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鬼隐篇 下 6月24曰(五)

我还是第一次在早晨起床时,意识这么清楚地回到现实。

时间就在我设定好的闹钟铃响时刻即将到来的五点五十九分。我对于自己的生理时钟如此准确感到讶异。

就寝之前我已经准备好所有上学需要的东西,昨晚上床之前就准备齐全了。

我迅速换好衣服,慢慢走到感觉没人在的一楼。老妈似乎还在睡,没有准备我的早餐和便当。因为昨天是我单方面说今天要提早出门,这种结果也是无可奈何的。

就在我拿出土司与果酱,再配上冲泡的热巧克力,想办法弄出早餐的样子时,刚起床的老妈边活动筋骨边定了过来。

「哎呀,圭一你今天怎么这么早?是不是学校有什么活动?」

「没有呀。」

我冷淡地回答。一吃完两片上司,我便抓起书包站了起来。

「你要走了便当怎么办?你没办法再多等我一下吗?」

如果等老妈做好便当,那出门的时间就会跟平常一样了。这样的话,在路上就有很高的机率碰到怜奈或魅音……

没错,从今天开始我要一个人上学。

「今天就算了啦。」

「那你中餐要怎么办?」

「我会溜出去到店里买甜面包吃。」

「是哦?那我给你乍餐钱吧,你要拿买面包的收据回来给我喔。」

我收下老妈给的一千日币,随手把纸钞塞进口袋。

「你起得这么早,怜奈她们也是一样吗?」

「没有,只有我而已。」

「你有跟怜奈说过你会提早出门吗?」

老妈应该没有理由要追问到这些细节吧?一个又一个难以说明的问题冲着我来,让我露出厌烦的表情响应。

「怜奈要是来了,你就跟她说我先走了。」

「等、等一下啦圭一!等我一下……」

并不是我不相信自己的父母亲,但是他们现在不能让我依靠是事实。

既然不能帮我……那么至少不要跟我牵扯上关系。因为这样比较安全。

我碰的一声关上门,把老妈刺耳的声音关在屋内。外面已经充满蝉鸣声,清清楚楚地告诉我所谓的「今天」这个现实再度开始。

我踏上转学过来之后首度体验到的,独自一人上学的道路。

以前我总是在同样的时间定过相同的地方,所以路上也老是在同一个地方遇见同样的人。

但是今天不一样。我没有碰到应当会遇见的人,应该有人在的地方并没有人影。

当然,怜奈没有在平常约好的地点出现,跟魅音说好的地方也没半个人。

树林的长长影子,早晨的空气,还有强烈的阳光,这些都跟我所熟知的早晨景色截然不同。

这是一种明显的不对劲。

由于我打破了雏见泽这块土地所准备好的剧本,于是安排好要来欺骗我的角色来不及应变……我不得不成觉到如此的印象。

「哎呀,圭一小弟,今天你还真早。一大早就要跟大家会合吗?」

开口跟我攀谈的,是总是在田埂上散步、平常会遇到的村民。名字……我想想看……我忘了。当然,我们遇到的地方也跟平常不同。

「因为我今天早上很早就醒过来了……想说转换一下心情。请你不要太在意。」

我决定随意把话题岔开。

「怜奈跟魅音怎么了呀?今天只有你一个人呀?」

「思……是呀上

跟老妈问我的一样。所以就用面对老妈那一套,回一个不清不楚的无聊答案。

每次碰到不同的人,都要问我怜奈她们怎么没跟我在一起,这一点都不好玩。

不过,也许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有那么长的一段时间,我一直跟她们在一起,感情和睦的过生活。

只要我能卸下心防,即使事到如今。还是可以跟大家重修旧好的……………………

够了,圭一。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你昨天一整天不就是在思考这种天真的想法有多么危险吗……

叭叭叭!!!

突然传来车子的喇叭声,让我吓了一大跳。

就算再怎么思量,这喇叭声也实在是太靠近我了。我实在毫无警戒,会有一个巨型机械物体从背后高速逼近。

我回头一看,那台厢型车的巨大车体就在我的眼前。

虽然我看到有好几辆车为了避开行人而靠近对侧路肩,但是这辆车却是相反的。

仿佛是对侧路肩有某个人在那里,为了闪避那个人而往我这边挤过来……看起来是这种感觉。

如此善良的恍神迟钝想法,让我迟迟才发觉到更更更重要的大事。

这个逼近眼前的巨大物体……是打算要」辗死」我?

一瞬间脑海中充满了让人发疼的冰冷液体。这一瞬间,眼前的光景,不对,是时间已经冻结了。

在这无声的结冰时间之中,我无计可施地看了看逼近眼前的厢型车,然后是自己因为转身往后看而扭转上半身的难看模样。

我怎么可能会有能以这种姿势闪躲厢型车的特技……

稍一疏忽,冻结的时间立刻就会开始前进,我应该会维持着这个愚蠢的姿势被撞飞出去。

我把上半身朝着路肩外的田地后仰。如果顺利,大概只会被后照镜伤到……就在我这么想的瞬间,厢型车的轰轰声打碎了冻结的时间。

后照镜打飞了我的肩膀,我保持着扭曲的姿势,被迫像是陀螺一样转了个几圈后弹飞出去。

嘭啪——!

我被弹飞,然后在空中盘旋下坠,狠狠摔进路肩外的水田。

全身湿透都是泥巴。可是,这无疑是在那一瞬间做出的众多选择当中最好的一个。

尽管满身泥泞,但是只要一想到自己是被车弹飞,就觉得这已是非常接近全身而退的情况了。

无论如何,我还有可以从田里起身,怒目瞪着停下来的厢型车,大骂」你这个王八蛋」的力气。

不知道是不是有看到我这个样子,厢型车赶紧启动引擎逃离现场。

「混帐给我等一下!你敢说这不是……肇事逃逸吗?」

我不得不口出零百。因为比起身体上的伤害,全身泥巴带来的精神损伤远远要大得多了。

我拖着脚步啪啪啪地走过水田里面,爬上道路。

「王八蛋!这根本就是故意的!可恶!我一定要把你给揪出来告死你!这个小村庄里面,只要我照着厢型车去找,一定可以找到人!」

现在,我所在的道路是一条两侧都是田地,只能让一辆车子勉强通过的小路。

别说是超越行人了,这根本就不是条汽车可以全速前进的大马路。

而且刚刚那辆车在经过的时候,还在本来就已经狭窄的道路上,更加驶近我走的这一边……

尽管我痛骂对方,但内心深处有个死命无视于我的怒火的黑影,模糊而缓慢地涌现出来。

那个黑影,逐渐冷却我的愤怒……等我回神过来,截然不同的感觉已经在心中完全浮现。

刚刚,不就是肇事逃逸之类的吗……对方不就是朝着我来想把我撞飞吗……

一尝试回想……我就有种似乎在那之前不久,就有辆车一直缓慢地跟在我后面的感觉。

没错,我觉得打从刚才我跟散步的村民告别之后……那辆车就一直跟着我了。

如果是想超过我,应该有好几次机会才对。平常的我应当也会觉得奇怪而回头张望。

但是……我非常懊悔自己专心在想事情,没能发现到情况不对。

然后……对方看准路面狭窄且人烟稀少的时候,猛踩油门……

如果我有一瞬间的迟疑……结果可不是笑一笑就没事了。

闪过厢型车的激动情绪完全冷却下来后,我终于……明白了刚刚发生的事情有多么恐怖。

那辆车无庸置疑,是朝着我而来,清清楚楚地想要我的命……

冰冷的黏稠液体从我的脑袋溢出,迅速沿着我的背部往下滴落。

我使劲克制住眼看就要陷入某种精神错乱的自己。

有可能真的只是凑巧发生的交逼葸外。冷静点,圭一!可是不要太天真,圭一!这么松懈的话,下次就会被杀了!

要随时保持警戒。不能露出破绽!如果敌人企图杀害我,那么下次应当会用死亡机车更高的方法攻击我。那个时候如果像刚刚这般破绽百出……

我决定把这满身的泥巴,当作是我的天真所付出的代价。

我只是满身泥巴,几乎是毫发无伤,也没有扭伤。光是这样就可说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吧。

我想着下次一定要小心谨慎,开始往前定。再也不会有丝毫的大意了。

我先前只怀疑怜奈她们有问题。不对,是因为怀疑怜奈她们,所以认为除了她们之外没有其他的敌人。

大石先生不是说过了吗……凶手有可能是整个村庄……

直到陷入那种情况之前,我都非得照过日常生活不可吗……是不是把自己阔在家里不出门才是最安全的?

可是……只要我一放弃过日常生活,周遭的一切是不是也会放弃日常的模样……

这实在是让人恐惧的想象。

我想起大石先生告诉我的,雏见泽还是人称」鬼之渊」那个时候的故事。恶鬼们会全村出动四处去追捕猎物,包围猎物,最后把猎物杀死吃下肚的可怕故事。

不可阻碍恶鬼狩猎,必须装作没有看见……

敌人不是单一的,是整个村落。迷信作祟之说的村民是不会救我的。

忽然变得刺眼的阳光,让我感到轻微晕眩。

我已经……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了……

如果怀疑是人类所为,御社神作祟的阴影就会闪烁不定……如果怀疑是御社神作祟,人类的影子就会匆隐忽现。

何者是偶然,何者是随心所欲。谁是敌人,谁是旁观者。

不,比起这些,我更想要知道的是……为什么我的性命会受到威胁。

总有一天……答案一定会以我也能明白的形式出现……

不管是哪一天都无所谓。

在那之前……我千万不能死……

仅仅如此,就是我决心活下去的斗志。

■金属球棒

虽然我确实在体育用品仓库中看过可以当武器的金属球棒,可是因为门上挂了个锁头,根本就进不去。

我希望至少在众人到校之前,能拿到个什么东西来当护身用的武器。我有点着急地在校舍四周绕来绕去。

然而却老是找到像是方形木材之类的、实在不是可以让人带进教室的东西。

这样的话……就反过来思考吧。去教室里面找就好了。只要是教室里有的东西,那就不会有问题了。

入口的鞋柜,可以清楚看到所有人的鞋子。早来学校果然有用,现在还没有半个人到。

教室里面……会有什么东西呢?我不认为会出现像球棒那么有威力的武器。不过现在是莫可奈何。在体育用口叩仓库打开之前,我必须要有个替代口叩。

如果是先前,我就会有种」人在学校应该不会受到袭击」的天真想法。然而,这等天真的念头,已经不能保护我的人身安全了。

我认为那些家伙正在一点一滴地,踏进在我生活当中曾经是不可侵害的部分。

不久……说不定连自己家都会不再安全。这是个让人非常恐惧的念头。可是……转移视线不去正视最糟糕的情况,想起来反而更是可怕……

总之就是要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一定可以走出这个没道理可言的迷宫……一定可以的。

教室内的搜寻行动很快就碰壁了。这是当然的,教室里面本来就不可能放着可以当武器的东西。

一旦出事,我能做的大概就只有拿起自己的椅子挥舞吧……

这么想着的我,面前出现了已经变成大家拿来放私人物口即的置物柜。收纳有魅音号称足社团活动用口叩的大量游戏的置物柜,也在其中。

全班所有人的置物柜一宇排开。当然,也有我的。

对了,我的置物柜里面应该有体育服。这满身泥巴的样子毕竟奇怪,等一下快点换衣服吧……

在那之前要找到武器。要是有哪个同学来了,要搜寻置物柜可就难了。

我迅速地从最旁边的置物柜开始轮流一个个打开。

里面放的几乎都是体操紧身服之类替换用的衣服,或是课本、雨伞等等。雨伞呀……如果没找到其它的,就拿这个当武器吧。

「………………唷。」

就在我找不到个象样的武器、准备死心之际,接着打开的置物柜里,放着我所期望的东西。

那根货真价实的金属球棒,是我一开始就希望能找到的东西。尽管看起来是使用过很长一段时间、满脏的球棒,不过就实用性来说可是无从挑剔。

散发着霉味的置物柜中,还另外挂着件棒球队的制服。这个置物柜的主人,八成是少棒队之类的队员吧。

倘若如此,那个人应该会要我把球棒还回去。

这个时候。走廊传来了一大群小孩边走过来边喧闹的声音。人群之中,也可见到沙都子与梨花的身影。

「咪?早安。」

「哎呀哎呀哎呀,圭一你今天可真是早呀.」

我若无其事地把手上握着的球棒藏到背后。

「你、你这模样是怎么搞的?全身都是泥巴!」

「哦,唉,我碰到了一点小麻烦。我马上就会去换衣服,你就饶了我吧。」

说完,我立刻开始脱衣。沙都子一如预期地脸红了起来。

「居、居然在淑女面前换衣服,真是太没教养了!」

「我觉得盯着人家换衣服的淑女才没有教养呀。男生又没有更衣室可以用,你就死心吧。」

沙都子愣了一下,便红着脸跑到走廊去。

反而是梨花在我开始换衣服之后就专心地看着我。

「梨花,如果你是个淑女,我认为这样盯着看别人换衣服是不对的。」

「我不是淑女,所以没关系。」

脸上浮现出特意闹别扭般的表情,梨花拾着眼睛凝视我。

「那你从现在开始也是淑女了。」

「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恩啪~」

梨花对自己也被认定是淑女感到满意,追着沙都子,往走廊跑去。

就在我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梨花突然停下脚步,回头。

「圭一,你要开始打棒球了吗?」

梨花好像注意到我藏在背后的金属球棒了。

「是呀……我想练看看……因为我体能都退步了。我看就先从挥棒开始练习一下吧……」

「注意健康足很好的喔。」

与幼稚的外表不同,说出来的话却老气横秋。

说完这么一句话就想往外走的梨花,再度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

「我请你不要弄丢那根球棒喔。」

她似乎识破了这是我从别人的置物柜里面借用来的东西。可是置物柜的门上面又没有贴名

虽然我不知道这球棒是谁的,可是我打算借用到对方来跟我抱怨为止。因为离体育用品仓库开门还有一小段时间。

我快速地换上体育服,确认时间。我来得早,在上课之前还有很多时间。

我单手拿着球棒,定到校园之中。当然,是为了挥棒。

我总是球棒不离身,一直在挥棒。我必须让这一切成为既定的事实才行。

不知不觉中,阳光增强了。

无视于来上学的同学们,我在校舍旁的阴影处占了个位置。

虽然我并不是个书生,但也不是个爱好体育的人。

忽然开始挥棒,说不定会出现肌肉酸痛的反应。暂且,就从热身运动开始吧。

这个样子看起来必定是十分健康且爽朗的,跟我的内心情况完全相反。

我紧握金属球棒,轻轻挥棒……手的感觉绝对不是轻的。不过光是这样,就能厩受到紧急时刻手上握有可靠武器的重量。

当然,我只能祈祷球棒当武器用的日子永远不会来。

因为我拿着球棒,说不定某些要针对我发动的攻击就会有所迟疑。我很期待这样的效果。

「奇怪?小圭?你在做什么?」

突然冒出来的怪声怪调让我吓了一大跳,原来是来到学校的魅音与怜奈。

「哇,圭一……你要参加棒球社吗?你要参加棒球社吗?」

「我听伯母说你先来上学真是大吃一惊……小圭,你在做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我在练挥棒,目标可是打进甲子园呀。就算是当减肥也可以。」

「小圭你说要减肥?你有那么胖吗?」

「那是你们不知道,其实我有三层肚。肚子摸起来又有弹性又松弛。」

「有……有弹性又松弛……」

「怜奈……你用不着来个奇怪的想象。」

为了扰乱怜奈的下流想象,我粗鲁地用力乱摸她的头发。她的头发……照过阳光,十分温爰……

「那就请你好好努力,以打进全县大赛为目标啰。大叔我会替你加油的。」

「县立大岛高中好像很强喔,左投龟田同学听说很厉害的样子。你要加油喔!」

不知不觉中莫名其妙地我被人当成了棒球少年,不过算了……

的确如果我真要上场,要打进甲子园应该是易如反掌吧。

最重要的是,投手也好捕手也罢,全都由我一个人担任。如果我具备可以自己投球,然后追过投出去的球,迅速变身成为捕手,再把那颗球给接住的超级爆发力的话。

这情景实在太蠢,让我一时之间只能苦笑……

等到回神过来,我拿着球棒用力敲打地面。

「可恶!我到底在笑什么呀!」

我痛打地面无数无数次,每次伴随着铿锵声传来的震动让双手疼痛不已。

那样于对我一笑……我……我居然就……为什么我会忍不住就跟平常一样,跟那些家伙亲昵交谈?

即使我已经跟自己说过了,对每个人都要保持戒心,不要相信任何人……

但那样子对我笑……我就……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我不是很清楚吗?和善微笑着的同伴们,内心潜伏着魔性!

但是……我依然难以置信。

那种像是双重人格的情况,是真实存在的吗?

难道不是如同怜奈向医生表一不的……是被御社神给附身了吗?

这意思就是……所谓御社神这个超自然存在是真的,而弛附身在每个人身上要来取我的性命。

啊……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不错吧……因为每个人从一开始就都是好人,全部都是因为御社神害的才变成这样……

「前原圭一你这个大蠢蛋!就是因为这样!」

从丹田深处使尽力气发出如此的吶喊,我用力高举起球棒。

「你不要再天真不懂事了——!」

我以全身的力气喊叫,同时高举球棒,不知道疯狂敲击了大地多少次。

每敲一次,自己的天直蕴i知就逐渐消失……

敲打,忘了吧,敲打,不要天真敲打,洞悉敌人,敲打,岂能被杀。

我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好不容易恢复冷静的时候,开始上课的钟响传了过来……

■为什么你跟他一样?

我彷佛是持续思考着某件事情,并被迫一直处在紧张的状态底下。这就像是一整个晚上都被迫盯着节目播映完毕的闪烁电视画面的磨人苦行。

从途中开始,一切就变得不痛苦了……等我发现的时候,时钟的短针开始以肉眼可辨识的速度高速转动……耳熟的」当当当——!」的声音传了过来。

忽然回神过来……原来那是放学的钟声。

我觉得刚刚才听见告知一整天的课程要开始了的钟声,可是,今天所有的课程已经都结束了。不知不觉中透过窗帘照进来的阳光,也已添加了与晨光不同的色彩。

全身的紧绷松懈下来,我深深呼了一口气。

一整天的时间,部处于不知是紧张万分,还是昏昏欲睡的灰色地带。我有得到解放的愉悦,也因学校这个神圣的日常生活还没有受到入侵而厌到放心。

可是,即使如此,也不能保证接下来不会发生事情,明天的学校也未必是安全无虞的。

我收到牡丹饼的警告,今天早上甚至还有厢型车想撞死我。如果这也是个警告……接下来还会有其它什么事情发生吗?对此我不得不感觉到无尽的恐惧……

我大概必须永远这样胆战心惊地过日子……只能够忍耐再忍耐,看不见光明的折磨,让我一点一滴越发痛苦。

「圭一!快来玩快来玩!社团时间到了呀,到了!」

怜奈突然冒出来的声音让我回到现实。

「你瞧瞧你,小圭,不要发呆呀!快快快,把桌子并好!」

大家又像平常那样并起桌子。没错,现在是开心至极的社团活动时间。

然而我并不打算加入。参加社团活动,回家的时间就会变晚……就必须跟怜奈与魅音,走在寂静的道路上一起回家。在那种……周围空无一人的时候,她们会跟我说什么?会告诉我什么?会警告我什么……真是太恐怖了。

所以我把抽屉里面的东西乱七八糟地塞进书包,准备回家。

我说不出」我先回去啰」,这是我这个人的懦弱表现。

「什么嘛!小圭你今天也要直接回去吗?」

魅音的口气很明显地带着不满。

「我今天没有心情玩。可以暂时不要管我吗?」

我嘴里说出来的话语,声音也充满着一点都不输给魅音的不痛快。

我觉得空气很干燥。

沙都子虽然想说什么,但可能是觉得气氛不对,硬是把话给吞回去,沉默不语。

没有人开口说什么,也没人留我,所以我应该可以直接走出教室。但是,她们四个人的视线却宛如昆虫标本上面插着的针,当场把我钉在原地。

「圭一……你毕竟还是不喜欢……跟女孩子一起玩……对吧?」

这让人讨厌的声音让痛苦在我的体内流窜。

如果这种痛苦能让我死亡,我希望倒不如杀了这个还会不由得感到痛苦的天真自己。

我乱抓胸口,粗鲁地把钉住我的标本针拔掉。

「不是这样的!」

由于接下来不论说什么,我自己似乎都会受伤,于是我用力把话吞了下去。

到此告一段落,我转过身去,定出教室。

我的背后,再也没有人对我多说一句话。

尽管从学校到家里这段不算短的距离挺无聊的,但我并未松懈。

紧紧握在手中的金属球棒的握把早已汗湿。发觉到这一点,我才赶快用袖子擦干握把,以免有什么状况时因为汗水而握不住球棒。

今天早晨那件事情之后,我对来往的车辆变得神经兮兮。

所以边走路还边竖起耳朵专心听着,寻找有无危险的声音或感觉在接近……

因此我才会注意到。

…………拍挞帕挞……拍挞帕挞……

这毫无疑问是脚步声。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紧紧跟随着我的脚步声。

从感觉分析……只有一个人,但是我不想就此大意。

对方是想跟今天早上的厢型车一样,跟随我到一个适合袭击的地方再动手吗……

倘若如此,我这样继续走下去并不是个上策。

我停下脚步,回头往后看。

树木繁茂的林问产业道路,仿佛从一开始就没有半个人,一片寂静无声……

不过这是骗不了我的,因为确实有个脚步声一直在跟着我。

还有我一停下来,那个脚步声也跟着停止。也就是说……对方跟我保持着二正的距离。这无庸置疑就是对方针对我而来的证据。

屏气凝神,等待着对方沉不住气开始行动的那一刻……

树林随着微风喧闹。暮蝉也在唱着让人不快的合唱,企图打乱我的注意力。

应该有五分钟了吧。还是说要这个样子持续三十分钟……

呼吸困难到几乎窒息,沉不住气的人是我自己。

对方无疑地正在那片树荫底下屏息窥视着我。既然如此……就由我主动出手吧!

我重新握牢球棒握把,然后把球棒扛在肩上,保持着随时可以往下挥砍的动作。

「喂!有人在那里吧!」

我使尽全力,大声喝斥打算在树荫下等待事情过去的家伙。

可是……树荫底下丝毫没有动静。

对方是打算在我活逮到他的时候才要主动现身吗……可恶!

「我早就知道了!知道你就在那里!」

我再度怒吼,但那家伙还是没有动作。那么,我就主动接近他……

一面谨慎地警戒着,一面一步步地接近。我绕着树荫慢慢靠近……那边有个人影。那个人影……像个小动物般地全身蜷缩在一起。

「……怜……怜奈!」

怜奈察觉到自己被我发现,露出听天由命的表情。

但她看来似乎只是感到过意不去,死都不开口说话。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不能忍受沉默的我,立刻大声怒问。

「没、没有啦……这是……因为……」

怜奈眼泛泪光,惊慌失措。可是她在跟踪我的事实摆在眼前。

「社团活动怎么了?」

「圭一没有参加……所以怜奈也没参加了……」

「两者无关吧?不用管我,你就好好去玩!」

「因……因为……怜奈很担心……圭一……」

现在想想自己最近的举动,别人看了会觉得奇怪应该是理所当然的。所以怜奈才会担心我……一看就自然会觉得似乎是这样的前因后果。

然而,我要小心不能轻易地就降低戒心。别人再也骗不到我了。如果是在担心我,那应该不必做出这种跟踪的行径。只要跟离开学校的我打声招呼,光明正大地跟着我就好了。

可是怜奈没有这么做。

她始终跟我保持一定的距离,配合我走路的速度,而且还企图巧妙地隐藏自己的气息。

然后一察觉出我发现到她在跟踪后,便立刻屏住呼吸,想要偷偷躲着等事情过去。

尽管软弱地露出乞怜的表情,但怜奈的所作所为无疑就是……跟踪。

「不要再跟着我了。」

「好……好的……」

我一边瞪着怜奈,一边慢慢地迈出脚步前进。

我走了一小段路之后,怜奈就无视于我的警告也要往前走,于是我再度对她喝斥。

「我不是叫你别再跟着我吗!!?」

「唔!因、因为……怜奈的家也是在这个方向……」

「那怜奈你先走!等我看不到你之后我再走。」

我粗鲁地挥舞球棒,催促怜奈定在前面。

「怜、怜奈……想要跟圭一……一起回……回家……」

一边浮现出可怜的表情,怜奈一边以深知我内心弱点的声音,小声地哭着说。

这让我格外生气。因为都是在骗我。想要跟我一起回

家,开口说一声就得了。到了这个节骨眼还在胡说八道!还故意用这种让我心如刀割的声音说话!

「对、对对对对、对不起我真的很对不起!」

我怒火翻腾的内心深处,仿佛直接反映在表情上。尽管我什么都没有说,怜奈却擅自开始道歉。

「你明白的话,就快给我离开!」

我挥舞球棒,再次催促她走到前面。怜奈看了看球棒,又看了看我。重复好几次之后,战战兢兢地想要往前走,却又再度停下。

「快给我走!快!」

「我、我马上走!你不要再挥球棒了!好、好可怕!」

怜奈一边想要保护自己,一边用手轮流指着我与球棒。或许她察觉到了,这根球棒并不是要用来打棒球的。

我放下球棒,但毫无松懈,谨慎地向着怜奈空出道路。

「你走吧。这样你就无话可说了吧?」

怜奈似乎已经没有反抗的方法。为了不刺激到我,她提心吊胆地定过我的身旁。

我就这样望着她的背影。她没走几步就突然停了下来,背对着我。

「喂,不准停!」

那个时候,咻地吹来一阵特别强的风,沙子猛烈地撞击着脸部。

沙子也跑进了眼里,泪水让视野混乱起来……

我用左手使劲揉眼睛,为了掩护这小小的破绽,右手拿着球棒乱挥一通。

可是怜奈并未趁着这小小的破绽转身攻击我。

不,别说是攻击我了,怜奈根本动都没动。这幅奇怪的景色,宛如会让人错觉时间冻结一般。然而,怜奈的裙子优雅地描绘出了风吹拂过去的轨迹,无言地告诉我时间绝对没有静止……

裙子的翻飞慢慢地停下来,寂静再度降临……

那个时候,我内心中的另一个我,敏锐地警告着有某种危机要发生了……

我吓了一跳。空气的味道……变了……

不知不觉地,仿佛是不论发生怎样的天崩地裂都不足为奇的诡异空气,充满了这个世界。

这种空气就像是由透明的混凝土制造而成,把我与怜奈两个人掩埋在这个空间中凝结起来。

怜奈一动也不动。我专注凝视着她的背影,无法行动。但是,即使如此,时间也没有静止。时间的确在流动,只不过定连应该会来临的某一瞬间都一起掩埋掉了。

首先打破这份寂静的人是怜奈。

一瞬间她就摆好了架式。因为我感觉到了……眼前的怜奈,骤变成了那个很像怜奈的某个人。

不过……她的声音是我非常熟悉的声音,那充满不知所措的可怜声音。虽然是我不够谨慎,

但那个可怜声音还是让我感到放心……

「我、我真的,真的很抱歉!请、请你听我说好吗?」

连可不可以回头都犹豫着的怜奈,死命地挤出声音,还一边发抖。

「你要说什么?」

「听……听听、听我说!你、你为什么要拿着球棒?为什么?」

怜奈的问题绝非不合时宜,因为昨天之前我都没有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我爱拿什么东西都行吧?」

「可是、可是……到昨天你都没有拿呀!为、为什么突然之间……」

「就算是突然之间也行吧,我拿着球棒很奇怪吗?」

「因、因为圭一你……不是没有在打棒球吗?这样很怪呀……」

虽然我没打棒球是事实,可是我没想到她居然会如此肯定地说我很奇怪。

我现在对怜奈想问我的事依然一头雾水,要一五一十地说明实在麻烦。

「我突然想打棒球了,这样很怪吗?」

「很怪呀!」

她立刻回答,我有点生气。

「我突然想打棒球了。因为想要练挥棒,所以随身带着球棒。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很奇怪,很不正常。一定有问题。为什么连圭一都……」

「啰啰唆唆的,烦死人了。我对运动产生兴趣,是有那么奇怪吗?」

因为想让对话结束,我蛮横地恐吓她。只要我对怜奈的疑虑未消,我就完全没有对她说明的义务。不,我可以肯定地说,我会开始随身携带球棒根本就是怜奈害的!

「对、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这么生气……」

怜奈不敢回头,畏畏缩缩地不停赔罪。

「我、我最后再问一个问题就好!一个就好……」

「我不想再跟你说话也不想回答你。快给我滚!」

我的大声怒吼让怜奈吓得倒退好几步还全身发抖。这过于悲惨的模样,我看了胸口阵阵抽痛……

不管自己在害怕,怜奈坚强地踏住脚步不动。

正当我想要更大声咆哮之际,怜奈说出了她最后的问题。

「为、为什么你连球棒都跟他一样呢?」

「你在说什么?」

怜奈的话让我摸不着头绪。

「我说……你为什么连球棒都是一样的!」

「我不晓得你在说什么!给我说清楚一点!」

即使如此怜奈还是没有回头。她背对着我,使劲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大叫:

「我说……为什么你连球棒都跟悟史用的是一样的!」

「你说……悟史……咦?」

意料之外的名字,我一瞬间目瞪口呆愣住了。

悟史……我记得是去年转学离开的学生。不……不对,虽然怜奈骗我说他是转学。但大石先生明确地说过他是失踪的。

云仨之前竺疟我帅位置土帅男学生,众人认为在壬年的御社神作祟中遭到」鬼隐」的男学生。

他失踪的详情全都不清楚。跟他一起住的叔母在绵流祭当晚遭到吸毒者杀害,随后没有多久他就突然失踪,下落不明……

那个悟史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把视线转移到自己紧握住的球棒。该不会……

球棒的握把,清清楚楚地写着。

「北条悟史」

我感到毛骨悚然。我认为可以保护自己的最后堡垒,今天一整天都随身携带的球棒……竟然连这个都是悟史的东西……我坐在悟史的位置上,握着悟史的球棒……然后我会跟悟史一样,碰上」鬼隐」消失无踪吗……

「哦……这样呀,原来这个是悟史的球棒呀。因为我看没人在用,所以想说借来用一下。这点小事又没什么关系!」

「不……不是这样的!」

怜奈讲话的方式,彷佛就像这根球棒是个碰不得的东西一样……声音充满了力量。感觉就像……这是神鑫上的供品……或是死者留下来的遗物。

无视于回应不出话来,只能不知所措的我,怜奈继续说道:

「你跟悟史那个时候……为什么……为什么会相似到这种地步?」

怜奈说的是除了这根球棒是悟史的东西之外的其它事情。

「悟史也是这样!虽然他有参加棒球队……可是明明他其实就不是喜欢打棒球的人……」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悟史也是……某天就突然开始随身携带球棒!虽然他有加入球队……可是他明明是没有在运动的人!」

我想开口说:「这又怎样」,但是却闭口说不出话。仔、仔细听呀圭一!怜奈正在企图告诉你某个重要的讯息……

「悟史也是……某天突然就独自一个人上学,就像圭一这样!然后呀,某天他就突然开始练挥棒,就像圭一这样!然后呀,某天他就开始随身携带球棒,就像圭一这样!然后呀,某天他就突然……」

怜奈在这里把话给吞了回去。怎么了?我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情了呀!

「然后某天他就突然……突然怎样?怎样了?喂——!」

不论我怎么追问,怜奈却只是保持沉默。那无言的背影让人非常不舒服。

我停止吵闹,四周恢复宁静。接着我终于……了解到怜奈所说的内容全貌。

她是在说……我这一连串的行动,都跟悟史如出一辙。

这是……怎么回事?我完全忘记了先前曾经有过的悟史的事。

我完全不记得自己有意识到悟史。不仅如此,我根本不知道悟史曾经做过些什么事情。

我今天采取的一连串行动,应当都是我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原创行动才对。现在怜奈却说……我跟悟史完全一模一样?

那么悟史他……不对……更重要的是……

既然我跟悟史有一样的行动,那么我接下来也有极高的可能会变得跟他一样吗?

「怜奈,你快说呀!某天悟史突然……怎么样了?」

怜奈都知道,知道悟史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去的那个男生怎样都无所谓!怜奈都知道……接下来我会发生什么事!

「回答我呀,怜奈!悟史他……发生什么事了!」

我一面这么说,一面粗暴地抓住怜奈的肩膀,硬是把她扳过来面对我。

就在我使力把她转过来的瞬间,电流窜过我的全身上下,到方才为止的强硬态度彷佛被关掉的电灯泡,一下子就消失不见……

「我说过了喔,圭一。」

这是,我所不认识的某个人。至少绝对不是刚刚还在这里跟我说话的龙宫怜奈。虽然很像怜奈,但不是怜奈……没错,就是那天我碰到的,那个,某人……

她的声音,完全感受不到短短数秒钟之前还带有的胆怯与激动。我对于自己随便就把她扳过来面对我,感到后悔莫及……自己主动打开了一扇不能开的门……

那冰冷如针刺的视线,以及浮现出笑容的嘴角,线条让人联想到锋利刀刃划出来的痕迹。我背脊发冷,甚至连思考都逐渐封闭在冰霜之中。

怜奈的双眼贯穿了我,我无法栘开自己的视线。接着彷佛是要唤醒我那天恐怖的记忆,怜奈的脸凑了过来,距离近到我可以感受到她的呼吸。

我的视野塞满了怜奈的脸。接着……刀痕般的嘴角变得更为锐利,刻划出宛如新月一般的痕迹……微微地一笑。

「我说过了喔,圭一。」

约莫隔了呼吸两次的时间,怜奈再度重复同样的话语。

「悟史他呀……‘转学’了喔。」

「转……转学……什么意思……」

我的字典里面,没有如同怜奈口中所定义的」转学」一词。怜奈说的‘转学’……远比我所认识的这个词,带着更多更多某种不祥的东西……

口干舌燥,我无法有所响应。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吞咽唾液而已。怜奈看起来似乎在对我的表现点头赞赏。

我从她的视线逃脱出来,迅速往后退了两、三步。

我一移动,双腿突然无力,接着膝盖就没出息地跪到地上。

脸上浮现出没有感情的笑容的怜奈,以及茫然跪在她面前的我……这必然是一幅诡异的情丑子……

怜奈面对如此狼狈的我,没有嘲笑,也没有伸出援手。

只是,静静地、动也不动地以视线射穿我的双眼,不让我起身也不让我逃走。

金属球棒确实在我的手上。

然而……仿佛是被蛇给盯上的青蛙,球棒对我来说毫无用处。

清楚地感觉到冷汗流过全身,哗啦哗啦流个没完……

「圭一,你不会这么做吧?」

怜奈终于把我从无尽的时间牢笼中放了出来。可是她的问题缺少明确动词,非常抽象。

我再次吞了吞口水,询问这个问题的意义。

「做……做什么……你说我……我不会做什么……」

「转学。」

■双重人格?

民营电视台的综艺节目拿不严谨的案件当题材,报导成滑稽可笑的内容的作为,今昔皆然。

「虽然电影之类的常常都看得到,但是简单来说是怎么样的情况呢?」

「一般认为是借着拥有多重人格来逃避现实。」

「意思是说多重人格是一种逃避的方法吗?」

「一点都没错。尽管其构成方式尚未完全明朗,不过一般认为可能是人脑为了保护精神而进行的一种防御作用。这日正非常自然的现象,即使是身心健全的人,也常常会在日常生活中下自觉地发生。」

「例如说,马上就要考试的学生,因为压力太大,常常会出现忘了考试这回事而大玩特玩的逃避行为。虽然一般人以为这是逃避现实的例子,但也可以算是多重人格吗?」

「是的。因为这日正在创造另一个没有丞受考试压力的自己。例如,不是有人在家里跟职场的举止判若两人吗?在家是个对恐怖老婆百依百顺的小男人,到了职场却变成对属下随便发火大骂的魔鬼上司。这跟逃避不一样,可说是为了适应环境,创造出对自己来说压力最少的人格来使用的例子。多重人格虽然在用语上是独立的,但是希望大家不要误会成这是十分常见的脑部防御作用。」

「原来如此。像刚刚那个例子如果脱离常轨,就会变成一般所说的多重人格的案例了吗?」

「嗯……很难一概而论。是有人这么提倡,不过也有反对的人,众说纷纭。关于多重人格有很多说法,有人说是脑部的防御作用;有人说是脑部或心脏的缺陷造成的;也有人说可能是某种欲求行动上

「那么在精神医学的领域之中,多重人格是个尚未被完全了解的现象吗?」

「很遗憾,正是如此。必须期待今后的研究了。」

「可是可是~多重人格听起来感觉好帅喔~!怎么样的人才能变成多重人格呢?」

「该说是变成……这是该说是容易形成?最近的研究指出,遗传啦精神因素啦,都复杂地彼此纠缠在一起……其中据说幼年时期遭受虐待可能有特别大的影响上

「这么说起来,这个例子中的A同学也是小时候受过虐待吧~真是可怜……」

「拥有七个人格的A青年。接下来请大家继续看影片,不过在此要先进一段广告!」

我与悟史……不论什么行为都一样?

我还以为今天一整天的行为很完美,却全部都只是在模仿悟史而已。这也就是说,悟史……他也曾经有过跟我相同的遭遇吗?

曾经非常要好的同伴们忽然改变……毫无原因……不……或许有原因,只是我没有注意到罢了……总面百之!就在自己没有发觉的情况下,悟史的生命也遭受到了威胁吗?

接着跟我一样,在极端苦恼之后,为了保护自己拿起了球棒,伪装练习挥棒而随身携带?

然后在某一天,他就突然……

「转学了。」

有股又冰冷又麻痹的感觉流过全身的血液。这种感觉从心脏开始,依序由近而远流窜全身,从头顶到脚底……全身上下都结冻了。

「转学」是怎么回事?」转学」到底是怎么回事?悟史人在转学过去的那所学校吗?只有他可以体会我的心情吗?他会全部告诉我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吗?最重要的是他转去哪所学校?

「转学」是怎么回事?」转学」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下觉问,我已经站在自己家的门前。

冰冷的门把十分沉重。没人在家?这是常有的情况,我翻找口袋,拿出挂着海狗钥匙圈的钥匙。

走进玄关,正打算脱鞋的那一瞬间,我背脊忽然一阵发冷。

怎……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我并不是因为眼前的情景而全身冰冷。而是因为我背后的……那个,才感到寒意的。

我无法清楚地用话语说明。因为……有个东西紧紧地贴着我,穿过玄阔的门进来了……

就像是学校同学在开玩笑一般,那家伙紧紧贴着我的背后站着……

这不是真的吧……一定是我的错觉……

要在这么紧密的距离内,维持直到进入玄关都不让我察觉到的动作,这不可能属于常识可以思考的范围……

然而,千直(万确,那家伙就在我背后。

喂……喂喂喂圭一……明明对方就在你背后,你是怎么知道对方」在」的?

但是……有头发飘动的声音。

不可能会有这种声音的。那是一种错觉。

但是……有眼睛眨动的声音。

不可能会有这种声音吧。前原圭一!

最接近野性的所有感觉警告说背后有东西:最理智的一般常识认定背后有东西是我的错觉,否定了感觉。

这是错觉,背后没有任何人!!我弄乱脑海中诡异的印象。

可是与此同时,我的背脊也逐渐蔓延上一股「如果,‘不在’,那此刻‘在’我背后的是什么……」的恐惧。

有某个人……在背后的话不是很好吗?

如果回头……背后却什么都没有的话……我就能接受吗?

只要转头往后一看,我的疑问就能彻底得到解决。可是……我并没有勇敢到……可以轻松做到这回事……

对了……我先出声看看好了……说不定……后面的人会回答我……

混乱的思考所建议的不需回头也可以解决事情的方法就是这样。尽管冷静思考的话……就会发现这么做根本解决不了什么……可是,现在的我已经想不到除此之外可以确认背后有没有东西的方法了……

「请……请问是哪位……」

感觉完全不像是自己的沙哑声音,从喉咙深处溢了些微出来。

我觉得后面那个家伙好像是不想回答。

这不可能威觉到的呀!冷静点圭一,这是你的错觉!是因为后面没有人在,所以当然没有人会回答你!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见了,确确实实地。

尽管对我的问题感到踌躇,最后还是打算回答我。我确实听到了……」咿——!」的一声吸气声。我听到了,我听到了,我清楚地听到了。

是个女子,年轻的女子。

虽然我不知道是谁,不过总面言之言而总之……

有,人在。

我内心中的一点点勇气,无谋的勇气,赐子了让我大声吶喊出来、最为原始且最适合解决眼前这种情况的力量。

身心全部的力量从肺部通过喉咙解放出来,切断了脑内一切的思考。

压抑住所有的思考与

感情,即使快要瘫软在地,我还是转过身体,回头向后看。

真的存在,就在那里,有谁在那里。我回过头去,在后方进入我的视野之前,确实有谁在!

我仰着倒地,用双眼描绘出残留在空间中的气息。该不会……这家伙是个透明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不存在……却依然站在这里?

我大叫的同时,堵住的情感浪潮一口气满溢了出来。

可是面对感情这个水坝决堤,我极端冷静。将有如翻滚的浊水般拍打过来的情感浪潮高明地加以引导……转化成为攻击动力。为了打破如今就在眼前的异常状态,所不可或缺的情感。我极端冷静,将自己全献给激情……

金属球棒彷佛是吸附在手上,紧紧黏在右手之中。

「哦哦哦哦哦哦哦!!!」

闪耀着银色光芒的金属块的残像,从左到右横砍过玄关。

球棒猛烈撞上右方的墙壁,惊人的反作用力让前端往回反弹。我极为冷静地把施力方向调整成跟反弹力同样的方向,变成朝向左方的反击。

鞋柜的门应声破裂。虽然刚刚的两次挥棒都挥空了,但是似乎给于了敌人不小的心理压力。因为我可以感觉到焦虑正流泄到空问之中。

必要的并非只有攻击而已。我拔出砍进鞋柜的球棒,直接加上使用了全身的大转身,咆哮起来: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吶喊撼动了空气,接着使出的全力一击要加上更多破坏力!

唰!!壮烈且不祥的诡异破碎声。

这是我使尽全身力气,打出非常适合称为「一棒致命」的强打,毫不留情地打坏鞋柜的顶板的时候,鞋柜发出的垂死挣扎声。

尽管每个攻击都没命中敌人,我的激情似乎确实强势地传达了出来。

就在我大口喘息、全身汗湿的时候,那个虽然不在场却确实存在的看不见的敌人,烟消云散了。

靠着气息确认敌人逃走之后,我把钥匙从大门拔下来,挂上门链。

对方该不会是假装逃走,实际上已经潜入我家里了?

我再度露出攻击态势,搜索着家中动静。但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气息。

我已经成功地,击退了对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做到了,做到了,我把那个东西击退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全身虚脱,大大地吐出一口气。

到刚才为止都受到压抑的脑内分泌物稀烂地混杂在一起,恐惧感、成就感与不信任感搅和着,流进我的全身上下。

这些情感每一个我都不放在眼里,就靠着疲劳感这个最强大的情感加以压制。

即使是在这一瞬间……我也依然保持冷静。

再度确认家中的门窗都关好之后,我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拉上窗帘。

然后我站着不动,稍微把头往后仰……屏除一切杂念,让脑袋更加冷静下来……

刚刚在玄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真的在那里。

冷静想想,说不定其实是处于精神错乱的自己看到幻觉了……然而这想法还是不能成立的。

静下心来,前原圭一……要更加更加镇定下来……

可是不论多么冷静思考……刚才的事情都不会是幻觉。

刚刚很明显就是超自然现象,无庸置疑地有某个东西就在我的背后。我才不是因为精神错乱或是思绪混乱才看到幻觉的!

证据?有一个明确的证据。我在说‘请问是哪位」的时候,后面的那家伙吸了一口气想要回答我。那个」吸气声」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啊,如果我不这么告诉自己,那么我就会认为刚才的事情似乎是我精神错乱才造成的!不是的,自己不是也很明白吗?在那里,就在那里呀!不就是真的在那里吗?而且那只是短短几秒之前的事情吧!我已经主动怀疑起这回事了?在那里在那里,就在那里没错!还有,我的攻击虽然挥空了,但确实把那某个东西给赶走了…………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我目前被迫所处的状况依然是不透明的。

是被卷入所谓的」御社神作祟」这种超自然现象,还是遭到迷信此一说法或在模仿传说的村民们设计?

不论何者都是动机不明。那种拐弯抹角的做法仍旧是一个谜团。

倘若人类是凶手……那等于承认怜奈她们就是凶手……总之,这要解决遗容易,大石先生那些警察一定会帮我逮捕敌人的。日本警方的犯人逮捕率可是世界第一的。我一定要把一切都摊在阳光下,让警方逮到那些凶手!

……假使御社神作祟是真实存在的现象……情况又会如何?

大石先生很肯定地说过,没有作祟这回事。

那个时候虽然我觉得这话听起来十分可信……但如今这个样子,凶手不是人类的可能性越发升高之后……这话就忽然变得不可信了。刚刚那个很显然地并不是人类,而是人类以外、超越人类知识的某种东西!

要是我告诉大石先生「这就是御社神作祟」这句话,不知道会怎么样?

虽然无法想象他会有何种反应,但是我跟大石先生的距离一定会急速拉开吧。

本来同伴就很少了,现在还不能肯定是不是作祟,这种行为根本就毫无益处……

刚才在玄关发生过的」事实」,还是深藏在我心中就好.别把这件事情写在我藏在时钟后面的纸张上比较好。

因为还留有一点点这样的可能……自己认为自己很冷静,其实却早已精神错乱,因此终于在玄关失控大闹一顿……

如果是这样,那有多好呀。这样就可以否定御社神作祟了。

然而要足否定御社神作祟,就等于承认了怜奈她们是凶手。

要是否定怜奈她们是凶手,就等于承认了是御社神在作祟……

要是双方面都否定……就等于承认了足我自己精神异常。

三个无法选择的选项互相牵制,全部一边缓缓形成漩涡一边彼此交杂在一起,让我头昏脑胀眼冒金星……

我再度站着不动,把头轻轻后仰,冷却脑袋。

冷静点圭一。只有发生过的事情才是真实的,除此之外的事情就别去多想……

可是……我不得不去想。

如果其实是我不正常,而至今为止的事情都是幻觉……那该有多好。

御社神作祟并不存在,怜奈她们仍旧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我更加,想要发疯。

有生以来第一次,我如此盼望。

■孤零零地坐困愁城

一楼的电话刺耳地响了起来。

因为基本上没有人会打电话给我,所以我很少主动去接电话。

但是现在双亲都不在家没有办法,我只好从床上爬起来,下去一楼。

「喂,这里是前原家。」

「圭一?我是妈妈。」

我直觉会有不好的事情。我认为老妈是要我去买东西,所以决定先声夺人。

「干嘛?我晚餐吃杯面就好了啦,家里不是买了很多放着吗?」

前几天,我们一家子出门采购的时候,买了一箱杯面。

虽然其实我是想要各种口味都买一大堆回来,但是因为价格昂贵所以父母不肯,最后只买了我喜欢的大包装姜汁豚骨口味拉面一打。

不过双亲似乎不是很喜欢这种味道浓郁的口味,都没有拿来吃,所以还剩下很多。

「所以啰,我没有必要出门去买东西吧?」

「圭一,妈妈不是要拜托你去买东西。爸爸跟我因为工作的关系,必须跑一趟东京。」

「咦!现在就要去?」

这真的是……出人意料。我看看时钟,已经到了天色黑暗的时间。

「不是啦,我们已经到了,因为中午我们就出发了。傍晚我有打一通电话,圭一你没有接到对吧?」

我回来之后立刻就冲进被窝,根本没注意到电话有响。

可是,东京到雏见泽的距离可不是闹着玩的。开车狂奔也要六个小时,搭新干线的话应该会快一点,不过总之不像是一段可以轻松来往的距离。

「圭一你也有听到爸爸跟妈妈在讲,可能已经知道了吧,爸爸工作的契约现在碰到了点麻烦。」

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昨晚双亲一直在讲工作不景气的事。

「爸爸虽然外表是那个样子,但其实他是个神经纤细的人,这样下去会影响到他的工作的。」

老爸是个拥有艺术家独有的个性、情感就像秋季天空一般善变的人。尽管就我来看,觉得他是个态度嚣张的老爸,但根据老妈所言,他似乎是个抗压性非常低的人。

「不过……这种事情用电话交涉不就好了吗?不用专程跑到东京去吧……」

「圭一,这可是爸爸的工作呀,请你多给他一点支持好吗?总之直接跟对方面对面讲还比讲电话容易解决,也不会产生误会。」

只要抬出工作的事情,身为儿子的我就不能多说话了。

「所以我们明天晚上才会回去。圭一,你一个人在家没问题吧?」

「又不会死人。」

「圭一,不可以随随便便就把死挂在嘴边。如果你有烦恼,要跟妈妈说。妈妈一定可以好好跟你谈的。」

大概是昨晚我突然说了」要是我死了」之类的话,老妈才会担心我吧。可是,我很清楚即使商量也解决不了,真是悲哀。

不过我不想死。至少……在我还没弄明白一切之前千万不能死。

「我不会死的啦。就算挣扎,我还是会活下去的上

「这样呀……那就好。明天早上你要自己准时起床喔,早饭要记得吃。等一下不要忘记洗澡跟刷牙。」

「好好好……那就这样,再见。」

电话到此结束。

偶尔双亲会因为咨询工作的缘故到东京去。但是无论如何东京是个遥远的地方,通常应该还是会用电话沟通解决。

即使要去,也是事前就决定好,没有这样突然动身的。

这个情况该说是不对劲吗……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不自然。

总而言之……我只确认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今天晚上这栋房子只有我一个人。

双亲工作完毕回来的时候我不见了,下落不明,蒸发!!回想起过去五年之间一连串的御社神作祟,就算发生这种状况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么说起来……夜色也慢慢地更深沉了。

如果只有二楼我的房间亮着灯,那不就惨了吗?这就像是在告诉敌人,我的双亲不在家,有个大好机会……

察觉到这一点,我才开始注意到,现在自己所处的这个家,说不定已经不是个安全地带了……

就是这样。因为这个家能成为安全地带的前提,是我跟双亲一起在家的时候。如果不是……这里就跟单纯的死路没有两样吧……

首先我跑到起居室,打开灯光与电视,音量调到有点大声。

然后跑到老爸的书房,同样地打开电灯与音响。

这样,从外面看起来应当就像是双亲在家的样子。我再度巡视整栋房子,确定门窗是否都关紧了……

看到阳台的时候,我发现衣服还晾着没收,吓得脸都白了。这样会被识破的!得快点收进来才行……啊!还有车库!虽然双亲没有开车去东京,但是应该会开去兴宫车站吧。

车库的铁门开着,清清楚楚看得到里面没停放车子就……不妙了!

我慌张地跑去外面,把平常没有关起来的车库铁门放下来。

这样就没问题了……啊,还有送来的报纸!报纸平常都是老妈拉进来的,中午动身的意思就是……现在晚报还放在信箱里面!

我猜中了。我把信箱内的东西全拿出来,散放在玄关。

这样子……这次一定没有问题了……

这么说起来……刚刚发狂打坏的鞋柜……放着不管大概也遭了。

可以先当做是……我不小心滑倒。手上拿着球棒敲坏了吗?

即使如此,放着不管也很不妙。在惹毛老妈之前,稍微收拾一下应该会比较好吧……

我想到储藏室里有扫把跟垃圾桶,真想要去的时候,家里面的电话再度响了起来。

「喂,这里是前原家。」

「哎呀,是圭一吗?请问令堂在家吗?」

「啊,她呀,现在正好不在……」

前原圭一你这个笨蛋!不要故意暴露出双亲不在家的消息!还有办法补救,冷静下来应付对方!

「啊,可是,她应该马上就会回来了!」

这个回应也不好!这样接下来对方可能会说;那我再打电话来‘。或是’请问他回来之后打电话给我‘之类的……

「那就好。我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那我不打扰了。」

事情没有演变成我害怕的情况,让我松了一口气。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刚刚是谁打来的呢?从说话的感觉判断,应该是老妈的朋友之类的吧。可是……说不定是知道这里现在只有我独自看家,父母都不在的某个人,为了要更近一步确认这一点才打电话来的……

刚刚那个电话,感觉起来大概不是这个样子……不,我不能这样认定!现在的我可是身处在不知道谁才是敌人的状态之中呀!要是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整座村庄都会出动要我的命……

总之,今晚打来找父亲的电话,我也必须要顺利应答。

刚刚的电话这样就搞定了……但是这么天真的即兴演出不可能通吃下去。得趁现在赶快先想出双亲虽然在家但不能接电话的巧妙谎言来。

因为在炸东西所以不能离开厨房……这不行。因为身体不舒服所以睡死了……说得过去吗?

就在我一边思考,一边打算回房去的时候,电话再度响起。

仿佛就像是知道了我接下来想要撒谎骗人才故意打过来的……

我真的很不想接电话。可是又不能不接,不接的话对方会怀疑家里没人在。

我都没有发现到可以事先拿起听筒,当作电话没挂好就行了……

但是,现在在响的这一通电话非接不可。

我做好心理准备,拿起听筒。

「喂,您好……」

我决定不要再讲这里是前原家」。对来路不明的人没必要如此亲切有礼貌。

然而,与我冷淡的声音一点都不搭调,电话另一头的人有着活泼得愚蠢的声音。

「您好,抱歉这么晚还打电话打扰您。我是兴宫书房的大石。」

「你、你是大石先生吗?」

前原同学?晚安。很高兴你的声音听起来很有精神上

「请、请等一下喔!」

我换拿子机后跑回二楼自己的房间。其实家里没有其它人在,在哪里讲电话应该都没有差别……但是我想在一个多少能放松下来的地方跟大石先生讲电话。

■兴宫书房再度来电

「抱、抱歉让您久等了。」

「怎么样?上次之后还好吗?」

上次之后?是哪时候的之后?这种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睁眼说瞎话的讲法,无疑地让我有点光火。总之,发生了太多事情,情况一团乱,我甚至无法整理出该从哪里开始讲才好。

我最后跟大石先生说话是在……前天吧。请假没去上学的那一天,从医院返家途中遇到了他……然后跟他一起去街上吃中餐,聊天……

在那之后,我遭到了来探病的怜奈与魅音的逼问。

只要我跟大石先生谈话,就一定会被她们识破,也许从一开始我跟他见面之后就是这样了。那么……今天这通电话,她们应该也会偷听到内容吧……

「喂喂喂?前原同学你有在听吗?」

「咦?啊,对不起……请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在问你上次之后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因为你都没回应,我很着急呀。」

「我想想看……好像没有……」

才这么一讲,我就闭上嘴了。

不对劲的事多得要命。每件事情都是我难以理解的。

我该从何说起才对……我全部都想问……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说不定现在不问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因为……谁也无法保证我能平安度过双亲不在家的这个晚上。

「大石先生,感觉……好像还是……有人想要我的命。」

「你说的是真的吗?」

「虽然也有可能只是偶然……不过前几天,我生病请假的那一天,那两个人在傍晚的时候来探病。」

「那两个人是谁?」

「怜奈跟魅音。然后……她们质问我跟大石先生一起吃中餐的事情。」

「嗯嗯……然后呢?」

「她们以采病为理由,送了牡丹饼给我……可是里面却包了针,我是凑巧才没吃下肚子去……这果然是一种威胁吧……」

「你说什么!针?」

「我想想看……好像是随处可见,普通的缝衣针。上面还有个穿线的小孔……」

「前原同学,我不是这个意思,那根针,可以当成证据呀!或许可以证明你遭人威胁。你有留着那根针吗?」

「对……对哦……原来是这样!」

我丢下子机,冲到楼下!

丢掷那个牡丹饼的时候,我因为恐惧而不由得别开视线……可是那根针是重要的证据!

我记得……我确实是把针与牡丹饼一起丢向墙壁的,如果是这样……那就是在起居室的那面墙!

但是,一丝不苟的老妈已经把起居室的墙壁打扫得干干净净,丢掷牡丹饼的痕迹完全都不见了。有没有掉在墙壁或是地毯之间的缝隙?我胡乱地用手掌去摸索,但没有摸到。我试着搬开茶几与沙发,把地毯拉出来,啪啪啪地拍打。不过就是没找到针的下落!

是不是老妈没有注意到,连同牡丹饼一起收拾丢掉了?

顶多也只是前天的事情。虽然我不知道是哪一天会收可燃垃圾,但说不定还在厨房的垃圾桶里面!

我直接跑到厨房,打开垃圾桶的盖子,试着翻找里面的垃圾。

可是……我知道要一眼从这堆复杂的垃圾小山中找

出一根针简直是难如登天。这千真万确是所谓的大海捞针……

对了,我用手拍拍看好了。虽然有点脏,但我要找的东西是针,只要有刺痛的感觉就能找到了!方法尽管粗鲁,却很利落!

我深吸了一口气后屏住呼吸,把垃圾倒在地板上。

接着,一边把垃圾向四方摊开,一边用双手使劲拍打!

脏东西四溅出来,没有比这个来得更脏的情况了,但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

然而,我持续拍打了一会儿,却一无所获。

虽然我还想再仔细找一下,不过现在还在讲电话。让大石先生等我太久也不好……

等老妈回来之后,我得问她有没有看到针才行。

我用红笔潦草地在用磁铁贴在冰箱上的备忘便条纸上写下」有没有看到针?」。

然后,得回去继续跟在等我的大石先生讲电话,于是跑上楼梯。

「喂喂喂?怎么了?」

「……我没找到……那个时候我实在是惊吓过度……」

「这样呀。希望你能找出来,然后请你好好保管。」

对了,不只针的事情,我也把今天早上差点被车辗过的事情说出来吧。

「大、大石先生,其实不只是这样……我今天早上……」

那辆车绝对是针对我而来的。从各种状况证据分析就能如此断定。

「你有看到那辆车的车号吗?我这边可以帮你查查看。」

「唔……啊……糟糕!那个时候我只有火冒三丈破口大骂而已……没有看到车号……」

不管是针还是车号的处理,我都太疏忽了!我一心只想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却没有顾及到重要的部分!懊恼与窝囊,让我不甘心地痛打枕头。

「抱、抱歉……我只知道是……白色的厢型车……」

「前原同学,你会这样也是没办法的。差点被车辗过自然会受到惊吓。」

「这些事情……果然不是偶然的吧?」

大石先生开始在电话的另一端苦恼低吟。我眼前浮现他抱着胳臂思索的样子。

「还有……怜奈的样子也很奇怪。」

「哦……怎么个奇怪法?」

今天回家的时候,怜奈对我说了……她说」为什么你会跟悟史如此地相似」。

现在我可以肯定地说,怜奈一定知道悟史发生什么事情了,除了单纯的失踪之外的……其它的事情。

「怜奈她……一定知道些什么,知道去年碰到鬼隐的悟史……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可以说得再具体一点吗?」

「怜奈的意思……似乎是我跟悟史的举动如出一辙。这样下去的话……我也会跟悟史一样,步上相同的命运……她说的话听起来是这种感觉。」

「命运是吗?她有具体地说出是怎么样的命运吗?」

「我想想看……她有说到……‘转学’」

「转学?」

「怜奈说悟史‘转学’了。然后有说……我这样下去的话,就会‘转学’了……」

大石先生格外严肃地喘了一口气,大声地说道:

「前原同学……这恐怕……是某种威胁……或是警告吧。」

「我也这么想。」

说到这里……我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除了怜奈她们真正凶手这个说法之外,还留有一个御社神作祟是真实存在的说法……倘若在玄关发生的那件怪事,并不是精神错乱的我所看见的幻觉……

可是,我不能对大石先生说这件事。说出来的话,大石先生大概会怀疑我是不是脑袋出问题了吧,可能会再也不愿意跟我商量事情……

然而,怜奈的不对劲,不管在哪个说法底下都是相同的。

不管是真有御社神作祟,还是整个村庄集体犯罪……怜奈都脱不了关系。

怜奈应该知道些什么吧。怜奈很奇怪,她是什么人?总之她跟过去的连续离奇死亡案件确实有关这一点是无庸置疑的……

大石先生确实说过……他稍微调查过了怜奈的底细。

之所以说」稍微」,我想大概是大石先生的迂回说法吧。也就是说……实际上他应该有过非常深入的调查。

我想问怜奈的事情。我想知道她在前一所学校的事……知道那些我所不知道的事。

我要知道……怜奈到底是不是可疑人物……不……不是这样。

我想知道真相。

今晚,这个大房子里只有我一个人。虽说双亲不可靠,但只要人在家就能保证我的安全的他们,现在不在这里。

这栋房子并不是山寨也不是城堡。只要怀有恶意的人采用强硬手段,应当就能轻易入侵吧。

前原家的四周没有其它住户。不论发出什么样的声音,都没有人会听见。

因为老爸的艺术家性格,挑了这种偏僻的地方盖房子。我从没像现在这么痛恨过这个决定。

究竟……明天早晨……我是不是还会存在于这里呢……

所以我要问,现在就要问。因为我已经不知道,我还有没有下次可以开口问的机会。

「大石先生……我有事情想要请问你……请你不要对我有所隐瞒喔。」

「嗯,你想问什么都可以。」

尽管再也没有比电话那头更遥远的距离了,但我也不曾感受到如此信任对方的感觉。

问吧。问清楚怜奈的事情吧。她在前一所学校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实……我是想问……」

咦……

我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听到这个声音。

由于专心讲电话,一开始听到时我还以为是错觉,但我立刻发现到那是门铃的声音。

现在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七点,既不是邮差会上门、也不是邻居会来访的时问。

虽然我很想假装没人在家,但这样并不妙。好不容易布置成的家人在家的样子可是会泡汤的,我得出去应门才行。

「前原同学?」

「啊,抱歉,好像有人来了,我去玄关看一下。」

「有客人吗?抱歉抱歉。我看我们今天晚上就先讲到这里吧?」

这样我头很痛呀!接下来才是我真正想问的事情!

「不,没关系,我马上就回来!请你不要挂电话好吗?」

「好好好,不要紧的。」

我把听筒丢在棉被上,跑向玄关。我非得赶快顺利蒙骗对方、把人给赶走不可。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来者应该是在大石先生打来之前打电话进来的女子,那么应该就是老妈住在附近的朋友吧。

就说老妈身体不舒服今天早早就上床睡觉了……这种借口应该说得过去吧。一般人不会要身体不舒服提早睡觉的人起来吧。

对方还是没变,从刚刚开始就以同样的间隔持续按门铃。

一般人在按成这样都没人应门的时候,不是会死心打道回府的吗……

我没拿下门链,轻轻开了个缝隙,看看来者到底是谁。

……背脊流窜过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恶寒。

我知道的。内心的某处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是我以为大概是老妈朋友,把一切想象成最没有风险的情况,好逃避现实。

「晚安。」

「怜……怜奈……」

■姜汁豚骨口味

这个时间怜奈应当没有理由上门。

最重要的是,这个时间点也太让人不舒服了。因为刚刚我正好要开口询问大石先生关于怜奈的事情。我希望可以当成单纯的巧合就好……

但是,前几天在这个玄关,魅音跟我说过的那句诡异的话语再度浮现了出来……

「总面言之呢……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瞒得过大叔我的喔。」

「怜、怜奈……只有你一个人吗?」

「是呀。」

魅音好像没有一起来。尽管如此,事情还是一点都没改变。

「你、你来有什么事情吗……」

「圭一,你把门打开好吗?怜奈想跟你说话……你是不是不能让我进去玄关?是不是?」

的确,隔着挂上门链的门对话,并不是面对同学应有的态度。可是……只要挂着这条门链,就能勉强保证我安全无虞……

「我家到晚上一定要挂门链的,你别放在心上喔。」

「………………这样呀,那就没办法了。」

怜奈非常伤心地低下头去。那努力想要保持笑容隐藏难过的表情,看了让人心痛。

不过,即使我心如刀割,警戒还是没有松懈。因为只要维持现状,就算心再怎么痛,我的生命也不会受到威胁。

我真正恐惧的……并不单单只是拿掉这条门链之后会有一群暴徒闯进来施暴……而是我因为相信怜奈而拿下门链后……却遭到她的袭击,以及她背叛我们的友情。

只要像这样别拿掉门链,即使心痛……我也不用面对怜奈的背叛。

即使无言地指责我,还是不见我有要拿下门链的样子,怜奈因此似乎也放弃进来玄开的念头

「圭一,我问你喔……你吃过饭了吗?」

不,我还没吃。因为老妈不在家,我再怎么等也等不到晚饭做好。

回来之后我就躺了下去,然后被电话吵起来,接着一直讲电话到现在。根本就没有时间吃东

反正也是吃杯面。非得吃东西的时候总是吃这个,煮个开水马上就泡好了……

「没有……我还没吃。怎么了吗?」

「啊哈,哈哈哈,太好了~你看这个,我给你带了些小菜来呢。」

怜奈说完,拿出用布巾包着的重迭式餐盒给我看。

「如果厨房可以借我用一下的话,我也可以帮你热好味噌汤喔~」

「不用了啦,你不必这么麻烦……」

「可是呀,这边还有很多豆腐啦蔬菜啦之类的!圭一,你不喜欢这些菜吗?是吗?」

我怎么可能讨厌。我爱死料多味美的味噌汤了。白萝卜、红萝卜、牛蒡加上马铃薯,充满活力的口感与十足的分量……天呀……这种味噌汤真是无与伦比……

「我也有带白饭来,用炉子热一下立刻就能吃了上

当然,味嗜汤一定要配白饭。大口把白饭扒进口中,有空档的时候喝口味噌汤。啊,生为日本人真好……

「还有呀,我又做了酱菜带来了喔女~这次是山菜做的酱菜喔!」

在搬来雏见泽之前,我瞧不起山菜这种所谓的山珍。可是……吃过一次之后,我就彻底被它的魅力吸引住!平淡之中蕴藏着深刻的风味。相较之下,一般蔬菜店卖的那些菜根本就是乏味到极点!这种话是针对蔬菜入门者说的。因为要成为我这种蔬菜专家之后,才能够首度体会到山菜的美味。

而且龙宫家祖传的酱菜有多棒多好吃可是众所皆知的!天呀这是多么美味的酱菜呀!想必一定跟松软的白饭非常合!

「还有呀,还有呀!」

啊,还有呀……感觉好好吃喔,真的好好吃!说什么吃杯面就好,这种态度不健康的自己呀,再见了!

怜奈看来心情很好,对我提出了实际上很吸引入的美味晚餐的建议。我的肚子一下子全没了紧张,开始诉说起空腹的感觉。与此同时,我对怜奈的警戒也急速地降低……

怜奈只有一个人……让她进来应该也没关系吧……

说不定饭菜里面有下毒……虽然我确实无法排除这种疑虑……

可是,这个怜奈就是怜奈……应当不是那个很像怜奈却又不是怜奈的某个人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背脊再度感觉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恶寒。

这一瞬间的我,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感觉呢?我无法理解。

但……内心中的另一个我,用力地敲响了警钟。

因为……怜奈所说的快乐而有吸引力的晚餐提案……是基于某个前提的。

一般的家庭,晚上七点是正在吃晚餐的时间。老妈如果在家,我们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在吃晚饭。

这个时候,带着晚餐的食物登门拜访,这个举动本身就已经反常了。

她已经知道了……

怜奈她……已经知道了……知道我父母亲不在家的事情了?

不过,她可能只是故弄玄虚。因为我已经做好了点亮房间的灯等等,像足双亲在家的伪装了。怜奈本人可能根本没有掌握到我父母亲不在家的证据。

可是……情况到底是如何呢……衣服啦车库啦,还有晚报,我慌张收拾过的痕迹多得很。我很难断定怜奈完全没有怀疑我双亲不在家的机会……

然而……我是不可能自己主动故意招出来的。

我就试着跟她周旋到极限吧……最重要的是,现在挂着门链。只要别拿下来,怜奈就无法对我做什么事情。

「我……我是很感谢你啦……可是我家的晚餐好像再过一下子就煮好了。」

「咦?是这样吗,是吗?」

「难得你跑一趟真的很对不起……我想是不是……」

我没办法高明地想出拒绝的话语,语尾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本来……就屠于不擅长撒谎的人吧。

「可是……我想这些可以当点小菜吧,可以吧?」

「不好意思……我们家的饭菜已经够吃了。我老妈呀,做了很多菜呢。所以……」

「咦?你们已经有煮菜了吗?」

我一边苦笑,一边露出遗憾的表情,吊儿郎当地闪躲怜奈的问题。

但是……企图靠着忽视去遗忘的感觉……慢慢地沿着背脊爬了上来。

我……骗不了怜奈的。

尽管我说得像是老妈正在煮晚饭的样子……却跟怜奈后语不对前言。

怜奈她……本来就是基于某个理所当然的前提在跟我对话。而且那是以……我也理应有所自觉的事情为前提的。

「圭一,你也会煮菜对吧?你煮了什么?」

「没……没有啦……其实我……」

怜奈从一开始就认定了菜是我煮的。

不对……与其说是我煮的,不如说她是肯定地在说我老妈根本没有在煮晚饭。

「菜真的煮好了吗?是圭一煮的?」

「我、我说啦……不是我煮的啦……是我老妈煮的……不对,是她现在正在煮!」

「……………………………………」

「所以……不好意思,我没办法吃怜奈你带来的东西了……」

说到这里,怜奈闭上了嘴。

这个时候,我觉得有个阴影迅速地笼罩了他的双眼,这微小的变化我注意到了。我很楚地感觉到背脊一阵毛骨悚然。

就在我僵硬地吞口水之际,怜奈十分平静地说道:

「让我来猜猜看……圭一晚餐要吃什么吧。」

「你……你说什么……不用了啦……」

「没关系啦……我猜猜看嘛?唔……」

虽然对话看起来很自然,不过主导权已经转移到怜奈手上。而且……也许是心理作用,我觉得情势演变成了她在逼问我。

「你的晚餐……应该是只要用热开水就可以做好的,对吧?」

「喂喂喂,你不要小看我们喔!不要瞧不起我老妈的特制晚餐!那可是跟满汉全席没两样……厉害得很呢……」

尽管我死命逞强,臼齿却无法顺利咬合。这样反而给人一种狼狈不堪的印象……可恶可恶可恶!

然而怜奈对我如此的玩笑敷衍毫无反应。

「我再问你一次喔……圭一,令堂真的有煮好饭给你吃吗?」

「我说过了呀……不是煮好饭啦,是现在正在煮呀!晚饭马上就煮好了……」

怜奈完全无视于我这个」老妈在家,现在正在煮晚餐」的前提。我越是焦虑……就越能感受

到怜奈越发冰冷的态度。

「圭一,我问你喔。」

这个时候,冰寒彻骨的冷空气从门的缝隙渗了进来……

「令堂在家吗…………在吗?」

已经……不用再装了……

怜奈她……正是因为有十足的把握知道我父母亲不在家才上门的。

可是……事到如今,我不能承认。

总之……我一定要坚持……坚持说双亲在家,晚饭马上就要上桌。

所以我要回答,回答说」我老妈在呀」。

「她、她在呀……当然在呀!」

这次甚至连空气都明显变得干燥。怜奈的双眼越来越冰冷,已经将我冻结的视线扎着我……

「为什么?」

「咦,你你、你说什么呀……」

虽然我想用有点开玩笑的态度回应,但这等三脚猫的演技,一看到怜奈的眼睛,立刻就失灵

她的眼神……比她开口说话,早一步告诉了我她的回答。

「为什么从刚刚开始……你一直在说谎?为什么?」

「我……我没有呀……」

「你骗人吧?」

「我才没有骗人……」

「你骗人!!」

尖锐如冰的话语刀刃,贯穿了我的全身。

借着门链保护,我跟怜奈的接触点只有门打开的十几公分的缝隙。尽管如此,我还是被追得定投无路。

我虽认为这条门链是最后的堡垒,但这个依靠已经不存在了。这个家已经变得不再是安全地带,沦为将我逼到绝境、让我动弹不得的死路了。

「我来猜猜看……圭一的晚餐是什么吧?我想想看……」

很明显的,怜奈早就知道今晚我父母亲不在家一事。

可是,她会到这里还是很奇怪。即使她有什么办法得知我双亲不在家,应该也绝对无法猜到

我今天晚上想要吃什么东西。

但是冷奈她……猜对了。为什么她能猜到?为什么她会猜到我要吃杯面?

「你要吃杯面。我猜对了吧?」

「呼………………啊………………」

我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捏烂了,甚至无法靠自己的意识吞咽唾液……

不、不对……前原圭一,冷静一点。不会做家事的男生,能煮的菜反正就只有杯面。这个答案从统计学来看,一定是机率最高的答案。这不能算是……她猜中了,是、是随便蒙到的

。只不过是臆测凑巧蒙到而己!

「只吃杯面的话,我想一定会肚子饿的喔。最好跟白饭之类的食物一起吃,比较不会肚子饿。」

冷静冷静冷静!冷静一点前原圭一,因为现在我把怜奈特别当作某种存在,所以要是任何一点小地方遭到她识破,就一定会大为惊慌失措。

可是……怜奈不可能读取我内心的想法的。如果她真的会读心,那她就是妖怪了。怎么可能……有什么妖怪之类的呀,太荒唐了。

「你…………对吧?」

「你、你说什么?」

「不是喔……******。」

怜奈首先告诉了我,我的回答弄错了角度。

因为她的否定太过简短,所以我一时之问无法理解她后面接着的话语的意思。

「对不起,怜奈……你刚刚,说什么?」

「咦?什么?」

「刚刚……你不是问我说我喜欢什么口味吗?」

没有多久,我就对自己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催促她讲下去一事感到后侮。

因为是个太过于短促的回答,所以我甚至连那是什么意思都不能理解。

「你喜欢对吧?姜汁豚骨口味。」

这是……我家的杯面唯一的一种口味……我从未告诉过怜奈这件事!

直到脑海中的一片空白恢复正常之前,我呈现出来的是什么样子呢?视野软绵绵地扭曲着……慢慢地朝着逆时针方向形成漩涡……平衡感全都乱了……

「你、你为什么会连这个都知道?」

我已经无法否认了,这是一种气血都冲到脑袋的愤怒反应。为什么……为什么怜奈竞连这等小事都知道!

我无视于门就要撞到脸,直直地逼近怜奈。然而怜奈对于我这个样子毫不畏缩。

「我是真的买了,一起买了,我买了整箱!你为什么会知道!你说!」

「为什么呢……真是不可思议呀,对吧?唔呼呼唔哈哈哈哈哈……」

都到了这个时候,为什么话题还要岔开?眼看着门链就要无法继续保护我了。

「你怎么会知道?为什么会知道?快说!!!」

「你是在sevensmart量贩店买的,对吧?」

我的背脊涌上阵阵毛骨悚然。她居然连这个都知道了!我想用徒具表面的愤怒将此蒙混过

「所以我问你……你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我一直紧紧地跟在圭一的背后呀。」

「你……你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紧随在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怜奈呀,一直都在,圭一的背后……紧紧地跟随着……唔呼呼呼。」

就如同那个晚上?就像我专心跟大石先生讲电话的时候,完全感受不到有人在后面……她就那样一直在门的另一边,在我的背后……站着动也不动?

「我在圭一背后一直看着,看到你挑了各种杯面。你选了很多口味,所以被令堂给骂了一顿。她说你都只会挑贵的,要你挑一种就好。于是圭一你呢,选了你最喜爱的大分量姜汁豚骨口味~怜奈也很喜欢喔,豚骨口味的杯面。可是,我吃不下大分量的。唔呼呼呼……唔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辣得头皮发麻,感宫逐渐迟钝起来。

或许……这是一种淡化恐惧以保护精神的防卫本能。包括恐惧在内的一切感受都变得模糊。

怜奈现在正说着某些话,然后……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我让它们全都从脑海中烟消云散了……

即使如此,恐惧感还是并未消失。要形容的话……这种感觉就像是站在悬崖边缘,光是闭上眼睛不往下看,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摇摇晃晃地,往后退了一步。我往后退多少,怜奈就向前入侵多少。

「所以……圭一……你把门链拿掉好吗?跟怜奈一起吃晚餐嘛~吃起来一定很好吃的好不好?」

冷奈又白又细的好几根手指,一根一根都像是有生命一般,从门缝中滑溜溜地入侵进来,让门链发出喀锵喀锵的声音……

我还宁可她扯碎门链,或许这样我也能坦率地爆发出所谓的‘恐惧’这种情感。但是……怜奈没有这么做。她始终都想要我帮她把门链拿下来。

我死命地想要用打火机点燃我情感之中的……受潮的火药。试了无数次,嘻锵喀锵!可是点不着……点不着!

「圭一……开门好吗?」

「你……你回去……算我求你……请你回去!」

「为什么你要说这么坏心眼的话呢?为什么?」

我心中的火药终于点燃了。没有冒烟,一口气爆发开来。

我用身体撞门,怜奈似乎因为撞击力道越过门去而有些脚步不稳。我不能在这里有所犹豫!

双手抓住门把,两脚用力站稳,一口气把门用力一拉!但是没有传出关上门的轻快」啪嚏」声。让人不快的手感大量地传了过来,门在拒绝我关上它。

那是因为……怜奈的手指。

一根一根蠕动着,宛如食虫植物之类的触手般的手指,在门缝问摆动着!我明明想要关紧大门逃离这个地方,她却死都不肯松手!

「好痛……好痛喔,圭一……我好痛……」

这不是如同惨叫股的激烈哀号,而是死命忍住痛苦的、宁静的呻吟。

「你回去……你回去……你回去……」

我终于还是用力地拚命把门拉上!如果我不把门松开一次,怜奈的手指就不能抽走,所以门就会关不上!这些我都没想到。不,我反而,充满了我宁可用门硬把她的手指压碎的念头。

「真的很痛呀……圭一……如果我恶作剧太过火,那我跟你道歉……唔……」

道歉的那些话怎么说都无所谓。不论怜奈怎样道歉赔罪,她做的这些事情都不会改变……一切都不会变!怜奈是个怎么样的存在,这一点也不会改变!给我回去!你给我回去!.

「好痛喔……好痛喔……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回去你回去!快点回去!!!」

就算怜奈想回去也回不去,因为我夹住了她的手指。怜奈洁白的指尖化成了红色,很快地就不再蠕动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回去、你回去、你回去……」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怜奈的道歉,偶尔会因为痛苦而扭曲……仿佛是坏掉的录音机……就是不断重复这样子而已。

回去回去回去……住手住手住手!我使出更多力气拉着门。

不久,就在某个机会,怜奈的手指一口气离开了门缝的枷锁。她一收手,门就立刻重重地关上,然后门的另一边传来了怜奈一屁股跌倒在地的声音。

我立刻插上钥匙。大大的一个」喀嚓」锁门声,宣告了我拒绝怜奈进入的决心。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圭一,对不起……你开门好吗……圭一……」

怜奈靠在门上,只是一味地继续道歉。

我一边缓缓地确认我跟怜奈的空间已经遭到完全的阻隔,一边静静地……退离开门。

门的另一边,怜奈道歉的话语……对不起、对不起……这哀伤的话语……永远地重复着,直到得到我的原谅。

我并不觉得她可怜。但是,这并不是一种冷酷的感情,只是……一种借着能够逃离怜奈所获得的灰色安心感而已。

以前,魅音曾经在这个玄关威胁过我,说她无所不知。

然后现在在同样的一个地方,怜奈也告诉了我这件事隋。

我这双亲不在家的小小伪装,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效果。既然如此,那就倒不如坚决装作没人在家,不要出来应门还比较好!

我的小小策略……什么用处也没有。根本就无法……在雏见泽这里……抢在那些家伙的前头……

虽然我只是隔着一扇门,但至少是离开了怜奈。

一步、一步步地,每当我脚步后退,怜奈那啜泣般的道歉声就远离了一些……

我一鼓作气跑上楼梯,冲进房间。这么做之下,果然就再也听不见怜奈那无止尽重复的道歉

我冲进被窝,一个硬邦邦的触感让我吓了一跳。棉被里面……有什么东西!

原来是电话的听筒。

我终于想起来了,我正在跟大石先生讲电话。

看了看时钟,我下去玄关之后,时间很明显完全没有流逝。我的时钟,是不是电池没电了?

我跟怜奈讲了那些话……不可能只有经过这么点时间而已!但是时钟的秒针确实理所当然一般地,一边一格格地刻划着我认为的一秒钟,一边继续前进。

我把还留着些许自己的温度的听筒贴近耳朵后,结冻的时问……终于开始解冻了。

「喂,大石先生?抱歉让你久等了。」

「没有啦,我没有等多久呀。」

很明显的,大石先生与我,两人经历时间的方式有所不同。

电话的另一头间接传来运动节目还是

什么节目的热闹声音,告诉了我大石先生与我彼此所处的位置相距有多遥远……

「刚刚,怜奈来了。」

「这么晚了还来?」

「………………」

我没有自信可以向大石先生正确地说明刚才的情况。

可是对现在的我来说,必须做的不是说明此事,而是询问怜奈的事情。对,怜奈的来访中断了我们的对话……不过我当时正想要向大石先生询问怜奈的事情。

何者为真,何者为假……我已经全都搞不清楚了。我只知道一件事情,就是怜奈不正常,这个无可争辩的事实。

或许借着询问大石先生,我可以得知某些关于怜奈真面目的事。

以前我曾经后悔过很多次,后悔疸己硬要担问用不着知道的事。

但是,就这层意义而言,我可说已经坠落到深渊的深渊之中了。不可能再有任何事情会让我更后海莫及。

不……如果还有的话,我宁可现在就知道一切!

别说是明天了,现在的状况根本就是我说不定今晚就会发生什么事。

我想知道我能知道的一切。我能知道的范围我都要知道!我千万不能就这样死去。这样子……什么都不明不白地死去,我不能接受!

「你问我龙宫怜奈同学的事情吗?我调查过了,唔……其实也没什么。」

大石先生的迂回说法我很清楚。」其实没什么」,意思就是」我查到了对身为她朋友的你很难开口的事情」。

「我想要知道你说的‘没什么’的一切。」

「这不是你听了会觉得好玩的事情哦。」

「大石先生。」

我努力以冷静的声音对不停把话岔开的大石先生说道,然后……下了结论。

「我认为龙宫怜奈不对劲。就算过去的案件是御社神作祟的结果……也跟龙宫怜奈有关系。我敢肯定这一点,干真万确!」

「你觉得怜奈同学不对劲,有什么具体的证据吗?」

大石先生的口气变得更加严肃。有证据吗这是身为刑警所使用的话语。

「虽然我只有状况证据,但一定错不了的!」

「这样呀……」

大石先生失望的反应透过听筒传了过来。

感觉就像是……如果钓竿有了反应就要试着拉竿,但由于我这个诱饵毫无变化……虽然失望但还是拉起来看一下。

「大石先生,如果没有显而易见的清楚证据,你是不是就不能行动?」

这句话的背后,也包含着」如果没有证据,你就不能救我了?」这种质问。

不亏是讲话喜欢迂回的大石先生,似乎了解到我想说什么。

「前原同学,没事的。我会保护你的。」

这话听起来一点也不可靠。大石先生只是在利用我进行搜查而已。

他大概只会想着,要是我遭到杀害,我的尸体可以成为宝贵的搜查资料吧。

「大石先生的搜查行动应该跟我的生死无关吧?就算我死了,行动也不会停止!」

电话那端的大石先生沉默了。虽然我是直接地这么说出口,但我并不在意。我只要能够告诉大石先生,现在自己处在多么危险的状况之中就好了。

「所以,请你告诉我怜奈的事情。我都毫无隐瞒地告诉你怜奈不对劲了!所以,大石先生,请你也毫无隐瞒地告诉我她的事情!」

「…………………………」

「悟史‘转学’了。我大概……在不久的将来,也会面临到怜奈口中的‘转学’吧。不过,大石先生可能无法找到我的尸体了,因为现在也还无法找到悟史的尸体呀!」

「前、前原同学,你冷静点……」

用不着大石先生劝告,我就压抑住自己的激动了。在这里对警察哭喊着不信任,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结果,能保护自己人身安全的就只有自己,还有悟史遗留下来的金属球棒。

这样的话,我希望至少大石先生可以告诉我,怜奈在转学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你有心理准备接下来会听到没什么意义的事情吗?」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没有什么是没意义的事情。请你告诉我吧。」

「有些话我得先告诉你。

「恩。」

「请你不要把我说的话泄漏出去。还有,我说的部分内容可能包括我个人的臆测,也就是说未必一切都是事实。这样子……你可以接受吗?」

「未必一切都是事实?我不懂你的意思。」

「雏见泽连续离奇死亡案件并未成立专案调查,每年的案件都被当成是独立的,所以龙宫怜奈从来不曾在调查的过程中冒出来成为可疑人物。意思就是……」

「就是你调查怜奈并不是以警察的身分,而是以个人的身分进行的,是吗?」

「你能了解的话真是帮了大忙。我几乎都是用电话访谈,或是要求直接面对面询问对方,所以我无法查证真假。我要说的就是……希望你不要囫圆吞枣全盘接受。这一点你能明白吗?」

我对大石先生这种大人的利己说法全无兴趣,而且即使没有证据也够了。因为就算只是传闻,也是无风不起浪。

「大石先生,请你告诉我。」

「我明白了……」

不愿多讲的大石先生终于开始说了。

怜奈以前好像曾经在雏见泽住过。

当她上小学的时候,搬到了遥远的茨城去了。

然后……过了不久……在她即将要回到雏见泽的时候,做出了打破整座学校的玻璃的暴行。

接着在心里智商的时候,怜奈提到了‘御社神’等等。

这些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

「我知道的跟前原同学知道的并没有很大的差别。」

「那么,哪个部分大石先生有经过详细的调查?」

其实用不着问,一定是关于转学之前没多久发生的那件事晴。

「是怜奈砸坡璃的事情……还有随后她对医生说的那些话……对吧?」

「……是的。」

「大石先生不就是因为知道那些内容,所以才怀疑怜奈她们的吗?」

「嗯……我是在怀疑她们。」

「怜奈等人果然就是凶手吗?」

「啊,不是的……我说的怀疑并不是这个意思。」

大石先生虽然是个说起话来自信满满的人,但唯有这句话听起来非常靠不住。

「那么……你是在怀疑什么?」

「我在陵疑……御社神……」

「咦。」

御社神这个词汇,不管是当作神的名字,或是跟作祟之说连在一起,都是非现实的东西。这从身为警察这种现实存在的人的大石先生口中说出来,实在是很不协调……

「别说了……是不是是真的有御社神作祟……唉……哈哈哈!我有时候也免不了会这么想呀。」

大石先生干笑几声,并不是受到我的影响才被迫笑出来的。

他一点一滴开始诉说。从悟史失踪时感觉到的可疑处……倒着手调查怜奈的过去的原委。

就在这个时候,伴随着远处的雷鸣,突然开始降下了暴雨。真的是来得突然,而且激烈得仿佛是在用力撞击的暴雨。

狂风从为了让房间空气流通而开了点缝的窗户灌了进来,吹得窗帘翻飞作响。

「怎么了?哇,我这边突然打了个好大的雷。」

「啊,我这边也是……抱歉,请你继续说下去……我去把窗户关上。」

「虽然一开始我跟你说那是个案子,但由于学校跟被害人都没有举发,并没有正式成案。就这样……这一带与此事有关的人,似乎也都低调不愿多谈。甚至其中一位被害人的一只眼睛被打到留下了后遗症,也没有人多说什么。也许是学校方面,或是不希望事情曝光的某个人,事先疏通打点好了各方面的关系。还有,担任心理谘商的精神科医生也是个严守职业道德的人……喂,前原同学,你在听吗?」

为了关窗户,我把听筒贴着耳朵,站在窗边。然后……看着窗外。

门口的信箱那里有个灯,看得到有个人影一直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在这种倾盆大雨之中,连个伞也没撑,当然全身都湿透了。我从这里就知道,这下得有如瀑布的大雨,会让人连发梢都滴滴答答地滴下水来。

这与双手无力地下垂,只是伫立不动的人影非常搭配。

单手拿着……布巾包着的重迭式餐盒。餐盒也滴滴答答落下如瀑布般的水滴。餐盒里面一定完全被雨水给浸湿了。

眼睛映照着的……是我房间的灯光。还有……想要关上窗户后再拉开窗帘的,我的身影。

嘴角……一直在……规律地咀嚼着。仿佛口中塞满了某种难以咬断的东西,脸颊都鼓起来了。

那个人……在那种地方……吃着什么东西?

为什么这个时候的我……对大石先生揭露出来的冲击内容所产生的反应,还比不上面对着怜奈的身影只能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如果没下雨,我就不会靠近窗边。这样的话,我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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