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恋话 黑仪END 006-010

006

然后我在那霸机场里徘徊——没花什么功夫,很快就发现了委托人。虽然也因为我也不是第一次来冲绳了,所以对那霸机场内的咖啡厅大概有数,不过事实上委托人千沼原所佩戴的“眼镜”是非常一目了然的“标志物”。

事实上没有比那更好的标志物了。

从店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可以断言——那是因为她的“眼镜”是,那种派对用品的附带鼻子的眼睛。

就是还带着胡子的那种。

穿着制服的女高中生在咖啡厅里戴着那种眼镜,没有比这更加显眼的了——说是显眼倒不如说是异样。我居然一不小心吃了一惊。

因为那不是在机场的商店里买卖的东西,所以在告诉我标志物什么的之前,那个女高中生就已经准备好了……,啊啊,不,是的,真是的,这不就是个笨蛋吗,我想。

但是在与此相同的程度上,我确实也感到自己输给了她一场。

我陷入了挫败感之中。

心情如同丧家之犬。

虽然这种胜负的基准非常敏感而纤细有些不好说明,不过简单说来,就是感到输了的时候就是输了。

虽然不知道是战场原还是千沼原,不过我虽然发现了她,却没有进入店内的心情。

现在就这样进去,然后就那样坐在那家伙面前的位置上的话,主导权一定会被她掌握。然后谈话就会一直按她的节奏进行下去了吧——我不喜欢这样。

比起不喜欢,不如说是讨厌。

我偷偷离开咖啡厅,去了机场里的礼品商店。然后购买了冲绳的商店里一定会卖的夏威夷服装和墨镜。

虽然为什么在冲绳会出售夏威夷服装还是个迷……,不过据说本来这种夏威夷的有名服饰归根结底也是以日本的和服为基础设计的,所以想到是反向进口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了。

然后我在厕所的隔间里脱掉外套和衬衫,换上了夏威夷服和墨镜。照了照镜子。那里有个我也不知道是谁的阳光男子一再拿上夏威夷四弦琴就完美了,不过不能一切都追求完美。

余地,或者说不预留下娱乐的话,有个什么万一的时候就无法采取行动了——就像自行车把一样。

确认口袋里什么都没剩下之后,我把外套和衬衫,还有领带扔进了厕所出口处的垃圾箱,然后又一次向委托人在等待的咖啡厅进发。

我毫不犹豫的堂堂正正的,保持着无所畏惧的表情,以这个形象坐在了委托人对面的位置上。

“噗!”

戴眼镜的女人喷出了嘴里的橘子汁。

她所喝的不是咖啡也不是红茶而是橘子汁,说不定是出于对我的推荐的反抗心理。

无论如何她都因为我而喷出了饮料,所以无论喝的是什么都是我掌中之物了。

嘿嘿嘿。

好的赢了。

头脑的胜利。

我内心这样摆出了胜利姿势——当然这种感情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我以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不慌不忙地坐下,对拿来手巾的店员说:

“我要热咖啡。然后给这位女士再来一杯橘子汁”

可能是在冲绳的机场穿夏威夷服戴墨镜的男人没什么稀奇的吧,店员很平常的记下了我的点单后走了。虽然还稍微怀疑地看了看我面前痛苦地捂着肚子的女高中生。

“平……平常的”

终于复活到可以说话了的戴眼镜的女高中生断断续续的说着。

“丧服怎么了啊……来到了冲绳,像你这种人也……这种人也,那个,变得阳光了吗?”

“那不是丧服。别以为黑西装全都是丧服”

和我想的一样,果然一见面就不能保持语气了。

虽然我还想再保持一会儿做作的演技,不过一旦自己感觉到这种心情,我就会下意识的收场。

扭曲的家伙,天生的骗子。

连自己都一直骗自己。

“我这种人也会穿夏威夷服的嘛”

“仔细一看,不是只有下半身是平常的西装吗……,鞋子也是皮鞋。这种像是要把这个玩笑推翻一样的糟糕的平衡感,让我第二次笑了呢……”

唔。

没想到被单纯的笑话了。

我有些焦躁。人类很小气吗?

“你才是,把那啰啰嗦嗦的长头发剪掉了吗。我吃惊了啊,很适合你嘛”

说不定人类很小气,我不提眼镜的事,也就是无视了,而是以她大幅剪短的头发作为话题。

本来,对于她剪头发这件事,夏天的时候我已经从阿良良木给我看的照片上得知了,没什么好吃惊的。

话虽这么说,比起照片上,稍微长长了一点儿—吧?

“…………”

她用自己的手巾擦掉自己喷出的橘子汁,然后朝向我——终于看到了她一成不变的表情,不过带着那个眼镜却严肃不起来。

看来她是失去了摘掉它的机会。

“好久不见呢,千沼原”

“好久不见呀,铃木”

时隔半年的再会。

应该是半年了。

虽然不是也无妨。

怎样都无所谓。

就这样我又见到了以为不会再见面,见面的瞬间就会被她杀掉的女人——见到了曾经遭遇欺诈的那家的女孩。

战场原黑仪。

007

“没想到你会联系我。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

“有个想让你骗的人啊”

千沼原,不再有必要一遍一遍这样说的客户,战场原黑仪,好像是直江津高校的吧,总之是高中三年级的女高中生,她又重复了与电话里相同的台词。像这样,就像不读出学习要点就无法委托我一样。

从这种态度看来,拜托你了这话,果然还是我听错了,说不定那家伙只是在希望性观测而已。

虽然这其实也无所谓。

不过对我来说有不无所谓的事吗?

如果那个小声所说的话是为了叫我出来的小诡计的话倒没什么好惊讶的——事实上从我像这样被叫出来,听她委托的工作内容时开始,从这个事实成立开始,那种很久以前的对话内容就已经变得无所谓了。

我不会拘泥于过去。

所以无论面前的女人是曾经骗过的女人还是擦肩而过的观光者还是受过照顾的恩师的女儿,这些都完全一样。

一样的无所谓。

“有想让你骗的人啊”

又说了一遍。

说到第三遍,与其说是对我说,不如说像是对自己说一样了。

我只会觉得很麻烦而已。

“能去骗一下吗”

“不说清楚我也不好办啊。当然没有我骗不了的人——”

故意说了大话。战场原应该最讨厌这种豪言壮语了。当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时候,总之先挑会被对方讨厌的话来说,做让对方讨厌的事是我的准则。

你问这有什么意义?

没什么特别的意义。

比起被喜爱,还是被讨厌比较轻松——硬要说的话,怎么说呢,被喜欢是很轻易的事,被讨厌更加沉重,说不定是这样的。

开玩笑的啦。

“——但是不具体说明的话,是无法答复的”

“……姑且,为了照顾一下不是上级而是年长者的你的面子,才采取了委托工作的形式,你本来可是必须要做这点事的呢”

“这算什么”

听了战场原的话,我耸耸肩。

不懂她在说什么。

这才叫意义不明。

“是说补偿吗?因为我以前使你有了悲惨的遭遇,所以为了偿还吗?那个,要怎么说呢……,成长了呢,战场原,胸部以外也是”

最后加上的类似性骚扰的台词当然也是为了让她讨厌而说的,不过对平时就与那个喜欢幼女的阿良良木接触的这个女孩来说,这话说不定没什么意义——本来“总之先让你讨厌”这种我的交流方式,这个女孩早在几年前就识破了。

尖锐的,说是像刀具一样倒不如说像尖锐的文具尖一样,被识破了。

这样的话,说不定真的没有什么意义。

无论怎么重复哑剧,就像在演暴露了桥段的戏码一样——即使欺诈的受害者之后也容易成为受害者,但我也不认为这个被骗得那么惨痛的女孩会再次被我欺骗。

不这么想。

“不是对我的补偿”

战场原果然像是无关痛痒一样挥起了返答的刀刃。

我对她那种什么都知道的态度感到不快。

感到非常不愉快。

“被你伤害的那部分,我已经从阿良良木那里得到补偿了”

“是吗。那再好不过了。那一笔可是不少呢”

“所以让你补偿的是完全不同的东西——你必须要那么做”

“……自己的行动像这样被制约让我有些不爽呢”

我说。

难得的真情实意——虽然我说的实话说不定也像是谎言,不过确实是真正的心情。

“那样的话我可以现在马上就回

去”

“你要是那么做我就杀了你哦。别以为我毫无准备就来到了这里”

“…………”

直觉告诉我这是骗局。

虽然说是直觉,但其实并不是感觉——是谁都理解的简单的推理。乘上飞机来到了这里,就算她有所准备,刀具之类所有的东西也都不会再交还了。

不过,也说不定可以当做随身行李而寄存……,而且,即使不是这样,即使她没有准备刀具,只要应对失误.战场原也可能会来杀了我吧。

我对这个女孩做了足以让她这样做的事。

我做了足以让她这样做的事。

即使这样我也没打算补偿什么,这对我那时候所赚的钱很不礼貌。

不能对金钱失礼。

绝对,绝对,是绝对不能。

但是,在像这样反感自己的行动被决定的另一方面,我还抱有强烈的好奇心。

如果不是对战场原做出补偿的话,那我究竟要补偿谁呢?

对谁,对什么?

难道说,是那个吗。

阿良良木的妹妹吗。

有这么个家伙的吧……,名字应该是阿良良木火怜。是个极其勇敢的女孩。虽然绝对不会和她交朋友,但我对那种傻孩子有好感。我意外的喜欢小孩,所以还记得。

嗯,如果是对那个女孩做补偿的话,我还有点儿干劲儿。

那是不可能的。

明明知道一见面就会被弄得身心疲惫,为什么我非要为了那种自以为是的小鬼做事啊。

给我钱都不干——不,给我钱的话我会考虑。至少会坐到谈判麋上。之后就由金额决定了。

“我可不想被刺杀啊。没办法,就听听你的话吧。虽然不知道会不会听从你的话……”

比起反感,还是好奇心取胜了。

我像应和高中生女孩一样说道。

我没有什么在这种程度上就会动摇的自尊心——这家伙在高中一年级的时候,我对她所采取的态度就不是应和,所以现在采取那种态度也没什么意义吧。

“让我听听吧,战场原。你说想让我去骗哪里的什么人?总感觉听你的口气像是我认识的人”

“千石抚子”

战场原说。

这个直截了当的答案很好很易懂,不过太出乎预料了,这个我完全不知道的名字让我的期待落空。

008

在这里说明一下战场原黑仪和我,贝木泥舟的相识,或者说是关联吧——说到底都是我的主观陈述所以说不定会与事实有出入,我才不会说这种公式台词。

谁会说啊。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就像我一开始说的那样,我就没长一张会说实话的嘴。

据说罗马教会里的“真实之口”是骗子把手伸进去就会被咬的,不过其实没有这回事,所以这可以说是自相矛盾……要是以此为比喻的话,我的嘴就应该叫做虚实之口了。

所以就别想有多少是实话了。

全都都是谎言。

无论与真相多么相似都不要相信。

那是两年前,战场原黑仪刚进入直江津高校还是闪亮亮的一年级学生,我还是闪亮亮的十几岁的时候——不,应该是四十几岁的时候吧?

我作为驱灵师接受了战场原的母亲的委托。那是为了女儿,也就是为了战场原的委托。

那时候她患上了失去自己体重的怪病。并不是过度苗条,但体重却减少到只剩5公斤。

确实是怪病。

这不是怪病还有什么是怪病吗。

据说医院里还作为病例记录在案——因为那时候还支付了谢礼,所以说到治疗费,至少对家庭收支来说还没有那么紧迫。

不,不是这样吗。

她的母亲连那份谢礼的钱都挪用了——她的母亲愚蠢的加入了邪教,浪费了非常多的钱,连在外资企业工作,工资不菲的父亲都无法承担。

不过这说不定也不是什么应该被责备的事——在我看来这种行为与正月的参拜者没有太大差别。

然后,通过那个邪教,那个母亲向我这个“驱灵师”委托工作,倒不如说我该感谢她,丝毫没有想要责备她的意思。不可能有。

然后,为了治疗战场原的怪病,被称作祈祷师的我骗尽了战场原家的财产,结果致使她的家庭破裂。

不要说治好她的怪病了,我制造了她双亲离婚的契机,除了这无法修复的裂痕之外,还卷走了邪教所剩下的残余家产。家庭矛盾多数都是感情上的,所以有关金钱的意识会变得淡薄——聪明的我就抓住了这一点。

详细手段虽然是企业秘密,但顺利拉拢父母的可爱的独生女的关键总少不了告白吧。

总之就是抓住了青春期的小孩,身患怪病的柔弱女高中生的纯情,利用她的感情来随意左右父母,最终使得她家庭破灭——这样回顾一下的话,当时就被刺杀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说起来真是不可思议。

为什么我还活着呢。

先不提这个,就像这样,我尽情赚钱,尽情骗人,然后头也不回地逃跑了。当有事又回到那座城市的时候,那是今年,不已经是去年了吧,去年中旬的时候,那时候又一次见到了长大了的战场原——见到了完全忘记了的她。

那家伙是谁啊。

那时候,我设计的一场欺诈与两年前不同,没能顺利进行,被战场原黑仪和阿良良木历破坏掉了——在这个意义上来说她已经完成了对我的复仇。

我没能赚到钱,还被禁止再次踏入城市——不过在那之后,丢掉了的钱又从影缝那家伙那里收回来了,所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在日本的某处有自己不能踏入的地方,这对我和忍野这样热爱自由的人种来说是种很大的压力。

不过即使如此,今后的一切都与战场原黑仪和阿良良木历——还有没能死去的吸血鬼忍野忍没有关系,这可以说是个非常幸运的条件。

虽然可以这样说,但是逼迫我作出这个约定的战场原联系了我,而且还与我会面,还委托我欺诈的工作,真是够混乱的了。

可以说是不公平,我应该也可以发火。

“阿良良木他……”

想到这个我开口说。

虽然是多管闲事但是还是有些担心。

“他知道吗?你像这样在元旦与我会面的事。本来男女朋友不是应该在元旦一起去初次参拜的吗。一边像丢垃圾一样扔着钱”

“别当我是傻瓜”

她说,虽然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战场原这样说。

然后,接上一句:

“他当然不知道了”

“要是阿良良木见到了你,可是会杀了你的呀。对那个正义的伙伴来说,你可是天敌”

“哼”

虽然没打算把她当傻瓜——不其实是有打算,我也不知道,总之她来冲绳这件事似乎是对阿良良木保密的。

即使不一起去初次参拜,也可以一起度过——不,这说不定已经是古人的想法了。

只要有手机,说不定也没什么必要在一起。

虽然作为欺诈师我尽量做到不被时代抛弃,但是对代沟这种东西还是束手无策。

这样说来,被战场原他们所妨碍的欺诈是以女中学生为中心展开的——所以才失败了吗?

不过,据说自己感觉年纪大了的时候其实还算年轻。

“不知道。也就是说”

就算与战场原的价值观相同一日三餐也不会变得好吃,所以我就随意的继续说下去了。要是谈话的时间太长的话,就没法从冲绳回到京都了。

虽然回到京都,结束了对人类的观察的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是啊,这样的话不如干脆在冲绳住几天比较有趣。

明明是元旦,就是说还正值寒冬,这里完全称得上是“炎热”的环境还算挺有趣的——穿着夏威夷服完全不觉得冷。

倒是穿着冬季水手服外套的战场原看上去很热——这家伙打算今天就返回本地吗?还是说已经预定好宾馆了?

感觉不像是都安排好了的样子。

这家伙的老家现在在下雪吧。

虽然京都已经基本上不下雪了——

“就是说,背着阿良良木来见我了吗”

“那怎么了。用得着这样好几次,不,是故意再确认一次吗?”

“不,没什么”

只是这样想了。

其实我也背着战场原见过阿良良木——在被禁止踏人城市之后,大概是八月份的事了吧。

就是那个时候看到剪了头发的战场原的照片。

因为是在被禁止之后进入城市的,所以我的脸皮也相当厚——但是嘛,算是,在那以后真的遵守约定,保证不再靠近那座城市了。虽然不知道我的保证有多大的力度——不过总之,有这样的缘由,于是不知不觉就做出了重复确认的举动。

明明是恋人,却一边相互保密一边体谅对方,结果做出了相似的举动,这让我想起卖了钟表买梳子的男人和卖了头发买表链的女人的故事。说不定战场原也卖了剪掉的头发,买回了链

子。

我想到这种傻事。

说起来,和每年元旦去神社参观一样,我还有一种癖好,作为保持健康的方法会看恋爱小说或者流行的“感人连续剧”。

好书好影像配上好音乐,我通过这一切来确认自己完全不会因此动感情。

确认自己的无情。

就算出了什么差错我也不能成为善良的一般市民。如果不对此有自知之明的话,人类,就不知道会因什么契机而走错路了。

关于这件事。认为我深深被与人类拥有不同的感性的自己所陶醉也无妨——不过我在此想说的是,对那样的战场原和阿良良木,我没有任何感觉。

我没有。

任何。

感觉。

倒不如说认为这家伙是傻瓜吗。可以说完全就是傻瓜。

“那么,怎么了?花费掉与阿良良木在一起的高中生活的最后一个贵重的寒假的时间,就是说不惜瞒着男朋友,你都想成为欺诈师的同伙吗?虽然不知道那个千石抚子是谁——是你的情敌之类的吗?”

“……本来阿良良木就是应考生,所以无论寒假还是元旦都得学习呢”

“是吗”

我点点头。

因为我认为这是谎话所以才点了头,没有应和什么。我不是会配合小孩子的虚荣心的人。

“那你不用学习吗?”

“我是保送生所以无所谓”

“那还真是很优秀很厉害”

不过这句应和是我真实的心情。

想到自己为了应试而受的苦,对优秀的高中生自然就会感到佩服——即使不感动也会觉得佩服。

果然战场原是符合我预料的女人。

完全不把应付考试当回事吗。

但是,这样的女人会来找我商谈又可以说是我看错她了——我想就丢下这样一句回去吧。

不过只是这样想而已。

这时候,我点的咖啡和橘子汁端了过来——虽然感觉有点儿慢,但也没到发牢骚的地步。

我喝了一口咖啡,战场原却完全没动橘子汁——连吸管的包装纸都没有撕破。

难道说,这是为了表示绝对不接受我请客的态度吗。

虽然在学校似乎成绩不错,不过这样的话,她果然还是个傻瓜。

我怎么可能请客呢。

没发现我现在还在考虑怎么让对方支付这杯咖啡的费用吗。

“虽然不知道阿良良木的成绩怎么样,不过如果你手把手的教他的话应该没问题吧。从春天开始你们俩就都是大学生了”

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我适当的这样说,但是对此战场原回答说:

“不是”

这只是想全盘否定我所说的话吗。

虽然我这样想,但不是。

“这样下去我和阿良良木就没有春天以后了”

“嗯?”

“我们没有未来”

“嗯?”

不理解她的意思,我反问。

做出了诚实的回应——糟了,对话的主导权被抓住了。明明最开始我应该还处于优势的。

但是事实上这话确实让我感兴趣。

没有春天以后。

没有未来。

这是什么意思。

“我和阿良良木呢,要是顺利的话,会在毕业典礼那天被杀掉”

“嗯……”

点点头,却不是因为理解了什么而点头。信息量基本上没怎么增加,在高中毕业典礼上被杀还是在大学入学典礼上被杀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怎么会有在入学典礼上就没什么可惊讶的而在毕业典礼上就令人吃惊的杀人方式呢。

看来战场原是厌倦了说明——无法决定怎么说明现在的自己,或者说是自己和阿良良木所陷入的境地。

从战场原的性格看来——这里说的战场原虽然指的是我认识的两年的战场原——这非常的罕见。

说不定有什么深层的情况。

虽然无所谓。

无论深浅都无所谓。

只是单纯的因为这样一直沉默或者兜圈子都很麻烦,所以我派出了援助的渡船。

虽然本来是想收运费的,不过看在是旧相识的份儿上,就大方的免去了吧。

“就是说你和阿良良木招致了叫做千石抚子的家伙憎恨,快要被她杀掉了,所以想让我去蒙骗那家伙吗?”

我随意猜测着说。

算不上是推理,但也不会太离谱,我以这种心情适当作出了预想,

“基本上呢”

战场原回答说,

“是正确的”

她的表情里意外的混着尊敬一般的眼神——只是作出了这点推理,这个女人如果就真的对本应恨之入骨的我有所敬意的话,也太简单了。

再骗她一次吧,我心有不公,抱着近似愤怒的感情。确实还是太不公平了,所以还是克制了怒火。

事实上我说不定会因为被小孩子尊敬而感到喜悦。这样的话我就成了简单的那一方了。

说不定她只是想让我自满而已——这样的话就必须紧张起来了。

“不过会被杀就安不下心了呢”

“对啊,是安不下心。非常恐怖,可怕哦。……能听我细说吗,贝木”

她突然认真的说起来——如果这也是计算好的话,那就完全不是简单了,这个女人应该是个可怕的坏女人。

那个只是话中带剌的高中一年级学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是我的错吗。基本上是吧。

不过无论怎么采取坏女人的行动,或者怎样话中带刺,因为战场原戴着那副眼镜,所以怎么都紧张不起来。

“只是听听也好。如果你说不行我就放弃了。我和阿良良木就老老实实的被那孩子杀掉——如果这是无法逃避的命运的话也没办法。不,如果我竭尽全力乞求的话,说不定阿良良木能够得救吧。我会以此作为唯一的希望度过余下的两个月的残生”

“…………”

我感觉很心烦。

精神可嘉得过分了只能让人讨厌——这真的只是为了让我讨厌才说的吗。不可能是为了引起我的同情。

但是我说:

“那好吧。如果只是听听的话。说出来就会觉得轻松了,也有的事就能干脆解决了”

我的嘴巴照旧背叛了我的感情。

我明明知道就算说出来也不会觉得轻松,也不能干脆的解决。

009

“虽然我说有人想让你骗,不过千石抚子已经不是人类了”

总之战场原从这里开始说起。

“是吗。真有趣呢。不是人类是什么呢”

“神。她变成了蛇神。那是去年十一月的事”

“…………”

虽然瞬间有种被骗了的感觉,但是我不认为这个女人只是为了耍我而来到冲绳的。

姑且先听到最后吧。

这也不一定不能赚钱。

能赚钱的提示四处皆是。

“成为神是指”

话虽这么说,只是嗯嗯点着头的话,战场原的话就会四处跳跃,让人感觉不得要领(虽然她不是那种不擅长说明的小孩,不过看来对这件事只也能说出自己的主观看法),为了更容易理解我就不时的插嘴了。

虽然在战场原说不定会对我专注于听她的话而感到非常高兴,不过事实却是相反的——我为了不失去兴趣而在作出努力。

人上当的样子很有趣。

正因为如此我才对骗子这一行锲而不舍。

“是和你一样患上了怪病吗——应该不是这样吧”

“……对,是呢,怪病——啊。确实,都是神呢”

我是——蟹。

那孩子是——蛇。

她继续说:

“本来,拜托了神的我和成为了神的她,是呢,就算同样是怪病也必须承认不是一个级别的。感觉就像无可救药的重症。不能说什么——非常相像吧”

完全不理解。她在自作主张的理解什么啊。是认为这种自行诊断很厉害吗。

这样的话就一辈子都这样吧。

可能是觉察到了我的反应,她重新说:

“是,算是怪病吧”

简单易懂的总结了一下。

明明我的感情是不会表现出来的,这个女人感觉真是敏锐。又或者说不定是宝刀未老。

“你曾经在那座城里工作过,所以说不定也知道的吧?山上有个叫做北白蛇神社的神社——她现在被供奉在那里”

“……不,我不知道有那么一座神社”

我回答说。

因为我知道。

“但是说被供奉在那里,说实话我完全不理解这个意思——这是说千石抚子现在作为活着的神明而被信仰着吗?”

北白蛇神社确实是寂寥荒废的,忍野所喜爱的废弃神社——那个,我为什么会知道?好像是影缝还是谁说过来着?

“活着的神——现世神之类的”

“……虽然与那个有些区别。说是把神整个都吞进肚子里了……不过总之,千石抚子已经不是人类,而是妖魔鬼怪一类的了

“嗯”

虽然想说之前的你还有现在你的男朋友不也一样吗,但作罢了。

虽然激怒战场原似乎也很有趣,但也太没有意义了。我才不在乎谁是人类谁是怪物呢。

我是只要给钱就可以把狗都当成人来对待的男人,可以把鱼也当成神来祭祀,生物学上的分类什么的完全无所谓。

要说不是人的话没有能胜过我的了。

“……总之就是呢,千石抚子变成了一个异常强大的存在,只要她有心就能毁掉整个城市”

战场原杂乱的总结说。

可能省略了不少吧——比起解释会变得繁琐,倒不如说是因为有不能对我说的事。

虽然会说,但并不打算全部说出来确实是很任性,但与此相同,强制说“因为要委托工作所以就全都说出来”也很任性吧。

所以只要告诉我最低限度的事情就够了。我为此提出了补充问题。

“那孩子为什么患上了那种怪病呢?听你的话好像是你的同学——”

“不是的。千石抚子是中学生呢”

哎呀哎呀。

这次没猜中——我有点大意了吗。我的等级下降了。这样的话该问的事情只会增多。

“中学几年级?”

“二年级。……我说贝木,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吗?”

“嗯?”

“就是说,那个……,不是像平常一样开玩笑或者装傻,而是真的没有想到吗?千石抚子这个名字”

“…………”

听了她的话,我开始思考。从这种说法、询问方法来看,难道说千石抚子是我认识的人吗。

但是我是个出色的大人。虽然可能并不出色,说不定只是半途而废,但至少年龄上还是大人。不会认识什么中学生——啊啊。

这样啊。

难道说,是这样的吗。

我知道了啊。

“那座城市,你所居住的城市里的中学生,就是说是我去年骗过的中学生里的一员吧”

所以才说什么补偿之类的啊。

千石抚子是我所制造出的一名被害者,所以战场原做出了这种像是让我承担责任一样意义不明的举动。

别开玩笑了。

虽然我这样想了。

“严格来说不是的”

战场原开始详细订正。

“千石抚子并没有直接遭受到你的加害——是受到了你的被害者的加害。这算得上是间接被害了吧”

“是吗。像是由于欺诈而导致的连锁破产那样的吗。是啊,因为欺诈无法限定在个人范围之内所以是社会性的罪恶呢”

我开了这样的玩笑。意思就是这就不用你说了。但是这次似乎触到了战场原的回忆。

以为她是要伸手拿还没动过的橘子汁,但却把它泼了我一脸。

一气呵成毫不犹豫的动作,我完全来不及反应。

只是橘子汁倒还好,玻璃杯里的冰块也在我的脸上炸裂开来,所以比起冷先感觉到的是痛。

像被冰渣砸了一样。

多亏我还带着墨镜——刚买的夏威夷服湿透了。

服务员似乎叫着这位客人而冲了过来。

“很抱歉,这孩子把橘子汁弄洒了。非常抱歉,麻烦再拿一杯一样的来”

我先发制人的说。虽说是湿透了,但用完全冷静的态度这样说的话,服务员也只好退下去了。

多亏战场原虽然是激情的类型但却并不歇斯底里——在我对服务员解释的时候,那家伙冷着脸看向一边。像是在说这世界上发生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样。

不过无论多么老练的服务员都想不到穿着夏威夷服的阳光男子和带着那种眼镜的女高中生会认真打起架来吧。

我用新送来的手巾擦过脸,战场原沉默了一会儿说:

“别把我当小孩子”

虽然她以前也这么说,但对我来说,只要年龄差距没有缩短,战场原至少在成年以前都是小孩子。

不过这话是事后才说的,泼我橘子汁也不是因为这个。

但是对此询问也没有什么意义。

战场原会生气我也能理解——玩笑开得有点儿过火了。心里充满了都事到如今才这样做的感觉。幸运的是那种形象并没有确定下来,不过我的缺点就是玩笑开得太过分。

虽然表面看不出来,但其实我与忍野那家伙的性格相差无几一当然我没他那么老好人。

“……对不起”

又过了一会儿,在又一杯橘子汁端上来之后,令人吃惊的,惊天动地的,战场原道歉了。

“这不是拜托别人工作的人应有的态度”

“别担心。大人不会为小孩的过失一一生气”

我这样说,当然是讽刺。说不定这会招致第二杯橘子汁或者说是冰块炸弹,我虽然做出了觉悟,但战场原似乎忍耐了下去。

她的右手好像在颤抖,不过就当是我的错觉吧——就这样吧。无论如何,这个女人的忍耐力也增长了不少。

不,这说不定是为了心爱的男朋友才忍耐的。

这样的话就太美好了。

不过就算看到了美好的东西我也没有什么感觉。

最多也就是理解人会认为这个很美好而已了。

“总之,虽然说是间接的,但是把千石抚子引入怪异的世界的人是你呀——这样想的话,像你这种罗刹恶鬼也感觉不到有责任吗?”

“感到了感到了。我被责任感压得快死掉了啊。绝对要做出补偿才行,排除万难做出补偿。请你告诉我吧战场原,我该怎么做才好?”

虽然是脱口而出的话,但是在这个情况下确实就是我的真心话——这对我自己来说真是不可思议的行动。我就这么想让战场原泼橘子汁吗。又不是获得优胜的棒球队,我没有用饮料洗头的爱好。

“所以”

但是战场原很有耐性,而且没有反抗。她应和了我的玩笑,应该说的失言。

“我想让你欺骗成为神的千石抚子,帮助我和阿良良木”

帮助。

这个词我在两年前也听到过。从战场原黑仪的嘴里。结果就是被惨痛的背叛了。对她来说,向同一个人说出相同的台词究竟是什么感觉呢。

究竟是什么感觉呢。

说实话都无法推测。虽然不知道在我的心里什么才叫说实话。也不知道心在哪里。

帮助。

我来帮助战场原,还有阿良良木。

总感觉这好像恶意玩笑一样。然后我并不讨厌恶意玩笑,心情算是非常愉快。

只是为了听这个恶意玩笑,来到冲绳也算值得了——这样在回去的时候再买点儿金楚糕的话,已经足够划算了嘛。

那这就回去吧。

“你让我去骗神吗?”

“这点事你还是能做到的吧。虽然扭曲但你还是被称为天下第一的欺诈师,不如说这点事都做不到怎么能行呢”

才没有那种称呼。别随便给别人加称号啊……我是个小气的欺诈师。

“怎么了。你没自信吗?”

挑衅的话就太简单了。简直就是大折扣。

所以我把战场原的这个问题只是当成了单纯的问题。我偶尔也会诚实听取对方所说的话——至于这个偶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时,我也不知道。

“有的啊。不如说不过就是欺骗个神用不着什么自信。没有我骗不了的对手”

糟糕了,这不就像自称为天下第一欺诈师一样了吗。我究竟在说什么啊。

“那就是说你能做到去欺骗那个心生杀意的孩子,蒙骗她使得我和阿良良木逃过一劫吧?”

“能做到啊”

虽然我已经觉察到了自己的失败,但是不知为何却没有改变态度,嘴里说出了更顺水推舟的话。什么啊,怎么回事,我的嘴巴变成我的敌人了吗?

“严格的说,是我和阿良良木,还有阿良良木的萝莉奴隶,那个金发的女孩子”

“小意思。就算萝莉奴隶增加到五个人也没问题”

我的嘴巴的暴走就此停止了。还真是不够灵敏的刹车。

“这样,那就一”

“但是,我只是说我能做到,这与去做是两回事”

在战场原继续说什么之前,我重整旗鼓。别开玩笑了,怎么能被这种不明不白的进展左右呢。

我要自己决定自己的行动。

“本来我骗人就是为了钱。明明一分钱都得不到,我为什么一定要去骗千石抚子呢。就算她是神,欺骗一个中学生也让我的良心难安啊”

“钱……”

战场原看上去有点语塞:

“……会,会支付的。当然”

“是吗。但是我不认为你的支付能力能算得上是当然啊?”

“人不可貌相。我在那之后中奖成为了大富翁呢”

“那还真是不错”

因为没打算开玩笑应和她,我随意点了点头。脑袋里想的是其它事情。

玩笑般计算了一下。

假设要欺骗神,究竟能赚多少钱呢?从一度破灭的神社复兴的现状

看来,不会有多少资产。不如说土地和建筑物最终还是人类的东西,不是神的财产吧。

而且还是中学生。

从中学生那里骗零花钱,虽然之前那种大规模活动是另一回事,只骗一个人的话完全得不到多少钱。

也究竟是说,想从行骗对象的千石抚子本人身上得到什么报酬几乎是不可能的——是一场一文不赚的徒劳。

在我看来徒劳不是劳动而是游戏。为什么我非得兴致勃勃的和高中生玩呢。

“会付钱的”

战场原重复了一遍——比起确认,倒不如说不这样重复的话就无法继续与我对话了。

这样想是正确的。

唯一能让我产生与高中生游戏的理由,除了用“金钱”来连结两人的关系以外别无他物——如果每小时都有工资的话,做保姆我也奉陪到底。

说得极端一点儿,只要给钱就算不合算我也可以接受。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虽然是题外话,不过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条谚语最初似乎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所以说随着时代发展,说不定总有一天会变成“一角”“一元”——即使如此我也珍惜每一分钱。

而且我最后想怀抱金钱而笑嘛。

“总之,现在马上可以准备十万日元的现金……这是得到忍野帮助的时候支付的金额。忍野治好了我的怪病的时候——”

“那这次也付一样的价钱拜托忍野吧”

我冷冰冰的说。

虽然是冷冰冰的说了,但结果这却意外的是为对方考虑的善意的忠告。明明没有得到钱却提出什么善意的忠告,感觉有些可耻。作为欺诈师失职了。

“……我找不到他啊,忍野。虽然找过……羽川还帮忙去海外找过”

“…………”

羽川?对突然出现的没有听过的名字,我作出了一点儿反应。就是说,流露出了感情。

总对那个名字没有理由的——也或许是有理由的——似乎感到反感。

似乎敏感的觉察到了这一点:

“羽川是我的朋友,同班同学。胸部很丰满的哦”

战场原用极其冷淡的语气戏谑说——虽然不知道她这么说是为了应和什么,但总之很有趣。

不过都是因为战场原说了这种奇怪的话,我没能掌握住为了朋友而去海外寻人的羽川的形象。虽然胸部丰满也有相应的价值,但真的是这样吗。如果我有巨乳的话,这说不定就可以代替欺诈师这个称号了。

无论如何,战场原似乎顺利的防止了我的魔掌伸向那个叫做羽川的女孩。干得还不错。

“忍野他”

我说道——虽然这也是条值得付钱的情报,不过看在她告诉我羽川的事的份儿上,告诉她忍野的事就两不相欠了吧。这笔交易在我心里勉强成交。

“真想藏起来的话,是谁都找不到的——虽然那家伙和我的行动模式很相似,但不同的是那家伙讨厌文明。讨厌文明的人类不容易留下记录,所以无法追踪。这可以说是世界向信息化社会发展的弊端吧——”

“对。所以你就很容易被追踪呢。……我说贝木,你花钱太大手大脚了吧?你现在有多少钱呢,难不成比我还穷吗?”

多管闲事。

不如说是瞎担心。

我还没沦落到要高中生来担心自己的钱包的地步——虽然看到掉在地上的钱一定会捡起来,但这与我钱包的厚度无关。

至少不会比战场原还穷。只要这家伙不是真的中了彩票。

“我可没有借债。总之——我只是工作上的失败多了一点儿。被高中生什么的妨碍……,收支上是平衡的,或者稍微多了一点儿吧——但也没穷到要挣钱补救的地步”

“虽然你的回答我理解了,但姑且,算上奇迹的概率,贝木,让我问你个问题吧”

“什么”

“你不打算为了曾经添过麻烦的我和阿良良木,也为了补偿千石抚子而免费工作吗?”

“就算世界毁灭都不可能”

“我觉得也是呢”

即刻回答,不如说战场原好像认同了一样,但其实也有可能是我的错觉,所以就是说也有可能是战场原对我的良心和人性下了一个赌注,而我干净利落的打消了她的念头。说不定我很温柔呢。

“既不可能,而且我也不想再与你和阿良良木扯上关系。不想看到你们的脸,虽然不会说连声音都不想听到了,但是只是不说而已。我很胆小,不想与你们这些不明就里的人种有什么牵连。更不用说对脸都没见过的叫做千石抚子的家伙做出什么补偿了”

“十万日元——不够吗?”

“嗯……,…………,不够呢”

我在脑子里拨弄了一番算盘之后回答说。

虽然还没听说详细情况所以不能说,不过要欺骗神就得有相应的大规模的设计。而且恐怕失败的时候风险也很高。

说白了就是这个委托内容风险之高连老好人的忍野也会拒绝吧——更不用说我这个坏人了,怎么可能接受呢。

就是说不值得一谈。

“所以……。具体要支付多少钱你才肯去骗千石抚子呢。说个数吧。总之十万日元是现付,我打算准备与此相称的金额”

“果然性命攸关的时候就非常努力呢。还是说是因为恋人的性命很重要这种感情呢?如果用能承担得起的金额只能救你和阿良良木其中的一个的话,你会选哪一个呢”

“阿良良木啊。这还用问吗”

“……是啊是啊”

战场原的回答如我所料。

无论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如果在此不这样回答就不是战场原了吧。至少不是我所认识的战场原。

我安下心来一人类果然无论是改过自新还是怎样,本质的性格似乎都是不变的。

不过战场原接下来的话让我打心眼儿里失望了。

“说个具体的金额,贝木。无论那是多少钱我都会支付。距离毕业典礼,准确的说还有七十四天。这些时间里也不是没有办法筹集到钱。……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卖身”

我在伦理上毫不犹豫地把杯子里剩下的半杯咖啡泼在了战场原的脸上。

虽然她可能是开玩笑的,也可能是在讨价还价,不过多半是后者吧,虽然我也不知道。

她应该以此为契机来学会这个世上也有人拒绝讨价还价。在这个意义上,要不是因为中间夹着桌子,我就会揍她了吧,想到这里她是在是非常幸运——咖啡也已经完全凉了。

这次冲过来的还是刚才那个服务员,我开口就问:

“厕所在哪里?”

又一次先发制人。然后按照指示移动——留在那里的服务员似乎在向战场原询问事情的缘由,不过战场原应该什么都不会说吧。

我走进厕所,不慌不忙地走向镜子。

那里有个戴着墨镜穿夏威夷服的阳光男子一只有我自己是这么想的,其实映照在镜子里的身影非常阴沉。

说不定单凭穿衣打扮是不能改变人性的。

阿良良木历果然会说我这样的身姿“不吉利”吧。

我摘下墨镜挂在夏威夷服的胸前。像经常在电视什么里看到的那样,这是墨镜的“存放方式”。

“那么,自问自答”

我说。

虽然用语可能有些不同,但这对我来说是像进入“领域”的仪式一样的东西。

“我会为了战场原和阿良良木而无偿工作吗?我会无法对曾经的对手被悲惨的杀死置之不理吗?”

我对这个问题立刻做出了回答。,

“NO。绝对不会。一不小心连我自己都危险了吧”

虽然实际上我只是没有什么感觉,但却表现得没有必要的邪恶。虽然说不定是无用的问题,但想到是像头脑训练一样的东西就还是有用的。

顺便一提,这里说的是头脑训练的简称,就算错了也不是指蛙泳。

“那么为了那个叫做千石抚子的患上了怪病的孩子,我能无偿的做到什么吗?”

我对这个问题立刻做出了回答。

“No。那家伙是谁啊。不认识”

这样的话,我继续问,

“如果是抱着对曾经所欺骗的纯情女孩做出补偿的心情呢?不是对手,而是作为旧相识。对战场原个人,或者说对战场原家,我有要做什么补偿的想法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是:

“NO。我才没有那种想法。关于那件事我没有任何感觉”

“就算由于我的欺诈使得一家的女儿陷入卖身的境地,我也丝毫不会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吧”

我这样添上一句。怀着这种想法,还好意思泼了战场原一脸咖啡,我真是自己都厌恶自己了。不,不是厌恶。这点儿矛盾就当成是生活方式来接受好了。

这就是我。是我。

“那么阿良良木怎么样?是啊……,我欺负过那家伙的妹妹呢。而且为了得到影缝的钱,还出卖了那家伙的信息。作为一点回报,也就是找零,救他一命如何呢?”

镜子里的自己回答说:

“NO。即使有找零也太不合算了。到这里来的交通费就已经抵消了那种东西”

即使机票钱是使用了事先买好的优惠卡,到机场的车费还有夏威夷服和墨镜的钱也是必要经费。

“还有就是……,对了对了,叫做羽川的女孩吗?被为了朋友而跑到海外去的那个女孩惊人的精神所感动怎么样……。或者说那个女孩说不定是个超级大富翁。谢礼就从那家伙的父母那里收取。NO。”

想都不用想,不过也不用只说一半。

我心里对羽川这个名字响起了警戒警报。绝对不能有所牵连,只会在见到天敌中的天敌的时候才会响起的警戒警报(对,在最初见到卧烟前辈的时候就响起来的那个),只是听到了那个名字,只是姓氏而已就开始鸣响。羽川这个名字出现在这件工作里,对我来说倒不如说是负面影响——本来就强烈的不想接受这份工作,这也更加坚定了我的决心。就因为这个,也应该毫不犹豫的拒绝。

不行。无论怎么想都找不到接受这份工作的理由。不仅仅是什么都得不到,一旦接受对我来说就只能是损失。

“……啊啊,对了”

我想了起来——在想关于羽川的事的时候,不知不觉的联想到了卧烟前辈的事,说起来,他也曾在那个城市。

在卧烟前辈看来是侄女,也就是可以称得上是卧烟前辈的姐姐卧烟远江忘记的遗物的独生女,在那里——确实是现在换了姓氏,叫做神原骏河。

本来本人就不当自己是卧烟家的一员吧——但是,即使如此她是卧烟远江的女儿这个事实是不会改变的。

对了,这么说来,之前结果没有见到的神原骏河是——直江津高校的学生,而且还曾与战场原很要好。

我在两年前听说过。

中学生的时候称为好朋友的只有一个人——好像是叫瓦尔哈拉组合还是瓦尔基里组合来着,反正是被这样称呼之类的……。

我最初听到神原骏河的名字就是在那个时候。当然那时候神原骏河的左臂还只是正常的左臂,自然就没有我出场的机会,我认为她能安好比什么都重要……。

战场原黑仪和神原骏河。

结果她们现在还有交集吗?

应该是有的吧。虽然有些随意了,不过我有做出这种推测的根据。我第一次遇见阿良良木就是在这个神原家门口。

如果说阿良良木与神原有所牵连的话,理所当然的战场原与神原应该也有所牵连——就算没有,至少神原与阿良良木有所牵连是肯定的。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否关系要好……,神原是卧烟前辈的侄女,卧烟远江的女儿,如果稍微继承了一点儿他们的性格的话,应该与阿良良木这种人很合得来才对。

我这样深思。

“…………呼”

我呼了一口气。

是深呼吸——然后终于向镜子提出了最后的问题。

“如果是为了神原骏河,我能去帮助战场原和阿良良木欺骗千石抚子吗?”

我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YES”

010

我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战场原摘掉了那副眼镜。可能是为了擦掉被泼的咖啡暂时摘了下来吧,但是一旦摘下来说不定就感觉到“不要这个”而回过神儿来了。

虽然从她冷淡的态度里感受不到这样的挣扎,也感受不到被正面泼了的咖啡。

“我接受了,战场原”

一边说,我一边坐下来。

虽然有些在意声音是否上扬或者变成奇怪的音调了,但是在意也没有用,而且如果过于在意可能会变得更加奇怪,所以我不再深究。懒惰地作罢了。

如果有所动摇的话,就是值得动摇的谈话。

没关系。

我知道这不是我的作风。

“接受是说……”

战场原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

我懂得她的心情,太了解了。

我自己都想要阻止自己了。

“什么啊?”

“是说你的委托。还有其他什么吗。就去骗一骗神吧”

“……你没疯?”

虽然战场原言辞失礼,果然我还是不得不说我理解。没有别的可说。对于此

事我完全赞同战场原的看法。

“我没疯。总之先给我现付的十万日元”

“…………”

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满心奇怪,但却如我所言,战场原从包里取出茶色的信封放在桌子上。

我确认了里面的内容。

确实有十张一万日元的纸币。没有混入报纸之类的东西。

……虽然现在也没人会做这种事了。

“就这样吧。这些钱就可以了”

“……不,这只是提前支付的……,只是定金——”

“我说了这些就够了”

我这样说。有力的。

“如果我真的收取与工作相应的金额的话,即使你去卖身也不够呢。无论做多么残酷的工作都不够。这十万最多也只是作为必要经费而收取的。虽然是免费工作但也不想赔钱。要是必要经费超过十万日元的话我会再要求支付的”

“可是……,那。那……”

据我推测,战场原所表现出来的踟蹰与其说是对便宜雇佣我的内疚,倒不如说是单纯的不想欠我的人情。

确实是正确的警戒心。

但是我没打算对此进行深入讨论。弄不好我会改变主意的可能性很高。明明刚才做了那种事,还说了那种话,弄不好我真的会说出让战场原卖身还钱的话来。

我就是这样不相信自己的人性。

好像我自己比战场原还要不相信自己。

为了说服战场原,不如说是为了赶紧了断这件事,我想说点儿什么漂亮话感动得她不了了之(“我承受不了你们的死亡”什么的?不,按照流行趋势应该是“才不是为了你们这样做的呢”之类的),但是这种战略似乎不能顺利进行,于是作罢。

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比起男性,女性更讨厌场面话。可能是因为她们站在更容易听到场面话的立场上吧。

因此知道漂亮的语言背后的丑恶。

所以我强制结束了有关金钱的谈话。这对我来说真是空前绝后。

“已经够了,关于钱的问题就说到这里吧。已经付清了。你所支付的这十万日元只是必要经费,仅此而已。经费超出这些金额的时候我会另行要求支付。如果没有花完有剩余的话,我不会说得那么详细,剩下的部分我就收下了。不依照这个条件我就不会接受这份工作”

“……我明白了”

虽然战场原满怀勉勉强强难以接受的心情,不过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排除我的人性来考虑的话,这也确实是个破格的条件。

所以她才会有所警戒吗,不过本来这家伙会联系我也是怀着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的心情吧,不如说是就没想过会成功——应该说是幸运。

不过溺水者抓住的是稻草还是陷阱就与我无关了,我又没有保证会成功。

虽然这与刚才所有的自满之辞相悖,但真心话是,我心里是说会去做了,但没说能够做到——我从小时候欺骗了幼儿园的老师以来,骗过无数的人,不过确实是没有骗过神。

“那么……就让我详细说明一下情况……”

“不战场原,就不听你说明详细情况了。我工作的方法与忍野不同——一旦掺杂了个人感情就会很麻烦我受不了”

我戴上摘下以后就忘记了的挂在夏威夷服胸口的墨镜说道。

并没有说你所叙述的这件事一定都是主观看法,不过只在一个方面看事物是不好的,这一直都是我的主张。

这一点我也与忍野不同。

虽然不是说忍野是单方面的,不过重视每一个人的立场的作风,也带有些讨厌客观看问题的色彩。

因为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所以不知道他是否现在还是一样。

“详细的事和细节问题我会自己调查的。总之,大概听到这里基本上就能掌握了”

虽然实际上并没有掌握,处于完全没办法掌握的状态,但是说到这个份儿上才能虚张声势吧。让她认为我能靠得住比较好——虽然没有必要信赖,但是不在一定程度上听凭我的主张的话,工作是没法继续的。

就算不是这样,也没有比在职场上被小孩子指手画脚更加烦人的事了。

“不过,当然我还有几件想要确认的事——可以吗?”

“嗯,可以”

点头的战场原看上去略微有些不太镇定——是因为谈话进展到了对自己过于有利的地步了吧。总之这家伙,在两年前也是这样,对幸福和幸运的耐性极低。

虽然在逆境中很顽强,她就是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其实意外的多。不过要在社会上生存总会变坚强的吧,但是这种类型的人无法成为成功者。

我担心战场原的未来。即使这一次她活下来了,这家伙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一算了这跟我也没关系。

都是无所谓的事嘛。

还剩下七十四天没错吧?传闻也可以说是七十五天……这里面包括今天吗?”

“是的——直江津高校的毕业典礼是三月十五日。那一天的下午,也就是毕业典礼以后,连庆贺都不被允许,我和阿良良木,还有忍野就会被杀死”

“绝对吗?绝对确定吗?如果神突然生气了,有没有可能在现在这个瞬间就杀了你呢?”

“没有,我认为”

“为什么。说得极端一点儿,你,然后可能还有阿良良木吧,像这样与我商议,为了生存下来而制定着策略吧?那么无论如何都无法否定对方有因此生气,从而提前解决掉你们的这种可能性吧”

这是我认为即使是神也不一定会遵守约定而提出的疑问,但是对此战场原断言说:

“可以否定的”

“可以否定呢。因为千石抚子已经不能更加愤怒了——就在现在这个时候。明明如此我和阿良良木却还活着。这就说明她还是打算遵守约定的。而且本来定下这个约定的时候才是她怒火最旺的时候”

“……就是这个,这是我最想问的。是必须听你说的。你,你们,究竟为什么被那个千石抚子所憎恨?究竟做了什么才发展到要被杀掉的地步?”

如果千石抚子是,就算是间接的也是我的被害者,然后这件事与现状有直接关联的话,千石抚子不是应该杀了我才对吗。

不,成为神这件事,也就是可以称得上是伟业的这种怪病,如果对那个中学生来说是件愉快的事的话,说不定我应该被她感谢——但是已经成为神的人,为了琐事而杀人,还发出了杀人预告,这我实在无法理解。

比方说我今天去的京都的神社,就算毁掉那个神社,虽然说不定会遭到报应,但是还不至于被杀掉吧。

那是为什么呢。

阿良良木和战场原被杀的理由。

他们被千石抚子所杀的理由。

“那是”

战场原说——不,严格的讲并没有说。至于为什么,

“……我不知道”

她继续说。

“喂喂,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我真的不知道啊。不,当然,怎么说呢……,虽然有类似的理由啊,失败啊,误会啊,错觉啊,错误之类的……,但我不知道是否是仅凭这个就到了这种地步……,与我和阿良良木的理解完全不同,似乎是那样……这些话都是羽川所说的”

又是羽川吗。

我想再一次想象一下羽川的形象,但是却只想到了巨乳。太可怕了。

“即使如此也姑且作为线索,把该说的都说出来吧。就当做是恋爱纠葛好了。千石抚子成为神之前喜欢阿良良木,可是阿良良木有女朋友——类似这样的事”

“……真是庸俗的故事啊”

我说出了感想。不知道这是否是自己真正的想法。似乎是感觉庸俗了,又似乎没有。

“行了就这样吧。知道这些就足够了。接下来我就自主调查吧——但是,姑且算是确认一下吧……因为是不用说的事所以只是询问一下就显得很愚蠢,不过这次就当做例外好吧?”

“?例外是说什么”

“就是说——可以进入你们的城市了吧。不会让我远距离坐在安乐椅上当侦探吧——即使提出那样的要求了,我也不知道安乐椅长什么样呢”

“……那是当然,理所当然的。这次的事是例外,不如说是特别的吧。你可以自由行动。……不过,要小心啊。对你怀恨在心的人可不少。别让中学生教训一顿变成身份不明的遗体才好”

说出可怕之事的女人。听了她这话我都不想去了。在来到冲绳之后又要去雪国,明明这已经让我心有不甘了。

总之这件夏威夷服是派不上用场了吧……,虽然忍野穿的是中年夏威夷服。那个阳光男子的脑袋里说不定是常夏无冬。与其说是夏威夷,倒不如说是巴西。

“虽然这也不用说,你也不要被阿良良木发现”

“嗯……,也是呢。算了反正我也不想见那家伙……就算不提那家伙,萝莉奴隶也可能会杀了我嘛”

还有应该注意的就是阿良良木的妹妹吗。阿良良木火磷。扎马尾辫的女人。虽然不一定现在还是马尾辫。

“好了我知道了。从今天开始马上着手调查——话虽这么说,战场原,别以为能一两天就解决啊。七十四天,虽说没打算把时间用尽,不过至少也要一个月”

“……嗯。我有长期战的觉悟。话说回来这已经是长期战了。不过我会频繁联络你的呀。虽然工作委托给你了,但我不可能完全信任你”

“这样就行了。别相信。怀疑吧”

说完,我一口气喝干了咖啡。但是我忘了,因为刚才泼了战场原,所以杯子已经空了。

“这样的话,今天就结束冲绳之旅吧”

我一边想起要呆在冲绳的念头一边说。同时还在脑海里绵密地计划着今后的行动。

绵密……但是棉花的密度还真是非常低呢。不过这也是我的作风。

“虽然今天就会坐飞机去你们那里……,但不和你乘坐同一班比较好吧。要是阿良良木知道了我和你一起乘坐飞机的事可不是开玩笑的”

“嗯,是呢。说起来啊贝木”

“什么啊”

“那个……能先借我回去的机票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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