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恋话 黑仪END 011-015

011

这个时期,我已经放弃了同时进行中的五六桩欺诈。放弃,然后废弃。就当成本来就没有那些工作。不如说,那说不定也是我编出来的谎话。

总而言之,我给了战场原回程的机票钱,先送走了她,然后去了机场里的便利店。

为了买笔记本和笔——便笺本有些小了,我其实想要一本A4大小的笔记本,但不巧的是便利店里没有那么大的。如果有东急HANDS或者LOFT就好

但是这两家似乎在冲绳都没有分店。

然后,在等下一班飞机的时间里,我迅速开始了准备工作——果然还是不能这样住在那座城市里,所以我预约了一家距离商业街几十分钟车程的宾馆。

总之先订一个星期。

因为我认为没有必要,所以就没有使用假名。但是贝木泥舟这个名字本来就像是假名,没有定居地的我只能在居住地一栏里乱写一通。

虽然算起来只是旅馆的住宿费就就要花光十万日元了(严格的讲战场原的机票钱也要在这十万日元里扣除),不过交通费和住宿费是我平时也要消费的,所以这次就不算在经费里面了吧。

话说回来战场原她。

竟然没有准备回程的机票钱,她究竟有多不计后果呢一或者说我会接受这份工作对她来说已经意外到了这种地步吧。

如果我拒绝的话,十万日元就是原封不动的了——不过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不擅长计算金钱。即使现在贫穷了,那个小姑娘曾经可是大富翁家的独生女。

另外,在打电话开始收集各种信息的时候,到了我该上飞机的时间——勉勉强强算是今天出发,不过已经是深夜了,所以虽说是今天就开始工作,但实质上的调查似乎还是要从明天开始。

那么我想先制定一个计划。

我最喜欢制定欺诈的计划了。更不用说是欺骗神这种大单子,怎么可能不跃跃欲试呢。

与平时无意识的说谎不同,计划性的欺诈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艺术——哇啊,这可说得好像谎话一样。

不好意思。

明明只是单纯的警戒心高……不过从学生时代开始,我就喜欢制定类似《暑期计划》之类的东西。这确实是千真万确的。虽然说不定是谎言但是真的。说不定是真的谎言。不过无所谓了。不过就是放了个烟雾弹。

我利用等飞机的时间,还有在飞机上的时间进一步思考——打开笔记本,就在扉页上,先在上面画满了地图。

地图。

那座城市的地图。

暂时不再被禁止入内的,那座城市的地图。

虽然也有的地方只能依赖模糊的记忆,不过这张地图我在半年多以前还画过,所以也没费多少功夫。

本来地图就不需要正确的表明距离和位置。说到底就是个大概情况,为了通过图来设想情况的工具而已。

设想。

就是我自己的脑内地图。

所以说是地图不如说是图画。

虽然是因人而异的吧,不过对我来说画成图像的事物更容易设想。

印象模糊的北白蛇神社的位置,千石抚子还是人类的时候所在的七百一中学校的位置,战场原和阿良良木所在的直江津高校的位置,神原家的位置,阿良良木家的位置——阿良良木历的妹妹所在的杉之木二中距离稍远,所以就不用画了吧。不,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画上吧。另外还有可能会用得上的信息、用不上的信息,全都画在了洁白的扉页上。

战场原和阿良良木这样我认识的家伙,就用简洁脸部像形图来表示。特别是这两个人,只写名字的话文字看起来很可怕。

画成图的话就是可爱的小孩子了。

当然不只是这两个人,我还画了当时欺骗的,还能记得住的中学生们。

当扉页被画满之后,我在下一页上画了范围稍微缩小的地图。如果说上一页是全体图的话,这就是局部图。虽然还是不知道比例尺所以乱七八糟,什么啊,想知道正确的距离的话,只要打开智能机上的地图软件不就行了。

在飞机上做这种事的话,根据座位的位置不同,会被坐在旁边的乘客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打量,不过我不在乎。反正都是我心里设想的图画,就算被偷窥也什么都看不懂。实在是不想被看到的地方,我也都采取了相应的加密措施。

说不定旁边的乘客还以为我是画可爱插图的漫画家呢。

说起来曾经,还是大学生的时候,给卧烟前辈看了这种设想图以后,他说:

“感觉好像恋爱游戏的攻略图一样呢”

那时候我不高兴了,所以暂停了一段时间——但是不习惯其它的方法,所以很快又重新捡了回来。

结果,整本笔记几乎都被我画满了,而飞机也刚好到达了目的地。

果然是大雪漫漫的一片雪景——看到这个,我确认了自己只是感觉到冷而没有感动之类的感性后,给战场原打了个电话。

“我到了啊”

“谢谢。拜托了”

“嗯嗯”

只说了这些话。

只有这些。

012

在宾馆办理了入住手续,洗了个热水澡,喝了点儿酒后睡觉,我以为这样到了早上就完全没心思工作了,但却并不是这样。我的引擎似乎与战场原或者什么人,还有我的意愿无关,已经开始运转了。既然变成这样我也没法阻止。

说谎。

因为一直都想停手,所以不如说我是有动机的来挑战——可能的话在工作中还想见见卧烟远江忘记了的遗物,不过这次是不行了吧。

说不定也不是不行,但还是先放弃吧。

既然要秘密行动,那就应该避免多余的接触——应该不要什么接点。就采取一如既往的方针,老老实实的等着神原骏河出城吧。

今天是一月二日。

所以几乎没有店家开门营业,这都是陈年旧话了,这座宾馆所处的商业街现在正进行着迎春打折活动。

我想趁此机会采购不少东西。

虽然混在抢购福袋的顾客群里真的很烦人(我并非讨厌混乱,不过虽然喜欢人多的地方,但却非常讨厌混入其中),但想到这也是工作就能够忍耐。欺诈并不是轻松赚钱的手段,而是狡猾赚钱的手段。也就是说容忍与耐性是必要的。

为了骗一个女中学生而竭尽全力虽然是很疯狂,不过就当做是投资吧。虽然不知道是对什么的何种投资,但是总之,只要当成是投资,基本上都能忍受得了了。

刚过十点,在房间的门把上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我向城里进发。

平时总是把发型做成大背头,但这天我没有打理发型。并不是嫌麻烦,而是因为没有必要。

一边买东西一边思考。

基本上我无论是什么工作都打算一个人做,但是也不是说不借助他人的力量。虽然可能有人会说这不是一样的吗,但是完全不同。就是说,我会借助别人的力量,但却不会借给别人力量,我更喜欢这样的关系。

而且特别是这次(除了归根结底只是骗个女中学生以外)的大单子,我也认为借助什么人的力量说不定更好。

虽然昨天就已经委托了情报屋和万事通那些人收集最低限度的必要信息,不过可以的话还是想借助一两个本地人的力量。必须隐瞒身份行动的我几乎无法自由活动。

作为欺诈师说是想借助谁的力量,只是谦虚的说法,说白了就只是利用——我不会过度使用伪恶的表现方式。也不是白白利用。我想花个一万日元左右还是可以的。

本地人……

最初浮现在脑海里的是神原骏河,不过这次已经决定放弃了。这样的话找谁好呢。

我回想起昨天画在笔记本上的面孔。

那么火姐妹们怎么样呢。阿良良木历的妹妹,阿良良木火磷和阿良良木火月。虽然我没见过火月……据说是那个城市里所有的女中学生憧憬的对象。上一次在那个城市里行骗的时候对她提高了警惕——虽然不知为何那个警戒网被突破了。

这两个人也像神原一样,虽然与神原的理由不同,但是在昨天就已经决定要小心绝对不要遇见(特别是姐姐火磷),不过我的想法很快就会改变。

就算是制定了计划,也不一定完全按计划执行——虽然制定计划很有趣。说不定之后也有可能立刻就去见神原。

不过先不说我的性格,除了品味惊险的心情之外,实际问题是借助那两个人的力量的话会好办很多——虽然上次是敌人让我非常恐惧,但是如果拉她们成为同伙,对欺骗女中学生来说是再有用不过了。

先考虑一下吧。

寻求协助,但又能保证不被阿良良木知道的话,实行一下也不错——现在只属于妄想。

准备结束后,我终于向城里进发——在此之前必须要做的事是换衣服。不仅仅是为了防寒,虽然是没有打理发型,不过要踏入那座城市还是需要变装的。话说回来,平时的战场原所说的“丧服”倒更像是变装吧。

当然穿夏威夷服的我不是真的我,

不过以为那身黑衣服是我的一部分也让我很困扰——不,所以说在这种场合下能这样想更好。

穿上在商业街买回来的亮色西装,系上领带,说起来就是穿得像是一般职员一样,这次我终于乘上电车进城了。

现在处于蛇神支配之下的,和平的城市。

013

虽然对战场原说至少要一个月,但事实上我个人并不喜欢磨磨蹭蹭。

当然忍耐也非常重要,但是能干脆利落的时候就不想拖泥带水。我也重视效率。所以首先,就直接从大本营开始攻略了。

那么大本营是哪里呢?

一个应该是北白蛇神社吧——但是一上来就去那里就不是无谋而是愚蠢了。说是无所畏惧,倒不如说这种想法更加可怕。

这样的话,另外一个大本营——那边优先。虽然有两三个大本营感觉也很奇怪,但总之,另一个大本营是千石抚子的家。

只要最开始掌握好目标任务的性格,就能够决定以后的方针了——因此,我下车后径直去了千石家。

话虽这么说,因为我不知道千石家的地址,就挑了个差不多的方向一边走一边给战场原打电话。

“什么啊。有什么进展吗?”

“准备工作刚结束。从现在开始行动……,感觉你那里很吵啊。从三号开始你这是在哪里?”

这是个多余的问题。是我在工作,所以不想战场原做多余的事,所以明明那家伙在哪里做什么都没关系。

“我在阿良良木家啊”

战场原回答说。

明明不用回答的。

“被邀请了呢。他父亲也在,感觉就像家族聚会一样吧……”

“真是可喜可贺呢”

“别这么说了。我知道我们在做的事又多悠闲并且滑稽……”

战场原的声音很消沉。

对她来说少有这种语气。

原来如此,因此才听起来很热闹,而且放低了声音说话吗。那不如干脆不接电话号了,可是这又事关自己和恋人的性命,没法那么做吧。

不过我虽然认为战场原和阿良良木很滑稽,但却并不觉得他们悠闲。就算是七十四天后,啊已经是七十三天候了吗,总之是在不久的将来会死,但也不能把人际关系置之不顾吧。

至少在可能得救的情况下是这样的。

“我想知道千石抚子的住址。我说的是她本来居住的,身份证上写着的地址。虽然一调查就知道了,但我想马上就知道。发短信告诉我吧”

他们复杂的心情和事情都无所谓,我只是说了必要的事。

“千石……,千石抚子的住址,那个,我虽然知道”

我听到了她最初用了敬语——虽然不知道这个错误有什么含义,但我姑且把这个记了下来。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是否是能派得上用场信息。不知道也无所谓。

“我不知道你的邮箱地址呢”

“我现在告诉你。你手上有便笺吗?”

“虽然没有,但你说了我就能记住”

那还真是聪明。

因为生气了,所以我说得很快,而且还含糊不清。虽然我也不知道要是因此传达错误了要怎么办,不过战场原简单的复述了出来。

真的很聪明,我这次是佩服了。

不过,想到这样聪明的人现在所处的困境,还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真不公平——不,等等。有能力的人的境遇更加悲惨,我感觉这也算是一种平衡。

但这个理论的漏洞就是能力低的人也基本上会有悲惨的境遇,但我不准备继续深究这个话题。

反正都是随意想到的而已。

深究下去就不好应对了。

“那我这就给你发短信。……可是你知道了要怎么做呢?”

“寄贺年片啊”

在笑不出来的情况下讲笑话并不是装样子,可以说是一种谈话技巧吧,但是这却成功了。

我知道电话那边的战场原蹲了下来——恐怕是门的对边有家人和恋人,所以不能笑出声来吧。

她两年前还是面无表情的。

变成一个经常笑的的家伙了——不过比起怪病让她更加面无表情的嘛,果然非我莫属。

“当然是开玩笑的”

看来我特意的订正似乎也很有趣,战场原还没有缓过气儿来。没办法,我只好就这样继续说下去。

“我要去调查千石抚子的事。不再做人而是变成了神吗,也就是说那孩子现在下落不明,被当做离家出走的少女了吧?所以,去问问她的父母,然后再搜搜她的房间。说不定能找到什么情报吧”

“……等,等一下”

明明还没有笑够,战场原却制止了我。

“那个……,贝木。当然方法和手段都是听凭你来决定的,不过太过分的事——”

“我不会做太过分的事吧。你应该了解我的嘛。而且如果方法和手段都由我来决定的话,就别操心了。交给我吧。听好,别忘了啊战场原。你是个为了自己能活命而向恨之入骨的人求助的丢人的家伙,千万别忘了”

不过只是想自己活命的话,应该不会来找我帮忙吧。虽然我明白,但是说这种话还是很有趣。在感觉有趣的那一瞬间,虽然就已经完全不知道有什么有趣了。

“我知道。也没忘。不过还是让我拜托你……。请别做太过分的事”

“都说了不会做的嘛”

突然心烦了,我直接挂断了电话。电话这一点很好。不过也不仅仅是心烦,要是说话时间太长的话,阿良良木,或者阿良良木家的什么人有可能会发觉。

根据之后的调查,那家的父母都是警察……我也是在走独木桥啊。

还有战场原的父亲。

绝对不能见面——比起阿良良木还要严重。

在我考虑这些事的时候,收到了短信。不愧是女高中生,打字真快。一定在我收到邮件之前,对方就已经把这一条删除了吧。

短信的标题是“别做过分的事”。真缠人。真的很缠人。我感到烦躁。让我烦躁到都想答应她了。

本来是想对千石家做稍微过分一点儿的事的,但却没心情了。干得不错嘛,战场原。

我确认了地址(不算打字的速度,能这么快就把地址发过来的话,战场原一定也是已经记住了吧。这不仅仅是战场原的记忆力问题,还可以看出这几个月她和恋人是怎样真挚战斗的。虽然无所谓),我一边看短信一边大步向前。

回到宾馆以后得把千石家的地址写进笔记本——这时我才发觉自己还不知道千石抚子的样子。

没必要慌张,回头让战场原——今晚也行——让她发张照片就行了。她应该还是有照片的吧。不,在接下来要去的千石家借一张照片也可以。

虽然我觉得异常空旷的道路很奇怪,但是说起来今天也是正月。我又忘了。我自己才是,在正月三日里干什么呢。虽然也深信这都是工作。

014

千石抚子的父母是很平常的大人。我在这种时候说的“很平常的大人”的意思是常说的善良的一般市民的意思,不多不少。

就是说没有好感也不讨厌——虽然对我来说多数人都是这样。

他们是人类,仅此而已。

不过作为平常的大人、善良的一般市民,他们却没有庆祝正月。当然了,虽然不是死亡,但女儿下落不明,而且这种情况还持续了几个月.其实是像在办丧事一样吧。

寄明信片的那个玩笑不仅仅是没趣(虽然战场原觉得有趣),而且还很不谨慎。

不过说到不谨慎,因为我认为用“不”来抵消“谨慎”的意思的词语没有存在的必要,所以只要想寄,贺年片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都能寄出。

我想要是穿着平时的丧服(被这么叫的服装)来就再合适不过了。

总之我从正面闯入了这种处于发丧状态中的千石家。说闯入,听起来好像战场原说的“过分的事”一样,不过实际上是非常稳妥的。

我按了可视门铃,自称是他们的女儿(也就是千石抚子)的同学的父亲,也就是说了个谎,进入了千石家。

“虽然可能只是离家出走,但是我家的女儿在三天前也失踪了。感觉之前她好像说了什么有关您家千金的事,所以我有些在意,才不合时宜地前来打扰。不过能否告诉我一些有关您家千金的事”

等等。

因为我的演技也很高超——不如说说出女儿“抚子”的名字之后她的父母对不认识的客人就完全失去了警戒心,所以就算我的演技和骗人能力只停留在小学生的演艺会水准,结局也是一样的。

顺便说句题外话,据说对于卷入了什么事件的人来说,最讨厌的,而且还会受到伤害的,就是这种假情报,还有带来假情报瞎起哄的人。

这种心情我理解。虽然理解,不过与我无关。

然后,在起居室听了他们的话,我认为他俩是“很平常的大人”——同样的,也是“很平常的父母”。

不是说坏话,只是先这么说。

只是这样想而已。

在我这

个立场上看过很多人。其中有很多女儿下落不明的父母,或者女儿死去了的父母,还有虽然知道女儿音信但却多年未见的父母。与这一类人相比较,我认为他们是普通的。

理所当然。

抱有奇怪的期待才不对。

因为他们担心女儿是否被卷入了什么事故,或者说不定死去了,但是却想都想不到自己的女儿成了神。

因为只是听他们的话有些过意不去,所以我先说了自己的女儿有多么可爱直率,而且怎样与千石抚子要好。

就像刚才所说的那样,虽然这对他们来说非常过分,但是胡说八道似乎触动了千石抚子的父母。

她母亲流着泪说没想到那孩子还有这样一面。我也快要掉下眼泪来了,如果我说的都是实话的话。

虽然我只是适当的说了一些调查得知的事情,不过反过来说,说不定也可能说的是实话。这样一想就没什么罪恶感了。

即使不这样想也没有罪恶感。

不过,就像会相信这种话一样,就像其他大多数的父母一样,平常的作为父母的千石夫妇对女儿的事什么都不知道,完全不知道。

虽然似乎说她是个认生、老实的孩子,还是经常笑的孩子,不过我想知道的不是这种担心孩子的台词而是她心中的阴暗面,但他们似乎也不知道这些,而且似乎也不想知道。

完全没有什么叛逆期,是个听家长话的好孩子。她的父亲虽然这样说,不过如果说自家的女儿对父亲没有叛逆期的话,把这当成最严重的警铃比较好。我几乎要指责他为什么没有发现这一点了。

明明连重度恋父的女儿战场原在中学时代都有一段时间对父亲保持距离。

哎呀哎呀。

不过那都已经结束了,因为已经结束了,发牢骚也没什么用,即使千石家的教育方针在现在与我的人生偶然有所关联,至少以后就完全没有关系了,所以我什么都没说。

“原来是这样啊。是啊,我家的女儿也是这样的”

我适当的应和了一下。在适当应和谈话这一点上几乎没人能胜过贝木泥舟。

能给我看看您家千金的照片吗?因为这话变得不好说出口,所以我放弃了。还是回头让战场原给我发邮件吧。

“我能看看您家千金的房间吗”

我这样说。

当让事实上不会说得这么直接。我女儿应该把什么什么借给了抚子,那说不定能成为寻找两人的线索,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什么头绪。从这里出发,在委婉地绕了三十分钟左右的圈子之后,我终于达成了目的。当然我也没有忘记在最开始加上一句虽然很不礼貌。不过千石夫妇应该也没认为我不礼貌吧。

他们带我来到千石抚子的房间(在二楼),怎么说呢,房间很整洁。这种整洁如果说是被整理过了的话就有点过于做作了,所以可能是在这房间的主人下落不明以后,她的父母也疏于打扫吧。想到这里再确认一下,确实是还保持着女儿失踪前的原貌。

不过再怎么说千石抚子(对她的父母来说)是下落不明,又不是死了,父母这种态度是正确的。没有在计算死去的孩子的诞辰。

书架上满是孩子气的漫画、可爱的毛绒玩具,感觉确实是一副中学女生的房间的景象。

不过在我看来这太做作了。

父母打扫之后的这种状态很做作——不如说,说实话甚至觉得有些恶心。

倒是感觉像被迫装饰城孩子气的可爱的房间一样了——与刚才千石抚子的父亲所说的,女儿没有叛逆期的话一起考虑,就有不少值得思量的地方。

有——所谓。

说不定这就是关键。

千石抚子的——心里的黑暗。

我一边这样想一边开始打量千石抚子的房间——天色还不晚,但因为拉着窗帘,所以房间里有些阴暗。所以我进入房间最先做的一件事就是拉开窗帘。

当然千石夫妇并不是把我带到房间里就回到一楼的起居室了,也就是说是在父母面前搜索房间,当然不能翻箱倒柜。

只能在四方形的房间里,在表面上寻找一番——我在书架最下面一层发现了看似是影集的东西。影集。这不是很好吗,意想不到的收获。我得到夫妻的许可之后翻开了影集。

千石抚子的照片井然有序。原来如此这就是千石抚子吗。我认识了她。终于认识了要行骗的对象。

虽然再怎么说也只是照片,不过我对千石抚子的第一印象和对这房间的第一印象相同。

孩子气,可爱,恶心。

太做作了。感觉像是强制的可爱一样——虽然展露了笑容,但却总有些生硬。就像因为照相机的镜头对准了自己所以不得不笑一样的笑容。

说是羞涩的笑容,倒不如说是卑躬屈膝的笑容。

放下额发,不与人对视——可以说,更进一步说,看起来是战战兢兢的。

她在害怕什么呢。

什么。

不过果然想把这张照片借回去似乎不可能了,所以努力烙印在眼睛里吧。考察的事随后再说。

“都是单人照呢。她没和我女儿照过合影吗”

我一边这样随意的说着听起来不像是借口的话,一边把影集放回到书架上——这话在某种程度上是为了拖延时间,但是说完之后我才发觉,其中也没有一张与家人合影。

就是说没有父母与抚子一起照的照片,都是千石抚子自己一个人的照片。

虽然我理解需要有一个人来拍照,所以三人一起的照片会很少……,不过即便如此也该有与父女二人或者母女二人的照片吧。即使这本影集是千石抚子个人的影集,正因为这是个人影集,所以才没必要区分得如此详细吧。

虽然打算随后再进行考察,不过我不由得考虑起来了——没有一张家庭合影,而且把这种像写真集一样的影集放在房间的的女孩子的精神状态究竟是怎样的呢?

回头看向夫妻二人,他们对看了影集的我没有任何愧疚之意。

不仅如此,就像是在说影集的内容上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一样——甚至好像即使事态发展成这样,他们也为女儿的可爱而自豪。

原来如此,善良的一般市民。

对自己的善良深信不疑。

也认为自己的人生毫无差错吧——就算女儿下落不明也是。

觉得这很自豪吧。

两人似乎对我为何凝视他们而感到不解,所以我掩饰说:

“这样看这孩子真是与您二位长得很像呢”

作为欺诈师来说这个掩饰可能有些明显,不过似乎效果很好。虽然没有明显的表露出心情愉悦,但对女儿的房间被搜索的父母来说,他们看起来还是很安稳的。

然后我继续寻找,正当开始考虑“必须决定让我的女儿借出什么物品好”的时候,我向放在房间一角的衣橱伸出了手。

确切的说是想要伸手——虽然把这放在了最后一步,但是这时候,千石抚子的母亲用前所未有的高声说,啊啊,请不要碰那个衣橱。

我在她的语气里感觉到了强烈的意愿,并且我确信想要推翻这个意见似乎是个非常浩大的工程。

“不要碰,是说……?”

我理所当然的询问,但却没期待会有什么重要的理由,但是她的母亲只是说被告诫不要碰那个衣橱而已。

被告诫?被谁?

说不定这已经不用问了,但是我还是尝试一问,不出所料,是千石抚子说的。

要说明我此时的心情很困难,所以就只陈述事实吧。

总之就是明明自己的女儿已经下落不明了,千石抚子的父母还执意把她的房间保持着整洁的原貌,明明可能有重要的线索,但却听从女儿的话连她房间里的衣橱都没有打开过。

015

站在千石抚子的朋友的父亲这个立场上,要说服两人打开衣橱应该很困难,一个人也就算了,如果想趁着两个人都不注意而偷看衣橱里面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先保留了衣橱这件事。

怎么,已经知道它的存在了。

知道它是存在的了。

只凭这一点到访千石家就已经有了意义——我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夫妻二人,也记下了他们的手机号码,说如果有什么事就相互联系,然后离开了千石家。

先不说衣橱的事(打开看看的话,说不定只是放满了一般中学生会看的黄书而已呢),稍微搜索了一下她的房间,差不多也能感觉到类似千石抚子心中所隐藏的黑暗一样的东西了。

但是在那种草莓色的房间里试图找出心中的黑暗的怪人在世界上也就只有我这一个了吧。我这样想。实际上,说不定只是我有都患上怪病变成神了所以肯定心中有黑暗这种偏见而已。

虽然没打算说得这么深入,不过我为了争取信任而花了不少时间,所以从千石家出来的时候可以说已经是傍晚了。

感觉应该也差不多了,我就给战场原打了个电话。

“我没做过分的事”

我一上来就说反话讽刺,然后对战场原说:

“发张千石抚子

的照片给我”

“什么啊。你还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吗”

带刺的回答中听不出压低了声音的意思,所以果然正月庆祝的喧闹已经过去了吧。

我说:

“是没见过的女人啊。不过是你说她是我的间接受害者而已。仔细想想都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你是说我在骗你吗?”

战场原似乎很意外。不过是不想被我这么说吧。

“我在千石抚子家看了影集,不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嘛。像是会被你讨厌的那种”

“…………”

听了我比最初那句更加有讽刺意味的话,战场原沉默了一会儿,说:

“是这样呢”

真坦诚。确实这骗不过我。

“是我最讨厌的类型呢。就算不以这种形式相遇,也是绝对无法成为朋友的类型”

“虽然不知道是在撒娇还是被撒娇了——你知道她家的地址也就是说你去过千石家了吧?是与她的父母谈过的意思”

“当然去过……,因为阿良良木的一个妹妹是与千石抚子很要好的朋友呢。因此才好不容易。本来那孩子就是与谁都能搞好关系的孩子,也不是只与千石抚子一人关系很好”

这样啊。

阿良良木历的妹妹……是火怜还是月火呢。从性格看来似乎应该是月火。

“阿良良木的妹妹——知道吗?自己的哥哥现在所处的状况。从庆祝正月来看,首先阿良良木夫妻似乎不知道……”

“妹妹门业不知道。哥哥这样的事,还有千石抚子变成那样的事,那些孩子们都不知道。知道的人只有我和阿良良木、忍野忍,还有羽川。虽然本来也想对羽川保密的……但露馅了”

不知为何采取了戏谑的说法。

所以她究竟是何方神圣呢,羽川。

“不过这也只是我所掌握的范围,如果阿良良木背着我告诉了什么人的话,就不一定了”

“是吗”

确实有可能。就像表链和梳子的夫妇那样,意外的都有相互保密的事情。

虽然之前好像听说是约好不再隐瞒与怪异有关的事,说不定是例外很多的约定呢。

阿良良木背着战场原去寻求帮助的话,会找谁呢?我虽然考虑了这件事,但是却没有答案。

我并没有掌握阿良良木的交友范围——硬要说的话,是影缝合斧乃木之类的吧。

不死身杀手的那两个人和阿良良木似乎因为无聊的理由和解了……。

“为什么不大范围公开?那样的话说不定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对策哦”

虽然大概能猜到答案,但我还是这样问了。举个例子说,也可以借助左手发生异变的神原的力量——虽然我个人并不希望发生这种事,但据我所知,那个“猿之手”能实现的愿望应该还有残余。

“……总之是很凶暴的啊。千石抚子她”

她说很凶暴。

斟酌词句之后,战场原这样说。

这个毒舌女(虽然是我认识她的时候)会用这么直接的表现方式出乎我的意料。

凶暴。

这不是用来形容人类的词语。是用来形容动物之类的——或者形容年幼的小孩。

既不是表现中学生的词语,也不是表现神得词语。

应该不是,不过。

“可以说如果我们向谁求助的话,她就会毫不犹豫地连那个人一起解决……,本来这明明是阿良良木和千石抚子之间的问题,没想到会把包括我在内的其他人也卷进来”

“…………”

喂喂这样的话我不是也有生命危险吗,你认为把我卷进来死掉也无所谓所以才来委托我工作的吗,不过我还没不通世故到会把这话在这里说出来。

这种事我从最开始就知道。

明知如此,知道有内情,我还是接受了这次的工作。无论什么工作都是有风险的,工作其实就是风险与利益的结合。

……不过,这份工作的利益到底究竟是什么呢?

十万日元的必要经费已经有一多半花在了买衣服上。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就是说没法与其他人商量了呢”

所以说对羽川什么的也打算保密吗——但是能简单的看破战场原和阿良良木想要保守的,而且是性命攸关的秘密,果然她也不可小觑。

说是猜测,也可能有些牵强,不过斩断了我半年前在这座城里布下的欺诈之根的是火姐妹和阿良良木历,还有战场原黑仪,但是说不定那个羽川也掺和了一脚。

“等一下贝木。你不要误会,我之所以找你商量是——”

“没关系。别着什么烦人的借口了,会在意那种事就不是我了。我是专业的,冒着生命危险是家常便饭”

这句台词装得有些过分了。先不说两年以前,事到如今明明没理由再在战场原面前装样子了。

“比起那个,我这样就算是知道了千石抚子家的事情的冰山一角……,不过战场原。实际上你是怎么看千石抚子的?”

“……不是不需要我的感想吗?”

“那只要不是最初得到就信息就可以了。比起提供信息,就像是聊天一样说吧。刚才你说讨厌这种类型还说了凶暴,怎么说呢,我想和具体事例一起听听你的感想”

“…………”

“嗯?怎么了?”

“这个……我没有直接见过千石抚子啊”

“什么?是这样吗?”

出乎意料。

千石抚子想杀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人吗?

“对。通过电话有过一次,可以说是交易吗……,有过一次谈话,但那也是在她不是人类以后的事了”

“……这样啊。我差不多明白了。你所处的那种不明就里的情况——你还没疯可真不容易呢”

“……确实呢”

“不过,都来向我求助了,说不定你也已经疯丁呢”

说完,我看向夕阳——可以说,正是逢魔时刻。

“贝木,所以我——”

“总之,我打算接下来去见见千石抚子——只要去北白蛇神社就能见到了吧?”

“……不一定能见到呢。至少在她成为神以后我都没见过她——像是非常讨厌我呢。阿良良木在五次里能见到一次吧……,虽然每次险些被杀掉然后回来了。”

虽然随时都能杀死,但似乎还是会遵守约定等到那一天,战场原说出了可怕的意见。

战斗似乎一直都在进行。

原来如此是长期战。

“阿良良木今天不去吧?我可不想在神社见到他”

“他不去。因为今天晚上会和我——没什么”

说了一半。

什么啊,这不是很可爱嘛。

一边继续战斗,一边似乎也继续发展恋爱关系——在随时都有性命之忧的情况下,关系也会更近一步吗。虽然我没有身处那种境况过,所以不太理解……。

“就算见不到也好。总是不去本地看看不行嘛”

“如果见到了,你打算怎么做?已经准备好骗她的材料了吗?”

“完全没有。不过姑且先探探她的心情,打个照面吧——说不定这样就谈得投机而解决了呢”

“是吗……,虽然我觉得不可能,不过你加油”

战场原用不带鼓舞性的说法激励了我。

我不觉得开心。没有任何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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