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第1章「冒险途中出现飞龙的故事」

简单地说,嗯,就是这样。

「哇啊啊啊啊啊!?」

「快跑快跑快跑要被吃掉了!?」

「哎呀,我们小命不保啰……!」

听见来自身后的轰然巨响,手拿棍棒及长剑的战士在密林里拼命逃窜。

他追在轻快跳跃的白兔猎兵身后,一面关心跑在旁边哭哭啼啼的圣女。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他满脑子都是近似迁怒的想法,死都不肯回头。不能回头。

从上空罩下的,是死亡的影子。

如同低吼的声音并非风声,是杀意的咆哮。

大气充斥黏腻的腥臭味,也不是他满身大汗导致的。

「GYAAAAAAAAAAOSSSSSSS!!!!」

而是因为双臂长着巨大双翼的怪鸟般的掠食者,正在攻击他们。

──哪个白痴说飞龙Wyvern是半吊子的龙的!

好吧,这个说法是没错。

尽管强度跟龙确实有一些差距,若原型的强度是一百,差了点也不可能弱到哪去。

何况他们只比新手冒险者多长了几根毛plusone而已!

真不想把最近学到一点皮毛的算术用在这种地方……

「喂、喂,怎么办!?」

青梅竹马气喘吁吁,带哭腔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哀号。

用分不清是振翅还滑翔的姿势飞行的巨影,跟在地上奔跑的他们,速度差距显而易见。

虽然有茂密的枝叶遮住上方保护他们,也撑不了太久。

「我哪知道……!」

除了逃跑外别无他法。正面迎敌也不可能赢。但要往哪里逃?

年轻的棍棒剑士绞尽脑汁,但他知道自己本来就没多聪明。

能够逆转战况的好主意,哪有那么容易想出来。

跑在前方的白兔猎兵愁眉苦脸地转过头,仿佛在向他求助。

兽人原本就是敏捷却缺乏耐力的种族。

尤其是兔人,只要有摄取食物就能灵活行动,却不适合在不吃不喝的情况下持续奔跑。

「我、我快累死了……!」

「啧,该死的Gygax!」

「啊,你小心遭报──哇啊!?」

看到白色兔脚突然绊到,少年立刻抓住她的腰带把她拎起来,扛在肩上。

「哇」、「啊」之类的尖叫声,以及比想像中更有重量更柔软的肉的触感,事到如今一律无视。

──别小看农家三男的体力!

他吐出一口气,然后灵机一动,瞪大眼睛。

趴在他肩上挣扎的少女,那对长耳就在眼前晃来晃去。

对了,之前也发生过这种事。跟在他旁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青梅竹马一起,于下水道。

当时只有他们两个,因此处境十分艰困。现在也一样。明明有三个人。

──三个人?

「啊。」

这个瞬间,少年牢牢抓住闪过脑海的那道光。

「对了,耳朵!」

「唔咦!?」

「我们来的时候不是有看到河川吗!水声!你有没有听见!?在哪个方向!听得出来吗!?」

他自己都觉得这个命令意义不明,白兔猎兵却理解他的意图。

她愣了一下,沉吟着竖耳倾听,手伸向右方。

「大概是那边……!」

「好……!」

那就决定了。他用剩下那只空着的手牵住至高神圣女,向前狂奔。

青梅竹马的手比想像中还小,正在发抖──也先抛诸脑后。

「河川……然、然后呢……!?」

瞧她面无血色、声音微弱的模样,若是平常,他八成会嘲笑她,然而──

「总、总之,要努力,想办法……逃掉……!」

想到自己现在的表情八成不会跟她差到哪去,少年露出僵硬的笑容。

过没多久,视野变得开阔,推测是因为穿过森林了。

映入眼帘的是河川──不,称之为谷川应该较为贴切。

夹在狭窄的陡峭悬崖间的细长河流。

平常他会吓得杵在原地,完全不会有想在这种地方做什么的念头。何况是在冒险途中。

「GYAAAAAAAAAAOSSSSSSS!!!!」

但事态刻不容缓。森林的屏障消失,飞龙直线逼近。

「来了,来了啦!?」

白兔猎兵大声尖叫,推测是因为她被扛在肩上,能清楚看见上空。

「死了也别生气喔!?」

「我会生气!」至高神圣女干脆地怒吼。「我会在神明面前骂你一顿!」

意思是她愿意跟随自己啰。棍棒剑士将她回握自己的那双手,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解释。

然后跳跃。

带着青梅竹马的少女和同队的少女──一口气跳下悬崖。

没有丝毫飘浮感,取而代之的是全身被大地的力量抓住,拽往下方的坠落感。

耳边呼啸的风声,两位少女──加上自己──发出的悲鸣,都让人满脑子混乱。

年轻战士抱紧两人,以手环住她们的头部,至少要避免她们撞上悬崖。

不过逐渐逼近的水面又令他心生畏惧,他短暂闭上眼睛,接着别开目光。

他转头硬是望向上空,差点被伸进悬崖的龙嘴咬到。

不甘心地咬了好几下空气的飞龙逐渐远去,他露出得意的笑容。

──看你那么大只就知道你进不来,比黑虫Roach还不如活该啦!

假如飞龙会读心,这句谩骂想必会彻底触怒它。

不过,听见它因为猎物逃走,气得在悬崖上咆哮的声音,至少年轻战士挺痛快的。

想着想着,巨大的水声传入耳中──

仿佛被冰块砸到的疼痛及寒意,轻易夺走他的意识。

§

「我想这大概是第三次对付他们了,哥布林果然很弱……!」

「GBBOR!?」

他用破胸丸Chest Buster二世的刀刃挡下短剑,再举起灭虫者Roach Killer二世一挥,击碎小鬼的头盖骨。

大脑被打烂的软烂触感令人不快,他无法习惯。这种感觉跟捏烂虫子又不太一样。

洞窟的地板带有水气,但不像下水道那么湿。可以踩稳。

棍棒剑士用长靴踢散土,将自己的武器拿到手边。

棍棒与剑的二刀流──二刀流?──起初也被人说过很奇怪,不过他现在已经习惯了。

──还有几只?

「大概剩五、六只!别大意喔……!」

果断的指示从身旁传来。是背部紧贴在石壁上面的至高神圣女。

她单手拿着天秤剑,另一只手拎着四角形的提灯Lantern,仔细戒备周遭。

以往他们都是两个人组队,所以无时无刻都得绷紧神经,她也没空休息。

毕竟他们的远距离攻击手段,只有一个至高神赐予的神迹。

再加上那是杀手锏。当时并不是能随便使用的法术资源Resource。

──没错,当时。

「哎呀,这点程度总会有办法处理的。」

白兔猎兵的语气极其悠闲,跟在洞窟里剿灭小鬼的情况形成强烈反差。

但她的手正在忙碌地转动弩弓的把手,拉紧弓弦。

没错,跟在下水道除鼠比起来,影响最大的是她的存在。

无论是戒备周遭、担任前卫──还是使用弩弓的技术!

踩住弩弓,转动把手拉紧弓弦,将弩箭Bolt架在弦上,就得花掉一步棋的时间。

然而,只要争取到那一步棋的时间,射击时就能不必担心残弹量,跟法术不同!

『没有啦,箭也不是免费的。射得太开心到时就没钱吃饭啰。』

虽然白兔猎兵曾经晃着长耳,腼腆地笑着说。

「嘿咻!」

弩箭伴随劈开木柴的声音射出,远远射穿战场后方的小鬼。

喉咙长出一支箭的小鬼向后倒下,滚了一圈后就不动了。

「GGOROGB!!」

「GROB!GOOROGB!!」

哥布林们大声嚷嚷,气势十足,也许是觉得还有办法取胜。

或者是发现除了从正面突围外,别无他选。

面对眼前的敌人时,容易疏忽其他地方,但有至高神的圣女帮忙提醒。

「后面还有一波……!」

「等一下!弦很重……!」

白兔猎兵艰辛地拉紧与娇小身躯不相衬的大弩的弓弦。

她一脚踩在上面,转动手把。得花不少时间。

──既然如此,帮她争取时间就是我的职责……!

「我来!」

他大声呐喊,向前一步。手掌被汗水濡湿,戴着金属护额的脑袋及眼皮都沉甸甸的。

可是,剑和棍棒用绳子系在手腕上。周围的情况有同伴帮他注意。

所以,他专注在自己的任务上,先在

上前的同时直直刺出左手的棍棒。

「GOOBGG!?」

「喝啊!!」

然后立刻拿右手的剑往喉咙被砸烂、嘶声哀号的哥布林砍下去,给予致命一击。

他低下头以免眼睛被血喷到,用护额挡住。

本来不管是除虫还除鼠,飞溅的体液都会让他避之唯恐不及,不过──

──这也是所谓的经验吗?

「GORB!GOBBGB!!」

「噢……!?」

现在可不是东想西想的时候。小鬼无视死去的同伴,拿着短剑扑过来。

他来不及用武器防御,剑刃贯穿左手简陋的护手,刺进肉中。

「好、痛!?」

「GORRGBB!!」

比起肉被刺到的疼痛,更多的是惊讶,导致他不小心放开手中的棍棒,幸好有用绳子系住。

不过得先处理这只小鬼。棍棒剑士的手用力一甩,摆脱得意地嘲笑他的小鬼。

「唔,这家伙……!」

「我要上了!」

「GOBGB!?」

这时,一支弩箭Bolt立刻伴随「啪!」的发射声射来。

刺进小鬼眼窝的那支箭直达脑干,不费吹灰之力结束他的一生。

棍棒剑士踹倒眼前的尸体,撞上后面的小鬼,吓得他们呻吟着倒退。

「抱歉,帮我撑一下……!」

「交给我呗!」

背着弩弓的白兔猎兵长耳一晃,手拿开山刀冲向前。

如果队伍里只有他们两个,就不能这样了。少年将刺进手臂的短剑拔出来扔掉。

「欸,没事吧!?」

青梅竹马跑过来关心他,神情紧绷,他摇摇头。

「不知道……!好恐怖,我不敢看……!」

「现在还讲这种话!?」

她将提灯放在地上,俐落地拆下他的护手,检查伤势。

幸好剑尖只有贯穿护手,稍微刺进手臂。出血量也很少。

「呃,我帮你涂药避免化脓,再缠上绷带……按住伤口止血!」

「喔、喔……!」

伤口不大的话,用力按住即可止血。大概是神明的庇护。

出外冒险前,还不知道这种方法的他,乖乖听从青梅竹马的指示。

比起刺伤,绷带勒紧带来的疼痛反而更加剧烈,至高神圣女却完全没有控制力道。

「有没有毒……!?」

「不知道……!」经她这么一问,他皱起眉头。「只能先喝一下……」

尽管两人都不想增加开销,在这边搞到不能动就得不偿失了。

他瞄向前线,白兔猎兵正尖叫着挥舞开山刀,对付数只哥布林。

──杀了几只,还剩几只……!?

搞不清楚。少年急忙拿出装解毒剂Antidote的瓶子,一口气喝光。

「恶,好苦……!好,那我回去了!」

「后面我帮你注意,小心点!」

至高神圣女拍了下他的背,棍棒剑士双手握住武器,于洞窟内奔跑。

「久等了!」他呐喊,白兔猎兵用带哭腔的声音回答「好慢喔!」。

仔细一看,胸口有伤的小鬼倒在她脚边,她身上也有许多小伤。

白色兔毛血迹斑斑,再加上喘得很厉害。看得出她消耗了不少体力。

「GOROGBB!」

「GBBGB!GORGBB!!」

毕竟敌人有两只小鬼,也就是说直到刚才,她都还处于以一敌三的状态。

何况小鬼们眼中充满欲望,毫不掩饰下流的感情。

那丑恶的脑内,八成在想着要如何蹂躏白兔少女,践踏她的尊严。

对于待在后方的至高神圣女,肯定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白兔猎兵是直接面对他们。

暴露在敌人的欲望下,她无疑会感到恐惧。少年明白这一点,板起脸来。

──我得把战况看得更清楚再下达指示……!

要是她有个闪失,现在肯定已经被小鬼压在地上。

他在心中为自己逼白兔猎兵维持战线一事反省,放声呐喊「换我来!」飞奔而出。

「你到后面让她帮忙看看!搞不好中毒了!」

「呜咿!?知、知道了……!」

看到她换位Switch的动作如此轻盈,不愧是兔人。

棍棒剑士从蜷起身子滚到后方的她上面跳过去,直接攻击小鬼。

单手剑及棍棒与两只小鬼生锈的武器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

「GOORG……!!」

「BGGGBGORG!!」

「混、帐……!」

若能在这时华丽地讲出「我要代替她回敬你们!」这句台词,还挺帅气的,然而事与愿违。

尽管他努力站稳,试图用一只手将跟自己短兵相接Bind的小鬼推回去,敌人可是有两只。

小鬼那甚至带有腐臭味的呼吸近在身旁。以及骇人的体臭。

单论力气是棍棒战士占压倒性的优势,但不能松懈。不能随便露出破绽。

「……东西!」

然而,棍棒剑士也没正式学过剑术。

他没有想太多,一口气挥下双手的武器,让小鬼们的武器往上弹。

「GROGB!?」

「GOOBBGG!!」

两只哥布林瞬间踉跄了一下。眼中闪过卑劣的光芒。

只要趁他们其中之一──当然不是自己──被杀的时候冲上去,就能干掉这家伙!

事实上,这个想法没错。

「喝啊!」

「GOROOGOG!?」

棍棒剑士拿棍棒砸向运气较差的那只小鬼,挥剑了结他的性命。

比较幸运的另一只立刻咆哮着扑上前──

「锐兔Vorpal Rabbit的一咬足以致命!」

脸颊上贴着膏药的白兔猎兵,怀着脸颊被割伤的怒火射出一箭,耗尽小鬼渺小的运气。

棍棒剑士给予叫都没叫一声就倒下来的哥布林最后一击,为战斗划下句点。

回过神时,小鬼的尸体散落各处,于洞窟内回荡的只有急促的呼吸声。

「……结束了吗?」

至高神圣女咕哝道,他回答「大概」,环视周遭。

黑暗中,没办法连岩石后面及洞窟深处都看见。但他没感觉到生物的气息。

「大概……」他重复一遍,没自信地接着说:「结束了。」

「呜呜呜……累、累死我哩……」

白兔猎兵以分不清她到底是男是女的邋遢姿势,瘫坐在地上。

「辛苦了。」至高神圣女笑着把水袋递给她,她双手接过,喝起水来。

兔族兽人只要补充食物即可持续行动,在饥饿状态下则会动弹不得。

「我记得还有烤饼干吧。反正等等就要回去,你可以拿出来吃。」

棍棒剑士也拿出自己的水袋,喝着掺水的葡萄酒,白兔猎兵「太棒了!」大声欢呼。

「哎呀,我肚子超饿的……!」

烤得硬邦邦的烤饼干,是常用的冒险干粮。

白兔猎兵喜孜孜地从行囊中拿出烤饼干,大口咬下。

看见她吃得脸颊都鼓起来的模样,棍棒剑士一直觉得真的很像在喂兔子。

「嘿,吃这么快饼干屑都掉下来了,还会噎到喔?」

「不会啦,不会啦……!」

真是的──至高神圣女扬起嘴角,帮白兔猎兵拿下沾到脸上的饼干屑。

棍棒剑士见状,收起自己的武器,确认同伴的状态,重新下达结论。

──嗯,哥布林……果然很弱。

跟之前在雪山战斗过的吸血鬼和雪男根本不能比。

毕竟如果只是这点规模的巢穴,他们三个就能解决。

加上过去那场捍卫镇外牧场的大战──对少年来说无疑是大战!──这是第三次了。

与小鬼战斗,与其他怪物战斗,他得出的结论依然不变。

「好,休息一下,等等去洞窟深处看看吧。没其他小鬼的话就回去。」

「嗯。」至高神圣女点头。「村里的人应该也很关心结果。」

这是典型的──或者说是定型的委托。

村子附近出现小鬼。好像在山里面筑巢了。能否帮忙处理一下。

冒险者杀进巢穴,战斗,杀敌,结束。

没有传闻中的乡巴佬──大型哥布林,也没有施法者或俘虏。

「感觉像最近才从其他地方过来筑巢的。」

吃了东西恢复精神的白兔猎兵,抖着鼻子发表感想。

「虽然大部分的剿灭哥布林委托都是这样。」

「换成每天都在剿灭哥布林的奇怪冒险者,大概又不一样了。」

听见至高神圣女这句话,三人相视而笑。

没错,极其平凡的剿灭哥布林,就只是这点程度的委托。

他们三个仔细潜入洞窟深处,确认这个事实,意气风发地离开洞窟。

尽管报

酬不怎么样,他们确实拿出了成果,还会受到村民的感谢。

感觉不错。他承认自己现在心情飘飘然的。可是,他不认为这有什么错。

离开昏暗的洞窟,仰望有点西斜的耀眼太阳及蓝天,眯起眼睛。

剩下只要穿过树林下山,回到村庄即可。

冒险到此结束──不。

「嗯?」

「咦?」

「唔咦?」

正当他们踏出一步,足以覆盖全员的巨大影子罩在地上。

「GYAAAAAAAAAAOSSSSSSS!!!!」

──冒险尚未结束。

§

又冷又暖的奇妙感觉,促使他清醒过来。

脑袋昏昏沉沉的,思考迟缓,鼻子及喉间有股分不清是鲜血气味还是滋味的东西。

小时候的记忆忽然浮现脑海。

有个朋友从树上摔下来撞到头。他笑着说没有大碍,过没多久就流鼻血去世了。

他没发现自己脑内的血管破裂了。

自己会不会也落得同样的下场?棍棒剑士隐隐感到不安及恐惧,坐起上半身。

「唔,喔、喔……?」

酒醉般的──他只有在很久以前的宴会上喝过酒──晕眩感瞬间袭来。

他急忙伸手撑住身体,碰到潮湿的岩石。侧耳倾听,火焰燃烧的劈啪声和潺潺水声传入耳中。

──洞窟里面,吗?

他眨了好几下眼,驱散扰乱视野及思绪的迷雾。

不久后,习惯黑暗的视野中,率先浮现微微摇晃的橙色篝火。

火焰上罩着用帐篷布做成的临时棚子,巧妙地将烟引向洞窟外。

──不然会窒息。

他心不在焉地想,吐出一口气。仔细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被脱下来了。

虽说身下铺着毛毯,这样难怪会冷──又温暖。

──我躺在洞窟的地上。没看到衣服。意思是,她们俩没事吗?

终于变得清晰的思绪,最先想到的是要确认两人现在的状况,这时──

「嗨,你醒啦!」

轻快的声音响彻洞窟,仿佛能透过语气看见对方喜悦的表情。

「万岁!」火光照亮了举起双手欢呼,描绘出柔和曲线的轮廓。

于头上晃动的长耳及长着柔毛的圆润臀部──是白兔猎兵。

健康的雪白肌肤上,除了参杂白色与褐色的体毛外,看起来什么都没穿。

不,覆盖住双手及身体重要部位的毛皮,反而让柔软的肉更加显眼。

「哇、哇……!?」

棍棒剑士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液──希望她不要听见自己吞口水的声音──也是无可奈何。

001

他最后一次看见女性的身体,是在跟至高神圣女单独旅行的途中,露宿郊外时隐约看见的。

而且只是在跟要换衣服的她隔着一段距离的情况下,不小心看见一些而已。

当然不是故意的。绝对不是。虽然他确实会良心不安。

「桦树皮湿掉了也能拿来烧,幸好我有带在身上。」

正因如此,面带笑容、毫无戒心地跳来跳去的白兔猎兵,实在让他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怎么会这样?怎么做才好?思考停滞就是指这种情况。

假如他的脖子在这个瞬间被咬一下,棍棒剑士八成会轻易飞往因果地平的另一端。

「喂!」

不过,救兵近在身旁。

解开头发,裹着毛毯的青梅竹马,脸颊变得比火焰还红,怒吼道。

「身体……衣服!衣服……!」

「咦?──啊,哇……呜哇……!?」

白兔猎兵瞬间愣住,意识到她这句话的意思,尖叫一声。

她抱住身体缩起来,立刻蹲下。

「不、不要看……讨厌……好、好害羞。因为村里男生很少……」

她说她没想那么多。听见兔人腔调很重的辩解,少年点点头。

「喔、喔……嗯、嗯……抱、抱歉……对不起……」

兔人猎兵以如同小动物的动作用毯子罩住身体,他也跟着拿起毛毯。

他从头将身体整个盖住,调整坐姿,自己的脸肯定也红得不输给两位女性。

幸好在场的人都没有夜视能力,包含自己在内。没办法连身体细部都看见,对大家都好。

「……欸。」

至高神圣女隔着毛毯轻戳他的侧腹,仿佛看穿了他愧疚的想法。

「你别胡思乱想喔……」

「才、才没有……!」

不能怪他语气这么慌张。

她的身体近在身旁,对少年来说也挺煎熬的。

偷偷瞄向旁边,平常绑起来的长发披散下来,带有水气,散发淡淡的甘甜香味。

他心想──她成为一名女性了。

小时候,在村里的河边玩水时,她的身体跟自己明明没有太大的差别。

不晓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进入至高神的神殿后?还是从跟他一起踏上旅程的时候?挑战雪山的时候?

泛红的脸颊以下的部位,因为披着毛毯的关系看不见,但还是能从隆起的部位窥见轮廓。

足够让他从之前在她换衣服时看见的裸体,想像出身体的全貌──

──……不是啦……!

棍棒剑士拼命抑制住想撞破头的冲动。

身为一名男性,被两位有好感的妙龄女子包围,不可能没有感觉。

偶尔会听说毫无感觉、若无其事的英雄事迹,他却认为绝对是骗人的。

可是在这种时候会踏出一步,讲得出贴心话的人──那才是英雄。

万一全是自己自我感觉良好的误会,或者是用错方法缓和气氛,他会因此丧命。

即使没有那么夸张,不想被她们俩讨厌的心情,比想博取两人好感的心情更加强烈。

虽然年纪尚轻的少年完全不明白,自己的感情是爱面子、倾慕还是欲望。

此时此刻,他第一次对那名银等级的长枪手产生敬意。

能在这种时候不害两人蒙羞,在正面意义上让她们羞红脸的行动Role,自己根本办不到。

──那个人真的很厉害……

「那、个……总之……总之。」

他在口干舌燥的状态下,重新思考该说的话。

「你们没事吧?」

感觉得到近在身旁的至高神圣女,以及坐在篝火旁的白兔猎兵点了下头。

「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们掉进河里。然后,小哥你昏倒了……」

「我们两个把你搬进洞窟,脱掉衣服生火烘干……等你醒来。」

──我还以为你死掉了。

圣女咕哝道,语带哭腔──应该要感谢她吧。

少年轻声道谢,回应他的是抽鼻子的声音。他微微扬起嘴角。

「那那头龙呢……」

「……竖起耳朵专心听就知道哩。」

白兔猎兵嘴上这么说,长耳却折了起来。他很快就知道原因。

──ooooossssss………………

有如吹过地狱谷底的怨灵呻吟声,是那只飞龙的咆哮。

「在、在埋伏我们吗……!」

棍棒剑士这次真的抱住了头,把头埋进毛毯。

§

「……龙会喷火对吧。」

「……听说还有会喷毒、喷酸、喷水、喷雷的。」

「……不晓得飞龙会不会喷火。」

「……搞不好还有会喷毒、喷酸、喷水、喷雷的。」

「不知道……!一头雾水啊……!」

洞窟外有飞龙。他们是三名新手冒险者。怎么想都没胜算。

很遗憾,我们的冒险将到此结束。棍棒剑士脑中甚至浮现这句话。

他裹着毛毯哀号,绞尽脑汁想出一个情急之下的方案。

「它在洞窟外面的意思是,飞龙不会又跑进悬崖底下对吧。」

「应该跟我们有一段距离……」

「那、那,洞窟深处会不会通往其他地方……!?」

「是有河流没错,但就我看来,那边不太可能过得去。」

完全无路可逃。

老实说,棍棒剑士觉得就算自己放弃一切缩在地上嚎啕大哭,是不是也能得到谅解?

这样做当然无法改善现状。因为本来就无计可施了。

若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他八成会像做错事的孩子般裹着毛毯啜泣。

他想起被母亲责备时,逃进树洞里的怀念回忆。

虽然就算躲进树洞,最后还是被大剌剌地走过来的母亲拖出去。

他打从心底不能接受。现在也一样。

──结果,状况完全没变。

如此狼狈的模样,令他忍不住有点想笑。这时,白兔猎兵抖了下身子。

「肚子饿了……」

那是下意识脱口而出,十分沮丧的自言自语。

棍棒剑士望向白兔猎兵,她一副讲错话的态度捂住嘴巴

白兔猎兵睁大眼睛不停摇头,肚子却发出细微的咕噜声。

兔人少女脸红到让人心生怜悯,在毯子里缩得愈来愈小。

「真是……」

坐在棍棒剑士旁边的至高神圣女无奈地说。

她叫白兔猎兵等一下,拿起挂在岩石上晾干的自己的包袱。

然后取出用布包着的面包。烤得硬邦邦的面包,是常用的干粮。

「……拿去吃吧。不过有点湿掉了。」

「呃,可是……」

白兔猎兵看着至高神圣女递给她的硬面包,嗅了下味道,摇摇头。

「……不晓得要在这里面待到什么时候……」

「不吃会死掉吧?那就吃呀。」

「……好。」

看到她双手接过食物嚼起来,至高神圣女点头说道「很好」。

接着又重新裹好毛毯,坐回棍棒剑士旁边。

注意力一放在她身上,感觉连细微的呼吸声都会害他心跳加快,因此他咬紧牙关。

「……干么?你也肚子饿?」

她把脸埋在毯子里,抬起视线瞄向棍棒剑士。

语气一如往常,像在调侃他似的,声音却软弱无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呃,我在想事情。」棍棒剑士老实地接着说。「之后再吃。」

「是吗……」

讲完这句话,青梅竹马便闭上嘴巴。白兔猎兵则愧疚地吃着面包。

──既然如此,我要冷静下来思考。

空气中混杂着洞窟里分不清是霉味或苔藓味的气味、烟雾,以及两位少女身上的香味,棍棒剑士将其吸入肺部,吐气。

他之所以还没表现出幼稚的一面,全是多亏她们待在身边。

大家都还没哭。自己最先哭出来,未免太难堪了。

──我可不想丢脸。

虽然他完全分不清那是出于爱面子、责任感,抑或是在意气用事──

「…………啊。」

忽然,他发现他们早该死了。

──倘若那只飞龙像呕吐一样,朝洞穴吐出火还是毒之类的恐怖东西……

不就能在他们逃进洞窟的瞬间一网打尽了?

何必浪费时间在入口埋伏。

──不对,是因为这样会吃不到我们吗?

因为它进不了洞窟。我们死在里面的话吃不到。所以它在等我们出去。

那它会趁我们以为它不会喷火,跑出洞窟的时候喷火啰?

──不,这样的话,我们在外面逃或掉进河里时,它就该这么做了。

意思是,那家伙不会喷火。照理说。相信它不会喷火吧。会的话反正注定是死路一条。

──那就是爪、牙、尾了。

该小心的是这三个。只要想办法应付这些攻击就行──

「……对不起。」

「咦?」

棍棒剑士没发现自己发出十分错愕的声音。

至高神圣女突如其来的嘀咕声是什么意思,他完全无法理解。

「……派不上用场。」

「呃……什么东西?」

他打从心底不明白,才开口回问,结果这似乎严重刺激到她的情绪。

她抬起脸瞪过来,眼角在火光的照耀下亮起微弱光芒。

「我啦!」

「干么这样说?」

尽管如此,棍棒剑士依然听不懂青梅竹马在说什么。

但他也不觉得可以放着她不管。

他──忍住害羞之情──转身直盯着她。

你不讲清楚,我哪知道。

「因为……」她碎碎念道。

「神只有赐予我一次神迹……我又不知道什么方便的知识……」

而且。她又嘟囔了一句,眯眼噘起嘴巴。

「……你刚才看的是她。」

「这跟那没关系吧……!?」

他们并未特地压低音量。用长耳听见这段对话的白兔猎兵,「呣哟」发出奇妙的声音。

棍棒剑士及至高神圣女互看一眼,相视而笑。

总觉得自己这么严肃有点好笑。

「啊呜呜呜呜……」

长长的兔耳折了起来,大概是觉得他们在笑自己害羞的模样。

棍棒剑士「抱歉抱歉」向她道歉,然后吐出一大口气。

「呃,那个,我不太懂啦。不过重点不在强弱,或是派不派得上用场吧。」

没错,理应如此。

他诚心觉得哪有人会光凭这些条件挑选同伴。

当然,有时或许会遇到「那里很危险,不能带你去」的情况。

也会有因为每位成员的长处短处不同,必须分头行动的时候。

不过,那应该不代表对方派不上用场或不是同伴。

「所以,总之……嗯。」

少年仰望黑漆漆的洞顶,思考该对两位少女讲什么。

没有答案。取而代之的是虎视眈眈、伺机而动的怪物的低吼声。

既然如此,要做什么显而易见。

「……先想办法搞定那家伙,回去吧。」

嗯。两位少女点头,就此定案。

§

无论何时都得先检查装备及手牌。这是他在下水道学到的冒险铁则。

「武器跟防具都在吧。虽然湿掉了。」

「你那个用绳子系住的棍棒跟剑,要不要擦一下免得生锈?」

「啊,我有带油喔。还有松脂那些的。」

「那油借我一下……为什么要带松脂?」

「把箭头黏在箭上、跟油混在一起涂在弦上、用在毒箭上。」

原来如此。棍棒剑士点头。毒。毒啊。至高神圣女探出身子。

「欸,你有带毒吗?」

「有是有。」白兔猎兵表示肯定。「但我不觉得乌头毒对飞龙会管用。」

「这样啊。」

圣女失望地垂下头。

她要不是本来就不抱期待,不然就是迅速切换好心情了,晃着头发一口气抬起脸。

「先把装备检查一遍再上吧!」

「好。」棍棒剑士点头。「剑、棍棒,没问题。你们的天秤剑和弩弓也都在吧?」

「还有投石索Sling。武器要好好带在身上。对不对?」

「对啊──」

至高神圣女和白兔猎兵看着对方,咧嘴一笑。

棍棒剑士有点被排挤的感觉,点头回应「那就好」。

「衣服跟防具挂在那边晾干对吧?」

「是我们晾的。」

「我知道。那……药水呢?」

「掉进河里时摔破了,被河喝得一干二净。」

白兔猎兵无奈地晃着长耳摇头。

药水很贵耶。棍棒剑士板起脸。至高神圣女想必也一样。

其他冒险者在做什么呢?回去后问问看吧。回得去的话。

「瓶子的碎片怎么处理?」

「先从包袱里倒出来。」

语毕,他想了一下,补充道:

「别丢掉,整理在一起。」

「好喔。」

取舍固然重要,现在他们需要任何帮助。

之后也可能后悔「早知道当时不要丢掉瓶子的碎片」。

不管要不要丢,他们无法离开这座洞窟,所以待在洞窟内的期间,把碎片扔在哪都一样就是了。

「还有几天份的粮食和……冒险者套件吗?」

「出门时别忘记带。」

至高神圣女说出同期的少女,也可以说是同期最有成就的人的女神官,像祈祷似地挂在嘴边的那句话。

就算不论她所在的是银等级的团队Party,她的成长也极为显着。

前阵子在雪山的活跃,这三个人也亲眼见证过。

可以理解她终于从钢铁升上了蓝宝石。

至高神圣女喃喃说道「得加油才行」,俐落地着手检查冒险者套件。

「我看看,钩绳、钉子、白粉笔……火把受潮,不能用了……」

「其他人说这个很重要,所以我也有买,可是没什么机会用哩。」

白兔猎兵拍拍挂在篝火旁边的包袱咕哝道。

对于耐力不足的她来说,应该不会想带多余的行李。

他以前也有过同样的想法。棍棒剑士笑了。因为,碍手碍脚的行李看起来就很逊。

「但带在身上总有机会用到吧。所以……那个……现在要怎么办?」

话题又绕回原点。

棍棒剑士也知道,那不是能用剑或棍棒应战的敌人。

如果自己跟重战士一样能挥舞大刀,就另当别论了──不,那也是魔法武器吗?

总有一天,迟早会的。他边想边将注意力放在当下的问题上。

「那家伙不是靠气味追过来的吧。」

「视力也没鹰或鸢那么好。」

白兔猎兵嗅着气味回答。论野兽她最了解。

「那等到晚上偷偷出去呢?」

「龙有夜盲症?」至高神圣女皱眉。「不可能吧。」

三人讨论了一段时间,结论是果然很难隐密行动。

再说,如果鬼鬼祟祟就能逃掉,掉进河里的时候就甩得掉它了。

至少必须做好与其交战的觉悟。这是残酷的现实。

「神明的神迹呢?飞龙飞到天上也射得中吗?」

「应该……可以。」

听见青梅竹马的疑问,至高神圣女陷入沉思,谨慎回答。

「不过速度太快大概就射不中。就算射中也只有一发,可能没办法打倒……」

「那弩弓如何?」

「飞太高就射不中啰。」

白兔猎兵举起长满白色绒毛的手,比出高度回答。

「我觉得没问题啦,可是就算射中也会被龙鳞弹开。」

举手投降。她俏皮地耸肩摇头,这个动作是她的本性吧。

呣。棍棒战士抱着胳膊,为不习惯思考的作战计划烦恼,直接将想到的主意说出来。

「弄破翅膀让它不能飞、砍断尾巴让它动作变迟钝、揍它的头让它晕过去……」

「不可能吧。」

「有难度。」

我想也是。棍棒剑士叹气。无论要采用哪个方案,对于刚脱离新手阶段的他们来说都太过困难。

哎,这点小事显而易见。

他们不是长枪手也不是重战士,更不是那位小鬼杀手。

实力及装备都不足。现在只能尽己所能。

三人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肚子饿了就吃硬面包,补充水分,听见来自洞窟入口的咆哮声,他们皱起眉头。

不晓得过了多久,三人勉强想出一个像作战计划的东西。

那当然不是什么起死回生的一步,或是天才的策略。

是将临时想到的主意拼凑而成,谁听了都会失笑的计划。

「骰出双六就赢了。」

「然后对方又骰出两个一。」

「不行的话,就大家一起被吃掉啰。」

那就算了。那也不错。三人看着彼此轻笑。

到时他们八成会嚎啕大哭,恐惧不已,显得狼狈不堪。

可是,他们想尽最大的努力试试看。

因为这样肯定远比坐以待毙来得好。

§

到头来,它只是在迁怒。

对那只飞龙而言,区区三个两条腿的小人根本无足轻重。

简单地说,连拿来塞牙缝都不够。四处追捕他们,反而会让肚子更饿吧。

不过。

它因为极为不快的事情被赶出栖息地,心情正差的时候,有三只小虫晃到面前。

除了踩烂他们,还有其他选择吗?

就算那些家伙一边嚷嚷一边逃窜,岂有放过他们的理由?

至少飞龙没有。

跳进河里的那几个人逃进洞窟后,飞龙守在洞口的正前方。

若这座洞窟还有其他入口,在这边等就太蠢了,幸好飞龙知道没这回事。

既然如此,之后就是愉快的埋伏时间。

只是一味等待固然烦躁,不过这种时候还挺令人兴奋的。

逃进里面的那几个小鬼,肯定怕得不得了,惊慌失措,迟早会冲出来。

没有比那无助又悲壮的表情,更能满足邪龙的东西。

飞龙、翼龙虽然不如真正的龙,在这方面两者都一样。

那只飞龙打算一直等待洞窟内的猎物出来,即使要耗费十年、二十年的时间也无妨。

接着,它想到那些人无法活那么久,「哎呀糟糕」吼了一声。

要是他们死在里面,该如何把尸体搬出来?

怀着雀跃的心情思考这些事,实在很愉快。

「唔、哇、喔喔喔喔喔喔喔啊啊啊!!」

正因如此,飞龙不会放过这瞬间。

一只人类双手拿着武器,发出尖锐滑稽的叫声从洞窟里冲出来。

当事人应该是想营造出强烈的悲壮感,在飞龙眼中却难堪得让它想捧腹大笑。

「GYAAAAAAAAAAOSSSSSSS!!!!」

那我就如你所愿。

飞龙将长长的脖子朝向冲向自己的莽撞小鬼,张嘴露出利牙。

从头部一口咬下,咬个两、三次,留下手脚吞进肚子──

「尝尝兔村的一箭吧!!」

「OOOSOOS!?」

飞龙的咆哮没能吼出来。

因为一支来势汹汹的弩箭伴随破空声,射进它的喉咙。

当然,这点程度不可能对飞龙造成足以致命的伤害。

也就是说,跟喉咙被鱼刺刺到差不多。

因此,飞龙像要呕吐般咳了两、三下,从口中吐出带有腥味的气息。

──啧,耍什么小聪明!

「GYAAAAAAAAAAOSS!!!」

然后发出焦虑嘶哑的咆哮,拍动巨大双翼飞上空中。

它可不希望又有箭射进喉咙。

既然如此,干脆从上方扑过去,用爪子抓住他。

宛如狩猎野兔的老鹰。把他从空中扔下去也行。当场掐断他的脖子也行。

只要将力道控制在不至于当场送命,却又不可能得救的程度,应该也能为它的痛苦出一口气。

空中正是飞龙的领域。

看啊,把武器扛在双肩上冲过来的小鬼,以及拼命拉紧弓弦的小丫头,都无计可施。

它不会一口气杀掉他们。飞龙怀着残忍的想法,再度振翅──

「『司掌审判、执剑之君,天秤之人呀,显现万般神力』!!」

闪耀光芒的神鸣一击,来自比天空更高的天际。

于黑暗深处挥下的天秤剑,以伟大的至高神之名解放雷霆之剑。

白光从洞窟射向苍天之下,不偏不倚贯穿飞龙的眼睛,将它的视野抹成一片白色。

「──!?!?!?」

这次,飞龙发出了惨叫声。

它当然不会因此送命,也没有瞎掉。

飞龙眨了好几下眼,定睛凝视,好用模糊的视野捕捉可恨的敌人。

事已至此,非得给予他们更残忍的死亡它才能消气。

例如这个连在模糊的世界中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站在最前面的小鬼。

只要当着两个小丫头的面将他四分五裂,她们一定会为刚才愚蠢的行为后悔。

「GYYYYYYYYYAAAAAAAAAAOSSSSSSSS!!!」

飞龙拍击翅膀,以维持在刚才一个不稳而降下来的高度,放声大吼威吓他们。

然而,冲向它的小鬼──冒险者并未止步。如同射出的箭。

他背上瞬间长出翅膀,不,是挂在他扛着的剑和棍棒上的布。

这时,飞龙终于想通了。小鬼挥下的不是武器,而是这个。

不过区区一块布又能如何?是想遮蔽它的视线吗?

在飞龙眼中,那怎么看都是不顾后果,自暴自弃的一步棋。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它来不及闪躲,也用不着闪躲,任那块布盖在脸上。

下一刻──沉重的声音响彻四方,飞龙因双眼被刺中的剧痛而咆哮。

§

「成功了……!」

「别得意,快逃!」

棍棒剑士忍不住欢呼,至高神圣女提着裙摆从他身旁跑过去。

眼前明明有只试图将脸上的布扯下来,拼命挣扎的飞龙,她还真勇敢。

「要、要往哪里逃咧……!」

「哇,别丢下我……!」

接着轮到白兔猎兵追过他,棍棒剑士急忙追着两位少女,于河边奔跑。

棍棒及剑仍然挂在双手上。不擦掉上面的松脂就收不进刀鞘。

犹豫过后,他将系在两把武器上的绳子绑在腰带上。果然很方便。

「……可是,不过,很顺利耶!」

「对呀……!」

「哎呀,真的。」

他们也没做什么。只是骗小孩用的单纯恶作剧。

将玻璃瓶碎片洒在涂了松脂、泥巴、乌头毒的帐篷上。

一旦黏住就很难拿掉,嘴巴也会被堵住,碎片会刺进眼睛,跟那只飞龙一样。

就算毒对龙不管用,眼睛被刺伤不可能不痛。

当然这仅仅是争取时间用的手段。白痴才会以为这样就能打倒飞龙,获得胜利。

帐篷没了,药水也浪费掉了,以剿灭哥布林的报酬来说亏大了。

在河边死命逃窜的模样十分狼狈,跑进森林时甚至开始喘气。

尽管如此,背后是愤怒的飞龙,不断逃跑的三人脸上却挂着满足的笑容。

「愈来愈接近了!」

棍棒剑士莫名有股想呐喊的冲动,喘着气用最大的音量喊道。

跟他之间隔着白兔猎兵,有点落后的至高神圣女努力追上两人,大叫着回问:

「接近什么!?」

「总有一天,要去屠龙!」

那是离开乡下地方的村子时,不对,更久以前就藏在心里的愿望。

跟谁讲都会被笑、被看不起、被说没有自知之明,事实上也是这样。

不过,

看到没──少年心想。

离开村子,在下水道被老鼠和蟑螂追的我,跟飞龙打过了!

经历了一堆你们这些家伙一辈子都看不见的景象、做不到的事!

白兔少女为那渺小又微不足道,旁人听来只会觉得可笑的胜利宣言献上掌声。

「哇,好厉害……!」

听起来少了根筋,却又诚恳纯真的回应,导致少年的脸颊迅速泛红。

「啊,你连耳朵都红了。」背后传来青梅竹马明亮的笑声。「你在害羞什么啦!」

「才没有!」在他怒吼之时,怪物的咆哮从河边追来。

「不快一点的话,大家都会被吃掉哩……!」

晃着长耳的兔人跑到前方,将手伸向身后的两人,少年抓住她柔软的手。

「喂,你们跑太快了啦……!」

回头一看,青梅竹马的脸也一样红,拼命伸长手臂,牢牢握住兔人猎兵的手。

「……好,走啰!!」

离城镇很远,离梦想更远,背后的飞龙很近。

就算这样,成为冒险者的少年依然握紧重要的存在,踏着轻快的脚步持续奔跑。

他的──他们的冒险,尚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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