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供牺创贵,打从心底觉得说明城门管理委员会这个东西前,得先叙述一下在那之前的故事。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一般人几乎无法得知这个城门管理委员会的存在与实质意义。尽管真有人知道,那也几乎可以断定他所掌握的知识并非这个组织的本质,都只是些夸张的假情报罢了。所谓的城墙,就是阻断了「魔法王国」——长崎县与人类所居住的世界,横亘在整个长崎县与佐贺县交界处的建筑(站在长崎人,即所谓魔法师的角度来说,就是隔绝了『佐贺再过去』的世界)。而城门管理委员会则是掌管人员出入境事务的民间组织——对于城门管理委员会这个组织这样的知识一点也不够。毕竟城门管理委员会具有相当悠久的历史,它的起源得追溯到长崎县「变成魔法王国」时的四百年前。现在的城门管理委员会在当时并非民间组织,而是与幕府有关!虽然对我这个出生在二十一世纪的小学五年级学生来说,听到幕府这个词汇真的会不禁觉得好笑,但是它其实最初就是一个由幕府在背后掌控,拥有治外法权的朝廷机构。该机构的职责便是针对「魔法师」与「魔法王国」而设,担负的任务相当于西洋社会中的教会(说起来这还真是讽刺的比喻,不过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当然,这个组织当时并没有像城门管理委员会这般稳重的名称,因为当时「他们」还不需要任何掩人耳目的伪装。距离这个组织着手「设计」了「城墙」,并且将它「搭建」起来的一连串行为,则是在该组织创立之后好一阵子的事了。「他们」开始以「城门管理委员会」自居,是在明治维新以后,这个组织遭到解体、从政府机构转为民营机关作为转捩点。在此之前,修得一身「擒杀魔法师之术」的「这些人」,当时所做的事情就是「猎杀魔女」——这种行为实际上叫作「狩猎魔法师」(不用说,这便是水仓莉丝佳被称为『红色的时间魔女』的这种别名习惯源头),这个职务在「魔法师」被赋予「人权」的明治维新时期遭到解除,于是「他们」从此之后便为自己冠上了城门管理委员会的名称,变成只是记录长崎与佐贺县之间民众往来的和平组织。也就是说,「他们」从「只有少数人知道」的组织,变成「谁都不知道,但即使不知道也无所谓」的组织——不过这种改变终究仅止于形式上的层面……
「嗯!你的名字是念做『供牺创贵』吧?真是帅气的名字呢!」
我之所以会知道这个组织的真相其实纯粹只是巧合。我的父亲——供牺创嗣,现在刚好是负责维持佐贺治安的警察机关,佐贺县警署里头的干部。虽说这个社会表面上一切都安然无恙,但是这个佐贺县警署的辖区,却是全日本唯一一个必须终日面对「魔法」威胁的地区。而我父亲便是警署里负责「安全管理」的干部,所以我才会知道「他们」的存在。我只是碰巧知道「这些人」,从古至今,就连短暂的瞬间,都不曾随着局势改变作风。我只是碰巧知道知道「这些人」,城门管理委员会,在佐贺县警署对于法律上被否定的「魔法」不得不采取消极的态度的状况下,至今仍然用佐贺县警察署当幌子,持续着「狩猎魔法师」的活动。因此,自从一名住在长崎县魔道市。森屋敷市的少女为了寻找「尼禄多德普」——亦神亦魔,亦光亦影的大魔导士,水仓神檎而千里迢迢地跨越了「城门」,来到佐贺县,从我跟这名跟我同年龄,叫作水仓莉丝佳的少女一起行动开始之后,我就十分留意「这些人」,即所谓城门管理委员会他们的动向。我跟莉丝佳一起行动到现在无为止大概是一年又数个月之久——说真的,先不管所谓的面子问题,我真的觉得自己能撑到现在还挺厉害的。然而,我现在心里所想的——在暑假开始前的结业式这天,也就是今天,我竟然就在学校返家的途中遇上了「这些人」。这也实在是太超过了吧?
「咦?哎呀?你不是姓供牺吗?嗯——那是念做『kyougi』?啊!不对,不对。仔细想想,你父亲既然姓叫『kugi』那你的姓氏不可能有其他的念法才对——那是我把名字念错了吗?嗯——是念做『souki』?」
「那念做『kizutaka』喔——大姊姊。」我没办法忍受自己的名字被别人乱念,终于出口打断了对方还没说完的话。我的言词中刻意地压抑了敌意,也不摆出迎合的意思,只用适当的音量跟语气继续说道(至少在我的意识里面是这么想的)。「问别人的名字之前,请你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吧,大姊姊——如果是个模范的成年人,应该可以做到这一点才对。」
「哎呀,真是对不起。经你这么一说,我确实应该这么做。这真是相当有道理的一番话呢。嗯——名片、名片!」
她身着一袭黑色的装束,一条黑领带,一双黑皮鞋。在这身城门管理委员会的黑色「制服」之外,她还戴上了一副该组织的注册商标——太阳眼镜,以及一头完全向后梳理的发型。她用一个非常时髦的发夹将后脑杓多余的头发别了起来,这个造型让人十分在意。不过,最让人挂心的还是她两颊上黑色线条所画的纹饰。那图案就像是什么魔法阵或魔法式,但其实不是这么回事——关于这个纹饰我也只是在偶然间听到的,所以不好表现出一副自己很博学的样子——那是「解咒纹」。
「我叫作椋井躯,在城门管理委员会中的秘书室里工作。我有抗魔法技能三级的证照。嗯——其实我是会长的秘书啦。」
这个叫作椋井躯的女性深深地鞠了躬,同时递出了一张与她自我介绍内容相仿的黑色名片。椋井躯……真是不正经的名字。搞不好是假名……哎,是不是假名也没什么关系。问题是她名片上的头衔!秘书(而且是会长的秘书)。哼……这下可累人了。总觉得我遇上了一个好像是个大人物,却又不见得是如此家伙。总之我陷入了一个相当微妙的状况。早在离开学校的时候,我心里就涌现一股相当不妙的预感,于是我拒绝了同学的邀约,独自一个人走上了回家的路(哎,反正我今天原本就计划好一回到家就马上要往莉丝佳那里去,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那群愚钝无能的同学一起嬉戏)。然后我来到了距离学校不远的公园旁边,这位身着「黑色装束」的女性看到我开口就是:「嗯——小弟弟,你等等。」说完便拿着一张照片贴到我的脸边,比对着我的长相。尽管我旋即意识到这家伙是城门管理委员会的人,但是却依旧满不在乎地让她带我到了大楼中间杳无人烟的小巷……这样的应对方式好像还是有点不妥。我原本是想,反正从长远的角度来看,无可避免地要跟城门管理委员会的人接触,如果对方只是一个人,那也没什么好怕的,要是顺利的话也许还能够套些情报出来。然而,眼前这个拥有「秘书」职位——不客气地说,这个嘴里反覆离不开「嗯!」的发语词,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其实一点也不适合全部向后梳理的发型(反而跟时髦的发饰比较相称),她的存在让我完全失去了干劲。哎,仔细想想,能对人造成这样的影响,也许真可以说是大人物吧。
「城门管理委员会!」我开口说道。「……委员会的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啊,抱歉,我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所以不会有问题的。」这个叫椋井躯的女性笑着面向我说道。乍看之下,那笑容中没有丝毫的不自然。既看不出来她有说谎的样子,也看不出她是否巧妙地掩饰了说谎时会有的反应。总之正确的说法是,现在这个状况尚看不出她究竟是哪一种。「还是你没有时间呢?啊,对嘛!还有暑假作业要写是吧?」
「我才不会让自己过那种暑假开始就写暑假作业的低俗人生。比起这个,你有什么事呢?请你放心——我完全没有要探你的底,顾左右而言他,或模糊焦点的意思。」
「……嗯,真是镇定。你的心脏到底是什么做的呀?叫人一点都不觉得你只是个小学生。」椋井躯说着说着,不知为何脸上的表情有点难为情。「那么我就单刀直入地说明来意吧,供牺同学。」
她说完之后顿了一下,然后改以正经八百的口吻再接着说道。
「供牺同学。供牺创贵,请你马上把『光碟』交给委员会。」
「…………」
「光碟」——尽管「光碟」这个词汇包含了各式各样不同的种类。但是此时此刻,城门管理委员会对我——供牺创贵索取的「光碟」,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那唯一的一张……没错,她所指的正是我之前在深山里的废墟,片濑纪念医院遗址得到的那张「光碟」。那时我们付出了惨烈的牺牲,现在不说,也许这样的牺牲今后都会在供牺创贵跟水仓莉丝佳心里留下深刻的影响吧——我们与影谷蛇之(别名为『影之王国』)交战之后,得知「光碟」所藏的位置。在片濑纪念医院遗址,我们赌了命,真的是赌上性命,无论是我还是莉丝佳都有可能命丧黄泉,在奋力一搏才抢下来的那张「光碟」,那是水仓神檎交给影谷蛇之与火住巅两名魔法师掌管的东西,是现在唯一跟水仓神檎扯上关系的线索!——仅有的线索,除此之外不可能有其他的「光碟」了。
「你不用猜——我们什么都知道。我们知道你父亲是握有整个佐贺县警署实权的
供牺创嗣。我们还知道你跟『尼禄多德普』的女儿——水仓莉丝佳一起合力消灭了许多的——正确来说是九十三名邪恶的魔法师。我更知道你们这样的行动不只局限于佐贺县,甚至在福冈县博多市的医院里也消灭了一名『风』之魔法师。除此之外,那个掳走你同学在贺织绘的魔法师也是你们消灭的。水仓神檎的「外甥」,同时也是水仓莉丝佳仰慕的「大哥哥」,你们跟这个名叫水仓破记得魔法师接触也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就在前一阵子,你们在片濑纪念医院遗址从『影之王国』与『火之祭』手中得到他们所保管的『光碟』,以上所有的事情我们全都知道。所以不管你想模糊焦点或转移话题都没有用。不过,你说你没有那样的意思,嗯——那我还要感谢你呢。」
「……」
「哎呀,怎么沉默了?嗯——我有哪里搞错了吗?」
「你搞错了三个地方喔。」我说。「椋井姊姊,你刚刚说了三次『消灭』,这点你搞错了。」
「搞错了?哪里不对?」
「我们不是消灭那些魔法师,而是『杀掉』他们。」我开口答道。这不是能够别开眼睛的时候,必须用肯定的语气面对。「我们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桔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扶师,杀了魔扶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桔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杀了魔法师。我们就这样杀掉了九十三个人。其中也有集团式的对手,所以要是你单纯用数字加以计算我们的经验,会让我觉得很困扰。不过这些事怎么了吗?跟现在应该没有关系吧?尽管你得意洋洋列举出我们的表现,我也没办法回应你的期待喔。」
「的确,那跟现在没有关系。」椋井躯露出了苦笑。彷佛我的言语戳到了她的痛处。「是啦,关于『那又该怎么办』的问题,对我们而言——至少对现在的我来说——是没有任何相关的计划。」
「没有吗?这倒是让我觉得有点意外呢。」
「没有。」椋井躯点点头。「不论是怎么样小心翼翼得进行!我们早就掌握到有『魔法师』单独进行『狩猎魔法师』的行动——但是我们是一直到最近才知道当事人其实就是水仓神檎的女儿跟供牺创嗣的儿子。」
「…………」
「说起来,我们之前也还不知道水仓神檎有个女儿这件事呢!虽然这在『魔法王国』可能是众所皆知的事,包含他的『外甥』……哎,这也是跟现在没有关系的事情啦。」
「——这样啊。」
原来如此,看来我跟莉丝佳到目前为止,在隐藏身分上出乎我们自己意料的成功。这么说,我们的的行迹是从片濑纪念医院遗址的那件事开始曝光的吧?而委员会也独自在追查这张「光碟」的消息。或者是——或者是……
「也许会长本身有打算要拿这些情报跟供牺创嗣做交易吧?但是,嗯——不管怎么样,在现阶段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改变。」
「要怎么做是你们的事。也许这么说有点多余,但是对我父亲来说,我的事情根本不可能构成交易的条件。虽然他并不知道莉丝佳是魔法师,大概只有这个能够叫他感到吃惊而已吧。不对,也许他根本连这件事也都已经知道了。」
「哇,你真的让人一点都看不出来你只是个小学生。」
「我是小学生呀。我甚至会乖乖地写好暑假作业呢。」我说。「不过说实话,你们没有因为我们的所作所为而『制裁』我们的打算,这倒是让我着实安心了下来。这么一来,我也不需要挑起无谓的战斗了。」
「战斗?」
「要是你们愿意的话,我有想过要城门管理委员会的人接触时,试着提出站在同一阵线的要求。」
「哎呀,原来你出乎意料地是个和平主义者啊。」
「也是啦……不过另外也是因为最近我学到了很多,不想随意招惹别人的仇视。」我说。「不过,我们当然没有办法建立友善的关系吧。」
「是啊,因为我们的『目的』是在你们手上的『光碟』嘛。」椋井躯接着说道。「对于你们——供牺创贵跟水仓莉丝佳!我们究竟该探取什么样的『态度』,这是在『光碟』到手之后才会决定。」
「……」
「因为组织里崇尚鹰派的那些人也把水仓神檎的女儿视为眼中钉,主张以暴力将『光碟』强行夺过来便罢。所以很遗憾地,我们还是得要有所警戒。」
「警戒?对水仓莉丝佳吗?」
「也包括你喔,供牺君。」椋井躯刻意地用字正腔圆的口吻答道。「尽管委员会的成员不少人将你比做『水仓莉丝佳的跟班』而不当一回事。不过以会长为首的人却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你与其说是个『跟班』,倒不如说是她的『军师』才对呢。」
「你使用的词汇太古老了,我听不太懂。请你不要忘记你现在是在跟十岁的小孩子说话喔。」我说。「总之,你是要说,你们也是和平主义者是吗?」
「……不过就是两个小孩子罢了。」椋井躯说话时带着叹息。「我们没有扳不倒你们的道理,只是这么做就无法避免最低限度的损伤。我可不希望你将这样的考量当成是和平主义者的象征。」
「我可没天真到会有这种愉快的误会,请你不用担心。」我带着丝毫没有显露出惧色的表情答道。「贵组织的事迹,我已经从家父口中知道得非常清楚了。」
「那就好。」
椋井躯挽起了右手腕上的袖子,确认了时间。虽然我觉得这段对话已经持续了好一阵子,但是实际上应该没有谈得太久才对;在椋井躯身后的大马路上还可以看到我们学校的学生背着书包成群离校的模样。我现在身处的状况要是让哪个认识的人看到了便会造成相当的麻烦,不过有这个大姊姊挡在我的面前,从马路那头应该看不到我的样子才对,应该不需要在意这一点吧?再说,其实我现在也根本没有余力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那你打算怎么办,供牺君?」椋井躯带着催促似的语气开口对我说道。「如果你不打算要将『光碟』交给我们,那你不妨直说。不过要是事情演变至此,委员会将倾全力强行夺取就是了。我想你也应该明白我们现在不是能够顾及形象的时候吧。」
「你说不能顾及形象的理由,是因为最近『六名魔法师』越过『城门』的那个事件吗?」
「对,就是那件事。」
椋井躯点头回应我的问题。关于那「六名魔法师」的事情,我跟莉丝佳已经从她的堂哥——水仓破记,能力是操弄不幸,别名「大哥哥」、「专司迫害的博爱魔法师」,口中得到了情报。就在前一段时间,有「六名魔法师」几乎在同时跨越了城门。他还说,这六人之中拥有别号的有五人之多。尽管我们还无法参透这句话究竟代表了什么意思,但是别名「尼禄多德普」的水仓神檎跟这件事有关,几乎可以确定了。虽然这「管理城门」的城门管理委员会不可能不知道这「六名魔法师」的事,但是委员会终归还是将他们视为威胁的事实,此刻我才明白地感受到。没错,对他们而言,这个威胁棘手到让他们无暇顾及我跟莉丝佳的事情。
「……」
不过这还真是糟糕,我究竟该怎么办呢!现在这个状况要是顺利的话,即便无法跟城门管理委员会建立同盟关系,也可以不用发展成敌对的立场了。从这个气氛看来,我们今后是可能有办事方便的空间。当然,即便城门管理委员会给了我们这样的方便,只要稍微遇到了什么变故,马上也就烟消云散了。他们会遵守约定这种事,我可是想都不敢想。我就先不提,但莉丝佳的情况还是得要列入考虑。莉丝佳,水仓莉丝佳似乎是个不喜欢因为自己的私事,造成无辜的「人类」死亡……不对,不只是人类,就算对方是魔法师,莉丝佳也不希望非「邪恶的」魔法师因为她而死……不、不,不止如此,尽管是「邪恶的」魔
法师,莉丝佳心里真正的想法应该也不希望对方为自己而死——至少现在这个十岁时的水仓莉丝佳是如此。我是没有从她口中明白地听到这般不中用的论调,不过一直到最近,我也才察觉到她似乎有这样的倾向。虽然莉丝佳不是那种面对敌人朝着自己而来,却会天真地吐露出这种想法的圣少女,不过她大概完全不想在中立的立场之下跟城门管理委员会的人交战吧?就算莉丝佳心中唯-的悲愿得要铲平那座高耸入云的「城门」才得以实现,也是如此。一想到这里,我便想要极力避免在此刻选择与委员会敌对的立场。我这样的决定并非是想要讨好莉丝佳,不过也没有必要为了让莉丝佳不高兴而特意涉险吧?再说那张「光碟」根本……
「——!」
我忽然停止了思考……不,是被迫停止思考,眼前这个状况让我完全无法继续思考下去。面对沉默的我,椋井躯正在等待我的回答。然而,我在她身后那条大马路上,看到了一个小学生。
「糟——」
「嗯?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
我将就要脱口而出的话语又吞回了喉咙里去,然后装出一副神态自若的模样。我自然地将视线缓缓投射到我的脚边——为了将目光从椋井躯身后的大街上移开。面对我的举动,椋井躯当然表现出了一副不解的表情,然而她只是微微偏着头,并没有对这个状况待别地深究。她的表现让我觉得松了一口气。不过其实我并没有特别得救或怎么样,也没有陷入什么危机。但尽管如此,我还是不禁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唉,真是的。在这种场合下看到「她」背着书包放学时的身影,就算是我,也不想叫出她的名字——「系」。
「…………」
系,她以系场依朵千为名在小学就读,蓄着一头黑发,额头上总是贴着好几块OK绷,前些日子才转学到了我担任班长职务的五年樱班。她成天穿着一身松垮垮的衣服,是个非常醒目的怪女生,明明才到班上没多久,马上就跟同学打成一片。然而,她其实是个魔法师。而且还不是普通的魔法师,是能力超强的那种。除此之外,她也不是个普通的小女孩——她的年龄,根据她自己的宣称(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已经有两千岁了。她的属性是「肉」,能力是「分解」;她矮小的身躯可以变出五百一十二张嘴巴吞噬各种物体——甚至也包含『魔力』!并且分解、消化、吸收,变成自己的东西。这个可怕的魔法师对于全身以魔法式跟魔法阵所构成的莉丝佳而言,简直有如天敌一般的存在。如果问我怎么会知道这些事,那是由于为了那张「光碟」——椋井躯现在跟我要的那张「光碟J,我们在片濑纪念医院遗址所面对的对手不是别人,正是系。当时我跟莉丝佳赶到片濑纪念医院遗址,那张「光碟」的管理人之一——火住巅,已经被系张口吃掉了。面对这个出乎意料的「天敌」,我跟莉丝佳遇到了相当大的危机,最后还是辛苦地击退了系。尽管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我们还是获得了胜利,取得了「光碟」。在那之后刚好过了十天,系便以转学生的身分来到了我的班上。她的目的尚不得而知。虽然我认为她一定是以我为目标,「伪装」成转学生,但是她一点也没有打算对我出手攻击的迹象。而且我们的对话中别说是「光碟」了,就连「魔法」的事情她都没有开口提过。真的就好像是一个个性活泼开朗的转学生一样——
『小贵,你喜欢什么样的音乐?』
『小贵的身高多少?』
『小贵生日是什么时候?』
『小贵喜欢的女生要有什么样的身材?』
『小贵,我可以去你家玩吗?』
大概就是这样的内容。我们对话就只有这种形式。总之都尽是些言不及义的内容。至少,那绝对都不是些曾经彼此厮杀过的对象之间该有的谈话态度。她的表现彷佛片濑纪念医院遗址发生的事根本不曾存在,只不过是我在做梦罢了。我虽然也针对这个现象跟莉丝佳商量过,但是她面对这个「天敌」却表现出一副不愿积极接触的态度,给了我这样的结论:「既然对方没有特别的举动,就不要管她了。」其实只要对方没有出手,那我也不可能探取什么「应对」的手段。不过只要我还具有班长的身分,我就不可能无视于系的存在。就在互相刺探和模索人际关系中,终于等到了今天,学期的结业式。不过,这个女生怎么说也不用在我跟城门管理委员会的人谈话的时候从我的身边经过吧?真是棘手,除了棘手之外没别的词汇可以加以形容了。
「……没办法了。」
「嗯?」
「我说,没办法了。」
对,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对我跟莉丝佳而言,现在这个状况无论朝哪个方向发展都结果差不多,可以说是要选择回避或迎战都可以。然而对系来说——却不是如此。要是我在此刻选择了与城门管理委员会敌对的立场,他们一定会对我展开比起以往更为深入,更令人厌恶的调查行为。这么一来,他们当然会注意到系,也就是系场依朵千这个在暑假之前这种不自然的时间点转学进来的学生。尽管现在系相当巧妙地隐藏了自己真实的身分(我跟莉丝佳更不可能对别人提起这件事),但是,只要城门管理委员会的人稍加调查,那她的伪装一定非常轻易地就会曝光吧?我想起了委员会行使「狩猎魔法师」的行径,想起了他们的行为,还有那些「邪恶」魔法师的下场!那些绝对不可能公开的,邪恶魔法师悲惨的死状。不过系当然也不是笨蛋,她一定已经做好面对城门管理委员会的准备了吧?然而,就算我真的知道她做了什么样的防范措施,但这跟我现在有没有办法让自己设法使委员会的矛头转向系这个问题,实在是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并不是特别要袒护系,我只是遵循自己在片濑纪念医院遗址时看待她的态度罢了。要是我在这时候对身为城门管理委员会一员的椋井躯说:「啊!那边有一个魔法师!」那么她一定兴奋地马上联络同伴,开始追捕系。我尽管知道这么做可以让我从眼前这个危机中脱身,但我一点也不想这么做。搞不好,城门管理委员会能够得知「光碟」与莉丝佳「狩猎魔法师」的行动,都是因为追捕系这个魔法师而得到的额外收获。虽然的确有这样的可能性,尽管我知道将椋井躯注意的焦点转移到系身上的策略可行,我也不会想要这么做。虽然这么说也许会让莉丝佳觉得不高兴,但是系这个人,该怎么说呢?总觉得她是个让别人无法讨厌她的人。化身为转学生,收起了凶暴个性的系场依朵千当然是如此,不过我们在片濑纪念医院遗迹彼此厮杀的过程中,非常诡异地,我怎么也无法从她身上感受到任何敌意。她跟莉丝佳不一样,是个让人很容易理解,非常讨人喜欢的女孩(虽然实际上她已经不是小孩的年纪了)。因为这些缘故,加上我现在也不是陷入了特别的危机,我并不想将她也拖下来淌这趟浑水。我并没有特别想要卖她一个人情,我并没有这样的嗜好,其实就是那种「这里交给我,你快走!」的心态,我带着半开玩笑的心情想在此尝试看看——对于打发时间来说,这么做也不坏。
「你是说那张『光碟』嘛——」
我试图不让椋井躯因为什么闪失而回过头,以非常慎重的方式开口对她说道。跟我预期的一样,她发出「嗯——呵呵……」的声音,旋即随手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本笔记,配合我的身高而弯下了腰。
「那东西现在让『某个人』保管着。」
「『某个人』?」
「你们没有调查到这个部分吗?哎,就是我的朋友嘛。就当作朋友好了。是个认识很久的朋友。」我在言谈中刻意地进一步吸引对方的兴趣。「会把『光碟』交给他是因为我觉得那里是最安全的,比起放在其他地方都要来得安全。当然,我也拜托了对方帮我分析那张『光碟』。虽然最后没有得到什么我们所期待的结果。」
「那是当然的啦。」椋井躯摆出一副她早就知如此的表情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那怎么说也是水仓神檎的所有物,更特别交给『影之王国』还有『火之祭』保管的『光碟』资料呢。我是不知道你说的『某个人』用了什么样的方法,不过没有专业知识跟专业器材的普通人是不可能分析出『光碟』里的资料的!」
「不对啦,根本不是那种层次的问题。」我用十分笃定的语气开口说道。「那张『光碟』里的资料——是空的。里面连一个位元组都没有。」
「……咦?」
椋井躯不禁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
「那张光碟是空白的。就好像刚出厂的一样,是一张完完全全没有写入任何资料的空白光碟喔。当然,光碟表层完全没有施加任何魔法方面的处理。这个结论是善于判断这种细节的莉丝佳口中得到的,所以应该不会有错才对。那张『光碟』跟附近的电器用品店贩卖的空白片一点差异也没有。跟那些商品放在一起,就分不出来哪一张才是真的了。」
「已,已经混在一起了吗!」
「那是比喻啦。再怎么说也不会有人做这么白痴的事情的。」面对椋井躯夸张的慌乱态度,我带着苦笑继续说道:「你要我把那
张『光碟』给交出去,那我就乖乖听话吧。反正那对我们来说已经是没有用的东西了。」
「不,不过……嗯——你们不会看漏了什么东西吗?」椋井躯带着一副忘了该工作的模样开口问道:「那张『光碟』怎么可能会是空白的呢……怎么会……」
我猜,大概不止眼前的椋井躯,包含整个城门管理委员会上上下下都认为那张「光碟」会对他们有非常大的用处吧?这张我跟莉丝佳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投以太多期望的「光碟」里,没有存放任何资料这件事情对我们来说并没有造成这么大的冲击(虽然多少也会觉得我们为了那东西而跟系展开那般激烈的死斗有点不值啦……),但是对城门管理委员会来说,似乎就无法这么轻松地看待这个结果。尽管我是没有要协助他们的义务,但我还是接着补上了一句话。
「当然啦,尽管否定存在的事物容易,但否定不存在的事物却相对得困难,如果比照这样的论调的看,那也许就真的像大姊姊你说的那样,我跟莉丝佳还有那位『某个人』,也许在分析那张『光碟』的时候都漏掉了『什么重要的讯息』也不一定。所以你不是说要我把『光碟』交给你吗?那就请你们尽兴地分析那张『光碟』吧。反正就算你们找出了那个我们看漏的『重要讯息』,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
我省略了最后一句话:「哎,就算真有什么重要机密,这些委员会的人也不会对外人透露,或对我们透露。」一方面没必要说出来让眼前的气氛变得更糟糕,再说根本也没有说出来的必要。那张「光碟」是空白的这件事,几乎已经是没有翻盘余地的事实了。光碟上既没有物理性的防护措施,也没有施加魔法加以保护。无论是魔法阵或是魔法式,连个残存的形象都没有留下来。这样的结果是根据枫经手调查而得出的结论,再加上我跟莉丝佳也都亲自确认过了,大概不会有错了。
「请放心,我不会随便找一张假光碟交给你的。要是你不放心的话大可把我家里所有的光碟全都带走。要拿走那个『某人』家里所有的光碟也随你的便。不过,就只有莉丝佳家里的东西拜托你不要动喔。如果可能的话,我是想避免让她跟委员会的人有直接接触的机会。毕竟要是刺激到她身上水仓家的血缘可就不好了。」
最后一句话是我用忽然想到的说词胡捏出来的,因为若是要设法让城门管理委员会跟莉丝佳之间的直接会面延后,这样的说法是必要的处置。那句话应该不至于会被当成是只是虚张声势而毫无说服力的言论才对,毕竟她可是那位水仓神檎的女儿呢。虽然我神檎丝佳的实力似乎被委员会给低估了,但只要他们还保有最低限度的警戒心,他们应该就不会探取强攻策略才对。
「没有那个必要。是不是真的『光碟』只要确认过外壳就可以知道了。」
「是吗?那么我明天有空,明天拿给你们可以吗?」
「不行。如果真如你说得那样,那么『光碟』到手的时间是越早越好。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现在就可以拿到手。」
「这样啊。那让我打个电话吧。如果那个『某人』现在不在你们手上,我希望手里的这张牌不要曝光。我需要-点时间。」
「这么一来,今天我大概去不了莉丝佳那儿了吧。」我心里一边这么想,一边盘算着今后的布局。总之,即便今天将「光碟」交了出去,我们似乎还得要找一个更加正式的机会跟城门管理委员会好好进行一番谈判。只要一想到也许真的非藉助父亲的力量不可,我就开始感到非常沮丧……
「嗯——那就照你说的方法做吧。尽管那不是我们能够接受的提案,不过大概也没办法了。嗯——我们就先分开,待会再找个地方碰面吧。」
「好的。那到时候就请你们加油啰。也许这么说你不相信,但我可是很期待你们解析那张『光碟』的成果呢。每个人都拥有一身『杀死魔法师之术』的城门管理委员会一定可以用我们无法想像的独到方式,解析出那张『光碟』内容吧?」
「嗯,是啊——」
就在椋井躯点头回话的时候——
「那是不可能办得到的啦。」
有人从背后抓住了我的颈子。
「……!」
不,正确来说,也许应该是有人从从后方扑到我的身上,将双手环抱住了我的脖子。那双手轻柔地环绕在我的颈动脉旁,然后一张脸贴近了我的脸颊。同时我嗅到了一股OK绷的味道、「她」对我,还有对椋井躯露出了微笑。
「——系!」
「嘿嘿,就是我啰!」
她的唐突登场让我一下子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面对这样的我,她则彷佛正使出摔角中的绞首技一般,整个人固定在这个姿势下面向前方,同时开口要我们别介意……说什么别介意,她到底为什么会后面冒出来?前一刻我才看到她从椋井躯身后的大马路上走过,怎么会在我身后出现——
「魔法师啊,最喜欢从背后偷偷地靠近人家了喔。小贵真是有够不用功。」
系说话时露出了她嘴里尖锐的虎牙。这句台词对我而言可是新鲜得让我吓了一跳。自从她转学过来以后,就连魔法的「魔」字都没对我提起过。如今她却在这种状况下,眼前就是城门管理委员会的这个场合,毫不犹豫地承认自己是魔法师。她该不会是失去记忆了吧?还是双重人格?或者在我班上的那个系场依朵千根本只是个跟系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学生?我为此而感到惊讶不已。然而事实却都不是这么一回事。系只是单纯地扮演着一个活泼的平凡五年级小学女生罢了。不过尽管如此,这般令人感到讶异的事情也不过就只能算得上是有点新鲜,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至少比起下一刻我所感受到的惊吓——超乎寻常的异状——这次的经验真的算不上什么。
「——」椋井躯看着系。「——系小姐!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城门管理委员会的人看着魔法师——她一本正经地并拢着手脚,摆出一副标准的立正姿势。这个组织的人从古至今一直持续着「狩猎魔法师」的行动,面对魔法师,就会二话不说地将他们消灭。属于这种反魔法、反魔法师的民间组织的人,竟然会对这名叫作系的魔法师摆出敬畏的态度。这个状况对我来说犹如初见哥白尼绕日运动学说的基督教徒一般,惊愕的程度远远凌驾于近期之内所有的同质经验。
「哎呀,真是有趣。」然而系面对这个状况却显得十分坦然。「一位河野小学五年樱班的小学生,在放学必经的路上偶然通过这里有这么奇怪吗?小贵,你觉得呢?」
「……这么说是没错啦。」此时不答腔也挺奇怪的,因此我便自然地附和了她的提问。「是没什么好奇怪的地方。没什么好奇怪的……」
「就跟你听到的一样,没什么好奇怪的啰,椋井。」系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直呼椋井躯的名字,「你是城门管理委员会的会长秘书,就身分而言你比我高,应该没有必要摆出这么拘谨的态度吧。我不过就是个用过就丢的士兵而已。你这样的态度让人觉得很有趣。」
「可、可是——」
此刻椋井躯所表现出来的动摇程度,比起知道「光碟」里面没有任何资料时更显得夸张。我既没有回头,也没出手赶走系,只是侧过视线窥伺着她,同时开口问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系,你一直到放学前从我手上接过联络簿为止,都对我隐藏本性这件事先略过不提。这位城门管理委员会的大姊姊,你认识她?」
「哎呀,你已经不叫我『依朵千』啦?真让人觉得寂寞。」
「回答我的问题啦。」
「这种强硬的态度真是有趣。你可是处在随时随地都可能被我吃掉的立场呢。」
「……」
系说完发出了呵呵的笑声。
「别担心,没事的啦。只要我的额头还贴着OK绷,用普通的嘴巴在说话时,就表示我尚未进入战斗模式,不会把小贵吃掉的。再说,我还没从你身上问出我想问的事情呢。」
「回答我的问题啦——」
听到我说的话,系再次发出了呵呵的笑声。
「什么认识不认识,我根本就是城门管理委员会的一员呀。」系回答得很干脆。「小贵跟莉丝佳的事情是我跟委员会报告的。将『光碟』的事情报告给委员会知道的人也是我。椋井今天会跟小贵接触的事情我也早就知道了。」
「系、系——」椋井躯慌忙地介入我跟系之间的对话。「不、不要跟非关系人讲这么多啦——」
「也是啦。以『狩猎魔法师』跟『管理城门』为务的城门管理委员会雇用魔法师这件事,要是被公开了可不妙呢。」系如是说道。她的表现别说是不妙,根本就是觉得挺有趣的。「除此之外,要是让小贵知道了成立城门管理委员会前身组织的人,也是隐瞒了许多事的我,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
剧烈的惊吓程度一下子又创新高——哈?系、系场依朵千,她不仅是魔法师,不单是城门管理委员会的一员,更是委员会的创始人……啊,不过就她的年龄如果跟她所宣称的一样是两
千岁,那在「魔法王国」成立的时间,以及城门管理委员会前身组织的创设之前,也就是说,她在四百年前早就已经出生了。虽然这些说法之间完全没有矛盾,但这样的事实也真的太过于唐突了。没想到系竟然是城门管理委员会的人。如果这是真的……要真是这样,那之前我们在片濑纪念医院遗址时的对战不就完全没有意义了吗?也就是说,我一直认为委员会的人全都应该戴着太阳眼镜穿着黑色装束,然而,身为魔法师的系从一开始就没有在这个规则之内?
「小贵,你吓到啦?」
「别说是惊讶了,这么说起来,你不就是城门管理委员会的会长了吗?」
「怎么可能。那些杂务我都交给适合处理这种事情的人去做了。」她满不在乎的说出了这样的论调。「我一直都待在前线部队,是个孤高的前线军人。就好像我之前跟小贵还有莉丝佳交手时一样,那些打仗的粗活都是我的工作。我是一个除了战斗之外别无其他能力的女人。」
……孤高的前线军人呀。真不知道她是开玩笑,还是打从心底这么想。这种形容方式实在叫人难以判别。不过……至少之前我们在片濑纪念医院遗址交手时,以一个魔法师身分独自战斗的她,完全没有显露出自己是城门管理委员会一员的迹象。当然啦,会有这样的感觉不只是我没有察觉出来,她本身也有隐藏这个身分的意图。但是……
「系、系小姐——」面对这个棘手的状况显得完全不知所措的椋井躯,发出了难堪的叫声:「拜托你不要这样啦!你、你这么承认,我这次的任务不就没有意义了吗?你应该要从头到尾都在暗地里观察供牺跟莉丝佳才对……」
「观察工作已经结束了呀。」系接着答腔。「也许应该说是,观察期间已经结束了。」
「…………?」
听到系的台词,椋井躯彷佛难以窥知其意的模样,露出了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我则好不容易在这阵连续惊吓而显得混乱的思绪之中平复了过来,试图将注意力放在系跟椋井躯两人身上,藉以理出此时此刻的实际状况。这么一来,是怎样?该说几乎跟我先前猜测的一样吗?在问题厘清之后回过头来看确实是如此,系转学到我的班上来,目的终究还是为了「监视」我跟莉丝佳。这样的结论虽然之前我没能从她的行为表现中得到任何线索,但是她比我跟莉丝佳先一步「铲除」了火住巅的行为,若是排除她个人的原因,而是属于城门管理委员会主导的一连串行动之一,那么这个关连性确实成立。因此,若是假设系必须要铲除所有的目击者,那么为何她会如此执意想要杀死我跟莉丝佳这点——在理论上也就可以说得通了。这么说起来,我早在十多天前,虽然自己没有察觉,就已经跟城门管理委员会有过第一次接触的经验了。就我在片濑纪念医院遗址对系的个性观察作为基础,我当时觉得她应该马上就会对我跟莉丝佳展开反击,并且试图夺回那张「光碟」。然而她没有这么做的原因是打算暂时将「光碟寄放在我们这边」吗……大概是因为系身为委员会的一员,在知道「水仓神檎」有个女儿之后,也没有办法贸然动手了吧?系不知是否为委员会内喜好使用武力的那一边,但至少她确实是为了观察我而转学进来的。嗯……不过,如果单纯只是这样,总觉得还是有哪个地方让人感到不解。对了,是「光碟」,问题果然还是在「光碟」身上。若是他们真打算将「光碟」寄放在我们身上,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现在这个时间点上,又要拿回去呢?就时机来说相当不上不下,而且如果要收回「光碟」的话,交给系来做不就好了。为什么非得要让会长秘书这等职位的角色登场不可呢?尽管从系跟椋井躯先前的对话看来,系是委员会的一员这件事似乎是属于最高机密。但是就算以这点作为考量——
「观察期间已经结束了啦,小贵。」系开口说道。「椋井,看来你似乎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要求担任这个任务的执行工作嘛。不过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身为会长秘书的你,『光碟』的回收工作怎么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咦?嗯——确实是有点奇怪……」
「因为其他的人都不方便嘛。因为这个缘故,这个任务才不得不落到你头上。其实我也是。现在已经不是进行观察小贵这种悠闲任务的时候了。虽然情势发展至此也是有它有趣的地方啦。反正也放暑假了嘛。要说这个状况来得正是时候的话,其实也是可以这么解释。」
「这,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们已经确认到了『六名魔法师』其中的一名,『眼球俱乐部』——人饲无缘的动向了。」
面对椋井躯的提问,系如是作答。
「哎呀,那个『魔眼师』——人饲无缘有动作了啊!」
「就如同你所知道的,那『六名魔法师』越过城门后,全部都失去了踪影,他们完全隐藏了自己的行动。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对我或者是对我们全部的人来说,直到前一刻都还有自由活动的余裕。不过在得知其中一名魔法师的消息之后,我们就连分一点时间到小贵还有莉丝佳身上的余力都没有了。关于这点你应该可以明白才对。」
「……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才需要回收『光碟』吗?」
也就是说——我们至今的行动都是受到了委员会的默许,而这件事情委员会那边没有放任我们不管的余地了。日前他们尽管得知了有「魔法师」在进行「狩猎魔法师」的行动,然而跟这件事有关的详细情报,在接获系的报告之前都没有曝光,这样的结果除了我刻意地隐藏之外,一方面也是因为委员会没有认真着手调查这件事,而放任「狩猎魔法师」的行径所致吧?换言之,即便在我们跟系遭遇之后,扣除系转学到我们班上这件事,委员会对我跟莉丝佳并没有探取任何行动。一切都是他们默许的,包含「光碟」的事情也在他们默许的范围之内。然而,在发现「六名魔法师」的其中一名之后,他们已经没有默许这种状况的余裕了。「眼球俱乐部」也就是人饲无缘!这个名字我曾经从水仓破记的口中听过。刚刚椋井躯是怎么说他的?「魔眼师」?所谓「魔眼」又是指什么?这个词汇就连莉丝佳也没提起过……
「没错,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我们改变了策略,必须要尽早收回『光碟』——这样的决议是昨天为止的结论。」
系接着继续开口说道。
「之前的决议是要我埋伏在小贵跟莉丝佳身边,找机会收回『光碟』。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你没有被告知『眼球俱乐部』的事情。可是现在已经不适用这样的决议了。」
「因为观察期间——」椋井将口中的词汇重复了一遍。「因为观察期间结束了,是吗?」
「对。」
面对椋井躯的提问,系给予了肯定的答覆,然后接着说道。
「今天早上,就是河野小学举办结业式的时候,『眼球俱乐部』似乎正在学校附近徘徊蠢动。」
「——!」
「——!」
我跟椋井躯全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此时的系依旧带着嬉戏的态度,维持着她双手缠绕在我颈子上的动作。然而,她的脸上却显出了正经的表情与严肃的口吻接着说道。
「他狙击的目标究竟是我呢?还是小贵?抑或者是不常来学校,甚至连结业式也没有出席的莉丝佳?这点我们尚不清楚。或者三人全都是他狙击的目标,这样的可能性也是有的。但是追根究柢,人饲无缘狙击的对象就在我们三人之中是跑不掉的。所以观察期间结束了。根据委员会的判断,他们于是『命令』椋井躯前往寻求观察对象——供牺创贵的协助,携手缉捕人饲无缘。若是小贵不同意,那就将他杀掉。是这样吧?」
「没、没有啦——」
尽管椋井躯表现出一副震惊的模样。然而,我只要一想到供牺创贵的名字擅自被放进了委员会的命令里面,我便觉得自己的感受一定比她深刻许多。
「还有,如果可行,就跟莉丝佳会合。怎么样,小贵?」
「哪有什么『怎么样』——?系,为什么我非得跟你合作不可?」
「哎呀?我们不是生死与共的伙伴吗?」
「明明就是死对头吧?生死与共的意义不能放在这里啦。」系一副故做亲密的样子,我有点愕然地回话:「就算真的是这样,我也不能让莉丝佳跟你碰头的啦!莉丝佳对你可是相当畏惧呢!」
「那是因为莉丝佳看起来太好吃了嘛。实际上也真的很好吃。」
「你可不能再把她吃掉喔!」
「我们合作嘛——小贵!在想要把邪恶的魔法师一网打尽的角度来说,我们的利害关系不是一致的吗?」
「这种话,才不是会把别人吞噬殆尽的家伙口中说出来的台词呢!对我来说,你也被归类在邪恶魔法师里面呢。」
「不要这么冷冰冰的嘛!」她不加以思索地把头贴到我的耳边喃喃说道:「小贵、小贵,我这样抱着你,可以让你感觉到我的胸部吧?软绵绵又充满弹性。莉丝佳也不可能带给你的感受,这种未曾有过的触感,很新鲜吧?」
「小学五年级的女生对小学
五年级的男生用色诱法,最好是有用啦!」
「而且莉丝佳最近也……」差点说出口的话我最后还是吞了回去。总觉得一说出口就会让整个气氛变得很白痴。
「尽管你这么说,我也知道小贵的用心喔。」系开口继续说道。「刚刚小贵在城门管理委员会的人面前,袒护了身为魔法师的我,你袒护了我这个魔法师,不是吗?虽然说这是在你还不知道我是委员会的人的情况下,算是误打误撞的行为,但是既然帮了我一次,那不是也可以帮第二次吗?既然帮了第一次,但是第二次却放着人家不管,你不觉得这样很没有诚意吗?」
「讲话不要这么任性好不好?自己的事要自己解决。这件事根本就是你们的问题吧?」
「……那种事情就算你不说出来,我也晓得啊!其实我本来不想承认的,但是我并不讨厌小贵唷!因为我不讨厌你,所以我甚至希望能够继续隐瞒自己真正的身分下去。就算那『六名魔法师』其中的一人在我们学校附近徘徊蠢动,只要那个魔法师不是『魔眼师』,也不会寻求你的协助的。」
系表示,因为这附近算是乡下地带,所以委员会影响力相对得薄弱。
「尽管要出动所有委员会的成员加以处理这个状况,那也得花上相当多的时间。要是在此之间对方先下手就不妙了。小贵是怎么想的我不清楚啦!不过我们委员会的人一向都极力避免在以魔法师为对手的时候处于被动状态。小贵,我们一向都要求自己在最迅速的状况下解决所有的事情。」
「那先不管。系,你之前说解析『光碟』的事情不可能办到是怎么回事?」我一方面想要藉机岔开棘手的话题。一面开口问道。「我不觉得那应该是之前费尽心思跟我们交手而想要得到那片『光碟』的人会说出来的话。」
「喔,你误会了啦。只是你们没有办法分析出来的话,那我们大概也不可能有什么突破。大概是就是这个意思。」
「……」
「其实我之所以会说出那句话,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基于『魔眼师』已经来到这附近,我们没有时间了。非请小贵一起帮忙处理这件事不可。」
「……『魔眼师』」我无视于系言语中的本意,迳自询问了我想知道的事情。「所谓的『魔眼』是指什么?那跟人饲无缘使用的魔法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吗?这么说起来,他的称谓是叫作『眼球俱乐部』是吧……」
「唉——」系仰起了头,发出了好似哀鸣的声音。「怎么会这样——小贵,你不知道『魔眼』吗?这样啊。所以你才会听到了『眼球俱乐部』这个称号还笑得出来——真是有趣。就是这种差异,让我,还有整个委员会的焦急都无法引起你的共鸣呢!」
「……」
仔细想想,椋井躯之前也露出了一脸惶恐的表情。看来对城门管理委员会的人来说,所谓的「魔眼」是相当稀松平常的词汇。「魔眼师」、「眼球俱乐部」……详细的内容水仓破记并没有多说,所以我一点都无法做进一步的联想。不过……不过怎么说,「六名魔法师」的其中一人来到我们学校附近的这件事,确实是个令人感到震惊的事实。虽然他的目的究竟是在我、系、莉丝佳,还是在那张「光碟」,这点尚不得而知。但是如果他想见莉丝佳的话,直接朝莉丝佳家里的咖啡屋去就好了,在考虑到他可能冲着带着「光碟」的人选,那比起莉丝佳,他出现的目的是为了我或系的可能性还是高出许多。城门管理委员会的人接到了系的报告而知道「光碟」到底在谁的手上,这点已经不言而喻,但是客观地说,我跟系究竟谁带着「光碟」真的不好判断。不,如果要问拥有「光碟」的人究竟是我还是系,一般大概会猜是系吧?至少对水仓神檎那边的人来说,应该会这么想才对。唉,真是的,要真是这样,那么我就没有理由冒险协助系跟椋井躯,甚至是城门管理委员会了。在知道系也是城门管理委员会的一员,甚至是这个组织的创始人这点后,我还是没有任何改变,没想要卖他们人情的意思。就像刚刚为了系而引开椋井躯的视线是白费功夫一样,在我的考量之下判断此时不需要在这个地方协助系(哎,就跟系所说的一样,那其实是个误打误撞的行为)。啊,对了!我想通了!直到刚才我还认为系是刚好从我跟椋井躯谈论着「光碟」的时候,偶然从旁边经过的,不过那时候的系,其实应该是为了寻找我,还有要求我交出「光碟」的委员会成员而来的吧。
「没办法了。那我就跟你说个明白吧,小贵。所谓的『魔眼』就是——」
她完全没有察觉我正在沉思,完全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开口就要解释所谓的「魔眼」。此时——异状出现了。
「呜……呜!」
怎么会这样——椋井躯发出了连呻吟也说不上来的声音……不对,她尽力地想要从喉咙中榨出声音,双手按在胸前,整个人就这么倒了下去。
「……咦?」
这个状况瞬间让我整个人呆住了……尽管我认为此时的反应算是最差劲的举动,我却只能这么做。因为当时的现场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没有哪里发出了光线,没有传来什么声音,没有飘出什么气味,没有接触到什么东西,嘴里没有尝到什么味道——什么也没有。明明就不应该有任何异状出现,然而——那个不应该发生的异状发生了。她,椋井躯没有因为任何不明的现象而有任何异常的反应。然而,此刻她的喉咙却失了声,膝盖像是关节坏掉了一般开始崩溃涣散。
「椋——椋井!」
我跟系迟了一刻终于做出了反应,连忙跑到昏倒在地的椋井躯的身边。然而椋井躯彷佛为了阻止我们一般,趴在地上的身体伸出了颤动的右手,她将大拇指对着我的方向……不对,不是对我。那只手指直指向我的身后。因为身体倒地的冲击让椋井躯的太阳眼镜掉到了地上。她的双眼瞳孔完全打开,视线已经无法聚焦,然而她的手势明确地指向我的身后。
「说明『魔眼』的人选,大概没有人比在下更为合适了吧……不,也许该说没有任何人比在下更不适合说明所谓的『魔眼』了吧?」
那是从背后传来的声音!那是今天我在这个大楼间的小巷中所受到一连串的惊吓里面最后的一次,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我此时回想起了前一刻系的口中提起的一句话——「魔法师最喜欢从背后偷偷地靠近人家了!」
「『眼球俱乐部』——人饲无缘。」
系脱口说出这个名字。说完,我的身后旋即传来一阵笑声。那是—恶心至极的,跟魔法师的形象完全吻合的笑声。
「让在下来告诉你吧,少年……不对,应该说不告诉你才对。」我身后的那名魔法师,人饲无缘如是说道:「所谓的『魔眼』,就跟字面上一样,就是会让看到的人死亡的眼睛。」
★
★
所谓的魔法,即是指施法者的精神而言,将人类的精神,也可以说是类似「心」的东西,加以释放到身体外侧的世界,这就是所谓的魔法。因此反过来说,只要观察施法者所使用的魔法,便可以窥知施法者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即使像水仓莉丝佳一样,被别人——就莉丝佳而言这个人就是他的父亲——水仓神檎,强行灌注了施法能力,这样的人也不例外。能够操弄自己内在「时间」的莉丝佳,非常足以代表她的精神层面,系可以使出在全身张开「嘴巴」的魔法,这个魔法也同样能够代表她这个人。除了影谷蛇之所使用的「固定」魔法之外,也没有其他魔法更能够与他的精神层面匹配了。至于「命运」——水仓破记所拥有的,能够干预偶然,操作不幸的魔法也就更不用多说了。那么我们假设眼前可能存在着以杀人为唯一目的的魔法好了——那并非利用召唤真空的结果杀人。也并非利用固定住对方影子的结果杀人,亦非召唤出不幸使之降临在对方头上以其结果杀人,更不是用全身张开的嘴巴把别人吞噬殆尽,以其结果杀人。而是非常单纯、非常纯粹地以杀人作为结果,达到杀人的目的。一看到就会死,假设这种魔法真的存在,那么使用这种魔法的人,其精神层面,他的人性究竟是多么难以衡量的概念呢?
「不、不可以回头——」
系发出了跟我们战斗时都没有从她口中出现过的迫切语气。她将我正想要往右边横转的头部用双手夹住而固定。此时的系依旧摆出了她出场时从背后抱着我的姿势,始终没有回头的意思。我们的面前,椋井躯已然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我们十分清楚此刻的她,无论我们怎么做都已经回天乏术了。她断气,死了——直到前一刻都还活生生地跟我交谈着的人,死了。直到前一刻都还活生生地跟系交谈的人,死了。这个冲击重重地刺穿了我跟系的胸口,然而比起眼前这样的情绪都要来得更为深刻的压迫感,此刻正站在我们的后方。
「系、系——」
「被对方取得先机了——」系咬牙切齿地表现出一副十分懊悔的表情。「可恶——怎么会这样!这样子一点都不好玩——」
然后系开口对背后的魔法师说道。
「人饲无缘,你就站在我们身后吧!」
接着又是从身后传来
的——
「哈哈哈——」
一开始是一阵笑声。
「好久不见……不对,应该说初次见面吧?系小姐。」他的声音中有刻意装出高尚的造作口吻,直叫人觉得心头无名火起。「在下的名字正是人饲无缘,正是别名『眼球俱乐部』的人饲无缘。」
「呜——」
此刻在系齿间摩擦的声音更显得激烈。不能回头——只要无法回头,便不能看清楚对方的容貌。站在我们身后的人饲无缘究竟长什么样子,我完全无法得知。不过从他口中粗犷的音质判别,他应该是个壮年男性。「六名魔法师」的其中一人,「眼球俱乐部」——人饲无缘。
「基于眼前这位少年似乎正在寻求某人为他针对所谓的『魔眼』做出解释,于是在下便实际杀了那个女人给你看看,怎么样?看了之后有什么感想?那就是所谓的『魔眼』啦。看到的人就会死,看到的人就会死,看到的人就会死——只要跟我目光对上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条。这是不需要魔法阵或魔法式,甚至不需要咏唱咒文的一种——终极魔法。」
「终极……魔法?」
不需要魔法阵、魔法式,也不需要咏唱咒文的魔法?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种魔法?就施放魔法来说,咏唱咒文的义务是绝对必要仪式,为了补足这个缺陷,因此也有魔法式跟魔法阵!最少必须在其中三者中选择一种做为媒介,才有办法发动魔法才对。至少我至今所碰到过的魔法师全部都必须遵循这样的法则。应该无论魔法师的能力等级有多高,都必须遵循这样的法则才对,然而这家伙却不受这种法则的制约吗?那魔法叫作「魔眼」,这就是「魔眼师」吗?我看着系。「虽然很不甘心,但确实就是他说的那样。」这是她给我的答案。
「那就是所谓的『魔眼』。只要目光跟他对上了,那就只有死路一条。别说终极的魔法了,根本就可以称得上禁忌的咒术。那是魔法师绝对不能越过的领域,以悲愿做为魔法构筑的媒介。过去从没有人成功踏入这个领域……」
「只有一个魔法师例外。」
身后的人饲无缘以骄傲的语气插嘴说道。
「那就是在下了,少年。」
原来如此。总之,所谓的魔眼大概可以说是邪眼恶魔(EvilEye)的魔法版。虽然邪眼恶魔根据各个文化的传承差异,有着许多不同的形式存在,但是追根究底,其实就是指能够杀人的眼球。那是在所谓的「视线」还被人信以为真的时代基于妄想而创造出来的产物。实际上眼球是接受讯号的器官,并不会射出所谓的「视线」。然而所谓的邪眼恶魔这东西的形象,实则接近蝙蝠或海豚的超音波功能,它以「魔眼」的形式在魔法王国保存了下来。虽然我从未听过所谓「终极魔法」这样的词汇,不过我觉得它应该只是一种迷信之类的东西吧?它就跟「雷神会取走夏天光着上身的小孩肚脐」这种大人哄骗小孩子的说法一样,实际上所谓的「雷神」并不存在。而所谓的「魔眼」也不存在——明明应该不存在的才对,然而眼前却有这么一个例外。一名不受制约的魔法师。系还有城门管理委员会的人全都对这名「魔眼师」抱持恐惧。他们为此而前来请求我协助的理由,我终于在此刻明白了。
「……」
然而,此刻我的心中却依然存在着尚未解开的疑问。对,为什么这个「六名魔法师」之一的「魔眼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那?」
系带着不安的情绪低声开口说道。看来她已经有所觉悟了。只能说她真的很厉害,她看来已经从椋井躯以出乎意料的方式「遭到杀害」的冲击中平复过来了。
「你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总不会是来叙旧的吧?」
「我来这里当然有我的目的……不,该说是没有特别的目的吧?」面对系的提问,人饲无缘的语气中显得极为从容。「总之先请你们回过头来吧,把头转过来面对在下。面对背对着自己的人,想好好说话都不方便。」
「开什么玩笑!正面对着你这种事情,稍微认识你的魔让师都不可能乖乖听话的。」
「哈哈哈!怎么了?因为那个女人的死而让你感到愤慨吗,系小姐?真是可笑,可笑极了。那女人并不是因为在下下了杀手而死,是因为弱得过分而死的。人饲无缘语中带着嘲弄。「我以为,会想要拜见系小姐美丽的尊容这种要求,对我这种绅士来说是理所当然的呢。」
「……『魔眼师』,你真是叫人作呕。有什么目的就快说,你不要在杀了委员会的人之后还以为我们之间可以用多么友好的方式对话!」
「我要你们把头转过来。」人饲无缘说道。「如果你们不听,那我现在就把你们现在可以看得到的那条大马路上所有的人全部杀掉。」
眼前的大马路——那条现在还可以看到许多小学生放学回家的大马路,尽是些对「魔法」完全没有兴趣的人们,只是单纯路过的那条大马路。尽管我跟系就站在人饲无缘与大马路的中间。但是由于我跟系的身体实在太小,完全无法构成视觉上的障碍。因此,从他的角度大概可以扫遍整条大马路吧。
「看看你们究竟是想要目睹足以掩盖整条大马路的尸体数量呢?还是想要转头过来面对在下?丑话先说在前头,要用所谓的「魔眼」杀人,并不需要对方意识到在下的目光,只要在下的眼睛在对方的视界之中便足以达到目的。简单来说,只要在下「魔眼」中的魔力能够送达目标对象的受容体,即对方的「眼球」,那便能取走对方的性命。因此,只要在下的「魔眼」跟目标对象的「眼睛」连成一条没有穿越障碍物的直线即可,跟距离与意识与否一点关系也没有。所谓的「魔眼」杀人只需要这么单纯的规则便可以达成,你们不信的话要不要赌一睹呢?赌一睹要是我在现在这个场合使用「魔眼」,到底会有多少人死亡。」
「…………!」
我深刻地感受到系的喉咙咽下一口气,那是必然的反应。此时的我心境上跟系一模一样。人饲无缘丝毫没有犹豫地说出,要将大马路上无辜的行人卷入这场是非的意图。要是在一般情况下听到这句话倒也还好。如果真只是一般情况下的言论,那根本可以当做是依据威吓用的词句听听。这种说话方式只不过是一种会话中的手段罢了。但此时让我,让系整个人将僵住的原因,在于我们从人饲无缘的言语中感受到一股明显屠杀的意念。在他说话时的语气中明显表现出一股习于屠杀的凶手氛围,让我们觉得他一定曾经经历过屠杀整条马路上的人群这种行为……不对,他并非习于杀人,而是杀人成瘾。根本连试都不用试,人饲无缘清楚知道,他一旦在此使用了「魔眼」,究竟会有多少人因此而丧命。唉,真是的……这个在结业式当日,大批小学生放学途中忽然造访的危机,我依旧迷惘着不知该如何应对。「魔眼师」,要是他真有这样的能力,那这个状况不可能有任何解决的办法。就算是系的魔法,「牙」或者是「口」,都奈何不了「魔眼」,因为系是直接攻击的典型,而且是属于近距离战的魔法师。尽管她毫无疑问地是一名非常可怕的魔法师,然而反过来说,她的能力要是无法接近对方,则根本一点用也没有。面对「魔眼」的远距离攻击(虽然那能不能称为攻击还有待商榷),系就等于不会使用魔法的普通人。而且这个状况对于被系吃得死死的莉丝佳来说也是一样。因为莉丝佳的魔法是「血」,如果身体不会流血的话,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只要看到眼前的椋井躯便可以意会,「魔眼」杀人的场合是不会见血的。被害者只是非常单纯地死亡。这么一来……这么一来莉丝佳的王牌,还有她的秘密武器不就全都不能用了吗?那么就这个角度看来,也许莉丝佳不在现场反而不得不说是幸运。不过这个幸运并不表示我跟系可以安全脱离这个险境。就系的状况来说其实跟刚刚分析的一样,而我,甚至不是什么魔法师,只是个平凡的人类。是个面对对方的魔法,除了「随机应变」以外别无他法的平凡人。然而面对「魔眼」这种发动的瞬间便已经分出胜负的魔法,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应变」可言。就这个层面来说,我现在正面对一个令我束手无策的敌手。
「怎么了?如果你们不愿意回头的话——」
「等一下!」
我出口打断了人饲无缘说到一半的话,回头面向他。
「小、小贵。」
「放开我,系!」我甩开系环在我脖子上的手腕对她说道。「我们不能随便将无辜的人们卷进这场是非之中不是吗?大马路上有着跟我们同校的小学生走在上面呢!」
「可、可是……」
「听话,我叫你快点放手!」
在我重复了一次之后,系终于将她的双手松了开来。我的脖子被缠了好一段时间之后,此刻终于重获自由。在系的双手抽离开来之后,我回过头面向人饲无缘。
「……喔。」
人饲无缘给人的感觉大致上跟我想像的差不多,有着一副博学的壮年人形象。身高还蛮高的,不过有着看起来不太健康的纤瘦体态。他脚上套了一双厚底尖头的靴子,身上披着一袭不合时宜
的黑色长袍。脸上一对上吊的眉毛跟一张朝着左右两旁绽裂开来的嘴唇。嘴边蓄着宛如对牛顿抱持憎恨而忤逆了重力向上翘起来的胡须(像极了社会课本中板垣退助的形象)。他的双手套着一双蓝色的手套,眼睛!那双「魔眼」看起来则是一双不需要多做说明,极为普通的三白眼。
「哈哈哈!」人饲无缘看着我发出了笑声。
「这位少年还真是勇敢呢……不对,也许该说这位少年一点都不勇敢吧?」他随即吐出了羞辱式的语气。「对,就是这样。以正常人的神经当然无法忍受为数众多的无辜之人为了自己而死吧?就这点而言在下也跟你一样。」
他说话时的态度从容得令人感到厌恶。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鬼有什么表现跟在下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要找的人只有系小姐而已。你打算怎么办呢?就算牺牲掉其他的人,你也一样有胆子不回过头面对我吗?」
「……真是有趣。」
说着说着,系也跟我一起转过身来面对这名「魔眼师」。在她转身的同时,又再次地用她的双手环抱住了我的脖子。不过这次与其说是抱住了脖子,倒不如说是抱住了我的全身吧?她大概是深怕我做出什么不当的举动,因而预先抱住了我,藉以限制我的行动吧?而我一点也不认为她这般举动是不必要的,因为现在已经展开的这场战斗就是属于她所预想的模式。我们背对椋井躯的尸体,我——供牺创贵还有系,系场依朵千都已经转过身来,与人饲无缘面对面彼此相望。
「哈哈哈!」他发出了一阵狂笑。「系小姐,我们已经二十年没见面了,而你却一点都没变呢。甚至看起来更年轻了。看来你跟以往一样,胃口相当不错呀!这真是叫肠胃不好的在下羡慕不已。」
「哪呢?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人饲无缘?」
「不要一直直呼我的全名嘛,好像我们很陌生一样。不过算了,你是问我的来意吗?说到来意呀……」
「……是奉了水仓神檎的命令,前来取我性命的吗?」
「你这么误会我可就不好了……不对,该说被误解了也没关系吧。」人饲无缘带着一脸愉悦的表情答道。「在下绝不是听命于水仓神檎大人的一方,我想我们应该处于对等的位置,所以我们也许可以说是拥有相同目的的同志吧。」
「……」
同样的目的——是指影谷蛇之先前提到的「方舟计划」吗?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那「六名魔法师」越过城门的时间点跟影谷蛇之的死亡时间如此靠近,从这点看来,有一定程度的说服力证明这样的可能性。我们日前从水仓破记口中得知了那「六名魔法师」已经开始展开行动,原来指的就是这件事吗?
「那又怎么样。结果还不是一样?」系摆出一副强硬的态度答道,那绝非只是虚张声势的模样。「你为了达到你所说的那个目的,无论是我,还是我为了打倒水仓神檎所建立的城门管理委员会对你来说都只是个阻碍而已,不是吗?」
「不是。」人饲无缘断然否定了系的揣测。「正好相反呢,系小姐……不对,也许该说就跟你所说的一样吧。」人饲无缘继续开口说道。「你成立城门管理委员会这件事,对水仓大人来说只不过是计划中的一环罢了,系小姐。你的城门管理委员会不过是为了达成目的的其中一个步骤。系小姐,也许你建造了『城门』,『设立了城门管理委员会』的目的都是为了封锁水仓大人。然而结束却不是如此。你不过是个水仓大人手中跳着舞的可爱玩偶罢了。」
「啥……你说什么?」
面对人饲无缘的言论,系回以带着苦笑,脸部肌肉痉挛的表情。这番言论大概出乎系的意料之外吧?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是脑袋有问题吧?竟然讲出这么没头没脑的话……」
「因为『魔法王国』若是要以『魔法王国』的形式存在,那么『城门』绝对是不可或缺的。因此系小姐你的目的也许是为了『封印』长崎县,但是对水仓大人来说反而正中了他的下怀。不过这么说也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就是了。」人饲无缘脸上的笑容让两旁的嘴角又向外撕裂了开来。「城门管理委员会对我们来说,等于是将『未来的敌人』全部都集中起来了,真是极尽方便之能事。你觉得朝这个方向思考如何,系小姐?」
「你——开什么玩笑!」
我的颈子传来系手腕上的微微颤抖。那似乎是愤怒的反应。这让我觉得相当不妙。系为了抑制我擅自行动而用手搂住了我,然而,此刻的我怎么看都觉得会贸然行动的人是她才对。虽然莉丝佳在面对挑衅或侮辱时也会马上做出反应,属于沉不住气的魔法师典型。不过,系看来也是个毛躁的人。哎,其实她这样的个性,在我们之前交手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那位少年看来似乎不是城门管理委员会的人呢……嗯?算是看到在下长相的目击者?算了……在下的目的只是要消灭城门管理委员会的人就好。就这么简单。」
「……」
「哎呀,对了,对了。那位小姐的事情也不能漏掉。不过她的身后终究有一位优秀的堂哥,还有管家在旁边,因此不需要担心就是了。系小姐,虽然你刚刚摆出了嚣张的态度,不过你最好认清自己现在的处境,不要乱来。」
唉,真是的。原来如此……由于他出现在我们身后,让我一时无法判断他究竟偷听了多久我们方才三人之间的对话,不过他似乎没有察觉到我就是水仓神檎的女儿,水仓莉丝佳的搭档;方才我们交谈的过程中,他似乎完全不在场,只有在最后听到了系的那句话,插嘴解释『魔眼』而已。呼……真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幸运。不过,这么一来也许就能够找到一些机会。想想吧,快想出一些办法来……只要敌人拥有所谓的『魔眼』,那么出其不意的攻击也等于完全没有意义。因为对方根本不需要咏唱咒文什么的『准备时间』。要是我身上还留有几只影谷蛇之的『固定箭头』,那也许还有几分打破这个僵局的可能性。不过遗憾的是之后跟系交战的时候让我全部都用掉了……
「你说什么——」系开口。此刻就连她说话时的声音已经带着愤怒的颤抖。「什么嘛。到头来你的意思还不是要将我,还有整个城门管理委员会给击溃?拜托你不要用这么迂回的方式说话好不好!」
「不对,你搞错了,系小姐。包含在下在内的『六名魔法师』确实是打算将城门管理委员会不留一丝痕迹地铲除掉。不过,只有系小姐你是例外。」
「什么?」
「在下是来招降的,系小姐。」
人饲无缘说话的语气从头到尾没有改变。
「系小姐,水仓大人所描绘的理想图中,你是不可或缺的一角。他要我转达『请你回到他身边』的意思。」
这句话无论对我或是对系来说都是意外,实在是十分意外的言论。系与水仓神檎是处于彼此绝对敌对的立场这点,即使不需要追溯到之前我们交手的那件事上也已经是再明白不过了。其实系并非生来就是个魔法师,她在成为魔法师之前其实原本是个『人类』。由于水仓神檎的力量,迫使她不得不成为『魔法』使。她从此变成了全身被五百一十二张嘴巴所覆盖的荒诞形体。对系而言,水仓神檎不单单只是『敌人』,更是『复仇的对象』。然而眼前的人饲无缘竟然要向这般立场的系『招降』?荒谬……这玩笑真是开大了。然而他对此却完全不加以理会,继续着他口中未完的言论。
「系小姐,你已经拿到『光碟』了吧?那是水仓大人给你的信号。那是确认你是否能够突破重重的关卡,挣脱水仓大人所设下的各种陷阱而得到那张『光碟』;是考验你程度的设计。你应该已经分析过了吧?也许你会对那张空无一点资料的光碟赶到失望也不一定,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存入了什么重要资料的『光碟』,根本就不可能交给『影之王国』或『火之祭』那种小角色。他们不过是在以你做为主角的游戏中担任中级魔王的工作罢了。当然,对系小姐来说也许只是个无怯满足兴致的游戏而已。」
「……的确,是啊。」
系不甘心地苦笑,点头表示认同。一旁的我虽然装作完全听不懂的样子,不过心中却暗自分析这件事情得到了肯定的结论,原来『光碟』有这种意思啊?大概在很久很久以前(并非十年、二十年这般短暂的时间),恐怕在我跟莉丝佳出生之前,那张『光碟』便在各种各样的形式或方法之下被藏了起来,作为确认系当下所处的位置之用,是一种旗标,嗯——看来系跟水仓神檎之间的关系纠葛似乎比我所想得更要来深刻许多。虽然那张作为旗标之用的『光碟』最后被我跟莉丝佳从旁夺走,不过这件事情人饲无缘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毕竟最后负责管理那张『光碟』的『火之祭』,火住巅最后是栽在系的手上,因此对人饲无缘来说,不会想到『光碟』最后被莉丝佳拿走的结果是理所当然的——换句话说,要是打倒火住巅的人是我跟莉丝佳,那么日后的发展就会呈现与此刻截然不同的结果。此外,我们打倒了影谷蛇之这件事让我想到一件事(虽然跟前面没
什么关连性);就抽离个人的立场来看,人饲无缘、『六名魔法师』,还有那位大人物——水仓神檎,我可以确定没有一个人把莉丝佳放在眼里。从『影之王国』衔命前来的事情也可以说明这个事实。真是的……不只委员会那边,连水仓神檎这边也真是把我们给看扁了呢!这件事情绝对要让莉丝佳知道。
「当然啦,我会给你时间考虑……不,应该说我不会给你时间考虑。」人饲无缘说话时的态度造作得过分。「毕竟这个要求是要你加入至今一直都在各方面都处于敌对立场的水仓大人阵营。我就等你一个小时吧。」
「一,一小时?」
系的语中似乎透露着考虑时间短促得令她感到意外。然而人饲无缘却完全忽视她的意涵答道:『对,就一个小时。』
「至于一小时后——我们找个视野宽敞的地方碰面吧。我记得小学旁边有一座宽广的公园;就是那间你潜入搜查还是干嘛的小学旁边,你明明都超龄了,还跑去念小学,我们在那儿碰头吧。如果你同意加入水仓大人的麾下,就带着那张『光碟』一小时后到那里找我。如果不愿意,那就别来吧。」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到时候——在下会用『魔眼』杀掉公园附近所有的人;男女老幼全部一起杀掉。呵,只要藉助『魔眼』,一小时就可以把附近公园邻近一带全部清理干净吧。你不妨就将那个景象当成自己不听话的惩罚,还有咱们许久不见的招呼一并收下吧。一想到有这么多小学生会死,想必你一定会很心痛才对。」
「你,你这家伙——」
「你可要冷静一点喔。在下没有『影之王国』那种怪癖,如非必要绝不想做出跟他一样的行为。咱们彼此之间过去的纠葛,就藉着这个机会让它完全付诸流水吧,系小姐。」
面对系不禁发出的咆哮,人饲无缘的态度着实显得冷静。他若无其事接着又再丢下一句话。
「到时候,那个你费尽心思建立起来的城门管理委员会;那些至今跟你一起同甘共苦的伙伴,就让我们以他们做为对象,携手来一场血腥的大屠杀吧,系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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椋井躯已经死了。这是尽管不需要再做确认也早已知道的事实。人饲无缘扬起了笑声转身离去之后,我跟系旋即对她施以急救。然而,急救的黄金时段早就已经过了。系从书包中取出了手机,带着一脸疲惫的神情按下手机上的数字键。她在与城门管理委员会总部的通话中告诉他们椋井死亡的事实,请他们派人前来处理。说完之后她便挂上了电话。我一直以为她会在电话中跟委员会请求派遣对付人饲无缘的援军,然而她简明扼要地说完之后挂上电话的举动让我感到十分意外。『小贵,不好意思……』她丢下这么一句话之后转头面向我,告诉我她有话想在没人的空旷场合对我说。实际上,在我知道人饲无缘以为我跟莉丝佳和城门管理委员会之间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情况下,我不是没有考虑过要舍弃系-个人躲回家里,藉以逃避这个问题。然而,因为我的心里存着一个想法……或者应该说是忽然想到的一件事,让我就这么背起了放在地上的书包,应了系的要求跟她身后走去。我原本在猜她所谓没有人的空旷地方到底是指哪里,结果原来是我们才刚下课离开的那间小学。她带我来到了校园内教职员专用的停车场。原来如此,如果是这边的话,扫除工作也结束了,在老师们下班之前都不会有人前来,我们确实可以好好地展开对话。我坐上了三年梅班年轻的级任导师的速克达,面对着系开口说道。
「刚刚一下子发生了好多事情。老实说,我的脑袋现在还为了整理前前后后的一切而无暇他顾呢。我有很多事情想跟你问个清楚,不过我现在暂且先将全部的问题都搁在一旁,只问你一件事——系,你打算怎么办?」
「这还真是个讨人厌的问题呢。」
系带着一脸不悦的表情坐在二年级学年主任的爱车,雪佛兰的引擎盖上,带着一脸不快又疲惫的表情回应了我的问话。在『魔法王国』似乎没有所谓的汽车。真不知道她此刻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坐在车子的引擎盖上……不正是这样吗?系原本是个人类,而且她可是在汽车发明许久之前就活在这个世上了呢。
「人饲无缘,『眼球俱乐部』……他比起我过去在『魔法王国』遇到他的时候更加显得凶恶了。我想那大概是受到了水仓神檎的影响……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会被他们占尽了先机呢。」
「那似乎不是凶恶与否的问题呢?那你打算怎么做呢?刚刚在电话中,你并没有告知委员会我们正面对上人饲无缘的事情……为什么不跟委员会请求援助呢?虽然只有一个小时,但我们还是得到了一些缓冲的时间。为什么不动员委员会全力把他做掉呢?像刚刚那样,非得只凭着你、我,还有椋井躯三个人对应人饲无缘不可的状况已经过了不是吗?我们现在已经有足够的时间等待援军了吧?」
「……用一小时这点半长不短的缓冲时间寻求援助,除了可能多造成一些不算大量的牺牲者之外,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这只会让我们可以加以运用的时间缩得更短而已。被夺去了先机就是这么一回事。说实话我真的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行动。好像一下子被慢了对方三步、四步一样。」
「嗯!」尽管我无法任凭她这么一丁点的解释便认同她的作法。不过这里就姑且先不再追究了吧。我开口对系说道。
「那——如果你需要『光碟』的话,我是可以在一小时之内把它交到你的手上。不过,系,你现在到底怎么……」
「我要一决胜负!」
系明快地抢在我问完之前说道。
「小贵,你这个问题愚蠢得无以复加!我怎么可能会靠向那群邪恶的魔法师嘛!」
「因为你无法忍受要杀死自己的同伴吗?」
「当然啦!而且原因不只这样!就算没有什么城门管理委员会,我的良心可也没有腐化到会去听从那种卑劣的人使唤!」
「所以你不需要『光碟』啰?」
「我什么都缺,就不缺那东西。」
「尽管要冒着牺性掉这一带所有人的性命之险也不需要吗?」
「我会保护他们的!」
「不靠委员会的协助,单凭你一个人的力量?」
「不过是一个拥有特殊别号的魔法师,我一个人就够了。」
「对方的能力可是『魔眼』呢。」
「那又怎么样?」
「敌人可是『魔眼师』呢。」
「那又怎么样?」
「你根本没有机会接近对方喔。」
「那又怎么样?」
「你的魔法绝对无法构到他的。」
「那又怎么样?」系说话时斜眼瞪着我看。「你说这些又怎么样!小贵,就算对方拥有『魔眼』,就算对方是使用『魔眼』的『魔眼师』,我都会为了我的理由,为了我的目的拼了命把他吃掉给你看!」
「我明白了。」
面对顽固的程度跟莉丝佳不相上下的系,我莫可奈何地两手一摊,对她点点头说道。
「那就让我在思考方面助你一臂之力吧。让我听凭你差遣。」
「……咦?」
「你不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把我带来这里的吗?不管你是不是真这么想,都让我一起帮忙吧。这次的行动算我一份。我想办法帮你,我们同心协力,为了你而作战!我全身的每一寸细胞都可以为了助你一臂之力而奉献。如果你打算为了打倒『魔眼师』而战,那我为了你而献上我所有的力量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你,你没头没脑地说些什么东西啦。好恶心喔……」面对我的坦白,系以非常没礼貌的方式回应。「你,你刚刚不是还不愿意帮忙的吗9完全表现出反对的态度,一点没有打算协助我的意思不是!」
「我不是反对,只是表述反对的意见而已。」我说。「过去我们好像是中了什么魔法似的,还是因为不幸的阴错阳差,而站在敌对的立场。不过我在仔细考量之后,发现我跟你,还有城门管理委员会其实在利害关系上其实是相当一致的。」
「这跟你刚刚说的完全相反啦!」
系开口将这个要是没人提起便不会被发现的事情刻意地针对我而提了出来。我带着无奈的表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系,我呀,一向都对那种面对困难丝毫没有畏惧与气馁之情的人完全没有抵抗力。我最欣赏那种即使面对没有胜算的场面也面不改色地,愿意奋力一搏的人了。只要是以造就充满希望的未来为目的,愿意善尽自己一切心力的人,我都愿意全力帮助他。」
「……就连人饲无缘也是?」
「那种卑劣的家伙可能造就充满希望的未来吗?那种即使将无辜之人卷入是非也面不改色,卑劣至极的魔法师,可能为了这种高尚的目的而努力吗?不要说这种无稽之谈。你要是真这么认为的话,早就已经成为那些家伙的其中一员了。我现在并不打算探究你跟水仓神檎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不过站在我的立场来看,会让拥有这种人格的你不惜翻脸仇视,那人饲无缘肯
定是个叫人不予置评的家伙。」我在最后又补上了一句。「除此之外,我也非常讨厌那种会用『在下』当作第一人称的男人。」
「……我也是一样喔。」系对我伸出了她的右手。「那就这么办吧。其实我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请你帮忙。」
「这点我就稍微不太能理解了。委员会基于人饲无缘在这间小学附近徘徊的理由,要你早一刻跟椋井躯会合的想法我可以接受,不过为什么会希望将我这个『交涉』对象也拉至同一阵线呢?」
「虽然你可能听到椋井躯对你说了些不太中听的言论,不过要请小贵参与这个行动的决定是依据我的判断,其实也可以说是我独断独行的想法。」系接着说道。「你可以当作是我们之前交手的时候,你给我的印象让我对你有这般高度评价——你是『魔法师』的指挥官。」
「……」
「是我要接受你的使唤喔,供牺创贵同学!当然啦,这样的关系姑且先以这次为限;你将我当成是你的棋子使唤吧。你可以不需要顾虑我,就照你的意思使唤。用到我精疲力尽,要把我操得体无完肤都没关系。」
「这正是我所希望的。」
我用力地回握了系伸出来的手。也许这样的喜好会让人觉得像是小孩子的兴趣,不过其实我并不讨厌这种跟前一刻处于敌对状态的对手忽然间变成伙伴的感觉。尽管没有到热血沸腾的程度,不过要对上人饲无缘的这个状况让我的情绪沸腾到了最高境界。
「那么,接下来——」
尽管现在的气氛很好,却没有时间让我们沉醉在其中。我们松开了手,不得不开始商讨面对人饲无缘的对策。系率先开口提出了她的看法。
「我们该怎么办呢?要把莉丝佳找来吗?虽然凭她『省略』的能力,要在一个小时之内到达并不是问题啦……」
「不,这点跟系考量的一样」我说。「莉丝佳控制『时间』的『省略』能力对人饲无缘没有用。因为莉丝佳无论要有什么行动非得要流血,要是不能藉助她体内被烙上魔法式的『血液』开演,那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尽管人饲无缘——『眼球俱乐部』的能力不像系这么彻底,但对莉丝佳来说依旧有如天敌一般。相对于莉丝佳的魔法对系一点用都没有这点,人饲无缘的特性则让莉丝佳无法对他使用魔法。尽管意义上不一样,但结果则是一点也没变。虽然也是可以藉助『省略』的能力,瞬间切入人饲无缘的背后攻击,不过莉丝佳的能力终究是『省略』时间,并非瞬间移动,她无法在没有未来的时间定位点上进行『省略』。我想她大概没有办法想像来到『眼球俱乐部』身旁的自己。因此,在她没有办法设定未来的时间定位点之下,这个方法行不通。
「如果不告诉她人饲无缘是『魔眼师』的话,也不行吗?那只是让她脑中的未来加以具现化的问题而已,不是吗?」
「就算真要这么做,那还是非得让莉丝佳见过人饲无缘不可。哎,也不是真没有藉助莉丝佳的能力击败人饲无缘的方法啦,不过要在一个小时之内制造出这样的条件,其实是个无解的问题。非常麻烦。就算是我也觉得有点棘手。」
要用莉丝佳的能力击退人饲无缘至少得要半天的时间。不过埋怨不可能多得的时间也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其实,一方面我站在客观的角度判断,再怎么样我也不会认为,莉丝佳会同意跟身为『天敌』的系站在同一阵线上。再加上面对人饲无缘的个性,莉丝佳在实际面对的时候不可能不出乱子,这也是相当棘手的问题。那种性格,对莉丝佳来说正是最差劲的相性呢!早在我们面对影谷蛇之的时候她就是这样了,这是莉丝佳精神层面还不够成熟的表现,使她一看到个性『丑陋』的人物便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跟反应。虽然系大概也差不了多少,不过现在也只能姑且不跟她计较了。现在的我大概就只能期待她两千高寿所累积下来的智慧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不能把莉丝佳找来的,决定性的理由。因此——
「这次的行动就不让莉丝佳参与了;单凭我的脑袋加上系的魔法,我们两个人来对付『眼球俱乐部』吧。」
「咦?可是——」
「怎么了?一个人就没办法下定决心面对人饲无缘吗?反正还有我在,你不需要担心啦。还是没有莉丝佳在会让你觉得安不下心?」
「没,没这回事啦。可是无论如何,面对『魔眼』总不能什么策略跟手段都没有吧?还是小贵已经想出什么计划了吗?」系开口时整个身体贴了过来。「你已经想到什么光凭我们两人就可以解决掉『魔眼师』的方法了吗?」
「如果对方真是『魔眼师』那就束手无策了。」我继续说道。「不过,如果对方不是『魔眼师,那我有方法对付他。」
「……咦?」
系瞪大了眼睛讶异地看着我。
「什么意思?你指的是什么?你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小贵?」
「我在思考着人饲无缘并非『魔眼师』的可能性。」
「人饲无缘并非『魔眼师』?」
「对。」我点点头。「系,你知道所谓的魔法跟一般人玩的魔术之间有什么差别吗?」
「嗯……一般人玩的魔术是一种障眼法,而魔法不是。是这样吗?」
「不对。魔法也可以有所谓的障眼法,只是看你能不能看得穿而已。就好像没办法看穿的魔术就会被人当作魔法看待是一样的道理。」
「那魔法跟魔术到底有什么不同呢?」
「魔法师用的叫作魔法,魔术师用的叫作魔术。」我说。「根据我的推测,人饲无缘所用的『魔眼』可能不是魔法。那完全是属于一般人玩的魔术范畴。也就是一种障眼法而已。」
「……」
「然后,如果人饲无缘的『魔眼』真的是障眼法,那我觉得我们只要稍微冒一点风险,就可以从中得到生机。当然,这个想法绝对需要系的协助。」
「……让你有这种想法的依据是什么?」系听了开口问道。「你不会什么根据都没有就怀疑『眼球俱乐部』的魔法真伪吧?」
「第一,该说是不论你也好,椋井躯也好,还有整个城门管理委员会全都知道人饲无缘是『魔眼师』这件事吧?」我简短地为系说明我的想法:「系,你仔细想想看,像『魔眼』这么方便的工具,只要自己不到处张扬,一定不会有人看破的吧?因为运用这样的能力杀人,绝对不可能留下任何证据。要使用『魔眼』,既不需要咏唱魔法,也不需要魔法阵或魔法式,只要跟对方的目光对上,眼睛跟眼睛之间连成一条没有障碍物的阻扰的直线即可。那么到底基于什么原因,所有人都知道人饲无缘是个『魔眼师』呢?」
「那是因为……」系稍微思考了下之后开口答道。「那是因为人饲无缘自己张扬开来的。除此之没有其他的可能性了吧。」
「他这么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基于渴望彰显自我的心理使然?」
「也许真有那个成分也不一定。不过所谓的『魔眼』对与他正面交锋的对手来说是个难以应付的关卡,但是反过来说,要逃跑却十分容易不是?只要闭上眼睛拨头就往反方向跑就好了。只要不跟人饲无缘四目交会,那逃跑的方式可以有几千几百种。」
「那从这个角度看来,他的『魔眼』是障眼法啰?」
「对。他的『魔眼』可能完全是虚构的。」我说。「只要对手认为自己拥有『魔眼』,只要对手对于自己是『魔眼师』这件事情深信不疑,对他来说绝对没有比这个状况更来得容易办事了。就像刚刚我举的例子,当对手闭上眼睛背向自己,那只要动手杀掉他即可。」
「等一下。可是你不也看到他实际使用了『魔眼』吗?椋井就在我们的面前瞬间被他——」
「对。看来就人饲无缘的场合来说,我们不得不相信他确实使用了类似魔眼的东西。不过,系,所谓的『魔眼』并非自然发生,并不是不能收放自如的东西吧?它应该只会凭藉着施术者本身的意志而发动才对。不然的话,只要他睁开眼睛,最糟糕的情况会让视线之内所有的人全都因此而死亡不是?」
「嗯……确实是如此。」
「不过,椋井可是戴着太阳眼镜呢——」我说。「她跟人饲无缘目光是不是有对上,从人饲无缘的角度有可能判断得出来吗?」
「不,他们目光有没有对上,只有椋井才知道。不过小贵,所谓的『魔眼』跟梅杜莎的石化之眼是一样的。只要椋井看到了人饲无缘的眼睛,就构成了『魔眼』发动的条件,他所要做的只有发动『魔力』这件事。人饲无缘并不需要确认椋井的目光是否有跟他对上。」
「啊,是这样吗?那这个理由就先收回来。不过系,你想想看,只要使用魔法,夺去某人的性命这件事其实是十分容易的事吧?即使不以『魔眼』做为例子也是如此。」
「……」
「比方说之前我遭遇到的『风』之魔法师。我起初一直以为他的魔法是属于念动力之类的东西。不过他实际上的能力是制造出『真空』的状态,藉以移动具有质量的物体
。其实这件事也许委员会已经有详细的报告资料了,不过我还是在这里说明一次好了。也就是说,即便人饲无缘的魔法不是所谓的『魔眼』,也能够藉着某些条件制造出与『魔眼』同样的现象吧?」
「这个……」
系陷入了沉思。从我们之前交手的经验看来,她绝对不是个驽钝的人。反过来说,她更是一个经验丰富的魔法师。我所说的事情她绝对不会不明白。
「不过……在人饲无缘的那个手法,不需要咏唱咒文,也不需要魔法阵或魔法式的情况下,我只能将它归类在『魔眼』的范畴了……而且实际上我也曾经看过他一口气杀掉了大批的群众……」
「你仔细想想,好好回忆一下。想想看人饲无缘到底有没有施术时的前置时间?你先舍弃掉人饲无缘的魔法是『魔眼』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不对,先假设他的能力绝对不是所谓的『魔眼』,从这个方向开始思考。这么一来一定可以找到答案。他绝对有咏唱咒文,或是张开魔法阵、划出魔法式的其中一种行径。」
「……长袍底下!」
系顿了一下之后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你所说的长袍是人饲无缘身上穿的那件粗制滥造的长袍吗?」
「对——没错,就是那件长袍。那家伙搞不好……是在那件长袍底下画了魔法式也不一定。」系开口继续说道。「从他几乎不需要咏唱咒文的角度来看。还有可以藏在那件长袍底下的附加条件……」
「可能吗?」
「……嗯,是有这个可能。」系含糊地点点头,然后接着说道。「假设人饲无缘所穿的长袍不只是物理方面,同时也施加过魔法方面的处理,而使之具有魔法式的『隐蔽』,那从外部就无法看穿了。嗯……原来如此。那件长袍……我早就觉得它怪怪的了。该不会……」
「你是指类似隐身之类的魔法吗?」
「确实是很像,虽然实际上多少还是有些差异。也许应该说它可能不只具备了隐身的功用。那么……不对,原来是这样!他不是在长袍底下划出魔法式,而是持续型的魔法阵……不需要咏唱咒文,属于条件发动式的魔法阵典型;只要接收到视线便可以发动的魔法阵。这样可以说得通!」
一般的魔法阵是发动一次之后效果便消失了。不过,要是使用特殊方法的话,便可以持续多次使用。这样的法则我记得曾经听水仓破记提起过。人饲无缘该不会就是应用这个原理吧?
「我,我还真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这种事情,明明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可以看穿才对。」
「那是因为对方高度的情报操作,让你没有思考这个问题的时间吧。正因为我没有接受他所布下的任何暗示,所以才会有机会察觉这些琐碎的细节而已。这跟魔术师的障眼法往往对小孩子起不了作用的道理是一样的。所以你不需要为此而感到震惊啦。」
「……一般来说,魔法师不会在自己身上设下魔法阵之类的『陷阱』,因为那种作法会让自己处于完全没有防备的危险状况……要是弄不好,自己反而会在魔力失控的意外之下命丧黄泉呢。」系如是说道。「而且这样的作法非常没有意义;用隐身术隐藏魔法阵的这种作法,一般说来真的一点意义也没有。效率之低,低到反而让它成为了我判断上的盲点……」
系不禁为自己的不察觉得羞愧而低下头。不过她马上又平复了过来,抬头望着我开口问道。
「不过,就算人饲无缘的魔法并非『魔眼』,而它却又能够造成相同效果的状况下,对我们来说问题并没有解决呀。尽管他身为『魔眼师』的身分是个幌子,但是结果并没有改变。而且,只要我们方才的揣测没有得到证实,那么他真是『魔眼师』的可能性也不能完全加以否定不是……」
「他是不是『魔眼师』这个疑问,椋井已经给了我答案了。」
我继续开口说道。
「她看穿了人饲无缘的假『魔眼』,然后告诉我那究竟是什么样的魔法。」
「你在说什么?椋井他刚才已经被人饲无缘给——」
「给杀掉了。不过,她始终不愧是担任了城门管理委员会会长秘书的女性。她在死前留了一个暗示给我。」
我比出了一只手指头对系说道。
「也就是说,她留了一个死亡讯息给我。」
「……什么是死亡讯息?」
「那是主要用在推理作品中的一种术语,泛指遭到他人毒手而死的人,因为不甘心就这么死亡,于是留下指证凶手的线索。」
「喔……」系带着十分微妙的表情答道。「……明明就要死了,哪可能还有余裕去思考对自己下杀手的人的事?」
「就现实层面加以考量确实是如此啦。不过,这个情况有点不一样。椋井躯,她完成了自己职务上该做的事。」我说:「她在自己遭到假『魔眼』的攻击而即将丧命之际,为我,还有为你传达了她当时的实际体验。其实我也是得到了她的暗示,才开始对人饲无缘的『魔眼』起疑的。」
尽管那是非常琐碎的暗示,却扮演了无可取代的重要关键。
「咦?可是……」系用手指抵住了额头,试图回想当时的状况。「……可是,我不觉得她有留下什么特别的暗示呀!在她倒下的地板上,也没有留下她的字迹。而且在人饲无缘离开之后,我们当时是一起待在她的身边的。还是她留下的只有你才看得懂的暗号呢?」
「不对,我觉得那反而像是留给你的暗号。毕竟对她来说,比起我,你让她觉得可靠得多了,不是吗?」
「也许是吧,毕竟我跟椋井在委员会中其实也算是挺要好的。」
「那明明是你建立起来的组织,不过组织内部的气氛看来好像让你觉得不太友善。」
「因为发生了很多事情嘛。」
系摆出些许不悦的表情答道。看来是真的发生了许多麻烦事吧。如果组织里面的气氛真的那么友善,那她早就就任会长职务,不会把那些事情说成是杂务,全部推得一干二净了。只是即使纯粹就能力上来考量,对椋井躯来说,她也一定认为系比起我来得可靠得多。
「那她所留下来的暗示到底是什么?」
「嗯,我们没什么时间,也不是在玩推理游戏,我就直接告诉你吧。其实那也不是什么难解的谜题啦。毕竟死亡讯息是为了让旁人看懂才留下来的,不简单一点就没有意义了。」
我说着将右手实握,只竖起了大拇指面向系。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祝你好运』?」
「嗯,是啦。不过……」我将整个手掌部分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仅转动了手腕,将竖起来的拇指指向系。「这样,这种姿势。」
「哈?」
「当时的椋井就是用这种姿势指向我们的身后。你不记得了吗?」
「用这种姿势指向我们的身后?」
「『魔眼』,她中了假『魔眼』的魔法之后,我们不是跑到她的身边去了吗?她那时伸出了右手,宛如要制止我们一样将那只手的大拇指,指向我们的身后。」
「……是这样吗?」
「嗯。在人饲无缘离去之后我又确认过了-次,所以绝对不会错。不过系,你想想看,人在什么时候会特别用大拇指指向什么东西吗9」
「……不会吧。」
「而且她当时可是为了在那短暂的时间之内,告诉我们身后有危险靠近的时候喔。」我将那只实握的右手松开,整个摊平让掌心与地面平行。「拇指是手指中最短的一根,所以像这样整个摊开来,没有办法让人知道我到底要指向哪里;就算多伸出一根小指头也是一样。所以当我们要用大拇指表示什么的时候,其他的指头必须像这样,全部都屈起来——」
我再次握紧了拇指以外的四根指头,做出了『祝你好运』的手势。
「实际上,椋井躯摆出的就是这样的手势。所以即使她是伸出了拇指,我还是知道她是要我们留意自己的身后。不过……如果她所想的不是这么回事呢?」
「不是那么回事?」
「假设椋井的意思并非是指我们的身后,那么她一定是以这个作为暗号,试图在人饲无缘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告诉我们,对方的『魔眼』其实是假的。」
我将指向系的拇指转向了空中。
「当然了,她这么比绝对不是『祝我们好运』。没有人会在那种状况下做这么无聊的讯息的。当然也不可能是反过来说:『你去死吧!』这样更无聊。」
再说,如果她真是叫我们「去死」,那怎么得了?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椋井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
我没有刻意卖关子,不过系似乎听得相当不耐烦。她于是从雪佛兰的引擎盖上跳了下来,
旋即靠到了我的身边。
「没有时间了,你快点说啦——」
「……人家可是非常用心地一直摆出这样的手势呢。我真希望你能够自己意会。」无奈地耸耸肩。然后开口继续说道。「这样,我这么比的话你应该比较容易了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