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原本打算整晚不睡,但记忆很明显地缺少了某个区域。
我一定是不断在重复差点就要睡着,然后慌张抬起头来这种动作。
结果,一整个晚上,我把棉被当作路障堵住房门口,然后抱着金属球棒坐在上面,只是专心地监视着……可能会从窗户跑进来的入侵者。
如果我从这里站起来,从门进入的入侵者就会撞开棉被攻击我;如果我疏于监视窗户的动静,从窗户进来的入侵者就会打破玻璃攻击我……
尽管我告诉自己,这些都只是被害妄想而已……但我就是睡不着。
我只是一味地害怕睡眠这种毫无防备的情况。
既然都恐惧到这种地步,那也没必要睡了。这个样子,一直保持清醒反而还比较轻松。
就在不停重复这种情况之间,不知不觉地外头天色亮了起来。就只是如此。
与其说是早晨到来了,不如说或许这只是太阳升起的夜晚罢了。对我而言,昨夜依然无止尽地延续着。
透过窗帘的缝隙,我偷偷地看了看房子前面。
已经看不到怜奈的身影了,放眼周遭好几次都没找到她。
于是,我首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夜晚已经结东了……
半夜里我好几次想要确认看看怜奈还在不在,可是……怜奈有可能也已经准备好在等待着我探头看。而且……如果再次被那双老鹰般的眼睛给射穿的话……所以我很害怕……无法确认情况。
虽说完全没睡是骗人的,但我没想过要再睡觉。
还有时间。但我得自己准备早餐,早点起身下楼比较好。
我也可以选择请假不上学。既然老妈不在家,要偷懒跷课简单得很。
老实说……我很犹豫。
离开家门的话,风险无法估量。躲在这里不出去,恐怕是最安全的。
但是……这样下去的话,什么也解决不了。
除非有显而易见的证据,否则大石先生就什么忙也不会帮我。
但不只是大石先生如此,我的父母亲也一际。
意思就是……除非我掌握到显而易见的某个东西,否则即使太阳升起也不会结束的夜晚,将会一直持续下去。
我像平常一样,用力伸了个懒腰之后,把头往后仰,闭上双眼。
缓和呼吸……恢复冷静……前原圭一,你要静下来……
去学校吧。
去等待那针对我而来的某些布局吧。
但是我并非对此袖手旁观。因为以极近的距离闪躲过那只魔手,反而能掌握到铁证。
如果有车靠近我,我就记下车号。可疑分子的打扮跟长相等等也要注意。
与其说这是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不如说是反过来利用敌人的攻击,做好反击的心理准备。
这就像是武士为了出手一击必杀而彼此等待着对方拔刀的瞬间的压迫感。
不是只有我单方面处于劣势。就算是我,还是有反击的机会的!
内心深处,终于恢复了一点点的勇气。
好……上学去吧。
我再度握起悟史的球棒,这是我唯一靠得住的伙伴。
悟史……请你借给我力量。
还有……你大概是被杀的吧,请把你的悔恨寄托给我。我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重新下定决心,抬头看了看时钟。时间还早。
当然今天我也要独自上学。
如果我不想碰到怜奈跟魅音,现在不出门就不妙了。
我仔细检查门窗是否关好后,走出家门。
由于昨天制服弄得都是泥巴,现在还塞在洗衣机里,所以今天我穿着体育服上学。
跟昨天之前的早晨不同的服装,让我了解到今天的早晨跟昨天之前确实不同了。所以我本能地领悟到,我今天,说不定就会被杀了。
前原圭一,不要松懈。今天到底是不是临死之日……应该主要还是靠我自己决定的……
■宣战
今天我也是最早到学校的,早晨就在挥棒中度过,就像是理所当然的例行公事。
不久后怜奈来了。虽然我们眼神交会,但没有打招呼。
怜奈完全没提昨晚的事情,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但是,怜奈的十指留有昨晚的事情确实发生过的深深伤痕。
我刚刚听到,她对沙都子她们解释说,那贴满。oK绷的双手是因为在厨房受伤的缘故。
我似乎不会再心痛了。
昨晚,我问过大石先生的,那件怜奈在即将转学之际发生过的事情,再度清楚地浮现于脑海之中。知道这回事之后,现在作梦也不会觉得怜奈是个可爱的理想女孩。
「小圭,你还是老样子一心以甲子园为目标呀。」
魅音跟我攀谈。因为我提前发现她要接近,所以摆好了架式,并没有特别吃惊。
「魅音,你知道的话就不要管我。我要忙进入甲子园的事。」
我给了她一个没有开玩笑意思的冷淡回应。然后来了一个幅度更大的挥棒,稍微牵制魅音接近我的举动。
「小圭呀,你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嘛!」
「等一下才要开班会吧?让我练个满身大汗啦。」
我在动作中加进了拒绝魅音的意思,挥棒挥得更用力。
「小圭……你以前有这么喜欢棒球吗?」
「我是最近才喜欢的。」
「最近?是从昨天开始的吗?」
「你知道的话就不用问了。」
「哎呀……以一个运动员来说,你这种回答方式并不爽朗喔。」
「你让我分心了……请你不要管我。」
我无视魅音,继续挥俸。
普通人如果面对这样冷淡的对待,不是会生气就是会楞住,然后走人。魅音却没有离开,而是专心等待着我停止挥棒。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是听怜奈说了昨天的事情所以还要再给我个什么‘忠告’吗?」
我没有感觉到杀气,这地方也是视野良好的校园,她应该不会突然出手攻击我吧?这样想……太天真了吗?
不过我也有点累了。也许休息一下,听听魅音想说什么也无妨。
「你有什么事?」
一停止挥棒,汗水就忽然冒了出来。我发觉到自己剧烈喘着气。平常运动不足的程度让我吃惊。
这个样子,要是有个紧急状况,老实说我很担心自己的身体能否自在行动。练习挥棒不只是使我携带球棒变得较为自然而已,在培养体力这层意义上,最好也要继续练下去。
「我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啦。如果你累了,那晚点再说?」
「现在说就好。」
我就是因为判断现在的情况算是安全,所以才跟她说话的。两个人单独在没有人烟的地方交谈……会有多么危险呀。
「我想一下……唔……」
以魅音来说,这是正在找话说。但是就像大石先生做的那样,这似乎不是个让人犹豫要不要问下去的问题。
找不到顺利说出口的方式,烦恼着的魅音……不久后立刻发出仿佛是解决了无路可走的困境一般的豪迈笑声。
「啊哈哈哈!大叔我对这种情况完全没辙呀,脑袋中的词汇太少真是辛苦呀。」
「你突然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如果你有话想说,就说个清楚。」
「你不要再挥棒了。」
这是在是直截了当。声音立刻变成这个样子,让我不得不大吃一惊。
可是……由于太过坦率,我反而完全不懂魅音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她是要我停下挥棒,好好听她说话吗?
「我已经停下动作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希望你的挥棒到今天就结束,抱歉。」
我花了一段时间才搞懂她说的意思。为什么我不能挥棒?
「为什么?你别多管闲事!我应该没有碍到别人吧?」
「你就是有。」
魅音果断地一口咬定。我一头雾水,觉得非常不痛快。
「我什么时候有碍到别人了!」
「唔……恩……」
魅音欲言又止,但不久后下定了决心开口,声音却又含糊不清。
「因、因为小圭,那个,是别人的球棒呀,擅自就拿来用很不好……」
「这是转学走掉的学生忘记带定的东西吧?我只是在本人回来拿之前借用而已。」
「唔,啊!算了……都转学了……」
魅音惊慌失措得不像平常的她。转学这说法很清楚就是个幌子。
「可是好奇怪呀。只有哥哥转学了对吧?妹妹没转学吧?」
我的改变让魅音产生激烈的反应。
「小、小圭……你知道了?」
「北条悟史……是沙都子的哥哥对吧?去年,他遭遇到鬼隐所以消失了。」
魅音没有反击,陷入了沉默。
「怜奈应该也跟你说了吧,说我为什么要开始练挥棒。」
「…………」
「悟史也有这样做过吧?做过挥棒的动作,就在他
失踪之前。」
「…………」
「这个举动,是不是即将遭逢御社神作祟的前兆?」
「虚——!」
不要小看御社神的事情!我是不信那一套所以没关系,不过其他人可是深信不疑的。怜奈更是信得要命!」
「信得要命?」
「总之,大家都很畏惧御社神!如果你是想恶作剧那就快住手!千万要停止模仿悟史的举动!」
被逼得恐惧不已的人是我呀。你以为是谁的缘故害我必须落到这练挥棒的地步。
但是唯有我自己的行为跟悟史重复这一点,到现在我也觉得纳闷。倘若是遭人唆使也就罢了,但这明明应该是我自己的意志选择过后的行为……
「我话先说在前头。悟史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大家都瞒着我。」
「我……我们不是在瞒你……」
「每年都发生案子的事情,你们不就瞒着我?」
「啊,那个是……为了小圭……唔……」
「为了不让我害怕?因为这个原因就把我当成外人吗?」
「不是的,我们没有这么想过……」
「我直接问过魅音水坝工地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当时你不是说没有吗?明明就有分尸案!你这个大骗子!」
「抱、抱歉……那不是骗你……」
「伙伴彼此之间应该没有欺瞒才对吧?不是吗?那么你们就不是我的伙伴!」
「小、小圭……你这样说太……」
魅音无依无靠地不知所措。也许是我的心理作用,她居然连眼泪都流下来。看平常的魅音,实在是难以想象她会有这一面。
「还有,前几天你们来探病时送我的牡丹饼,真是好吃呀,好吃到我还以为嘴巴会流血。是谁做的?是你?还是怜奈?」
「…………………………是我。」
因为她十分干脆地承认,让我不由得大感意外。
那是根针呀,是缝衣服的针呀!应该随便一个人都知道这种东西混进食物里面很不妙吧。居然用承认自己做了个小小恶作剧的干脆态度就认罪了!
「一、一个不小心就会死人的!那种行为是对伙伴该做的吗?」
「那……那只是……一个小小恶作剧……」
面对尽管慌乱却还是带着点苦笑的魅音,即使事到如今,我还是一股怒火冲了上来。不……或许这不是正确的说法。正确来说,应该是因为对方态度软弱,所以我知道自己表现强硬也没关睬。
「这是用恶作剧就可以带过去的事情吗,你说呀——!」
我抓住魅音的衣服前襟,狠狠扭转!她吓了一跳,微微低下头去。
「那跟把辣椒酱加到牡丹饼之类的恶作剧,层次完全不同!。那是针,是缝衣针!要是吞下去……刺到喉咙还是哪里的话……你以为后果会怎么样!」
魅音表情僵硬,发抖得喀喀作响。这个人……已经变成不是我所熟识的园崎魅音了。
「总之,你不是我的伙伴。我没有理由要接受不是伙伴的人的指挥,请你就暂时不要再管我了,懂吗?」
魅音已无话可说。
「就算你们想把我抹消,也没那么容易。警方一开始就在怀疑你们了。不要以为你们可以像抹消悟史那样,轻易地抹消我!」
我说得清清楚楚。这是……宣战。
「我也觉得在过去的案子中你们很不对劲。我也知道在抗议兴建水坝运动的时候,你曾经受过警方的关照!不要以为这些都能瞒过我……懂吗?」
「为……为什么……你会……连这些事情都……」
魅音失去表情,只能茫然伫立原地。
那个时候,对面传来了校长的摇铃声。
早晨的班会时间到了。
「回去吧,班长不在班上应该不太好吧。咦?」
那个时候,我第一次发觉到,魅音正在呜咽着流泪。
「呜……小圭你……好过分……」
「………………魅……」
我虽忍不住想要安慰她,但却紧闭双唇。我没必要因此产生罪恶感。
「我要回去了,班会要迟到了。」
我留下颤抖的魅音,转身朝着校舍入口走去。我没想到,女生对着自己哭泣会是这么麻烦的事。
我的背后,传出了微弱的……真的很微弱的,魅音的自言自语。
「………………是吗……」
「咦?」
那不是对我说的话,毫无疑问,是魅音的自言自语没错。
可是,即使交杂着呜咽,那声音依然像是在笑、在诅咒一般。我不由得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魅音。
「那个王八蛋……居然把一切……都告诉了小圭……」
即使眼泪簌簌,她却双手紧紧握拳。她的视线瞪着地面上的一个小点,表情非常恐怖……却带着笑容……在诅咒别人。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让人背脊发凉。跟怜奈的骤变截然不同的,魅音的骤变。
「那个时候……就应该杀掉他的……看在他今年就要届龄退休的分上才饶他一命……没想到他居然忘恩负义……」
今年要届龄退休……她是在说……大石先生吗?
「畜生……畜生……那个老头……我一定要杀了他……可恶!」
我厌觉到空气软绵绵地歪斜了。以魅音为中心,世界仿佛遭到搅拌一般地……歪斜了,弯曲了,卷成漩涡了。
这是我第一次明白……不对,是第一次用整个身体感受到恐惧……
「起立!敬礼!」
魅音假借隐形眼镜出问题,蒙混过眼睛发红的事情。
接下来一整天,怜奈与魅音都没有跟我说话。
沙都子与梨花,也没有与我眼神交会。
不可思议地,我并不心痛。这只不过是……回到原点。
这么一想,转学过来之后的一个月实在是太幸福了。就只有这样。
原本,学校就是这么一回事的地方,不是吗?
这种感觉,我明明曾经很讨厌的。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很舒服。
■会笑的柴刀
随着摇铃声响起,这仿佛感到紧张又仿佛是在发呆的,灰色上课时间结束了。
因为她们要是找我参加社团活动,我似乎又会想起很多不愉快,所以我看都不看她们,快速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把桌子里的东西塞进书包,拿起双手早已完全习惯的悟史的球棒,我朝着校舍门口走去。
幸好今天平安无事的念头,与今天没事明天就必须重复相同的一天的无力感,交互袭击而来……
然而……就在身体最深处的深处……内心深处的深处的最底部……传来了……刺痛的感觉。
这种重复的日子必须在今天结束才行。
结束的方法……会是我所期望的方法?或是我所不期望的方法?我并不知道。
可是……对现在的我来说,相较于结束的方法是什么,我有更重要的事,想弄明白的事情。
为什么我非得被杀不可?
为什么?为何?原因何在?
那个曾经气氛和睦的平静雏见泽,为什么会扭曲成这个样子?
室外的阳光依然严苛。太阳、热气与空气也是一样,都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
或是……他们想要借着蝉鸣声,传递给我某种讯息,正在死命地吶喊?
一定是混杂在这些蝉之中……富竹先生与悟史,正在死命地对我倾诉……
然后是我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等我注意到的时候,或许我也会是这个样子……混杂在这些蝉之中,企图把讯息传给下一个牺牲者,重复着哀伤的努力。
我无意中看了看自己的脚边,蝉儿翻覆过来,衰弱地振动着身子……
叽叽、叽……
真正的夏天还没到来,看来已经精疲力尽的蝉儿竭尽所能喊出最后的声音。
不管我再怎么侧耳倾听……还是不知道它在说什么。
可是……我非得努力不可。我必须努力去聆听,这个死命想要传达某个讯息给我的声音……
这个时候……成群的蝉一同停止了鸣叫。
宛如……因为那个让它们体验到恐惧的当事人出现了,于是全都一起蜷缩起来……
一点都没错。这是……某种气息的接近。
脚步声是最低限度的。如果不是蝉儿借着停止呜叫告诉我,我一定不会发觉。
疲劳的感觉一口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开始分泌垄议感官更加敏锐的脑内化学物质。
接着……静静地压抑住……悄悄涌出的恐惧感。或许这不是能够压抑太久的感觉吧……
就在这感宫非得敏锐的一瞬间……被迫产生了冷静。
今天我不要像昨天那样大叫。我要冷静地躲在树下阴影处,等待跟踪我的人现形。
要让对方走过去吗?不,就像我听到脚步声一样,对方应该也听到了我的脚步声。说不定对方已经看穿我屏气凝神躲起来的举动。
跟踪我的人…
…果然跟昨天一样,是怜奈吗?
如果是怜奈,我就不会手下留情了。把她大骂一顿之后,跟昨天一样自己先定人就好。
如果不是怜奈……那就看对方的态度吧……
不管是谁,我都不会松懈的。会是谁呢……到底是谁……
脚步声啪嚏啪嚏地逐渐靠近。
我再次吞了吞口水,流汗的双手抹了抹裤于下襬,握好球棒。
我很清楚,一度压抑下去的恐惧感,正窥视着我的可乘之机想要复发。
究竞……是谁……我从树荫底下偷看跟踪我的人……
一如我所想象的,是怜奈。
虽然也有因为还好不是不认识的对手而感到的庆幸,但这感觉一瞬间就消失了。因为……怜奈奈的样子跟平常不一样。
她的眼睛是失去光辉的死者之眸,可是嘴唇却深深地刻划出了一条弧线。没错,看起来就像是在浅浅地笑着。还有……她的右手拿着……柴刀。
我再度躲进树荫底下,想起刚刚看到的难以置信的景象。
刚刚那是……什么?那实在是太清楚的……恐怖想象的具体化!
我拿着球棒,还有棒球啦挥棒啦之类方便交代过去的正当理由。但是,那把柴刀是怎么回事?根本就没有理由可说!那可是一把千直一万确的……柴刀呀!
「圭一,你是在玩捉迷藏吗?是吗?」
我心脏跳得越来越厉害,我还以为呼吸可能会因此停止。
好不容易勉强保持住的冷静化为粉末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全身直冒出来的冷汗,告诉我现在是怎么样的感受正在支配着自己。
不行不行……我是躲不下去的,我会被找出来的!
「你想吓怜奈一跳是吗?是吗?」
我觉得不能再让怜奈继续靠近,趁着还来得及的时候现身出去才是上策。
我再度握紧球棒,下定决心,从躲藏的树荫底下现身。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抓到圭一了。」
发出诡异的笑声,怜奈对于找到我感到大为开心。虽然她的脸在笑着,但她的眼睛已经说出她对我藏身起来感到多么不痛快。
那双眼睛……非常深沉……让我双腿开始发软……天呀……我受不了了……
腹部深处……开始逐渐渗出又热又冷的粘稠物……那个粘稠物……我一松懈警戒一定就会顺着血液,让全部的内脏器官麻痹!
不行……不行!我不能就这样被怜奈给吞噬!我要反击!我不能输!快挤出声音来!
「你……你要干嘛!」
为了要隐藏我是在虚张声势,我大声喊叫。但是怜奈并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有所畏惧。
「怜奈跟圭一一样,要回家呀。」
「那你干嘛拿着那把柴刀!」
「那圭一为什么拿着那根球棒?」
「我、我是在练挥棒……」
「怜奈是要去寻宝呀。」
「寻、寻宝?」
「我在水坝工地的宝山,又找到了新的可爱东西。所以啰,为了要把那个东西挖出来,非得要带柴刀不可。
「谁……谁会相信你说的这些话!」
「你不相信是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怜奈今天的笑声很明显地不正常。以前我看过好几次怜奈骤变的情况,可是今天很明显不一样。装模作样的态度啦,锐利的眼神啦,这些都不是多么迂回的表现……该怎么说才好……根本就是明白地直接显露出来!
「圭一,等一下嘛……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即使怜奈诡异地笑着,但她绝对不会停下脚步。
我为了不让这样的怜奈追上来,不停重复着每当她靠近,我就小跑步逃开再回头看她的戏码。这情景怎么看,都只像是我正被怜奈追着逃命。
「你……你不要过来!」
「这个商量不成立喔,因为怜奈的家也在这个方向呀。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昨天,在这条路上碰到的怜奈很怕我,一边发抖一边听从了我的命令。
但是今天不同。怜奈什么也不怕。不对……现在反而是我怕她伯得要死!
如果这是因为我跟怜奈回家的路一样,那我就换条路走!这样总行了吧!
我没有转弯,而是走进不熟悉的小路。
然而对于我的举动,怜奈只是哈哈大笑,跟了上来!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怜奈不是要回家吗?那就给我走平常回家的路回去呀!为什么……要追我追到……这么奇怪的小路来!
我将吶喊般的思绪,直接脱口而出:
「你、你你、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我的声音已经受到恐惧影响了。
「因为我有话想跟圭一说呀。圭一应该也有话要跟怜奈说吧?对吧?」
「我、我没什么话要跟你说!」
「你在骗人对吧?你一定有什么事情是想跟怜奈商量的吧?」
「我没有!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你在骗人吧?」
「我没有骗人……」
「你骗人!!」
怜奈的喊叫声回荡着,受到惊吓的鸟儿们振翅飞走。我吓得动弹不得,连加快脚步都没有办
「圭一,我们来聊聊嘛!来聊天来聊天……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为什么我要跑进这条了无人烟、自己又不熟悉的路!
为什么我会在这条没有走过的林问小路上,被一个挥动白晃晃的柴刀的少女追着逃命?
「圭一你应该有什么烦恼吧?」
「我、我没有!我没有半点烦恼!」
「你骗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明明我是用跑的,怜奈是用走的,为什么我跟她之间就是拉不出距离?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喔,怜奈都知道。圭一,你很害怕对吧?」
「我、我才没有害怕!我没什么好怕的!」
「你骗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呼吸混乱,双脚也不听使唤。但是怜奈的呼吸一点慌乱都没有。
「只有怜奈会愿意听你说喔,这次一定会好好地听你说。」
我完全不知道怜奈在说什么,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这次我一定会好好听你说的,不会再跟悟史那个时候一样了!」
听到悟史的名字,我一瞬间回头过去。但是,就在我这么做的时候,怜奈加快脚步走了过来。我没有时间可以停下来!
「悟史也曾经烦恼过,他看起来很难过。可是怜奈那时没有听他说,怜奈非常伤心。」
这条路是通到什么地方去的?曲曲折折,高高低低的!
我也怀疑……这真的是朝着自己的家前进的路吗?我已经失去了方向威。
「悟史‘转学’的时候,怜奈直t的很懊恼。如果怜奈有好好听他说话……悟史说不定不用‘转学’就能解决问题了。我真的好后悔。」
道路更加深入,把我拉进了森林深处。跑着跑着,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正在远离村落。
越是这么想,就越发失去冷静……只有明白到正在逐渐失去冷静的现状的内在自我,冷静得不得了。
「所以,我发过誓。假使我再度遇到像悟史那样正在痛苦的人,一定要伸出援手帮忙!我再也不想看到有人‘转学’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恶!」转学」是什么意思?我岂能忍受被你逼到转学!我岂能遭遇到跟悟史同样的下场!
「来吧,圭一,跟怜奈说吧。怜奈一定可以明白圭一的喔。只有怜奈才是圭一的同伴。」
我气喘吁吁,肺部热得像是要爆炸,心脏以从未有过的速度怦怦狂跳。也许我更需要练习的是跑步,而不是挥棒……我现在也没有时间对自己这愚蠢的逃避现实苦笑一番。
「只要没有了烦恼,圭一就会跟原本一样了。会跟大家恢复感情,可以再一起快乐地参加社团活动。下次我们再一起联手来打败小魅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真能这个样子的话不知道会有多快乐……这几天,我有多么期盼时间可以倒转,怜奈大概是无法想象的……
「你跟怜奈一定也会恢复情谊的喔。我还想再跟你一起去寻宝呢,下次我也会做便当带去的。要不然的话,我们现在马上去寻宝也可以喔。我们一起去水坝的工地吧,我也想让圭一看看我才刚找到的可爱东西呢。圭一一定也会喜欢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双脚发抖得摇摇晃晃,发出没出息的啪嚏啪嚏脚步声。虽然我死命地想要逃走,但脚步却似乎在我梢一松懈时立刻就溃不成形,没出息得很。怜奈追着过来的脚步声十分锐利。干燥的小树枝不断地被踩断,那噪音一直压迫着我。
我只能承认了。承认我正被怜奈追逼……逼得在奔逃!
如果被逮到,就完了——我的本能如此告诉我。是什么完了……我
倒还没有具体的感觉。但是被逮到就完了——我只知道这一点。
可是……不管是怎么样的‘完了’……我都还不能结束。干万不能就……这个样于莫名其妙地……
内心有了这么一瞬问的松懈。雪上加霜的是我膝盖发抖,喀噔一下全没了力气,当场就脚步不稳跌了一跤!
我慌乱地想要站起来,鞭策着自己那诉说精疲力尽却被我充耳不闻的双脚。
在以球棒当拐杖想尽办法要站起来的我的面前,怜奈人已经到了。
相较于因为疲惫不堪而喘不过气的我,怜奈寒冷得有如结冰。别说是呼吸不顺了,她甚至让人厌觉不到心脏在跳动。
「你在怕什么?这么害怕就不像圭一了喔。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的表情看起来充满慈爱。双眼感觉不到生气、有如面具般的慈爱表情。
一边劝我不要怕,怜奈一边迅速地朝着我的头上伸出双手。
那双手留下了好几层的残影,看上去仿佛就是干手观音股的庄严神圣。
然后双手在我头上交握之时,手中就握着一把柴刀。
只能茫然看着这一幕的……我。
「告……告诉我……悟史他……怎么了!」
怜奈高举着柴刀,隆重地开口说话。感觉就像是,是跟再也不会见面的朋友告别一般的……残酷,充满在她的话语之中。
「我说过了呀……悟史他‘转学’了。」
「不要再说那个‘转学’了——!」
「………………………………」
「那个意思是鬼隐对吧?对不对!」
「现在应该可以告诉我了吧!是谁让悟史消失的?是你吗?还是魅音?或是村里的其他人?回答我——!」
我越是死命地喊叫,怜奈越是只浮现出结冻的笑容。
「圭一你在说什么,怜奈听不懂。」
「那我就用你听得懂的方式问你!连续离奇死亡案件的凶手……到底是谁!?」
「…………圭一你弄错了喔」
「咦?」
不知不觉中,发狂般的笑容停止了,怜奈再度恢复冰冷的表情。
「那些事情并不存在有人类的凶手,因为一切都是由御社神决定的上
「什么御社神作祟……那是迷信吧!怜奈你相信吗?」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而是御社神真的‘存在’。」
怜奈的眼神越发冷酷。那种不容分说的压迫感,强烈地传递了过来……
「御社神……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
「圭一你不相信吗?不相信御社神。」
「这……这应该难以相信吧?不可能有那种东西的!」
「有喔,御社神就是‘存在’着喔。即使是圭一,应该也有感觉到弛就在身边吧?」
「我、我才没有……那种感觉!」
「圭一呀,有没有人在跟你道歉?而且是一直道歉,一直道歉。」
所有的声音都从世界消失了,只有怜奈的声音洪亮得要命。
有人……在跟我道歉?而且还……一直道歉……一直道歉?
「在得到你的原谅之前……那个道歉声会一直跟着你。跟着你去学校,跟着你回家……跟着你睡觉。」
我不知道……怜奈在说什么。
「御社神也有到怜奈的身边来喔,所以……怜奈才会‘转学’回来雏见泽。」
我不懂,我不懂呀。‘转学’是什么意思?怜奈到底在说什么?
「御社神应该……也有到圭一身边吧?你能商量烦恼的人,一定就只有怜奈了。因为……我不想让圭一‘转学’……你懂吗?」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怜奈疯狂的笑声在我的脑海中嗡嗡地回荡……
御社神也到怜奈的身边去了吗?
对了。昨晚,大石先生回答我的怜奈的事情之中,御社神也有出现:
「这你不要把我说的话泄漏出去。还有,我说的部分内容可能包括我个人的臆测,也就是说未必一切都是事实。这样子……你可以接受吗?」
大石先生开始告诉我怜奈的事情……
「因为被书人与校方都没提出控告,所以没有调查纪录。也就是说……警方并末参与其中。所以详情就只有我向关系人询问得来的内容……意思就是说,可靠程度不高。」
「是说被害人他们说的话吗?怜奈不是只有打破玻璃而已吗?」
「不仅如此,龙宫怜奈还殴打了三名男学生,用金属球棒打的。听说虽然其中两个只有瘀血,但另一个人则是受到了单眼留有后遗症的重伤。」
「这、这不就是伤害案件了吗?警方不用逮捕嫌犯吗?」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被书人并末出面检举。因为没有呈报给警方,所以……」
这可是用金属球棒把人打到重伤呀!一般来说,警方不会坐视不管的。可是被害人居然……没有检举?
「虽然我分别去找了被害的三名男学生询问,但他们全都低调不愿多说。该怎么说呢……感觉他们都很害怕。即使龙宫怜奈已经转学了。」
「大石先生……你可以从头开始把故事整理一下再告诉我吗?」
怜奈是敲破玻璃的时候同时也打了人?还是……先打了人,然后因为不满足而继续到处敲破玻璃?虽然结果相似,但意义却大不相同……
「那一天,龙宫怜奈跟与她要好的三名男学生,一起在泳池仓库旁边说话。」
「那三个男学生是什么人?」
「虽然我不能说出他们的姓名,但据说他们三个人都跟龙宫怜奈很要好,是同一个小团体里面的人。龙宫怜奈是万绿丛中一点红这样。」
这样的话,他们四个人会在一起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然后呢,发生什么事了?」
「原因我不知道。龙宫怜奈拿到了位在泳池仓库旁边的棒球社的球棒,接连把三个人给打倒。」
「咦!」
没有目击者。以下是将记得事件发生当时情况的人们所提供的咨讯组合之后的现场重现。
那天放学之后,怜奈跟三名男学生一起在泳池仓库旁边说话。不是他们要商量什么事情,而是平常他们就是这样聚在一起,开心地聊天。
那个时候,怜奈产生了」变化」。
那变化来得太过突然,三名男学生似乎无法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后怜奈拿到了金属球棒,接连打倒了自己的同伴。
留下额头受伤、满身是血倒在地上的同伴们,怜奈朝着校舍走去。
接着她接二连三打破了教室的玻璃窗。
几分钟不到,几名教师总算赶来,制伏了怜奈。
「你说怜奈发生了‘变化’,是什么意思?」
「一名男学生的证词一致之处就是……突然之间她就变了个人,性格骤变。」
「骤变……」
我也……记得怜奈的骤变。
我看过好几次了,怜奈变成那个跟平常的她相距甚远、只能让人觉得是跟她十分相像的某个人……改变的瞬间。
「那种骤变……是常常发生的吗?」
「不是,据说从来没有过那种情况。在我所调查到的范围之内,虽然我试着去追查了她的过去与病历等等,但却无法找到那种骤变的纪录。」
「像怜奈那样子,一个人突然变了个样子的情况……很常见吗?」
「当然很常见呀。不管是精神层面还是个性层面,都是屡见不鲜。」
「那么……怜奈是不是有什么潜在的因素让她产生骤变?」
「这我无法断定。但是,根据与龙宫怜奈熟识的几个朋友的证词,我不认为她看起来存在着这样的潜在因素。」
温柔亲切又可爱的怜奈。她在转学过来的那所学校里,一定也跟现在的怜奈一样,是个人见人爱的完美女孩吧。
谁能想象得到……这样的女孩居然瞬间变了个人,拿着金属球棒殴打别人?
怎么可能想象得到!因为即使到了现在,我自己偶尔都还会忍不住心想……那个怜奈该下会是我认错人了吧……
「接下来……事情怎么样了?」
「因为学校的对面就是医院,所以三名男学生立刻被抬进医院接受治疗。」
「怜奈呢?警察呢?为什么警方没有听到风声?」
「因为没有报警的话,警方就不能介入呀……」
「不是有个人都受重伤到留下后遗症了吗?为什么不能控告她!」
「这点我也觉得不对劲。应该是有某种压力,或是胁迫吧。不然就是有什么原因,让被害人想控告也无法采取行动……」
「既然是大石先生……那想必已经有调查过了吧?」
「思……是呀……不过,我一开始就说过了吧?被害人态度非常低调。该说是不想碰触此事,还是不想与此事牵扯上关系呢……」
态度低调,不想碰触,不想扯上关系……感觉起来,似乎就像是
这个村庄的人与御社神作祟的关系。
「学校老师之类的人,也打听不到任何消息吗?」
「学校可是不可侵犯的圣域呀,可说是具有隐蔽倾向的保守地方吧。因为我也没有拿到搜索票,所以立场也很薄弱……」
「那么……校方的态度是不予置评吗?」
「不是的,他们根本是否认发生过这件事情。」
「但是,那一天,有三名男学生因遭人打伤而送医救治,这是无庸置疑的事实。因为医院留有这个纪录。」
「被害人不愿谈论,校方否认……这样不就什么都不能弄明白吗?」
「是的。除了确实发生过这件事情之外,其他的都是一无所悉。由于那些被害人并不希望事情曝光……所以,如果我跟前原同学,我们两个人都忘记这回事的话,这事情大概就会这样从此消失在黑暗中了吧……」
一时之间,我们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乍看只是单纯的施暴案件。但是重要的原因都遭到深深隐藏,而且还包上了好几层面纱,正在悄悄地……仿佛一开始就不存在一般,溶进了黑暗之中……
「在那之后,龙宫怜奈就因为受到闭门思过的处罚而休学了。然后在休学期间,她到医院接受精神科医生的心理治疗。」
「大石先生没有去向那位医生打听吗?」
「那个医生……也是个恪守职业道德,值得尊敬的人呀。他口风很紧。唉,总之就是这样。」
「亮出警察手册也没办法吗?」
「他跟我说请提出书面申请。因为手册本身并没有任何法律约束力……」
「那么,大石先生是怎么知道的……知道怜奈在谘商过程中提到过御社神的事情7」
「因为有个听到部分内容的护士小姐。她只看了我的警察手册,就愿意帮忙我调查。」
「然后……情况如何?」
「那个护士似乎也不是故意去听所有的对话的。大概就稍微记得一点点无意中听到的片段……
「根据护士小姐所说,当时的龙宫怜奈好像非常平静,态度沉着。」
听说那听起来不像是心理谘商,更像是在教堂忏悔的感觉。
虽然怜奈的双亲也一起谈话,但医生要他们中途退出,所以最后只有医生跟怜奈两个人在说话。
「那个御社神的事情是在哪一段出现的?」
「是在话说到一半的地方。因为她突然大叫这个名字,所以护士小姐也吓了一大眺,才会竖组耳朵听她跟医生在说什么。」
「……是御社神——!」
突然,怜奈如此吶喊。由于不知前面的对话内容,所以护士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据说医生态度冷静,催促着怜奈坐好。
「你说的御社神是什么呢?」
医生温柔地说着,温柔地:心理谘商的基本,就是彻底聆听病人说话。
「舍弃雏见泽的人……一定会受到御社神纠缠的!然后……最复就会变得跟我一样!」
「雏见泽是龙宫同学搬来现在这个家之前居住的地方吧?」
「虽然我不想搬家……可是因为父母亲的缘故,没办法只好搬家了。但是……御社神却不肯饶过我!」
「龙宫同学在雏见泽一定有很多朋友对吧?现在你不会想念他们吗?」
「我想回去……我想回到雏见泽去……不对,我不是想回去,而是非回去不可!我真的必须尽快回去才可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御社神已经来了!」
「你说的御社神,是雏见泽那个地方的神明吗?」
「每个人都认识御社神……弛是雏见泽的守护神……而且,想要舍弃雏见泽离开的人……就
会遭到他的处罚。」
「龙宫同学搬离雏见泽……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吧?那么……你的意思是说。那个神明现在终于来找你了是吗?」
「虽然我并不相信……可是御社神是真的存在的!」
对话进行到这里,那个护士因为其他的护士有事拜托她而离开诊疗室了。她好像只记得这些内容。
「御社神……是吗……」
「雏见泽的确有这样的迷信。如果有人舍弃故乡离开的话,御社神一定会处罚那个人。这个部分,前原同学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我很清楚……加害村庄者会遭到作祟处罚的说法。
为了要妨碍水坝建设,所以作祟于建设工地的监督,杀死了他。接着第二年,作祟杀死了支持水坝兴建的沙部子的双亲。
可是,舍弃村庄离开也会遭到作祟……这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我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我只知道村庄的外敌会遭到作祟……为什么连离开村庄的村民也会?就一般情况而言,离开的人应该就不会遭到作祟了吧?」
虽说作祟于闯入者这种说法很奇怪……但我认为这是作祟的规则。没有关系就不会惹祸上身,没有关系的人,应该就不会被作祟吧……?
大石先生在听筒的另一边,轻轻地低声」思」了一声后,再度开口说道:
「唔……传说中,在远古时代,人称雏见泽为鬼之渊村对吧?」
这传说我好像有听过……
据说在远古之时。雏见泽是恶鬼所居住的故乡,为人所害伯与崇敬。
「山脚下的村民们十分敬畏恶鬼们。于是,鬼之渊村成为了绝对不可侵犯的神圣之地。人们认为如果随意闯入,就会受到御社神作祟惩罚。」
随便踏进鬼之渊村,也就是雏见泽的人们,就会受到神明惩罚!!这我能理解。
「这我知道。可是……连离开都不行的话……」
「恶鬼之辈也是一样的。听说是希望子民不要进入俗世,所以御社神严密地加以监视。也就是说……御社神应该是禁止俗世与鬼之渊村进行交流的。」
「所以……与其说御社神是守护神……不如说他是监视者?企图想要隔离这块土地与外界的监视者。」
「感觉就是这样子吧……很抱歉,我也不清楚这些。这部分都是我跟我奶奶现学现卖的……」
如果是这样,那我多少有点明白了。到雏见泽来的外人会遭到作祟,想要离开这里的人亦然。意思就是说,只要是侵犯到了村庄与外界的界线,不管是进入还是离开的人,都是一视同仁的。
怜奈原本住在雏见泽,因为搬家离开,所以构成了遭到作祟的条件……原来如此。
「所以……因为怜奈做出不受期待的搬家举动,所以遭到了御社神作祟惩罚……意思是这样吗?」
「总的来说……大概就是这样吧。实际上,在那之后没有多久,她就搬回来雏见泽了。」
御社神会作祟惩罚舍弃雏见泽离开的人。
可是……为什么只有怜奈?要惩罚的话,跟她一起搬走的双亲不也是同罪吗?
而且,在现代的日本,人们的迁移应该是常有的事情。如果这些人全都遭到作祟惩罚,那可就太没道理了。但实际上这规模是微不足道的。顶多……就是在绵流祭那一天会死一个人,会消失一个人。这个」顶多」的说法,实际上也很让人讨厌……
「总之呢……很多事情我都不明白。不管御社神作祟如何如何。都不能成为拿金属球棒殴打同学的理由,也不能成为被书人不提告的原因。前原同学……你应该不会相信真的发生了恐怖的作祟,那些被害人吓得要死……这些说法吧?」
我当然不愿相信。
可是……此起这件事情——我现在,更在乎的是另一件事……
就是……怜奈也具备了」御社神作祟」与」金属球棒」这个奇怪的共通点。
悟史遭到御社神作祟,失踪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在失踪前下久,非常执着于金属球棒
然后怜奈亦然。她对医生表示,自己遭到了却社神作祟。还有……事件发生时,她用来拖暴的武器果真就是金属球捧。
接着……就是我。
我自己也经历过了许多无法解释的事,现在才会这样紧握着金属球棒……
虽然得知我跟悟史行径相同的时候我也大感意外……但是没想到……怜奈也是一样吗?
可是怜奈与悟史有一个决定性的不同之处。
就是悟史遭到作祟失踪,怜奈现在还是这样过着日子。尽管他们两个人都遭受到御社神作祟,然而却拥有了不同的结局。
接着……是我。
我已经无法再说这些部是偶然了。怜奈、悟史……还有……我。
我果真……被扯进了……御社神作祟之中了吗?不,比起这件事情更重要的是……我接下来到底会变成怎么样……
悟史遭到鬼隐失踪,怜奈平安无事!!平安无事?
然后怜奈变了。只能认为她体内还隐藏着一个不是怜奈的怜奈。
接着……现在她就这样子……一路追赶着我!
「怜奈……告诉我……我会……怎么样?」
怜奈动也不动地伫立着,没有回答。
「悟史消失了,可是怜奈没有消失。那么……我会怎
么样?」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从未听过如此恐怖的笑声。这简直就是连续不断的穿脑魔音。
「不要紧的喔……因为怜奈会救你的。」
怜奈高举起手中的柴刀,脚步往前更踏近了一步。
「来吧……」
又一步。我的眼前塞满了怜奈的脸。
「说吧……」
又一步。怜奈逼近到……鼻尖差点就要擦过我的鼻尖的近距离。
「你有话想说对不对?怜奈会听你说的。怜奈会救你的……好吗?告诉我好吗?告诉我好吗?」
我一屁股坐到地上,爬都爬不起来。这不是我没出息……而是为了多少离怜奈远一点,我努力地在逃命……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直觉到我不能让这个笑声停止。这笑声停止之时……
感觉到这一点的瞬间,我身体反射性地动了。
身体以连我自己都难以相信的敏捷,反弹般地起身,用双手把怜奈给推飞出去!
怜奈的身体轻盈得仿佛是羽毛形成的。她受到不相称的柴刀重量影响大大地甩了出去,宛如乘风般的轻轻弹飞。我视线的角落一确切瞄到这幅景象,立刻拔腿就跑。
应该没有比这一幕更适合一溜烟逃走」这句话了吧。我想远离怜奈,想要逃走,想要多活久一点!除了这些,我什么都没有多想。
一边跑,我一边想起自己始终紧握着球棒一事。这是个多么派下上用场的武器!重要时刻,我甚至连它是个武器都忘了!
我更加拚命地跑过弯弯曲曲的道路!
呼吸困难,脚步沉重,这些我全都感觉不到。我的身体也十分清楚……如果现在跑不动的话……那就会没命了!
俊方传来怜奈比照那个」啊哈哈哈哈哈哈……」的笑声所发出的威胁声。
那声音回荡在树林间与我的脑海之中,多少产生了让我失去理智的效果。树丛变稀疏,视野瞬间开阔。这里是什么地方?似乎知道却没有印象的景色,让我一瞬间陷入混乱……我马上发觉到,这里是水坝工地。因为我来到了跟平常前来时不同的另一边,所以感到困惑。
经过一番胡乱奔跑,最后来到了这么一个地方。这件事情本身就像是顺着某个人的计画进行一样,有种诡异的感觉。
虽然视野辽阔,却是个完全没有人影的地方。对逃命的人来说太过艰困,对追捕者面百却是再好不过的地方。
心脏已经濒临爆炸,双脚的肌肉也正在发出惨叫。但是我不在乎。
因为要是在这里休息,说不定就会再也不能发出惨叫。
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要个能休息片刻的借口,于是回头往后看……却没瞧见怜奈的身影。
不过,我看到了两个村民往这边走过来。
出现的不是怜奈,而且还是其他的第三者,这让我差点就要松了一口气……
然而,我体内的另一个我再度响起了警报……
村民在走路这件事情并不可疑,但是,我注意到了某个地方。
他们两个人的服装都很随兴,双手空空,感觉非常像是在散步……
但是,出现的这个时段,对两个大人来说毫无意义。这一点总给人一种有哪里不太对劲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眼睛。两个人都没有……边说笑边散步,而是默不作声……笔直地……目不转睛看着这边走过来。
是因为我情绪亢奋,所以不知不觉就看成这样了吗?
快拔腿逃走吧……这大概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是没关系的人,只要跑走就能轻易地甩开。如果……是冲着我来的人……应当就会同样
地拔腿追上来。
不管怎么样,拖拖拉拉的话,怜奈就要追来了。
没错……快跑吧!
就在我这么想着,打算转身往回逃走的瞬间,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一般,那两个人也开始狂奔起来!
为、为什么!为什么要追着我跑!
尽管我心里的某处害怕着怜奈,但我认定只有怜奈是恐怖的。因为只有怜奈可怕,所以除了她之外的人都不可怕……我想要深信这一点。
但是……如今以这般赤裸裸的……再也没有比这更清楚明白的形式,逼得我彻底体认到了!
整个村庄的恶鬼都会出动追捕猎物——大石先生告诉我的这个鬼之渊村的传说,突然掠过脑海……
即使没有回头,我也清楚听到那两个人追着我跑过来的粗暴脚步声。
就像怜奈一样,甩不掉也追不到之际,像软刀子一般地紧追不舍是很让人害怕没错……但眼眼前的情况根本没得比。怜奈怎么可能赢得过这种态度过于暴力,直接朝着人逼近的恐怖!
追捕者的手,一度擦过我的肩膀。不只是粗暴的脚步声,我已经连他们的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不对……距离根本就近到我能直接感受到他们呼气到我的后颈上!他们追到我的正后方了。
冷静下来,前原圭一。
我全力狂奔着,宛如静止在空中……不,是我体验到了时间仿佛静止的感觉。
在那一切都结冻的世界中……我稍微回头看了一下……重新知道了追捕者是怎样逼近到我的身边。
我跑不赢大人。倘若结冻的时间溶化,只要眨眼的瞬间……我大概就会被扑倒在地上了。被扑倒在地……然后呢?
圭一,不要想了。你要先搞清楚这样下去你是摆脱不掉他们的。如果肯定逃不掉……那么剩下的我只要下定决心就好。接下来要用右脚,还是用左脚……只要决定这个就好!就用左脚吧。我要干……干吧干吧干吧干吧干吧……我手上可是有武器的!就在我如此下定决心的瞬间,结冻的时间裂得粉碎四散。左、右!我大幅度挥动右手中的球棒,利用这股离心力,急停,急转弯!
两人很明显地因为我突然的攻击而大吃一惊。一个霎时脚步不稳,企图扑倒我而伸长的双手摸了个空。
另一个男人虽然注意到我转守为攻,慌张地想要有所因应,但已经太迟了。
我也没有挥舞球棒的必要。只要顺着离心力延长所形成的轨道就够了。
轻轻碰到,似乎只具备了让人失去平衡跌倒的威力。不过光是跌倒,是不会让人心生恐惧的。对方马上就爬了起来!
两个人以放低腰部的姿势摆好架式,一边展露出他们绝对不会逃走的强烈意志,一边与我对峙。
于是,这让我更加确定这双人组不是来散步,而是针对着我来的追捕者!
他们比起怜奈更好面对。不认识的村民因为不认识,竟然就能厌到如此轻松以对……我作梦都没想到会这样。我不禁在心中苦笑。啊,如果要我命的家伙,是某个地方不知来历的陌生人的话,那会是多么轻松的事情呀!对方没有跟亲昵的伙伴相同的长相,居然这么让人轻松!
「你们想对我干嘛!下次我的球棒就会朝着你们的眉头招呼下去了,王八蛋——!」
就算是逞强也行!借着咆哮,我唤醒了沉睡在自己体内的火药引信。
那两个男人对此没有回应。他们露出难以置信般的冷静表情,散开到我的左右两边。一个人抓住球棒,另一个人扑倒了我。竟然有这种算计!一对二的话……我什么办法也没有!火热的汗水从我全身上下冒了出来。
既然如此,那就先下手为强!我要先往前踏一步,打倒其中一个人!
我把目标缩小到右边的男人,想要借着全身的踏步力量给他重重一击。对于空手的人画言,不管怎么防御,金属球棒的全力一击都会成为致命的伤害!如果用手臂挡,就会整支骨头断裂;用背部防护的话,伤害可能会直达内脏深处!
对方似乎也明白这一点。就在我使出这必杀技的时候,往我这边扑过来,拳头朝着我的腹部攻击!惨了……这个时候,这种姿势,这样的状态……我毫无闪避的方法!
世界整个颠倒,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树叶……轻轻地被风吹飞出去。
没有声音,我被柔和地固定在地面,脸部尝到了小石于沙沙的触感。就在我觉得这并不疼痛的时候,皮肤立刻传来磨破的不快疼痛,而且胃里的东西翻涌上来,口中充满了苦涩的感觉。
现在的我深刻体会到,连尝尝这种痛苦的时间都没有是怎么回事。
虽然我马上就站了起来,但这个时候另一个男人已经逼近眼前。冷静地理解到自己无法回避,反而让人懊恼万分。
又一次,腹部尝到了全力以赴的一击,接着那家伙绕到我的背后,用粗壮的手臂紧紧勒住我的脖子。
唔……呃……惊人的腕力,让我的喉咙就要完蛋了!
是会窒息还是会昏倒,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只是,视野变得一片漆黑,脑袋深处只能听到」叽!!」的声音。光是要保持不在半途失去意识就耗尽力气。
就在我这样子
痛苦挣扎的时候,另一个男人一定是站在我毫无防备的正前方。虽然我无法张开双眼,但我能靠着气息感觉到这一点。
我束手无策。双手无法挣脱,逃不了也反击不了。
我甚至没有得到……脑海中闪过」穷途末路」这个成语的短暂时间。
■终幕
…………熟悉的天花板。
枕头和棉被的味道也十分亲切,这里是……我的房间。
由于感觉到平常除了我之外应当没有别人会在的房内还有其他人,我猛然跳了起来!一跳起来,疼痛便在全身流窜。
我是……从何时开始就躺在这里的?
「你没事吧?躺着休息比较好喔……」
在我房间的人……是怜奈。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而且怜奈也在?我全身的血管与肌肉都收缩起来。
但是,怜奈的微笑是我所熟识的那个怜奈的笑容。尽管我知道不该松懈心防,但依然擅自松了一口气,觉得现在这个怜奈没有问题。
「我……怎么了……」
「你不记得了吗?」
「失去意识之后的事情……我完全……」
身体比我想象的还要沉重。或许在那一瞬间我使出了自己全部的极限,所以会变得七零八落也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徒劳地企图至少要维持住清醒的意识,可是脑海中有如薄雾笼罩般的不灵光,还是不能轻易摆脱。
「我打过电话给医生了,他应该很快就会到。在他到之前,我想你还是躺着比较好。」
这伤没有到要找医生来那么夸张。但是能找来医生这种立场公正的人,我就觉得有点壮胆了。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记得……我是在水坝工地那边没错……」
「这是怜奈想问圭一的问题呀。发生什么事情了?怜奈到场的时候,圭一已经倒在地上了。」
「所以我才想问你呀。我受到两个奇怪的人攻击……」
话一出口,昏倒之前的记忆终于苏醒过来。随着那段恐怖的记忆苏醒,脑海中的薄雾也慢慢散了开来。
姑且不管那两个人的事。怜奈居然会照顾我,还真是出入意料。我还以为她想要我的命。如果是这样,那么在我昏倒的那段时间,应当是动手的绝佳时机。
尽管如此,她不但没有杀我,反而还这样细心地照顾受伤的我……
「你还……真有办法把我拖回这里呀……我很重吧?」
看到怜奈那纤细的身材,要把我拖回我家,而且还上到二楼,可一点都不合理……她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同伙?
「圭一,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怜奈虽然楞了楞,但还是以笑容回应我。
「我不记得了……抱歉,我完全没印象。」
「怜奈只是肩膀让圭一靠着而已啦,不要紧的,圭一可以自己走动呀……你枕的不记得了?」
我不记得了。意识中断之后的记忆一片模糊。
「那两个人呢?」
「咦?」
「怜奈来的时候,跟我在一起的……或者定就在我附近的,那两个男人呢……」
「我没看到喔。」
不容分说的肯定语气。
这种肯定的说法,似乎蕴藏着不快的情绪。
这时候的我太过软弱了……说不定我可以趁机逼问怜奈的。但是,这么做的话……这个温柔的怜奈,一定又会变成我所不认识的那个可怕的怜奈。我害怕这样……我避开了继续深入追究的这条路。
仔细想想……这是当然的。如果那两个人还在,再怎么样,怜奈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吧。如果我认为怜奈把我带走的时候那两个人也在场,这就解释不通了。
怜奈依然面带笑容,双眼也充满温暖的光芒。
然而……我却有一种……她脸上的阴影慢慢地、一点一滴地变暗的奇怪错觉。
这微小的征兆,让我背脊一阵发凉……
我必须趁着怜奈还是怜奈的时候,赶紧联络大石先生才行。
我想要从床上爬起来,怜奈却制止了我。她说「这样会影响到伤势,你还是躺着吧」。
「我……我想去厕所。」
「啊……抱、抱……抱歉。」
怜奈没再多说什么。
把怜奈留在房间,我快步走到一楼,朝着起居室的电话而去。
就在我定到玄关前面之时,传来了」叮咚」的门铃声。
应该是怜奈找来的医生吧。
虽然病人主动来欢迎医生是很奇怪,不过在大石先生赶过来的几十分钟之内,再也没有比有医生在身边更能壮胆的了。
我如此轻松地想着,毫无警戒地打开家门……霎时过后我就后悔了。
「魅……魅音!」
「哎呀,你看起来精神不错嘛。我听说你昏倒了,特地赶来看看情况。」
「为……为什么你会知道我昏倒的事?」
「怜奈打电话跟我说的。还需要其他的解释吗?」
我能明白她打电话给医生,但是……为什么连魅音都要通知?
怜奈从我背后的楼梯定了下来。
「怜奈,小圭的样子很好呀!真是的,书我白担心一场!」
「是呀。怜奈也是白担心了吧?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们两个擅自笑了起来。虽然看起来是爽朗的笑容……但似乎还是带着某种无法拭去的阴影般的感觉……
「哎呀,小圭你看你。重病患者不好好躺着休息可是不行的喔。来来来,快回房去躺着!」
在两个人的催促之下,我被迫爬上楼梯。我没有……可以打电话给大石先生的空档。
我被推回被窝里面。魅音因为是第一次进来我的房间,所以很有兴趣地正在四处张望。她这里摸摸那里碰碰,怜奈则是在责备她……呈现出了这幅景象。
虽然兴奋地到处看,但对话却非常平凡,十分有趣。
就在这平凡的对话之中,魅音仿佛理所当然地说道:
「怜奈,你打电话给监督了吗?」
「打了。我打电话给小魅之后,马上就打了。他说立刻就过来。」
监督?这不合场所的词汇让我觉得不对劲。
怜奈为了找医生过来打了电话,为了找魅音过来打了电话,还有……打电话给监督?
由于怜奈与魅音的对话过于平常,所以这不对劲的感觉只有一点点。但是……我无法忽视。我受伤之后怜奈打电话给医生,打电话给魅音……甚至非得打电话给那个她们口中所说」监督」的人不可?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监督是什么意思?」
「啊哈哈哈,小圭你不知道吗?我们说的监督就是监督呀。」
「电影的监督啦,工地的监督啦。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把跟监督有关的词汇从所有的记忆之中仔细汰选……只有一个符合条件。
就是……怜奈最后提到的,」工地的监督」。
最开始的案件,分尸杀人案当中的被害人,水坝工地的……监督?
可是这很奇怪。那个监督应该死了才对,不可能有办法打电话给他。
「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啦。那个监督跟我有什么关系吗?你说他会过来……是过来这边吗?」
我接二连三提出理所当然的疑问。但是,她们两个人只是非常若无其事地相视而笑。
她们的这种态度,跟觉得诧异的我之间,明显地产生了温度的差异。慢慢地……涌上了下决
与焦躁。我无法理解……怜奈与魅音到底在说什么。
「小圭,你最近下是迷上了棒球吗?我觉得监督听到这个会很开心的。」
「所以我在问监督是谁呀!」
「啊哈哈哈哈。监督就是监督呀。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啦,我在问监督到底是谁!」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怜奈与魅音两个人彼此互看之后……哈哈大笑起来。这是比先前更让我下舒服的……讨人厌的笑声合唱。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拖长到诡异地步的笑声,却以跟它的长度相反的明快,中断。
虽然我觉得那很恶心……但中断之后,反而觉得这种情况也很思心。这到底……是怎么回
「对了,我们在监督来之前把事情解决吧。小圭……你记得吗?」
笑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从魅音的脸上消失。
「你问我记得吗……是记得什么事情?」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圭一,你忘记了吗?就是处罚呀,处罚!」
「你忘记了吗……牡丹饼的功课。就是要你猜猜看哪个是怜奈做的的功课。奇怪……你真的忘记这个功课了呀?」
确实是有这个功课没错。
可是因为吃到了包有缝衣针的牡丹饼,所以我把剩下的全都丢到墙上去了。于
是我没有回答
哪个是怜奈做的……所以……才要处罚我?为什么现在会提到这件事?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疑问铁定表现在脸上了。针对我这个疑问的回答,就是她们两个人的这个干笑声。
我越来越一头雾水……完全摸不着头绪。
今天一整天……仔细想想……从一开始就有什么在发疯了!太奇怪了。我无法理解!
怜奈追赶我,两个可疑男子攻击我,魅音与怜奈要动手处罚我。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些家伙……到底是有什么好笑的?
要察觉到自己已经被拖入了异常的空间,并不用花那么多的时间。
没错……这些家伙……到底是谁?
她们是长得非常像怜奈与魅音的……某些人!
不知不觉之间,怜奈已站在我的背后。我连思考原因的时间都没有,她便从后方用双手伸过我的腋下架住了我!
「这、这是在干嘛!放、放开我!」
「不要动喔,因为这是处罚嘛。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我的身体感觉沉重没错,但是怜奈紧紧地架住我,才是让我完全动弹不得的原因。
她的力量大得吓人,即使我也有点认真地抵抗起来,她却丝毫不为所动。焦虑爆发出来,我了解到这已经超出了开玩笑的范围了。
这一点都不寻常,有如虎头钳的力量……我所熟识的那个怜奈,是不可能使得出来的!
那么……这双正紧紧扣住我的纤细双手……究竟是谁的手?
「小圭,你不可以抵抗喔,社团规则第……管它第几条啦,总之是不可以抵抗处罚的,」
魅音,不对,跟魅音很像的那个家伙,仿佛魅音一般地对我说道。
但是……毫无疑问,她并不是魅音。不是魅音的某个人,正在装出魅音的样子!
「呵呵呵……我得在监督过来之前解决才行。」
魅音在口袋里翻弄了一下,接着拿出了一个奇怪的东西。虽然视觉上我能理解到那是什么,但常识上我不能理解为什么它会从魅音的口袋冒出来。
「那是……什么……」
那是……一个小小的……针筒。
那个与任谁听到」针筒」一词时,都能直接想象出来的非常非常简单的形状如出一辙的东西,千真万确就是个针筒。这一点我很清楚。我不懂的是,为什么针筒会在这里,会从魅音的口袋跑出来……
怜奈更加用力地扣紧了我,然后在我的耳边,以」咯咯咯」这种听起来早就不像是笑声的声
音大笑。
这诡异的笑声……绝对不可能是从我认识的怜奈的喉咙发出来的。这是装出怜奈的样子的这个家伙……真正的笑声吗?
魅音拿着针筒,朝着无法抵抗的我……步步进逼!然后让那个针头,在我眼前晃了好几次。
那闪闪发光的针尖,恐怖到即使是没有尖物恐惧症(aichmophobia)的人都会忍不住移开视线!
「不要紧不要紧,不痛不痛不痛……呵呵呵呵……」
「你……你想干什么……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小圭,你在说什么呀……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什么!我根本就一头雾水,什么都不知道!」
「你明明知道的还装傻……事到如今你还要明知故问呀。」
「你不要再说莫名其妙的话迷惑我了!」
「我要你……下场跟富竹先生一样。」
「咦……咦?」
跟富竹先生……一样的下场?我实在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而且这跟这个针筒……有什么关系?
「圭一……你在装傻喔。明明你都已经隐约察觉到了~」
怜奈凑近我的耳边,告诫般地对我笑了笑。但是她的口吻,却包含着不是想要告诫人的恐怖。
说什么装傻?我?什么呀!因为你说要我……下场跟富竹先生一样呀!
富竹先生所面临到的下场……
「大家一开始还以为是肇事逃逸。可是,为了确认他还有没有意识而靠近察看的警官,立刻就发现到情况不对。因为呀,他的喉咙被划开了。」
「是……是刀子弄的吗?」
「不是。是指甲。」
指甲?指甲,是说长在手指上的……这个指甲吗?用指甲……抓破喉咙?
没错。
富竹先生……用自己的指甲抓破喉咙死了。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死法!如果这是有可能的事情……
「虽然有怀疑是药物的影响,但并没有验出这一类的东西。」
没错呀,警方应该无法从富竹先生的遗体验出药物反应……
「你、你说……警方无法从富竹先生的遗体……验出药物反应?」
「啥?咯咯咯咯咯咯……」
她们两人以算不上笑声的诡异声音相视而笑……
她们会笑是当然的。因为警方查不出来,所以就认定不存在着那种药物……这是多么愚蠢的事情!
也就是说……让富竹先生完成那种异常死法的药物……是真的存在吗?这样下去让魅音把那种药注射到我体内的话,应该就会不由分说地证实这一点了……
意思就是……我会跟富竹先生走上同样的末路。精神错乱,最后自己抓破喉咙……死亡!
这种离奇的药物真的存在,而且魅音她们手上就有,还有她们想把药物注射到我的体内……现在这一瞬间,完全没有必要对这些种种的事情起疑。哪里会有在闪避朝着自己的脸飞过来的球时,还在思考球为什么飞过来的傻瓜?唉……就在我思考着这莫名其妙的事情之际,魅音已经逼近到我的眼前,手上拿着那个针筒……
「你就认命吧……就这样啰。」
魅音的动作非常简单,这才恐怖。
没有执行死刑时的隆重。宛如日常生活中司空见惯的行为,毫无踌躇。
于是,就在魅音伸出单手,抓住我的胸口的那一瞬问。
我感觉到电流流窜过后脑杓,仿佛整个世界都停电了的错觉。
是站起来时的头昏眼花吗?还是……有人狠狠地重击了后脑杓?
失去平衡感,晕眩袭击而来……
像是要被地板给吸进去一般蹲着不动,努力地想把血液输送到模糊的脑袋去。
然后,脑海中萦绕的麻痹逐渐消失。慢慢地……厌受到全身的血液恢复流畅。
我……在这里神智不清多久了?几分钟?还是几十分钟?
抬头看到的时钟的指针,仿佛让人误以为该不会在我闭上眼睛的这段时间内,只有分针刚好停下来,没有前进。
真的吗?现在笼罩室内的空气,并不如到方才为止充满着疯狂……而是唯有灰色的静寂。
应当正丰牢架住我的怜奈也不在场了,刚刚眼看就要逼近我打针的魅音也不见了。
该不会……一切……都是某种……幻觉?
因为房间完全感觉不到除了我之外的人的气息。
不曾有过的异常体验。怜奈与魅音……确实要把我给……
虽然我一瞬间怀疑自己神智是否正常,但同时也感受到某种放心的感觉。
哈哈哈……果然呀……那种恐怖的事情……只是幻觉,怜奈与魅音……怎么可能会做出……那么恐怖的事情……
尽管如此,我的眼眶……却湿润了起来。厩情明显地一股脑地涌了出来……
为什么?那并不是个会让人热泪盈眶的原因。
为什么?那……很悲伤。
为什么我会觉得悲伤?我不懂……我不明白……
无关性别,无关年龄……没有差别待遇,对我好的……魅音。
那个魅音,已经用不自然的姿势横躺在窗边。
从头部到胸口因为沾满了血而呈现红黑色。一整片飞散到墙壁上的赤红色的东西……也一定是魅音身上飞洒出去的。
总是面带开朗笑容,从我转学来的第一天就对我很好的……怜奈。
那个怜奈也蹲在我的脚边,跟魅音同样地造成了一大滩血。
我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人可以来救救我?还有打倒这两个人的……是这根,金属球棒吗?
我终于发觉到右手上的重量。
我什么时候拿在手上的?这是悟史的金属球棒。
上面沾满了红色的血液,无庸置疑这就是痛殴这两个人的凶器。
我正拿着这明显是个凶器的金属球棒,加上这个家里除了我之外别无他人。
「咦…………是我。」
从客观层面来看,无法想象是我之外的人动手的……
「是我……干的吗?」
没错,前原圭一。这不就是我干的吗?我……仿佛是在劝告自己一般地……温柔地说道。
我说自己呀。用不着硬要想起,也没必要后悔……这是非做不可的。这一点我应该早
就知道了吧?
「可是……血、血……居然这么……」
怜奈与魅音全都动也不动。
额头破了,血一整条流了下来……这不是乐观的情况。周围一整片飞散着赤红色的血沫,告诉了我这不是只打了两、三次就停手的攻击。
满满血浆妆点着的颜面被打得歪七扭八,明显地已经超出能够想什么办法救治的范围了……
「这两个人……都、都死了吗……」
尽管内心深处十分冷静,但内心的表层却很焦虑,动摇不已。
静下来,前原圭一。平常那个冷静的我是怎么了?你看……就像平常那样,把头往后仰,大大地深呼吸。你看……
一次……两次……大大地深呼吸。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我在心中念诵了好几次,想要安定情绪……
景色终于恢复了色彩,空气也恢复了味道。一同回来的……还有那段空白的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记忆……
怜奈与魅音攻击我。要让我」产生跟富竹先生相同的症状」,企图替我打针。然后就在注射的前一秒,我展开了反击……
我扭转全身,把架住我的怜奈抛掷出去。
接着直接转身,用脚后跟使劲踢中魅音的腹部。她的肚于……很软。
因为怜奈想要扑到我身上,所以我使出全力以身体冲撞她,把她撞飞到墙上。
我没有放过她们两个人都失去平衡、产生一瞬间的破绽的那个时候。
随意搁在桌子旁边的悟史的球棒。
啪的一声……这里就变得一片漆黑了。
应该可以说这卷名为」我」的录影带,从这里之后就没有在录影了。
不对……不是的。不是没有录影,而是有好好地录下来。
只是……我体内的另一个人……跟我说」别看!」,然后把录影带给洗掉了。
画面变得一片黑暗不能看了……但是我心中的录影带无疑地正在录影。
我只是按掉了录影带而已,还可以继续按播放键播下去。我心中的录影带……喀喀喀地……继续播放着。一片漆黑的映像管的另一边……正不停播放着可怕的影像……
然后……那经历过的过程……就是这个室内的惨状。
铺好的棉被遭践踏得乱七八糟,交错在其中的是以不自然的模样倒地的两个人。
血液飞散到整个房间的所有墙壁,而且往下滴落,描绘出一幅让人不舒服的疯狂图画。还有,等我注意到了之后,血腥味更是让我不由得想吐,仿佛会呛人一般……
不论有怎么样的原委……我都杀了……女孩子,杀了……同伴。
我打她们?这是多么搞错场合的说法!这不足殴打,这是杀害,或者甚至可说是毁坏的行为。原本应该是她们的颜面的部分,已经遭到严重的破坏扭曲……鼻子打凹,眼球打掉,牙龈打碎。
可是……如果不这样,那我就会被杀了!即使做得过火……这也是正当防卫。
对了,一切都在这里了。倒地的两个人与魅音的针筒。
填充在魅音针筒中的未知药物,应该可以解开富竹先生那个案子的谜团。还有从与这两个人有关的事实查起,一定能够连锁地拘捕一大票嫌犯吧。
尽管如此,我说不定会被起诉。因为很明显的,我的抵抗已经超过了应有的程度。可是……这也没关系。
总之,这样一来警方就会好好地当一回事了。不会像怜奈过去的案子那样不了了之。总之只要警方介入……一切应该就会水落石出了。
警方会把过去一连串的案件都重启调查吧。大石先生一定……会把一切都公诸于世的。
意思就是……我的愿望成真了。我下想死,我想知道全部真相的愿望……即使是以最底限的形式,或是最坏的方式,现在都已经让它完成了。
然后,应当马上就要实现了。
怜奈找来的医生立刻就要到达这里。我就把一切告诉他吧。在那之前,我也要先打电话给大石先生……
这个时候,我想起来了。
想起了怜奈除了找来医生之外,还找了另一个叫做」监督」的人过来。从怜奈与魅音的交谈之中,可以轻易想象那个人涉案程度匪浅。
连我为了眼前凄惨的事情感到心痛的时间,都快速地消失不见。
还没……结东。这里……很快就会变得不安全。
冷静下来,前原圭一。事情还没结束……还没结束还没结束!直到把案子的全部告诉警方……我必须活到那个时候才行!
这个时候,我仿佛听到有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那是人们的交谈,有两个以上的人。
我稍微拉开点窗帘,偷看外面的情况。
那是一幅异样的景色。四、五个成年男子,正群聚在家门前面。
他们散发出来的感觉,跟今天在水坝工地袭击我的那两个人十分类似。
不对……别说是类似了,那个男人根本就是那时追我的那个家伙吧!没错,虽然只有短暂片刻,但是我跟他对峙战斗了!所以我怎么可能认错人!
其中有一个人穿着像是医生的白衣。但是,他的感觉看起来非常不像医生。我直觉认为他是变装假扮的医生。
我想,那家伙大概是担任按下门铃,让我去玄关开门的角色吧……
那个时候,我看到停在那些男人后方的车子,心脏差点就从嘴里跳了出来。
白色的……厢型车!
一点都没错。那辆车……就是想要撞死我的那一辆!
白衣男子走进前门,朝着玄关靠近。其他的男人一边藏身到茂密树丛的影子下,一边屏气凝神看着他。
即使装作没人在家,恐怕也是行不通的。那些家伙一定会干脆就破窗入侵的!因为他们是曾经那样大摇大摆攻击过我的人!
我得想个办法逃离这里!然后……用公共电话联络大石先生,跟他约好在某个地方碰头。
最不可或缺的东西是武器!还有鞋子!
但是在行动之前……我还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我不想死,我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探究清楚这毫无道理可言的」御社神的诅咒」的真相。
可是……或许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跟我如此的决生笔无关系……会让我走到死期。就是因为这样,我有比现在立刻逃离这里更重要的事情。
我迅速地拿下挂在墙上的时钟,拔下藏在后面的字条。
可恶!居然这么仔细地用透明胶带贴得牢牢的!
多少弄破些地方也没关系。我把感觉有点破烂的字条摊开,用签字笔写上新的一段文字。
如果我无法如愿联络上大石先生……能靠的就只有这张字条了!这破损的大学笔记本中的一页,从来不曾如此可靠。
没时间了。我只能写下现在我所知道的真相。写下对采究真相可能有用处的某些资讯!
「怜奈与魅音是犯人的同伙。」
这是不需怀疑的事实。事到如今我也不愿相信,但这是事实!
总之……我要留下能够成为找到犯人的线索的一切沓一讯。
「其他还有四、五个以上的大人,他们有一台白色厢型车。」
根据刚才从窗户看到的情况大概是这样。说不定还有更多人。
还有……那个叫做」监督」的未知人物。
说起来……监督是个跟雏见泽非常不搭调的词汇。倘若……过去的案件中唯一跟」监督」
词扯上关系的……就是一开始的分尸杀人案的被害人工地监督而已。
一连串连续案件的第一个被害人。遭到凌迟杀害,遗体被分割成六块。
只剩下右手没有找到。他的死,警方应当已经确认了吧?
可是,怜奈和魅音确实说过」找监督过来」。她们有提到监督。
已经死掉的人是不可能找得过来的。警方……应该也不会认为这跟应该已经死亡的人有关系。
这……是不是某个盲点?我不知道。但是,即使我不知道,或许也能成为大石先生的重要线索!
没错……应当要从最开始的案件详细调查。
那不是件单纯的分尸案,因为那是随后接连发生的离奇死亡案件的序幕……其中必定……藏有什么秘密才对!
「请再次详加调查分尸案的被书人。他还活着。」
人是否死了,应该是要经过验尸之类的过程,仔仔细细地调查后再判定。我想理论上来说是这样没错。但是,真的是这样吗?会不会有什么狡猾的设计,巧妙地骗过了警方?我无法肯定。
但是……那个人说不定还活着……
不过,我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想象这一点。
对了……还有比这更要紧,非写不可的事!
「富竹先生的死因是未知药物造成的。」
没错。那个针筒里的药物……就是独一无二的证据有的证据!只要有这个的话……一定就可以解开所有的谜团!
那针筒滚到地上去了,我不能把如此重要的证据丢在这里不管。
「证据就是这个针筒。」
我这么写下,然后把滚到地上去的证物针筒用透明胶带慎重地粘在时钟后面。
希望它千万不能掉下来……慎重地黏……慎重地黏!因为,这是我冒着生命危险,好不容易终于掌握到的敌人的证据!
叮咚!!
门钤响了。他们来了!
我没办法继续多写了。即使如此,我还是不得不……在最后写下这句话:
「我搞不懂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也许我写在这张纸上面的内容,最真实的就只有这个。
「你看到这张纸的时候,我大概已经死了吧。差别就是在于……有没有留下尸体吧。」
……这也是事情的大概情况……我会因为作祟而死?还是因为鬼隐而消失?
「看到这段文字的你,请揭发事情的真相。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这样……我的潭百就全部写好了。
当然我并没有决定要死。不过……这是为了万一所准备的……遗言。
折好字条,贴在时钟后面,把时钟挂回墙上原本的位置。
我不得不祈祷。大石先生……如果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一切,就拜托你了
接着,我再度回头面对着倒地的怜奈与魅音。
这应该……就是这辈子的永别了。怜奈、魅音。
「我……是真的以为大家……都是我的朋友的……」
可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在以前的学校一点快乐都没有。为了标准计分的高低忧喜参半,自己的志愿勉强在合格范围内还是稳上没问题……就只有这样的话题。那是灰色的生活,十分无趣。
我还以为所谓的朋友,就是班级里课业上的对手,是彼此竞争推甄成绩单与标准计分的敌人。
是你们大家告诉我,这是多么愚蠢的误解。
这一个月,我真的很开心。热闹地吃便当,热闹地进行社团活动,热闹地玩遍祭典……
热热的东西从我的眼睛滴滴答答地满了出来。我不由得……落下眼泪。
即使你们曾经想要我的命,想要杀死我……我也无法忘怀……这一个月之间的回忆。
还是说……那些快乐的日子……其实都是虚伪的?
这是个为了欺骗我……周密计画直到今天的……陷阱吗?
只有我单方面地认定大家都是好伙伴吗?
不可能……会这样的!
怜奈与魅音……她们真的是我的伙伴!
那些愉快的日子之中……绝没有些许的阴霾与虚伪!
怜奈她们一定是……因为某个人的胁迫,所以才想杀我的。或者是……被御社神这个超自然存在给附身,意识遭到了侵占!
总之……怜奈与魅音……都是我最完美的朋友!还有……攻击我的……一定是跟她们两个人
意志不一样的东西!
但是,不管面临何种胁迫,她们两个都不是会出卖朋友的人。
不可能有御社神侵占意识这种非现实的事情。
那么……果然……攻击我的……是真正的怜奈与魅音?
我到底在想什么……都到了这个节骨眼,这个念头真是可笑愚蠢。
明明知道都已经打死了怜奈与魅音,现在却还在讨论那个怜奈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可能是真的也不可能是假的。只有结果……是真实的。
怜奈与魅音横躺在我的脚边,只有这才是真实。
我只能只顾自己地企图扭曲……打死伙伴这个事实……
明明不管怎么扭曲……怜奈和魅音……已经死亡的事实都是完全不会改变的!
我感觉到压抑异常感情的水坝产生了裂痕。虚张声势这种平常的心态消退了,我强烈地厌觉到疯狂正从那个缝隙漏了出来……
我杀了她们,我杀了她们。我杀了……怜奈与魅音。
门铃再度响起。
这不留情的声响,让我再度被迫恢复冷静。
我没有时间再犹豫了!必须快点逃走!
总而言之,我不想死。而且我还想揭露一切。揭露把我逼到走投无路的某个东西的真面目!
已经什么都没了,全部都乱七八糟了。那么快乐的日子已经完全粉碎四散了。所以……我要弄清楚!我想知道为什么事情会走到这步田地!就算要喝泥水,吃杂草维生,我也要活下去活下
去一定要活下去!
为了这个原因我杀了怜奈!也杀了魅音!我做到这个地步才活下来的!
所以我不能死。也是为了因为我要活下来而被我杀死的怜奈和魅音,我非得活下去不可!
就在我跑向玄关,一把抓起鞋子的时候,门铃仿佛催促般地再度响起。敌人就在……这一扇门的另一边!
我一边放轻脚步,一边定到厨房,朝着后门前进。昨晚,为了找缝衣针而摊得满地的垃圾还维持着原状,骯脏的小虫子飞舞着,非常不干净。不过现在这根本不重要了。因为此起牡丹饼里的那根针,现在我拿到了更直接有力的证据,有没有那根针已经无所谓了。
在打开后门之前,我把耳朵贴在门上打探外面的情况……感觉没人在的样子。
穿上鞋子,小心不要发出声音,慢慢地把门打开……
就在我以为自己可以顺利跑过那些人的后面时,一个尖锐的声音大喊:
「找到了!在后门那边!」
那个声音穿越身体,让人毛骨悚然!!
现在只能拔腿狂奔了!!快逃啊圭一!!
智能啦理性啦,这些从容的东西接连从脑袋流了出来。
我就这样直接冲进家后面的森林之中。这是觉得如果能逃到有点奇怪的地方,就可以甩掉追兵的本能使然。
虽然树梢擦伤了手臂与脸颊,但我一点都不觉得痛。机械式地怦怦收缩着的心脏,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痛苦与疲惫。
全身的所有细胞,都只有想要活下去的强烈欲望,除此之外再无他物。事到如今我一定是什么怨言也没有。因为如果在这里停下脚步,我就会被杀死,所以也不可能觉得累。
哒哒哒哒……往前跑。朝着自己认为是前方的方向,竭尽全力不停往前冲。
假使每个人都追不上我,我一定会停止狂奔的。
我已经不明白,自己要跑到哪里去。
回头一看,我觉得有个东西就跟在后面。
那个东西无疑是紧密地、有如影子地驱赶着我。
如果有一瞬间不留神踩错脚步……我就会被吃掉。我这么想着。
所以我没往后看,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往前跑,全力地……
叽叽叽叽……
这是暮蝉告诉世人黄昏到来的叫声。
这是想要传达给我某种讯息,还有始终无法如愿活下去的牺牲者们的,哭声。
我也……会变成其中一员吗?
叽叽叽叽叽……
只有暮蝉知道……知道一切真相。它们一定知道的。
因此……我朝着听起来有最多暮蝉叫声的方向跑去。
但是我跑了多少距离……叫声就远离了多少。我无法靠近。
你们,为什么要逃走……
是我错了吗?是我错了吗?那我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觉得,唯有暮蝉知悉一切。
■遗言
吸烟室弥漫着烟雾。
被视为昂贵用品的集烟机,虽然吵闹地发出像是电流爆开来的唧唧声,但丝毫看不出来有任何作用。
为什么非得把我们这种吸烟爱好者塞到这种日照不良的走廊尽头?
我好像有听过,香烟的税大概占了地方税收的一成左右。既然我们是支撑地方自治政府的高额纳税人,应该要有更好一点的待遇才对吧……
「嗯……为什么这要打五万出去?这样不就很难胡?」
后进阿熊正在专心盯着麻将杂志」下一步怎么打」的单元。因为我给还是初学者的他,找到了一个要研究的问题,出题要他回答。
「哼哼哼!因为就算打五万出去,也不会影响到听牌。」
「如果是赌在海底,那听两张的人不就有机会了吗?」
「阿熊,你看看海底。因为所有人都打五万出去。所以你的牌就会是安全牌。如果有某个人闷不吭声等着最后变成屁胡,这样应该很讨厌吧。」
阿熊一边低低说着」唔……」,一边捻熄香烟,然后再拿出另一本书。
「我不懂呀……居然要故意把自己会胡的牌打掉。」
「顺便告诉你,就算在海底出现可以用的牌,也是不可以胡牌的喔。」
「咦?为什么?」
这时,走廊的另一边传来了呼唤声。
「大石先生在吗?有一般人打外线找你。」
「哎呀,谢啦。不好意思,我去接个电话。」
「为、为什么不能胡
牌?啊,大石先生你等一下嘛!」
大石对面座位的男子挥动着听筒。
「是从公共电话打来的外线上
「啊,谢啦谢啦……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我是大石。喂?」
「请、请问是大石先生吗?」
「这不是前原同学吗?你好你好,午安呀……」
前原同学主动打电话来这还是头一遭,而且还是用公共电话。从他明显失去冷静的口气听来,大石立刻察觉到这是某种紧急情况。
「你冷静一点!发生什么事了?」
「唔,这个……唔唔……」
声音混乱,感觉起来口齿不清。呼吸也断断绩绩的,仿佛是从什么人那边逃出很长的距离,好不容易终于可以打通电话。
「发生什么事了?喂喂喂!」
大石的口吻让身边的刑警们也发现情况不对,全都停止私语,看着大石先生讲电话。
「那那那个……我……我……我……」
「冷静下来,前原同学!我现在派你附近的警官过去,我也会马上赶过去的!」
「我……我想……大概……没办法了……来不及……」
声音充满害怕与觉悟。
该不会……他一面打电话,一面已经被什么人给包围了?
「前原同学,你现在是用公共电话打来的吧?是哪里的公共电话?」
除了前原同学的声音之外,完全没有其他环境中的声音。是在电话亭打的吗?
大石潦草地写在便条纸上面,然后使劲塞给对面的同事。
(雏见泽、电话亭!)
同事立刻领悟到事情的严重性,慌张地拨打内线。
「冷静点,前原同学!现在是什么情况?」
对已经手足无措的人用这种不必要的煽动讲法虽然很不好,但现在并不是这种情况的例子。
前原同学一定是遇到危险,逃脱之后打电话过来。现在这一瞬问,他也正暴露在某些危险底下。
可是……在这边滔滔不绝,前原同学只会感到不必要的焦虑。
前原同学是为了求救才打电话来的。除此之外,他还想传达某个讯息,于是打了这通电话。
还有他非常确信这某个讯息……如果错过了这通电话的机会,就再也没办法传出去!
同事把便条传回来。
(雏见泽有两座电话亭。已经派巡逻车过去,五分钟内会抵达。)
「你弄太久了!巡逻车里面有几个在巡逻的警官?」
「两个。」
「这样不够!如果跟我预期的一样,前原同学现在正受到一群人包围。还有五分钟也太慢了!有没有打电话给雏见泽派出所?」
「打是打了,可是现在是他们定时巡逻的时间。前原同学的家人都出门了,联络不上。」
「可恶!阿熊,把车开出来,我们也要过去!」
「遵命!」
「喂?大石先生?咳咳!」
「喂喂!没事没事,我有好好在听你说话!」
前原同学的样子不对劲。刚刚不是普通的咳嗽声。是呕吐吗?还是……吐血?他已经遭到攻击受伤了吗?
「前原同学,现在警官正赶去你那边。两、三分钟就会到了,请你想办法等一下!喂喂!你听得到我吗?前原同学?」
听筒的另一边传来咳个不停的声音。最不妙的预感闪过脑海。
「前原同学!凶手是谁?敌人有几个人?」
「我……我一开始也……觉得凶手是人类……咳咳!」
算不上咳嗽,也不是呕吐的痛苦呻吟声。
「前原同学!你没事吧?」
「我本来以为,凶手是人类,并没有什么御社神作祟……到刚刚我都这么想的……不过……果然……咳咳咳!」
剧烈咳嗽,接着是呕吐。
「可是……果然……我觉得……御社神是存在的……不对,他现在,就在这里。」
「前原同学,请你冷静下来,冷静点……」
「我从刚刚开始就觉得怪怪的……有东西一直跟着我!不管我怎么跑怎么跑,怎么跑怎么跑!那个东西都像是影子一样紧紧跟随!不过它慢慢地……慢慢地……逐渐逼近我的背部……」
「前原同学……你说的那个东西……现在该不会……就在你的……背后?」
「就在我背后……非常……靠近……」
「前原同学,拜托你。我知道你很害怕,可是我拜托你!你告诉我你的后面……到底有谁在?」
「我怎么能轻易……回头去看……如果回过头去……我……我就……」
「我知道你很害怕!可是我希望你告诉我!只要稍微转头看一下就好!前原同学告诉我你的背后……到底是什么人!」
随后立刻听到了剧烈的呕吐声,然后是某种让人不快的声音。那是一种……诡异的声音。像是在抓丝绸般的刺耳怪声。
没有回应。只有像是在乱抓东西的」唰唰唰」的声音。这确实是在重现富竹次郎临终的情景。
然后是」咯哒咯哒!」这互相撞击的声音。应该是听筒从前原同学手中掉落了。
电话的另一头传来呻吟与呕吐,还有不停重复着的……乱抓喉咙的怪声。
「喂喂喂!喂喂!前原同学?喂喂!!!」
虽然清楚掉落的听筒的声音听起来会有多么遥远,但还是忍不住喊叫出来。
那个时候,从听筒的另一边,传来了低语的声音。听不出来是在说什么。从口吻听来……应该是自言自语?或者是……是跟在那里的某个人说话?
「喂喂…………前原……同学……」
与其说那是低语……不如说那是像念经一样,单调地重复着某句话。
大石努力地想要听清楚那句话,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
重复说着什么的前原同学……到底……在说什么……
喀!
电话非常突然地挂断了。公共电话的日币十圆用光了?
「啊……」
因为突然断话,反而让最后一句话鲜明地回到了脑海中。
「大石先生,车准备好了!大石先生?」
「他在说……对不起。」
「大石先生?」
「前原同学一直在重复说着……对不起……」
那个时候,直觉到了一件事情。也许……已经没有必要这么急着赶过去了。
前原圭一,现在……已经被卷入了‘御社神作祟’……
那个时候,敞开着窗户的另一边,传来了暮蝉的声音。
叽叽叽叽叽……
应当是一直都听得到的,也没特别留心。
为什么现在会突然在意起来?
叽叽叽叽叽……
这是想要传达什么讯息?什么讯息……
可是,不论怎么聆听,都无法理解这声音之中的意思。
即使如此,暮蝉依然呜叫。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有一种……唯有暮蝉知悉一切的感觉。
■祭典的结东
昭和五十八年六月二十五日(六)。
某县鹿骨市的偏迭村落雏见泽,发生了女学生遭杀害的案件。
嫌犯是前原圭一(十X岁)。
嫌犯涉嫌将同班的两名女学生(龙宫礼奈、园崎魅音)找到自家,然后以金属球棒殴打致死。
犯案现场是自家二楼嫌犯的房间。
室内四处溅血,十分骇人,警方判定此为嫌犯与被害人激烈争执的痕迹。
此外,经过确认,除了案发现场之外、玄关、起居室、厨房等地都有遭到破坏的迹象。
玄关的鞋柜与墙壁有激烈敲打的痕迹。
研判是作为凶器的球棒造成的。由于敲打痕没有验出血迹反应,推测定行凶之前所破坏的。可能是为了阻止被害人逃走,嫌犯采取威吓行为的结果。
起居室的地毯被掀了起来,丢到一旁。
这难以认定是嫌犯与被害人争执时所造成的,不清楚有何涵义。
厨房的垃圾袋破了,里面的垃圾散落在地板上。
而且,垃圾留有嫌犯用手掌拍打的痕迹。其目的不明。
还有,贴在冰箱上面的便条写着「有没有看到针?」。
其他值得一提的事情是屋主搬到这里之后,一直开着没关上的车库铁门遭人特意关上。
铁门验出了嫌犯的指纹。其目的不明。
嫌犯虽然从案发现场逃走,但被巡逻中的警官(雏见泽派出所)发现倒卧在村中的电话亭里。
被发现时,嫌犯身受重伤到意识不清。尽管立刻送到村里的诊所接受治疗,但始终没有恢复意识,并于二十四小时之后死亡。
验尸的结果显示直接的死因定出血性休克。判断是嫌犯以自己的指甲抓玻喉咙,失血过多致死。
由于此案与前一周发生的富竹次郎案的异常死法十分类似,警方视为彼此互有关联,正在进行搜查(但是,因为地方人上强列要求,搜查并不公开)。
尽管异常的死因让警方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