。额头上的那张嘴,彷佛是野兽、是魔物。可是,少女,系在正常位置的嘴顽固地紧闭着,用额头上的嘴——对着我跟莉丝佳,继续说着话。
「系,这是我的名字。原本是人类的,我的名字。」喀嚓喀嚓,伴随着牙齿摩擦的声音,系连接说着句子。「你们是天生的魔法师,对吧?跟这个无名小卒一样。」
「……」
「……」
我与莉丝佳,没有接话。情况已经让我们大为慌乱了。没错,理所当然,这样的情况——完全,出乎意料。我们只设想过以「火住巅」为敌人的情况——或者,「火住巅」呼朋引伴的可能。加上,这间医院遗迹中设下了「陷阱」的可能。然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火住巅」……变成了一颗脑袋,在这间五○三号病房,被额头上有张嘴巴的少女踩着,这个情况到底是……
系——魔法师。她说,她原本是人类?那么,怎么样呢?跟水仓神檎有关系吗?可是,理应是没有关系的她,此时却拿着「光碟」……
「我是为了这张『光碟』才来的,哼!」
系夸张地抱着手臂,依照观看者的立场的不同,有种表演过度的感觉。她接着点了好几次头。「我了解,看样子你们使用了其他的方法,才找到了这张『光碟』吧?」
「……」
「我想知道名字,你们的名字。」系使用额头的嘴巴继续说着。
这次的邂逅,看来对她而言也是预料之外的事情,但是,她似乎比我们更早一步冷静下来。她手上握有主导权。
「在报上名字之前,首先我想问一个问题。」我为了要夺回被抢走的主导权,用问题回答她的问题。「你是水仓神檎的伙伴?还是,水仓神檎的敌人?」
「敌人啊。」
系,简单至极地立刻回答。
「要是从我的角度来说,与其说是敌人不如说是仇人吧!」系大概是自己说着说着就亢奋起来,她狂暴地践踏着脚下的脑袋,那属于「火住巅」的残骸。「你呢?你们……的情况如何?你们是水仓神檎的伙伴?还是——敌人?」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我先把话说在前面。我们也是水仓神檎的——『敌人』。」至少,现在这个时候这么说,是没错的。「我是供牺创贵……还有,我背后的那个女生,是,水仓莉丝佳。」
「水仓?」
「所以我才希望你不要误会,总之……虽然是水仓神檎的『关系人』,可是,却不是他的手下。」
「哦……」
系,将「光碟」,以及立着黑色蜡烛的烛台,放到旁边的病床上。虽是若无其事的动作,可是我想那真正的意义在于——她空出了双手。
「好吧,我就相信你们。」
「嗯,那么,我们也相信你。」
很明显的,我们彼此之间并没有所谓的信任。双手空出来,意味着进入了警戒状态吧!相对的,我放在背后的手里头,也准备了影谷蛇之的遗产——留有「固定」魔法阵的「箭头」两支。在后面的莉丝佳,当然会看见那个「箭头」——莉丝佳应该也准备就绪,只要一有暗号,随时都可以使用「省略」。这么点小儿科,甚至连交换眼神都没必要。
「哦!看来除了我以外,好像还有疯子跟水仓神檎有仇。这么疯狂的魔法师,而且,还是两个。真是好玩!」
「那是我要说的……可是,算了……你不觉得……意外吗?」
仔细想想,想想水仓神檎在「城门」这边正在进行的事情——或许该说不管敌人有多少,都不值得大惊小怪。相信,他一定会招来怨恨的。因为他所处的立场吧,不管是魔法师还是人类,都会予以唾弃。唉,正确来说,莉丝佳只是纯粹在寻找名为水仓神檎的「父亲」——严格来说,虽不是采取敌对态度,但这种时候,这么说比较方便。嗯。可是——哎呀呀,事情变得更麻烦了。到了这个地步,好不容易我也冷静下来了。虽然花了一点时间——好了,要怎么办?这种偶然,。对我来说也是意料之外……难道,这也是偶发性质。遇到跟我们立场相同的,水仓神檎的「敌人」……即使将遇见「敌人」当作家常便饭,但碰巧遇到「敌人的
敌人」?这种事还真让人感觉不可思议。最重要的是——「敌人的敌人」,绝对不会是伙伴。敌人——敌人的敌人吗?
「是有仇……还是怨恨?」
「我想没必要说得这么仔细。再者——」系,依然以额头上的嘴说道。那个正常的嘴巴,搞不好根本不能用。「要是你想有所警戒。那么小心一点比较好喔!除了这个无名小卒之外还有一个家伙——这张『光碟』的管理人在才对。嗯,我记得是叫影谷蛇之吧!」
「那个家伙,已经被我们打倒了。」
「……是吗?」
「所以,我们才会在这里。」
系一脸恍然大悟似地点了点头,似乎在说「是吗?那就是你们所使用的其他方法呀!」其他方法——从我们的角度来看,系也是用了其他方法,才得到这张「光碟」的。其他还有怎么的方法,老实说也找不到方向……不在影谷蛇之那边,而是从「火住巅」这边过去的方法。但是——我偷偷瞄了一眼系踩着的「火住巅」的脑袋。既然负责了同样的任务,所以影谷蛇之与「火住巅」,应该是同一个程度的魔法师。因此这个踢着「火住巅」的脑袋,叫他「无名小卒」,用额头说话的少女,恐怕是非常难缠的。我觉得,她一定会是个难缠的对手。不是个让人想要在这等近距离中,与其交谈的对象。可是——「其他方法」吗?那样的话,没错,就是如此——我有话想要问她。
「系,你的年纪好像也跟我差不多,请容许我省略称呼吧!系,你知道那张『光碟』里头的东西是什么吗?」
「听你这口气好像你知道的样子。嗯……抱歉,我呀,最不会记别人的名字了。你叫什么?」
面对第二次提出的相同问题,我隐藏不了自己无意识的焦虑而咂舌,瞪着系,低声回答:
「供牺创贵——我叫供牺创贵。供、牺、创、贵。请不要又忘了我的名字。」
「你不要那么生气。你虽然看来冷漠,可是却是个很难伺候的人呢!那么,创贵同学,就请你告诉我吧!这张『光碟』的内容是什么?」
「……」
「看样子你不知道啰?」
「你知道吗?」
「我现在要去弄个清楚喔。」额头的嘴巴,似乎不太高兴,发出「叽叽叽叽叽叽叽叽」的咬牙切齿的声音。「我就带回家去吧!我要慢慢地研究。」
「那就头痛了。因为那张『光碟』是我们来这里的『目的』。要是被你拿回去,可就麻烦了。」
「哦。」系好像困扰地侧着头。「你想要『光碟』,是吗?」
「是,是那样没错。」
「等我研究过了再拿给你可以吗?」
「我没办法相信你。」
「没办法相信我?为什么?」
「因为说不定你其实是水仓神檎的手下。」
「哦!那又怎样?」
「你可能是想要回收『光碟』。」
「如果是的话,你想怎样?」
「先交给我,等我还给你之后就随你高兴研究。」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看样子协商破裂了。」
「没错,协商破裂了。」
好了,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光碟只有一张。又不可能切成两半——就算是那样,我们也没有礼让对方的精神。呼,哎呀呀,终究敌人的敌人还是——敌人呀!虽然因为料想不到的意外而有些搞乱预定计划,不过,轨道轻易就可以修正。就维持基本的战斗姿态,如此贯彻下去。目的的优先顺位,毫无变化——参与其中的偶然所产生的不确定因素等等,如果能够单纯地加以忽视,就没问题了,这么一来一切便能得到解决!
「莉丝佳,勒死她。」
下个瞬间——不对,是下个「时间」,莉丝佳便从我的背后消失了——不,这也不对,不是消失,而是移动到靠近系的地方。「消失」是为了达成这一点的必要手段。经过的「时间」——那就是水仓莉丝佳的魔法。「省略」了「时间」,命运干扰系的魔法。假设,没错,假设系使用了任何种类的魔法,速度也追不上莉丝佳——因为流窜身体的所有血液都刻有魔法式的水仓莉丝佳,甚至连念咒都不用。水仓莉丝佳所使用的魔法,不是别的,就是「时间」——所以不可能追得到。莉丝佳的右手,抓着美工刀。刀光一闪,刀片袭向系的右手。躲不开的,反应速度来不及。连带周围的空气,在系的双手上,划下了深深的伤口。划下的一瞬间,莉丝佳已经不在那里了。不可能有反击的空档,甚至连这个也能「省略」。莉丝佳已经在系的背后,在系的双手碰触不到的位置着地,然后还转身面对着我。
「什、什么!」
系对于这一连串的现象,全部都无法反应。似乎在一切结束之后,才终于注意到自己手上的伤口。她彷佛吓了一跳,连忙想要转身面对背后的莉丝佳。
「啧!」
——动不了。
「动、动不了!动不了,搞什么嘛!完全动弹不得,搞什么嘛!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刚刚你说过名字的,影谷蛇之的魔法喔。」
我将手心剩下来的「箭头」,展示给她看,不过,因为她被固定了,眼球也无法顺利转动,所以大概看不到我手上的「箭头」。我转而指着钉在系的影子上的另一支「箭头」。
「属性为『光』,种类为『操作』,『物体操作』。显现在外的就是『固定』。由对象物体所产生的影子,用这个施了魔法阵的『箭头』钉住,实行『影缝之术』,将那个对象加以『固定』。你的动作已遭封锁了。系,现在的你,除了『说话』以外的动作,全部都被封锁了。」
「哦,原来如此……」额头上的嘴挣扎地动着。「原来如此……身体动弹不得……也没办法使力……」
「顺带一提,刚刚是在开玩笑。我不会杀你的喔!」
所谓的玩笑,只是对莉丝佳所下的暗号而已。所谓的「勒死」,是用美工刀,在某些不会造成生命危险的地方,割伤对手的手脚一带,我则是趁着那个空档,把影谷蛇之的「箭头」掷出——这一连串行动的暗号。其他还有「剁碎」、「破坏」、「凌辱」等等,准备好了很多可以当作暗号的词汇。我跟莉丝佳都是脑筋很灵活的人。这点程度的句子轻易就能记得。嗯,这和魔术或是戏法什么的-样,基本上靠的是同样的技巧。我瞄准系的影子所掷出的「箭头」,完美无缺地命中了她影子的左手部分,缝住了她的影子。
「我受伤了呢!在医院里头受伤,还真有意思。可是……你是莉丝佳小妹,对吧?你的『魔法』,我已经大概了解了。」无法行动,但系继续说道:「大概,是属于命运干扰系的『时间操作』吧?可是,那不重要……那个,只不过是『速度』的问题……重要的是,完成那个魔法所需的速度,为了达到『速度』所展现出来的『速度』。完全不用念咒,干扰命运什么的……真是乱七八糟。是那样……是那样没错吧?莉丝佳小妹,你的,肉体本身,就设有了魔法式吧?你的确,体内流着『血液』,那么,魔法式就是设在血液里面了。真是有意思啊……」
「……」
听到这些,就连莉丝佳都似乎惊讶不已地瞠目结舌。这是当然的,我也吓了一大跳。只不过是那短短的时间,连一瞬间都称不上的交锋,就看穿这么多——这可不是魔法强不强的问题,大概是出于——经验。正是因为实际见过且了解了众多魔法师,因此从些许的动作便能看透一切的——经验啊。这是个行家。这位魔法师——系,明明看起来没有跟我的年龄差很多,怎么会累积了那么多的经验?
「我希望你们不要以为我只有看起来的年纪而已喔!别看我这样,从长崎县还不是『魔法王国』的时候开始,我就已经活着了。」
「咦?」
「你太夸张了啦,创贵!不用慌张。」相对于因为系的话而发愣的我,莉丝佳,来自于「魔法王国」长崎县第二魔道市——森屋敷市——的魔法师,水仓莉丝佳,已经恢复了冷静。
「如果这是真的,那个女生最少也有四百岁以上。真是太可笑了!」
「哦,太可笑了,是吗?意思是荒唐无稽吗?那我问你,莉丝佳小妹。水仓神檎到底几岁了?」
「他……」莉丝佳也不禁哑口无言。「可是,至少你『原本是人类』吧?『原本是人类』,就不可能『不死』、『不老』,或者『不灭』,法学上也没有前例可循。如果你『原本是人类』,不论用任何魔法——都不可能长生不老。不可能有这种事。」
「不可能,是吗?」
「我想,额头上还有一张嘴巴是你的『魔法』吧?那样的话,可以推测出来你是『直接攻击系』,而不是命运干扰系。」当作是方才的回礼,莉丝佳开始分析系的魔法。「还有,顺便告诉你,不管你的魔法拥有多么厉害的战斗能力,现在都已经被封锁了。」
莉丝佳认为这个话题就到这里结束,用力地强调语尾。转身对着我,说:「创贵,回去了。」
「嗯,那个,系同学,不好意思,请你把那张
『光碟』交给我们。我们原本的计划就是如此,对不起。虽然你有你的原因,不过我们也有我们的理由。如果还有机会在某处碰面,我愿意好好补偿你的。这次就请你多多体谅。还有……真是抱歉割伤了你。我想因为那是把特制的美工刀,只要处理得宜的话,不会留下疤痕的。」
「嗯?你是说这些伤口吗?」额头的嘴龇牙咧嘴地笑了。「不用介意啦!因为根本不痛不痒。」
说着说着,系右手上的伤口,从皮肤开始慢慢变形。变形————不,这么随便的说法无法显现出眼前的真实情况。不是变形,那是,变化。不对————是变态。皮肤蠕动,蠕动蠕动蠕动蠕动……品质提升,硬度提高,逐渐变成另一种东西。怎么可能?她明明应该已经被「箭头」封锁行动了才对!皮肤蠕动,蠕动蠕动蠕动……那是——「牙齿」!被莉丝佳的美工刀划开的「伤口」周围——长出了牙齿!十八颗,宛如要覆盖伤口一般,十八颗尖锐的獠牙——嘴巴张得大大的!
「咦?咦咦咦?」
莉丝佳呆住了,发出像是惊奇不已的声音。拿着美工刀的手颤抖着。那是当然的——因为是她弄的,那是她所割开的伤口——居然变成了长着獠牙的「嘴巴」,简直就是一场恶梦。伤口消灭了,成为长出獠牙的嘴巴。当然,没有伤口的地方,连一滴血都没流出来。一滴血也没有。不对,原本从一开始,系的身体就未曾流出过血液之类的东西。她的右手上,第三个嘴巴,伸出舌头舔了舔。
「还有,这个『影缝之术』呀!」系像是个照顺序写考卷的规矩考生,以公事公办的冷淡口气说道:「这有『固定』的能力,受控制的人只可以『说话』,只有『嘴巴』可以动。呵呵呵……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跟那个叫作『影谷蛇之』的家伙,有过怎么样的苦战,可是就因为曾经苦战过,所以才会想要这张『光碟』吧?那个魔法师,对我来说连个无名小卒都算不上。只要『嘴巴』动得了,我就跟没有被固定的时候一模一样!」
就在系虚张声势地说着话的同时,她的左手手肘上,出现了裂痕。裂痕————千真万确的裂痕。洁白的肌肤上,宛如腊像般的肌肤上,出现裂痕。随后,跟刚刚的伤口相同,裂痕周围的皮肤变形、变化、变态。牙齿……长出了牙齿,十八颗的牙齿。
「怎、怎么可能这样?太可笑了!」
就算可笑,第四个嘴巴,也在她的左手手肘外侧成形了。
「即使被『固定』,『嘴巴』。还是可以动。那么……」
接着,那个嘴巴张得大大的,看得见里头有根长长的舌头。系的左手,弯向难以想象的方向。弯向跟一般关节相反的方向。「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那第四张嘴,发出怒吼的声音。我想,那似乎是在笑。不只是左手上的第四张嘴,右手上的第三张嘴也同时笑着。
「这么一来,我就自由了。」
「箭头」从系的影子上脱离。因此,系也得到了自由。从「固定」之中,得到解放。证据就是,她,向我走近一步。我,退后一步想从系身边逃开,却毫无办法。明明我又没有遭到「固定」,却因为她的魄力,身体动也不能动。这实在太乱七八糟了。就因为左手手肘上出生了「嘴巴」,就因为那张「嘴巴」可以自由动作,如此硬是改变了「影子」的形状,让「固定」失效。这真是最强的攻略,对付「影之王国」的魔法最强的攻略,除了系之外,谁也无法使用的攻略法。这简直是,超出常识的范围。
「对了,莉丝佳小妹,莉丝佳小妹。」系转过了头,望向莉丝佳的方向。虽然嘴巴变成四张,但是开口说话的还是一样,是额头上的嘴。「你说过,『额头上还有一张嘴巴是我的魔法』,对吧?」
「……」
「那么,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魔法吧!」系说着,接着用双手结出了手印。那是「魔法式」的手印!
「帕拉踏西拉卡雷哇,帕拉踏西拉卡雷哇、踏西拉耶,踏西它耶、库鲁耶库鲁耶,伊斯它姆、凯、来、麦、托斯伊马,拉鲁托、它夫、拉夫、阿夫、伊拉舵、耶伊……」
这是……咒语!不对,可是……这是什么?这个节奏是什么?我从来没听过,这根本完全忽视了咒语的节奏!这样的、这样的咒语,我从来都没有听过!不只是我,莉丝佳也一样。同样也是魔法师,而且来自于同样的魔法城市,但水仓莉丝佳现在的想法应该跟我是相同的吧!她脸上浮现了完全隐藏不住困惑的表情。此等未知的咒语……不,不是这样!像这么强烈相似的咒术,就算是莉丝佳的王牌恐怕也……
咒语持续着,无视于周遭的混乱。持续下去……额头的嘴巴念着,嘴巴、嘴巴、嘴巴都在念。
「姆卡、姆卡、它夫阿、姆托它伊,拉托它伊、呵马络诺西,日乌纳奇,马日奇喔西,库伊嗲、破厘库次,呵厘、斯耶……舵,斯耶……斯、络日、叶舵雷,叶舵厘、拉乌破,伊拉姆,纳雷伊撒……」
「西鲁舵!」
接着,系的肉体看起来似乎收缩了,但那不过是错觉。正确来说,只是她穿着的松垮衣服被绞扭在一块儿罢了。被绞扭,不对,好像是被内侧硬拉进去的。无袖上衣、长裤,还有斗篷,都像是被内侧硬拉进去一般,全都收缩了。接下来的瞬间,那些衣物哗啦哗啦地被撕裂。从内侧被撕裂。面对这简直无法理解的现象,我透过撕裂衣服的缝细间窥视,她的「肉体」说明了一切——看得到衣服下,系的皮肤上!有嘴巴。长着大大的牙齿的,嘴巴。有如野兽,彷佛魔物。露出邪恶、露出凶恶、露出食欲、露出贪婪!带着十八颗牙齿的嘴巴。舌头,牙齿。不是一个,不是两个,不是三个,不是四个,不是这么点而已。
数不尽的牙齿——牙齿,牙齿牙齿牙齿牙齿牙齿牙齿牙齿牙齿牙齿牙齿牙齿牙齿牙齿牙齿牙齿牙齿牙齿牙齿牙齿牙齿牙齿牙齿牙齿牙齿牙齿牙齿牙齿牙齿牙齿牙齿牙齿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牙!数不尽的舌头——舌头,舌头舌头舌头舌头舌头舌头舌头舌头舌头舌头舌头舌头舌头舌头舌头舌头舌头舌头舌头舌头舌头舌头舌头舌头舌头舌头舌头舌头舌头舌头舌头舌舌舌舌舌舌舌舌舌舌舌舌舌舌舌舌舌舌舌舌舌舌舌舌舌舌舌舌舌舌舌舌舌舌舌舌舌舌舌舌舌舌舌舌舌!数不尽的嘴巴——嘴巴,嘴巴嘴巴嘴巴嘴巴嘴巴嘴巴嘴巴嘴巴嘴巴嘴巴嘴巴嘴巴嘴巴嘴巴嘴巴嘴巴嘴巴嘴巴嘴巴嘴巴嘴巴嘴巴嘴巴嘴巴嘴巴嘴巴嘴巴嘴巴嘴巴嘴巴嘴巴嘴巴嘴巴□□□□□□□□□□□□□□□□□□□□□□□□□□□□□□□□□□□□□□□□□□□□□□□□□□□□□□□□□□□□□□□□□□□□□■■■■■■■■■■■■■■■■■■■■■■■■■■■■■■■■■■■■■■■■■■■■■■■■■■■■■■■■■■■■■■■■■■■■■■■■■■■■■■■■■■■■■■■■■■■■■■■■■■■■■■■■■■■■■■■■■■■■■■■■■■■■■■■■■■■■■■■■■■■■■■■■■■■■■■■■■■■■■■■■■■■■■■■■■■■■■■■■■■■■■■■■■■■■■■■■■■■■■■■■■■■■■■■■■■■■■■■■■■■■■■■■■■■■■■■■■■■■■■■■■■■■■■■■■■■■■■■■■■■■■■■■■■■■■■■■■■■■■■■■■■■■■■■■■■■■■■■■■■■■■■■■■■■■■■■■■■■■■■■■■■■■■■■■■■■■■■■■■■■■■■■■■■■■■■■■■■■■■■■■■■■■■■■■■■■■■■■■■■■■■■■■■■■■■■■■■■■■■■■■■■■■■■■■■■■■■■■■■■■■■■■■■■■■■■■■■■■■■■■■■■■■■■■■■■■■■■■■■■■■■■■■■■■■■■■■■■■■■■■■■■■■■■■■■■■■■■■■■■■■■■■■■■■■■■■■■■■■■■■■■■■■■■■■■■■■■■■■■■■■■■■■■■■■■■■■■■■■■■■■■■■■■■■■■■■■■■■■■■■■■■■■■■■■■■■■■■■■■■■■■■■■■■■■■■■■■■■■■■■■■■■■■■■■■■■■■■■■■■■■■■■■■■■■■■■■■■■■■■■■■■■■■■■■■■■■■■■■■■■■■■■■■■■■■■■■■■■■■■■■■■■■■■■■■■■■■■■■■■■■■■■■■■■■■■■■■■■■■■■■■■■■■■■■■■■■■■■■■■■■■■■■——五百-十二张嘴巴!
「『身体里有五百十一二张嘴巴』,这就是我的魔法。」系额头的嘴巴笑了。身体里的嘴巴,笑了。没有笑的,就只有位在鼻子下方,唯一拥有双唇,紧紧闭着的那张嘴巴而已。「属性是『肉』,种类为『分解』。大家还满意吗?」
她身上穿着的衣物,还保留着原本形状的,只有
斗篷跟手套。上衣、裤子。甚至是鞋子,全都破破烂焖了,变成破布-般。小小的,稚嫩的身体和肌肤几乎都曝露在外。曝露在外的肌肤几乎都有嘴巴。长出牙齿,有着长舌头的嘴巴——喀嚓喀嚓,开开合合。所有的全身上下都有嘴巴,那个少女的身影——实在太丑陋,实在太美丽,实在太不祥,实在太神圣。
「可是……」以略带忧郁的口吻,系说道:「变成这个样子肚子就会特别饿,不好意思。」
系往脚边伸出了手,并用左手抓住了「火住巅」的脑袋。喀嚓喀嚓的声音不绝于耳。好像是骨头碎裂的声音。不对,这是,吃东西的声音。系的黑色手套!手套的掌心部分,也有长着尖锐牙齿的嘴巴。那张嘴,正在哨人头。哨人头!喀嚓,喀嚓喀嚓。贪心地吃着人头。喀嚓,喀嚓喀嚓。
「我开动了。」
系将那颗脑袋塞进位于腹部的,那张格外巨大、格外邪恶、格外凶狠的嘴里。牙齿,咬碎了脑袋。那不成样子的形体,让人看得见咀嚼的过程。那是教人不由得想要别开视线的光景。腹部的嘴巴闭起,「咕哝」一声便将「火住巅」(对我们来说,已经无从了解他是怎样的魔法师了,只知道他属性是「火」)的脑袋,吞下去了。然后我终于懂了。五○三号病房内的油布地毡上,那有如水洼般鲜红的血液,正是系吃饭时所留下的痕迹。
「创、创贵,快逃!」
莉丝佳忽然大叫。
「这个女生,这个魔法师!是我的天敌!」
五○三号病房内此所有人,以这个声音为契机,展开了下一步的行动。水仓莉丝佳解开右手手腕的手铐中的一个,并用美工刀划伤自己的右手。系则是忽视了莉丝佳,先朝着比较接近的我伸出了手。手掌上的嘴巴张得老大,牙齿张狂地蠢动。看来就像是肚子饿了。非吃了我不可!手掌中的嘴巴,大大地张开,显露出疯狂的食欲。我几乎要跟系的手碰触了,但我朝着左前方跃出,意图从侧边逃开。想不出什么像样的解决方法,面对这种全身都是凶器,疯狂失控的魔法师,光是从侧面逃开之类的行动,就已经有十足的危险。非得要有更大的迂迥半径才行,并且,再加上省略「时间」……
「呿!」
可恶,没办法逃过系的手臂。我反射性地伸出手防御,但左手小指根部附近被伤到了。尖锐的痛楚,过于尖锐的痛楚。血,流出来了。没关系,只是擦伤。我想,这个程度的伤,说不定反而恰到好处。我跳到了并排在左侧的三张病床中的中间那张上头。然后,利用那张病床的弹簧垫,一口气跳到莉丝佳身边。
「创贵!」
我朝着莉丝佳伸出左手,我受伤的左手,莉丝佳伸出右手迎接,她已经用美工刀划出伤痕的右手,我们十指交缠,组合。莉丝佳将手铐套到我的左手手腕,并且牢牢扣上。连接彼此的伤口,让血液「附着」。虽然莉丝佳的「省略」,始终只能在莉丝佳的体内作用,但是像这样让血液「附着」,我也就能够一起进行「省略」。通常和有机物-起进行「省略」,会比无机物有更多的限制,可是我因为身体一半以上都是由莉丝佳的血液构成的,所以能够省下大半的「工夫」。然而……
「可笑!你怎么可能逃得掉?」
那个全身都化为「嘴巴」的少女,系,一回头,朝着这边,朝着牵着手的莉丝佳跟我——以全身的嘴巴,扑了过来。糟糕!「省略」要花一点时间。莉丝佳有些慌张了起来。因为魔法终究是「精神」之术,心如果不平静,便会产生抵抗。我伸出没有与莉丝佳连接在一起的那只手,将挂在窗户上的窗帘一口气扯了下来。窗帘轨道本身好像已经报销了,要扯下来轻而易举。然后我就直接把扯下来的窗帘,朝着飞扑过来的系撒开丢过去。
「呿!啧……这个臭小子!」
窗帘厚重的布料包围住了她,这终于让她停了下来,双手拼命地挥舞。这只是遮住她视线的程度而已。只要轻松地把窗帘挥开就好了。可是系的情况却并非如此。她全身的嘴巴各自忙碌地吃着窗帘。果然跟我猜想的一样。刚刚,抓起「火住巅」脑袋的时候,很明显地跟她的意志毫无关系。手掌的「嘴巴」开始「吃饭」的时候,另一张「嘴巴」却来咬住我的手,从这样的反应来看,我立刻就想通了,这一身的「嘴巴」并非全都由系的意志所控制。终究,「嘴巴」们渴望的只有吃饭与美食而已。如此一来,为了要脱离全身的「嘴巴」各自吃着窗帘的现状,系,除了等待五百十一二张「嘴巴」吃完饭,别无他法。可是,这样争取时间,结果还是意义不大。
「耶古纳姆,耶古纳姆,卡……托鲁库……卡,伊卡伊沙,姆拉,托鲁马鲁希……耶古纳姆,耶古纳姆,卡……托鲁库……卡,伊卡伊沙,姆拉,托鲁马鲁希……」
莉丝佳可能是认为光靠精神力量是不可能完成施咒的,因此她迅速地念起咒语。「省略」时间的咒语。哇哇哇哇!我叫着,视线跟着扭曲。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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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莉丝佳使用的魔法,「时间」的「省略」,与移动咒语或是转移咒语,在本质上有所不同——表面呈现的现象虽然相似,但本质上却相异。「时间从现在经过后的未来」,「未来」……那个时候,未来确实在前方。如果无法想象这-点,就做不到「省略」那「经过的时间」。莉丝佳面对系时,感觉到类似「恐惧」的情绪。就类似怕黑-样的情绪。她感觉到暧昧不清的恐怖。所以,莉丝佳已经想到了吗?虽然也有因为突如其来的状况而使得精神不集中,导致「逃走」失败的情形,但是莉丝佳应该想到了——我们恐怕「逃不出系的手掌心」。于是「省略」便这样不上不下地结束了。
「这里……好像也是病房的样子呢l。」我一边急救被系咬伤的左手(话虽如此。能做的也就只有止血而已),一边确认眼前的情况。总之,先坐在病床上。
「跟刚刚的不一样,这是个人病房。可是,哎呀……看起来虽然可以逃开,却算不上逃命成功。从这片废墟来看,这里应该还是片濑纪念医院。」
「对、对不起……请、请原谅我……」莉丝佳蹲在病房的角落,看起来异常地害怕。「我、我不是故意的啦……我、我一陷入了危机,就着急起来了……」
「别放在心上啦!我又没有生气,一开始就没生气。没生气那回事,过来我身边啦!你看……」
「嗯,嗯……」她慢吞吞站了起来,坐到我的旁边。然后,想要从下面窥视我一般,抬眼偷看我。「……痛、痛不痛?」
「痛死了。差一点就要超过我忍耐的极限了……不只是肉,连骨头都被啃到了。头脑都没办法好好运作了呢!也没有啦,唉,只是个擦伤而已。」
「对不起……」
「所以,这并不是莉丝佳的错。该怎么说呢?怎么会那样低声下气?太奇怪了吧!单纯只是因为害怕吗?」莉丝佳说过,那是「天敌」。这个词汇!即使面对属性为「火」的对手,莉丝佳都没用过。
「算了,先不管那个……舔一下,这个。」
「咦?」
「因为很痛。」
说着。我把左手的伤口,移到莉丝佳的面前。莉丝佳虽然有些踌躇,还是伸出舌头,一点一点地,舔着从那个伤口渗出来的血液,舔着伤口的四周。呼……疼痛感逐渐消退了下去。这是我的血液跟莉丝佳的唾液混合所产生的效果。虽然这不是「附着」,嗯,但也算是类似的情况啦!很好……至少,疼痛消失了,我又恢复到可以冷静思考的程度。
「嗯,看起来这里不是第四大楼的样子,总之,这医院看来还蛮大的,待在这里的话,应该暂时不会被发现吧!」
「大概……我想,这是从刚刚的五○三号病房的窗户,可以看得见的医疗大楼中的某间病房。因为『省略』的相像,极限就是那一带附近了……」
「总之,比待在那个地方好很多啦!可是,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那是魔法吗?或者该说是怪物?几乎跟妖怪没两样不是吗?」
百眼鬼啦,百眼啦,怎么看都是那个系统的。与其说是魔法师,不如说她本身就像是魔兽;与其说是魔法师,不如说她更接近魔性师;与其说是魔法少女,不如说是概念上的魔性女子。
「那是哪种魔法?看样子好像跟莉丝佳认为的一样,是『直接攻击型』的,可是……」
直接攻击型,而且是肉搏战类型的。老实说,这是我跟莉丝佳最应付不来的种类。以前,莉丝佳曾经被直接攻击型的魔法师逼入绝境,因为敌人越是直接攻击,「应对」的幅度就越窄,再加上我的因素。这个情况,战斗越是单纯,应变的幅度就会越大……唉,说起来,也好久没有跟战斗类型的魔法师对决了呀!不过,光是这样子,应该还不到值得称为「天敌」吧!因为对方虽是直接攻击型或战斗类型,可是如果只讲结果,要是使用了莉丝佳的魔法「王牌」,就可以全部予以突破。「王牌」由于威力强大,所以必须小心谨慎地使用,但是,这次跟影谷蛇之的战斗不同,那张「王牌」并没有被奇怪的魔法封锁,只要受到对方攻击,莉丝佳便会流「
血」……
「不对,不是那样。」莉丝佳-边继续舔着我的左手一边说道:「创贵,请你想想看,我的『王牌』的架构。」
「架构?」
莉丝佳血液中所拥有的「魔法式」,是她真正的父亲,水仓神檎,所加入的。以该「魔法式」构成的「魔法阵」,就是莉丝佳的「王牌」。那是「时间省略」的极致,效果绝对异乎寻常。「王牌」就是莉丝佳一口气「省略」十七年的时间,「变身」、「成长」为二十七岁的样子——成长到说不定足以和她的父亲匹敌,可以随心所欲使用魔力与魔法的魔法师。可以变身成为那样的姿态,就是那个「魔法阵」的效果。说起来,这跟刚刚系展现的「变身」,是完全相反的能力强化——相对于系将自己的肉体连同内在一起进行「变态」,莉丝佳则是维持原本的内在而让肉体「成长」。相对于魔法式是「式」,魔法阵则是「公式」——要发动魔法阵必须满足条件,而水仓莉丝佳的「王牌」,发动条件就是,肉体必须陷入死亡的危机。说白一点,莉丝佳的「死亡」就是发动条件。让身体受伤,大量出血,之后,莉丝佳便能轻松获得胜利。最后的「王牌」,虽然我跟莉丝佳之间所立下的沉默约定——必须控制不得滥用。可是,这种情况,应该也不需要多费唇舌了。如果因为那些「牙齿」,而让莉丝佳的肉体伤痕累累,那么……
「不行,因为那个女生的魔法式『分解』。」
「分解?」
「她不是吃掉『火住巅』的人头了吗?靠着吃东西,那个女生的魔力也增加了。」
「……」
对于不是魔法师的我来说,虽然不了解这一点,可是,对于同样身为魔法师的莉丝佳而言,似乎已经看得一清二楚。她早就已经明白了。
「意思是……她把『火住巅』的魔力也吃掉了?」
魔力分解型,而且还是吸收型。啊,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这我就懂了。这时,我的背脊窜过一阵凉意。
「没错,也就是说我的魔法,对那个女生来说,不管是『魔法式』还是『魔法阵』完全都是行不通的。因为,在我被那些嘴巴吃下去的瞬间,那些咒语,都会从头开始依序遭到破坏。」
「呿!」
就连二十七岁成人版的莉丝佳都使不上力。居然,有这等让人无计可施的敌人。完全,超出范围了。可是,如果系是魔力分解型,情况的确就是如此糟糕。现在的莉丝佳还算好,但二十七岁的莉丝佳因为全身上下都是由「魔法阵」构成的,面对能够全部加以解除的魔物,根本没办法对抗。使所有的魔法式与所有的魔法阵失效的——系!
「原来如此。被吃掉就完蛋了。这次要对付的是吃人肉的吗?真是有意思。」
「分解魔力,然后吸收,这么说来,她的说法未必只是虚张声势。如果重复分解吸收,重复进行有效的新陈代谢,或许,真的能活上四百年。」
「水仓神檎的——『敌人』吗?」
仔细想想,这也是-种非常大胆的言论。不是吗?就算水仓神檎有再多「敌人」,但是在恨他的那些魔法师里头,像系这样的「敌人」,应该是很稀少的。这可不是能够谈笑带过的事情。莉丝佳,还有我,要与水仓神檎为敌的话,需要有多少的心理准备呢?一年前,到底是拥有多少的决心,才会与水仓神檎为敌?系也说过类似的事情。这不应该等闲视之,不能够轻视。还有,不应该与系为敌。她彻头彻尾是个非比寻常的魔法师!
「抱歉,是我太大意了。」
「咦?」
「是我的错。我连一个藉口都想不出来。如果系是『敌人的敌人』,就应该跟她结盟才对。『光碟』那种东西给她就好了,反正,我们也不知道内容有没有用。我得意忘形了,硬要跟莉丝佳的『天敌』战斗!」
「不、不是那样的。不是的不是的,一开始说要来这间片濑纪念医院的,是我!」
「拜托莉丝佳判断的人是我。因为是我负责指挥的,所以整体结果的责任,应该是由我来承担。跟影谷蛇之的战斗和这次不同,这次,莉丝佳不算失败。」
「可、可是,我们逃不掉,在这种病房里头……」
「那不是失败,只是能力不够。我不会命令你去做那些你做不到的事情。」痛楚已经完全消失了,所以我将左手从莉丝佳的舌间移开。「此外,我的部分则是失败了。不管说什么都是没办法改变的错误,我自己都开始讨厌起自己了。为什么会这样?就算是某个笨蛋干了某件蠢事,也不会变成这么愚蠢的结果吧!可恶……或许,这会是致命的失误。」
「……」
「我不甘心。」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如此的……悲惨又难堪。我好久没有陷入这种负面情绪了。我不得不承认,唯有这次。唯有这次,情况完全超出了现在我所拥有的力量。只是抢夺影谷蛇之管理的「光碟」的简单任务,居然半途杀出这样的魔法师来咬人,完全出乎意料。偶然,只能说是偶然了。命运,没错,是命运。我,无法干扰命运。这一切都是我的失策,让我们深陷泥淖,对于敌人的攻击无法应变,也无法抵抗偶然和命运,这难以脱困的情况,都是我害的。因为,即使无法干扰命运,应该也可以抵抗命运。这是在前一次的战斗中,就应该深刻了解到的事情,不是吗?怎么办?怎么做才对?
「可、可是……」莉丝佳下了病床,绕到我的正前方。「那、那涸女生的目的是『光碟』,所以搞不好,会这样就让我们逃走也不一定。我们,就这样回去的话,她就不会继续穷追不舍。」
「不!」我,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那张「光碟」,那是系的目的。「刚刚,我利用病床的弹簧跳起来的峙候,伸手拿过来的。」
「已经拿到手了?」
「嗯。」
「创贵还真是……手脚不干净。」
莉丝佳无力地垂下肩膀。虽然可以的话我希望面面俱到,不过现在,眼前的情况下期望这一点大概只是些许的任性吧。该说「没有期待」?还是「不可思议」?总之,我们一开始,或者眼前的目的,也就是夺取「光碟」已经成功了,但是状况并未因此有丝毫改善。反而,更加恶化了。如果拿着这张「光碟」,系铁定不会放过我们。虽说她不是搜索型的高手,而是直接攻击的战斗类型,但是身在同一块区域的距离,她应当轻而易举就能找到我们吧!或许我们可以逃得远远的,她要是一开始就放弃搜索我们就得救了,可是,系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什么都无所谓的类型。就拿忽然「变身」、「变态」这一点来说,她看来就是非常不服输的人。不用说,事情发展至此,大概要乖乖交回「光碟」,这件事情才会结束吧!
「呼……」
我深呼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肺里的空气一吐而尽。然后,将「光碟」,交给在我眼前惶恐不安的莉丝佳。她不懂我的意思,一脸困惑,但却还是接下了「光碟」。
「莉丝佳,你一个人先逃走吧!」
「咦?」
「因为,现在系还找不到这个地方,你的精神应该可以集中,『省略』也可以好好进行。想象在自己家里请千百力泡杯咖啡喝。啊,不对,如果快乐且能让人安心的事情比较容易想象的话,干脆想象那位『大哥』吧!总之,赶快想象某个安全的地方,把那张『光碟』,连同自己的身体,一起移动到那涸地方去吧。」
「我、我知道呀!可是,创贵怎么办?」
「你应该知道才对,只是个『人类』的我,就算有再多的血液经过『附着』,但连续两次的『省略』,脑部跟精神是无法承受的。我会留在这里。我留下来,想办法牵制系。这段时间,莉丝佳拿着『光碟』,自己一个人逃走,可以的话跑得远远的,能逃到多远,就逃到多远。」
「怎么、怎么可以这样!」
「既然对方是『天敌』,所以就算莉丝佳在场,也只是碍手碍脚呀!总之重要的是保护那张『光碟』。如果系的目的不是杀戮,那么现在,我们还拥有的唯一优势,就是这张不知道里面的内容是什么,感觉不太可靠的『光碟』而已。比起莉丝佳在场,不如我一个人面对那家伙,生存率还比较高。」姑且不论莉丝佳的生存率,如果莉丝佳不在场的话,我的生存率也只会提升一点点,何况关于胜率;还能奢望吗?「莉丝佳留下来会碍事,去别的地方吧!」
「那、那样说太过分。」
[害死莉丝佳的话我就头痛了。」我看着莉丝佳的赤红眼眸说道:「拜托你,不要让我变成比现在更难堪,我不想再想起这样的事情。就算说只有一次,但我还是对自己感到失望。我居然让莉丝佳曝露在这样的危机之中,居然会因为这种偶然的,无关紧要的情况,而无法遵守约定。光是这样,我就无法原谅我自己。」
「可、可是,不是那样的,我说的意思是……」
「嗯,没关系,我想还不至于打破跟莉丝佳的约定。现在只能这样了。最糟糕的状况就是我无法再回去,但之后你自己一个人应该还是可以做点什么吧!当然,我也还没有完全放弃,可
是如果有个万一,接下来你如果非得做什么,但一个人无法完成的话,就去拜托我父亲吧。那个人,应该不会拒绝你的。」
「……」莉丝佳沉默不语,我还以为她已经了解,我所说的话的意思了。但是,莉丝佳却将手里拿着的「光碟」,硬是塞到我的手中。
「喂,莉丝佳,你要听我的话……」
「不可以。或者该说,我没办法。」
莉丝佳的眼眸中,浮现了,红色的眼泪。
「丢下创贵逃走,那样的未来,那种情况,我怎么样都没有办法相像。」
红色的眼泪一颗颗地,滑落。
「那、那样子、那样子的事情,我真的做不到。对、对不起……我,不能丢下创贵逃跑。请原谅我,只有这件事情,请创贵,原谅我。」
「……」
因为,因为……我,不想看见,她的眼泪。我不想再一次,看到那红色的泪水。因为,我会深感忧郁。我不是应该,这么想的吗?不是应该,这么承诺的吗?真的,莉丝佳——水仓莉丝佳,真是管不住,也很难搞。甚至是在这种时候,都没办法让她照着我的意思行动。我完全,被打败了。真是料想不到的失败。因为失策,还有,失态。悲惨、懊恼,多么,难看。我一定得,变得更强。必须要得到力量。如果我够可靠,事情就不会弄成这个地步。
「我明白了。我真的明白莉丝佳的心意了。」我把「光碟」收回上衣的口袋里。「那样的话就没办法了。我们来想想打倒那个魔法师的方法吧!」
「创贵……」
「来冒险吧!」
没错,冒险。说不定会没命的,冒险。只能这么做了。虽然是例外,不过这次要参加的可是胜率在五成之下的比赛。判断力、集中力、精神力——磨亮手中持有的武器。我从病床下来,在刚刚坐着的地方,把手中有的所有「箭头」一字排开。影谷蛇之,「影之王国」的魔法阵「箭头」。自从与影谷蛇之的战斗之后,只用了一个,就是刚刚朝系丢掷过去的那个,现在剩下的「箭头」还有十二支。
「创贵,怎么回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个『箭头』对那个魔女是没有用的。」
「嗯,『全身都是嘴巴』这种超出常识的魔法师,相信连影谷蛇之都没有设想过。所以,我不是要把这个当『箭头』来用。」我迅速地说明。「没时间了,我就不装模作样,直接把话讲明。我已经完全懂了,那家伙的魔法构造。构造本身非常简单。就是用全身的嘴巴,把『吃掉』的东西,『分解』、『吸收』,再变成『自己的东西』……」
「嗯。」
「我要先说明的,就是她全身的『嘴巴』,只对吃掉眼前的东西有兴趣而已,就像是食虫植物那样,只要有刺激就会产生本能反应,虽然这个例子可能举得不太好。在数量不多的时候似乎还可以控制,但是想想看,不可能五百一十二张嘴巴她都能随心所欲地控制,我想这一点就算对系来说,应该也是『无计可施』的吧!」
「嗯,前提就到这里,然后呢?」
「要瘫痪系的处理能力。」我用下巴比了比排在病床上的十二支「箭头」,对莉丝佳说道:「说起来,那个『分解』的行为,对她来说是『吃饭』。『肚子饿了』对她来说就是发动战斗的指令。你想想看,『吃饭』这样的处理能力,理所当然,也有一个容量的极限。」
「极限?」
「不可能有哪种野兽或魔物可以持续不断地吃东西的,怎么样?这个想法,击中要害了吗?」
「不……所有的魔法都有『界限』。为了要更接近无限,因此会有许多的尝试,所有事情都是这样,魔法的领域也是如此,所以也可以说,这个世界上,『无限』并不存在。我想,就算是她,也无法成为这个定律的例外。可是……」
「没错,问题在于她的极限值,到底是多少?」
这一点,此刻我们什么资料都没有,没办法估计其数值为何。或许是立刻就瘫痪的差劲能力,但也有可能是接近无限的处理能力。这个,不去确认看看是无从得知的。像是全力在黑暗之中奔跑一样,不去做的话就不能知道行不行得通。可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去尝试,以这种单纯的思考方式去面对,不见得是个好方法。
「所以,要使用这些『箭头』?」
「没错,用,魔法阵』。」
虽然影谷蛇之所使用的魔法「影缝之术」,并不只有针对战斗,即使是日常生活、生存的时候也有料想不到的高度有效能力,可是他所拥有的魔力,庞大得超过了想象。嗜好、志向、指向等各方面,彻底搞混的那个男人,虽然是放在社会的最底层也毫无用处的魔法师,可是却拥有包括「影子王国」在内的五个称号,这都是因为他拥有超乎常识的魔力持有量。这些「箭头」里,影谷蛇之注入了出人意料的魔力进去。不然的话,这些也不过就是「魔法阵」。对不是魔法师的人来说什么都不是。只是个普通人的我,根本不可能藉此做到「影缝之术」的。
「把这些,让系吃掉。」
「处理能力……」莉丝佳听了我的策略,但还是有些不安。「原来如此,虽然是满粗暴的方法,可是或许有试试看的价值。嗯,可能会有效果。但是,就算『影谷蛇之』拥有再怎么庞大的魔力,只用十二支『箭头』,到底够不够?我想,创贵并不喜欢说这种只凭印象去判断的事情,可是我总觉得;那个魔女很强。如果说影谷蛇之的魔力是没有上限,那么那个魔女,就是深不见底。」
「……说的也是。」
深不见底,这话说得真好。套在系的身上,这话实在太适合了。至少,她对莉丝佳来说是「天敌」,感觉就是这样吧。所以我不会觉得莉丝佳的意见是凭着印象在说话。
「所以,该怎么说呢,创贵,对那个女生来说,说不定只有『箭头』是不够的……」
「所以,还要加上水仓莉丝佳。」我指着莉丝佳。「莉丝佳也要让她吃掉。」
「……」莉丝佳什么也说不出来,张大了嘴巴发愣,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虽然我听过这样的形容词,不过亲眼见到还是第一次。
「我也要?」
「正确来说,是连这些『箭头』一起,把莉丝佳的身体,还有几乎全部的『魔法式』,都让她吃掉喔!所谓的处理能力,如果用常见的以『数字』来比喻魔法的方式,应该就是像『逆运算』、『因数分解』吧!比起被依序零星吃下去,一口气让对方全部吃掉,应该会比较有效果。例如把『箭头』像『暗器』一样藏到衣服里面之类的。然后,系的处理能力瘫痪的时候,加上那个时候莉丝佳剩下来的零件——『魔法阵』应该会发动。」
只要那时「魔法阵」发动了,我们就赢定了。因为情况如果发展到那个地步,在那个时间点,系的处理能力已经瘫痪了,大人版的莉丝佳就一定能制服她。我们应该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不会有任何抵抗、任何打斗,可以轻轻松松不战而胜。
「莉丝佳的『魔力』……系吃下去的,不是只有莉丝佳运用自如的魔力,还包括莉丝佳的潜在能力。那么一来,即使不包括影谷蛇之的部分,总量也很庞大了。」
「创贵,你果然还是原来的创贵……」莉丝佳一脚跪了下去。虽然我完全搞不清楚,可是她似乎有些沮丧。「我还以为,你好不容易变得温柔一点了……」
「说什么傻话,我当然还是我啊?我应该说过了吧?我要做的事情,全部都是我决定的。我做的事情,怎么可能不像是我的风格?」
「所谓的冒险,就是这么一回事吧!」然而,莉丝佳,不愧已经习惯了,虽然动作缓慢。但抬起的脸已经恢复镇定。「可是,的确只能想到那样的方法了。当然,如果那个女生的处理能力,是可以把我身体里流动的魔法式,全部吃光的等级,那我就会变成那个女生的营养来源了,这种情况,真是……这种困境,完全无计可施。不过比起坐以待毙,还不如去冒险一试。」
「虽然我很感激莉丝佳这么干净俐落就下定决心,可是在这里,还只是『老样子』的阶段喔。什么意外也没有,跟平常一样,特别是没有冒险。」我伸出手从莉丝佳围在腰部的皮套中拿出美工刀,并在「嘎吱嘎吱嘎吱嘎吱」的声音中,推出刀刃。「冒险就从这里开始。」
「什么意思?」莉丝佳的脸,立刻又显露出不安。「你想做什么?」
「老实说,从常识来看,『水仓莉丝佳的魔法式』的全部,加上『影谷蛇之的箭』的全部,不论何者看来都应该足够让系爆开,如果是平常的我,无疑一定会如此判断。可是,在这种因『偶.然』而起的状况中,即使两者兼备,还是不能断定会成功。我想,应该还不够,只能尽力而为。所以,既然要先准备对策,就要全部都准备好才行。条件极为严苛,为了要得到一分的胜利,必须将九十九分都输掉!」
「……」
「那么,虽然可能不太有意义,为了慎重起见,我还是先问你了。莉丝佳」我将美工刀的刀片,抵着莉丝佳的脸颊。「你最后有没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的?」
★
★
有个叫做供牺创嗣的男人是佐贺县警方的干部,同时也是我的父亲,那个男人,老是对着我不断重复说着我已经听腻的座右铭:「聪明反被聪明误。」人的能力、感受得到的范围等等,都是有极限的。想耍小聪明的人,根据对象不同,事情也会从完全不同的地方,败于偶然。这个世界不能如同小说一般拥有戏剧化的情节发展,现实的悲剧总是毫无迂迥曲折便突如其来,没有因果可言。明明毫无道理,什么起因也没有,就被彻底打败。「没错,就是这样。」对人生毫无计划,老是针对眼下的情况去思考解决知道,对自己的人生毫无责任感的人,大概会对「偶然」的说法大表赞同。
从经验当中学习并了解道理的人,最害怕的就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我虽然是实践派的,可是我的父亲却是实战派。「事先大费周章地订定严谨的作战计划,就意味着会失去有弹性的思考。」这次,我体会到了这一点。就算这是父亲讲的话,但我想他的话里偶尔也会隐藏着真相吧!暂时不管这个——这间病房,经过探查之后,确认应该是第三医疗大楼的四○一号病房,果然,跟莉丝佳的判断一样,这里和刚刚的第四医疗大楼五○三号病房,正好在可以相望的一直线上。移动所花的时间,大概是十几分钟,那是莉丝佳刚才「省略」过后的时间份量。莉丝佳说过,能够想象的未来极限就是这里。十几分钟已经是要从系的身边逃走的最大极限了吧!莉丝佳如此推断,那不是低声下气也不是软弱,只是面对着「天敌」时,
莉丝佳所探取的严谨推断罢了。我们是逃不掉的,因为只有十几分钟而已。接着,事实证明了莉丝佳的推断,的确是对的。我跟莉丝佳在五○三号病房进行「省略」之后,到现在正好过了十七分钟,而这时,已经几乎坏光的门,从走廊那边开始传来被吞吃下肚的声音。系,已经来了。魔法师,系,身体依然呈现到处都是嘴巴的状态。那个身体上一共有五百一十二张嘴。额头上是露出牙齿的锐利笑容。
「吃掉你们之前我有个问题。」省略了重逢的招呼,系伸出手指说道:「你们跟水仓神檎为敌的原因究竟是什么?身为神的恶魔,身为世界的宇宙,跟那个男人敌对,明明就没有任何好处。」
「……」
「……」
我与莉丝佳无法立刻回答。我们两人,只是看着系。跟刚刚的五○三号房不同,我们改变了位置。莉丝佳是前锋,我是后卫。虽说是后卫,但是我已经没有该做的事情,也完全做不了任何事了。如果我现在还有什么办法的话,我一定会挺身出来守护莉丝佳。我将所有的体重压到墙壁上,双手交叠在胸前。
「何况,刚刚虽然已经知道了,先不管莉丝佳小妹,你,创贵小弟,你只是个普通『人类』对吧?既不是天生的魔法师,甚至也不是我这样的。利用病床的弹簧,用窗帘遮蔽敌人视线,这些『技巧』,都不是魔法师会用的方法。看样子,你似乎经验老道,已经很习惯战斗了。不过,你只是普通的人类。你明明只是普通的人类,为什么会想要跟那个水仓神檎为敌呢?」
「……」
「你没有听到我的问题吗?反正你们接下来就要被我吃掉而没命了喔。莉丝佳小妹,对你来说我是所谓的『天敌』,你已经很清楚了对吧?你那个,满是魔法式的身体,在我看来只是最顶级的料理。就我来看,我想你们的目的应该是所谓的『正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可以代替你们完成你们的『目的』。」
「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这里我再次用问题回应问题。「如果我把『光碟』还给你,你可以让我们走吗?虽然我们在各方面都没有交集,但是老实说,我想,我们没有任何理由要和你战斗。」
「真是个蠢上加蠢的蠢问题呀。」重复「蠢」一字三次之多的指责,系对我投以带着轻蔑的眼光。「就算没有那张『光碟』。最初,打从一开始,打从我看到你们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有要让你们活着回去的打算喔。因为你们是『目击者』,不好好收拾可是不行的。」
「不管哪条路,你都不会放过我们吗?」
「不管哪条路,都只能够请你们放弃了。」
「既然你如此果断,我也不会再迷惘了。」我无力地摇摇头。「我来回答你的问题吧!因为这个人,水仓莉丝佳,是水仓神檎的独生女。」
「咦?」
果然跟我猜想的一样,系的脸上浮现了惊讶的神色。不过,她没有继续多追问什么。水仓神檎的独生女,光是听到这一点,大概就足够了吧!
「女儿呀!他居然有女儿。哼!这么一说好像……不怎么像他的样子。」
「我已经回答了。现在换你让我问个问题。系,你为什么,要跟水仓神檎为敌?」
「你们应该曾经烦恼过下午的点心要吃什么吧?就当做是给死者的供品吧!我就告诉你们,用简单一句话。」系的额头上的嘴巴歪曲着。「应该是为了,要请水仓神檎杀了我。」
「原来如此。」
听到这么一句,大概,就足够了。
「当然,你也很清楚,给我这个身体的人就是水仓神檎,所以与其说他是敌人,不如说是仇人。」系笑了。「这个无底洞般的肚子绝对不可能治好,这是个随时都呈现空虚状态的无底洞。总之,在这个地方,打赢水仓神檎的女儿,也不坏呢!」
「不坏吗?」
「不坏呢!」
我也对着系笑了。不是战略上的微笑,而是自然地流露出来的笑容。这个「偶然」,遇见出乎意料的「敌人的敌人」的偶然,虽然已经是最糟的状态,但是,偏偏那个「敌人的敌人」,是莉丝佳的「天敌」,这又更加糟糕了。不过,唯一让我感到不那么糟糕的一点,就是系和我们有同样的敌人,这让我对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连带感,当然,我和系是不可能真正产生连带感,跟我同为一体的人,只有一个。「那么莉丝佳……」我对莉丝佳,发出暗号。
「请她吃顿大餐吧!」
莉丝佳朝着系飞扑而去。不使用「省略」,而是靠自己的脚。连千分之一的魔力都不可以随便浪费,反正,系不会躲开敌人的攻击。对覆盖系全身的那些「嘴巴」来说,攻击就是防御。一接触就吃,一吃就吞进去。就是这样而已,简单扼要,没有什么抽象难懂的地方。直接攻击型,近身肉搏战型,那种简单的攻击方式就是最大的武器,叫人难以应对。跟我预期的相同,系没有对莉丝佳摆出任何战斗姿态。看来她是想要直接迎击。莉丝佳只有形式上,拿着美工刀而已。但是,理所当然的,那只是作作样子。最重要的是隐藏在衣服四处的装置——十二支「箭头」。系没有察觉到它们的存在。这时要考验的就是莉丝佳的演技,还要考验莉丝佳对任务的觉悟。如果我拟定的计划被看穿的话就糟了。或者,搞不好并不是那样。系是个不肯轻易认输的人。即使看穿我的作战计划,她说不定也会直接面对,毫无改变地迎击。这种,利用对手思考模式的做法,并不合我的风格,不过我倒是可以理解她的思考方式。于是直到此刻,一切都在我预期的范围内。我的计谋,我所玩弄的计谋,一切都还在范围之内。可是,不,接下来就是赌博了。系的容量,她那无底洞的底限到底有多少,一切就全看这个的极限值何在了。现在,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水仓莉丝佳,供牺创贵,全部都做完了。莉丝佳现在特别强悍,气势十足地将尺寸不合的帽子脱下丢掉,并踢着亚麻布地毡——瞄准系看来还是肉体的范围中,最大的嘴巴——瞄准刚刚,吞掉「火住巅」的脑袋的位于腹部的嘴巴飞扑过去。
「有意思!」
系!系全身的嘴巴,欢欣鼓舞地发出咆哮。「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嘴巴、嘴巴、嘴巴……将莉丝佳的小小身躯咬住。尽管矮小,但系的肉体大小跟莉丝佳差不了多少。虽然身高也好体型也罢都几乎一样,但是系正在吃着莉丝佳。锐利的牙齿,刺进莉丝佳的肌肉。十八颗牙齿,各自不同,有如另外的生命,有如野兽,有如魔物的十八颗牙齿——有如野兽,有如魔物,纠缠着莉丝佳。说是牙齿,不如说甚至看起来像是触手。牙齿像是触手一般。蠕动着。手臂被撕碎、双脚被撕碎、躯体被撕裂、内脏被撕裂、腰部被磨碎、头部被磨碎、骨头被咬碎、肌肉被咬碎。粉碎、粉碎、粉碎。连流血的时间都没有,甚至连那么一瞬间都没有施舍。是非常难以正视的光景。原型之类的,消失于刹那。莉丝佳的所有,全部,混合在一起,逐渐被吞噬。系仔细地咀嚼,仔细咀嚼,仔细咀嚼,完全没有剩下。系始终都只是面无表情地吃着,而这片单纯空虚的空间里,红色的舌头、十八颗利牙,却是十分美味似的享受着,吃着。真的那么好吃吗?水仓莉丝佳的……肉体!
「咕哝!」
系把水仓莉丝佳,吞下去了。我非常讶异。不是对于眼前的现象,而是——莉丝佳被吃的时候,完全没有发出任何哀嚎声。这跟用美工刀割伤自己不同——不可能不会痛苦的。活生生地被吃掉,到底是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