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千木咲音@SOSG论坛
001
阐明阿良良木月火的真实身分之后,我们的故事终于要划上终止符了。我和我所爱的同伴们共同上演的戏码,将会以刁钻唠叨小只妹的这个事件做结。我的人生当然不会因而结束,世界也不会因而终结,再怎么样我也不会因而丢掉生命——何况,人生与世界存在着终结,会多么令人得到救赎,这是我们平常就应该多花点时间思考的道理。想结束却无法结束,想收手却无从收手,对于我们人类来说,这就是一种日常、一种异常、一种理所当然的经验,也是理所当然会永恒持续的地狱。
例如我。
阿良良木历。
我在上次春假受到吸血鬼袭击——传说中的吸血鬼,铁血、热血、冷血的吸血鬼,号称怪异杀手的怪异之王袭击了我。
我的血被吸尽、生命被吸尽、存在被吸尽、物理的身体被吸尽、精神的心灵被吸尽,什么都不留。
不。
还留下一只怪异。
名为「我」的个体扣除「我」之后,会剩下怪异。
想回避也无处回避,想逃离也无从逃离,想死也无法死——长达两周的地狱,由此展开。
而且老实说,长达两周的地狱,至今也难以断言已经完全终结——是的,用不着拿我自己的经历为例,到头来,「终结」就是一种超乎现实的字眼。
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了断自己的生命——然而广义来说,这种做法也不叫做终结。结果自杀行为会成为某种开端,进而展开另一个新的局面。
即使正义消灭邪恶,也只会令新的邪恶诞生。
即使成功打倒邪恶,也无法完全消灭邪恶——不只如此,新生的邪恶,很有可能原本站在正义这一边。
如果我另一个妹妹火怜听到我这么说,她应该会对我抗议,而且光是抗议还不够,肯定会满腔怒火朝我的脸踹过来,还会随口讲出「不是我想踹,是我体内的正义之血命令我踹」这种话推托责任。
但她总有一天也会知道。
不用我教,总有一天也会知道。
这不是什么无法无天的事情。
即使只是在这种和平悠闲的国度接受平凡的学校教育,总有一天也会知道——正义这种玩意,终究只是用来被新一代正义打倒的前设。
一切都是一切的开场。
革命者无法成为开拓者。
朋友随时会翻脸,承诺会被弃如敝履,钱借出去就讨不回分毫,弱者完全没有受到保护。
这就是法则。
世间的法则。
我引以为傲的两个妹妹,即使再怎么高呼正义万岁,不过到头来,正义是与邪恶战斗的概念。既然必须从敌视邪恶为起点,必然无法回避这种结果。
邪恶的一方,也有自己的苦衷。
邪恶的一方,也有自己的家人。
正视这种现实之后,依然能够毫不犹豫贯彻正义的人极为稀有——而且即使有,应该也早已不能称为正义了。
极端来说,正义与邪恶不能放在对立的两侧来陈述。
这不是二元论,也不是人类论。
要是讲出这种话,就永远无法开始,永远无法结束。
只能浑噩度日——就是如此。
假设人类真的能秉持正义,那也不会位于随时流动的时光,只存在于静画或纪念照里——时间的流动,总是会令意义或寓意劣化。
会否定原有的意义。
只不过,这并非全都是坏事——这种说法点明了一种可能性。邪恶的存在,总有一天会转变为正义。
残留着悔改或改善的余地。
所以我们不应该刻意只以悲观的角度解释,要坦率将其视为希望而接纳——如同我即使坠入地狱,却也得以认识羽川翼与战场原黑仪,没人知道救赎会从哪出现。
救赎存在于任何地方。
也可以使用这样的说法。
因为不会终结,所以存在着救赎。
用这种言辞做总结似乎有些伪善,不过就某方面来说应该无所谓。如果要直截了当述说这部充满虚伪的最后物语,就没有说不说得出口的问题存在。
总之——即使如此,综合以上所述。
接下来,我刻意不会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语。
不会说什么正义与邪恶、善与伪善、结束与开始、生与死。
即使耍帅也没有意义。
没有标题。
不是要陈述什么大道理。
接下来要说的,只是关于我妹妹的事情。
阿良良木月火。
火炎姐妹之一。
两个妹妹里的小妹,小只妹。
就读国中二年级、四月出生、十四岁、B型、歇斯底里、刁钻聪明、颇为神经质——而且是,不死之身。
关于这个平凡伪物的,物语。
002
「哥哥、哥哥,你知道猜拳必胜法吗?你肯定不知道吧?哥哥这种人哪可能会知道!哥哥真是的,只要我没讲就什么都不知道,呼呼呼呼,好,没办法了,我就卷起袖子轻解罗衫,一边光溜溜逛大街,一边让你学得滚瓜烂熟吧!」
阿良良木火怜。
我就读国中三年级的这个妹妹,毫无征兆就忽然倒立——并且对我说出这种话。
倒立。
照例的倒立姿势。
顺带一提,这里绝对不是我家客厅或火怜房间,更不是体育馆之类的运动设施,
而是住宅区正中央,名为人行道的柏油道路上。为了避免各位误解,我必须先清楚注明这一点。
在灿烂的阳光下,在柏油路面上,我妹妹居然在倒立。
搞不好比裸体逛大街还丢脸。
不只是能吸收步行时的反作用力,还能将力道反弹回地面的防震运动鞋,变得英雄无用武之地。
「啊?你在说什么傻话?猜拳必胜法?有这种玩意?这太荒唐了,比你的存在还荒唐。」
虽然倒立也是杂耍表演的一种,但我这个人并不是很喜欢接受行人好奇的注目礼,因此可以的话,我很想和这个倒立走路的神秘女国中生,在物理和心理都保持五公里以上的距离(我个人希望她可以在「倒立」和「我妹妹」选择其一放弃),但我当然不能这么做,逼不得已只好回应她的这番话。
哎,虽然我不知道这是哪种养生法,不过实际上,为了阻止她继续进行这种胡来的行进方式,我绝对没有怠于付出努力。只要找到机会,我就会从后方朝着火怜的后脑勺施展犀利的踢腿,然而不知道这家伙是背上长眼睛,还是原本就是百眼妖怪,我的踢腿悉数被她躲开。
格斗笨蛋果然与众不同。
看来除非精准逮到破绽,否则我就踢不到火怜的脑袋——不对,踢这家伙的脑袋并不是主要目的就是了。
不过踢得中的话,我很想踢踢看。
平常的郁闷可以借此宣泄,让我的心情舒坦许多。
顺带一提,火怜的发型从以前就是传统马尾造型,但她长长的头发在倒立时会落在地上拖着走,所以她在倒立的时候,总是会把马尾当成围巾卷在脖子上。
要是能抓住马尾尖端往后拉,应该可以痛快勒住她的脖子。
这我也试过好几次,但悉数以失败收场。
暑假即将在一周后结束的八月十四日正值盛夏的这个时期,头发围巾不只是热,甚至已经到烫的程度(而且脸还距离热腾腾的柏油路面那么近),不过对于毅力十足的阿良良木火怜小姐来说,或许这样反而正如她所愿吧。
燃烧的女孩。
她甚至自称火球人。
真是的,你干脆把名字压缩变成磷一个字吧。
「呼呼呼,确实存在哦~就像是我存在于世界上一样确实哦~!」
火怜一说完,先是让身体大幅下沉,然后宛如强韧的发条弹簧弹跳起来,轻盈华丽翻个筋斗之后,恢复为头上脚下的正常状态。
阿良良木火怜,运动服女孩。
忘了说,这家伙很高。
明明是国三女生,而且是我的妹妹,她的身高却比我还高(顺带一提,我在国二就停止长高,太离谱了),所以像这样恢复为正常姿势之后,视线位置就比我来得高——啊~既然这样,她一辈子倒立或许也不错。我这种想法或许颇为任性吧。
「能否知道这种必胜法,会让今后的猜拳人生截然不同。其实我只想当成自己一个人的秘密,不过今天托哥哥的福是一个好日子,虽然不是想要报恩,但我就破例大方告诉你吧。就算是月火我也没讲过哦,嘻嘻!」
火怜笑了。
她没有停下脚步,背对前方利落倒着走。
虽然觉得她是个灵巧的家伙,但事到如今也不会惊讶了——老实说,包含平衡感在内,这个家伙的身体能力是怪异的等级。
虽然是普通人,一个不小心却可能比吸血鬼更像怪异。
在火炎姐妹担任实战的她,可不是浪得虚名——甚至无须以前几天的火蜂事件为例。
从火怜平常锻炼自己的方式
来看,她倒退走路也是极为理所当然的行动。
只不过,和她走在一起会很丢脸。
但是一般来说,仅止于此。
「我不会有『今后的猜拳人生』这种玩意。」
「就算这样也可能有吧?也可能今后一直都是吧?不可以否定任何的可能性,实际上只要猜拳厉害,人生就可以过得非常吃香。记得叫做俄罗斯轮盘吧?在争论要由谁先扣扳机的时候,如果知道猜拳必胜法……!」
「机率都一样。」
这是基础中的基础。
既然已经国三,应该有学过吧?
何况在这之前,我无法想象何时会处于非得进行俄罗斯轮盘的状况。在自己被逼上这种绝境的时候,人生应该就堪称步入终点了。
「咦?机率一样?真的?先扣扳机的人比较不利吧?」
「要是先扣扳机的人没有打出子弹,另一方打出子弹的机率就会提高。」
「咦?什么?完全听不懂。」
「哎,总之……」
「『提高』是什么意思?」
「居然是听不懂这个!」
你该不会听不懂国语吧!
连「提高」这种词都听不懂,你这十五年是怎么在日本活过来的!
记得依照设定,你的成绩很好吧!
「提高,提高。唔~听起来好像忍者的名字。」
「你说的是茶茶丸吧!」(注:日文「提高」(takamaru)和「茶茶丸」(jyajyamaru)语尾相同。任天堂红白机出过「忍者茶茶丸」这个游戏,NHK儿童节目也出现过同名角色。)
虽然如此吐槽,但我不太确定茶茶丸是不是忍者的名字。
即使身为全方位的吐槽专家,儿童节目还是我的弱项。
「记得是在大化革新的时候,和中大兄皇子连手打倒苏我氏的……」
「你说的是中臣镰足……虽然发音就完全不一样,但你既然知道镰足,为什么会不知道提高这个词?」
「唔~不然是谁呢……总觉得好像有听过……」火怜双手抱胸。
她似乎从刚才就完全以人名进行搜寻——不过只要她没有跳脱这个领域就绝对不会懂。
「反过来说,你这家伙连这种词都不懂,为什么会知道猜拳必胜法?」
「这不是知识上的问题,算是感觉上的问题。对于人类来说,最重要的并非知道什么知识,而是能做什么事以及想做什么事,对吧?」
「哎,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
看到羽川那种人,就会有这种想法了。
那个家伙本身就像是一座知识宝库——但是令人觉得最了不起的地方,在于她不会以此自满,而且会善用这些知识。
知识的五段活用。
总之不是盖的。
不愧是在国中就考上中国科举,在高一暑假就取得德国大学保送资格的人。她的实力足以令世间出现这种惊人的传闻(顺带一提,造谣的人是我)。
「打个比方,哥哥,或许我确实不懂这种艰深的机率问题,不过以现实来说,我确实如你所见,在挑战俄罗斯轮盘之后依然活到现在。」
「原来你真的经历过吗!」
你不是打比方吗!
刚才的事情,难道不是在打个比方吗!
不对,而且话说回来……如果真的挑战过俄罗斯轮盘而且活下来,不就代表对方脑袋被子弹打穿而死了!
这是命案!
我妹是命案重要关系人!
「嗯?啊啊,放心放心,比到最后一枪的时候,对方就已经举白旗投降了,所以是对方弃权收场,平安落幕。」
「那就好……一点也不好就是了。」
火炎姐妹到底在搞什么?
原本以为她们只是到处乱来,但我没想到她们居然涉及这种会动枪的事件……
话说,我是不是应该找警察备案?
「那些意大利黑手党挺棘手的。」
「为什么意大利黑手党会来到这种乡下地方?」
「基本上,似乎是来观光的。」
「观光?」
「哥哥,你想想,比方说以不良少年为题材的漫画,不是会在校外教学的时候,和当地的高中生轰轰烈烈打一场吗?类似那种感觉。」
「这是什么感觉?」
如果这是真的,确实已经不是正义使者游戏的等级了。
我这个妹妹是怎么回事?
这个眼角上扬的马尾妹,当然不是正义使者,甚至也不是任何一方的使者。
「到最后,气氛真的是涨到最高点,完全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结果就决定用俄罗斯轮盘决胜负了。哈哈,我这个日本人和意大利黑手党用俄罗斯轮盘对决,国际化到这种程度,已经搞不懂谁是哪一国人了。」
「你还是被放逐到海外,别再当日本人了。」
给我离开这个国家吧。
为和平做出贡献吧。
「嗯?不过,咦?既然最后一枪是轮到对方,那么用俄罗斯轮盘对决的时候,你是先攻?」
仔细想想,在俄罗斯轮盘使用先攻后攻这种字眼,其实挺奇怪的。
总之,要让最后一枪轮到对方,火怜就必须先举枪瞄准自己的脑袋……既然这样,不就表示火怜在猜拳决定顺序的时候输了?
必胜法跑去哪里了?
不对,难道不是一对一?如果是三个人对决……
「笨哥哥!」
我被打了。
她毫不讲理地捏我的脸。
我妹妹在行使暴力时毫不犹豫。
在实战空手道道场习武的火怜,虽然在武术方面已经超越一流水平,不过精神层面完全没有受到锻炼。
真遗憾。
「在赌上生命的对决场面,我怎么可能使用猜拳必胜法这种卑鄙技巧!我是正义的代言人耶!」
「既然说出这种话,那你要在人生的什么局面,才会用到猜拳必胜法!」
这家伙的脑容量小得恐怖。连一分钟之前讲的话都会忘掉。
不过大致来说,从俄罗斯轮盘之后的事情,应该都是她凭空捏造的。
也就是设定出现破绽。
「把我的名字说来听听!」(注:作品「北斗之拳」反派杰基的台词。杰基是主角拳四郎的三哥。)
「慢着,记得那是某个超级反派的台词吧……」
而且是超级有趣的反派。
虽然以实力来说完全不足为惧,不过抢眼程度比起其他兄弟毫不逊色。
七龙珠里的拉帝兹先生和他差太多了。
「嗯,我懂了,反正一定是那样吧?你所说的猜拳必胜法,是借由超乎常人的动态视力,看见对方的手指动作之后再迅速反应,应该就是诸如此类吧?」
虽然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不过似乎有人做得到这种超人技巧。
这是羽川说的,所以应该没错。
啊、既然这样,我刚喂忍喝完血的那段时间,应该就能使用这种必胜法吧?
「啧啧啧,这种程度没资格叫做必胜法。如果是眼睛被戳到暂时不能用之后才猜拳,这招不就不能用了?」
「什么时候会出现眼睛被戳还得猜拳的状况?我一点都不想在这么艰困的局面猜拳。」
「能够预先考虑到各种局面,才有资格称为格斗家吧?我的目标是成为全方位的格斗家。」
「我并不是格斗家,也没有想要成为哪种格斗家。你说的万能高手是怎样?何况要是眼睛被戳到暂时不能用,根本看不到猜拳的结果吧?」
只要对方说谎就没戏唱了。
会戳人眼睛的对手,应该也能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谎言。
「哥哥,眼睛看不见真正重要的东西哦。」
「不准模仿小王子的台词转移话题。」
顺带一提,关于这句名言,我个人认为应该加个注释:即使是眼睛看不见的东西,也不代表会是重要的东西。
「既然眼睛被戳,对方应该就是出剪刀吧?」
「哼哼,总之就算对方说谎或是使用任何手段,我发明的猜拳必胜法都可以应付。
哼哼,我的点子简直可以得到诺贝尔奖了。」
「该怎么说,你这种只用诺贝尔奖来衡量聪明标准的说法,听起来有够笨的。」
「哼哼,随便你怎么吠,随便你怎么鬼吼鬼叫吧。等哥哥听到这个必胜法,就再也说不出『石头剪刀布,无敌顺序~!』这种小学生会讲的话了。」
「啊啊……不过在我那个时代不是比剪刀,是用拇指和食指比手枪……」
用不着强调「再也说不出」,升上高中之后,早就没人会讲这种话了……
国中生应该也不会讲。
「手枪?啊啊,真的耶,是手枪的形状,哇~不过,能够让坚持这种必胜顺序的家伙也甘拜下风,这就是我发明的……不是诺贝尔奖,是……是……没错,是可以拿下芥川赏的点子……」
「…………」
这家伙连芥川赏是什么奖都不知道?
在我不知道的
时候,她已经落魄到这种程度?
原本聪明的妹妹,不知何时变成这种笨蛋,总觉得挺失落的……
在我刚升上高中就落魄吊车尾的时候,我的两个妹妹,也曾经对我抱持相同的心情吗?
想到这里就令我悲从中来。
令我想要善待她。
「好,我明白了,我听我听。小怜想说什么,和善温柔的历哥哥都愿意听。」
我举起双手放弃了。
不是要高呼万岁,是投降。
总之,如果不向阿良良木火怜请教猜拳必胜法,话题就不会随着前进的脚步有所进展。
这肯定是游戏进行时的必要事件吧。就像是即使出现「是/否」的选择,但如果没有选择「是」就会重复相同的询问。
但我实在不认为这是游戏破关的必要伏笔……
「好,既然这么低声下气了,我就告诉哥哥吧。唔、不过如果只是猜拳,哥哥的斗志就高不到哪里去,所以拿点东西当赌注比较好。」
「那种玩意就免了,好麻烦。」
「不不不,如果没这么做,哥哥有可能在事后不服输,坚称是故意输给我。」
「要在猜拳的时候故意输掉,我觉得难度应该和必胜法一样吧……」
有够麻烦的妹妹。
这家伙就不能莫名其妙冲到马路被车子撞死吗?
「好,哥哥,那就这样吧,惩罚游戏采取运动社团风格,等等猜输的人,要从这里背着猜赢的人走。」
「背着走?」
「背着走。一直背到目的地。」
「…………」
哎,无妨。反正猜拳不可能会有必胜法,如果我赢了,就让这个家伙背着我走吧。当成乱讲话的惩罚也挺不错的。
即使没有必胜法,即使只是正常的猜拳,我一样有可能会输,但是输了也没关系。
到时候只要毁约就行了(奸笑)。
如果是国中生的幼稚世界就算了,不过很遗憾,在高中生的成年世界,没有用白纸黑字写下的约定不叫做约定。
哪有人愿意背着比自己高的妹妹(搞不好体重也输给妹妹),在自己平常的活动范围昂首阔步?
「好好好,明白了,就这么说定吧。」
「嗯?答应得真干脆。」
「不,我并没有任何企图,你要相信哥哥。你哥是个言出必行的男子汉吧?」
「说得也是,哥哥是我的骄傲。」
火怜以爽朗的笑容点了点头。
如果是和脑筋转得快的小妹月火订下的约定就算了,不过我至今对这个家伙毁约的次数应该已经破千,但她怎么还相信我到这种程度?
或许她真的是笨蛋。我有点担心。
「那就开始啰,剪刀石头……」
「啊啊、慢着慢着慢着。」
看到我做好准备,火怜连忙阻止。
「胜负从这个时候就开始了,必须由自己开始喊口号,这是必胜法的第一阶段」
「居然说第一阶段……只不过是猜拳,居然这么大费周章。总共有几个阶段?」
「两个。」
「真少!」
居然只到第二阶段?
只有两阶根本不叫阶段,叫做落差。
「由自己喊口号就能控制全场?总觉得听起来有点迷信——就像风水那样?虽然我
不太懂什么是风水……就是风和水吧?不过,这种事情不重要,就由你来喊口号吧。」
「好,开始啰!」
火怜摆出准备动作说道:
「剪刀……」
然后,
「石头!」
在这时,她出了石头。
「………………」
我当然完全没有出拳——应该说,没能出拳。
场上只有火怜紧握的拳头。
「呼呼呼呼,哥哥,明白吗?明白了吗?喊完『剪刀』之后,在喊『石头』的时候就出拳。这么一来,还在等着喊『布』这个字的对方,就会强制变成慢出!利用比赛名称强迫对方慢出的究极秘技!换句话说,无论对方要出剪刀出石头还是出布,只要对方慢出,自然而然就是我赢!好啦,哥哥!就麻烦你背我了!」
我朝着妹妹的脸蛋打下去。
以「石头」打下去。
不是小朋友的殴打嬉戏,是魔鬼铁拳。
魔鬼之拳是一记好拳。
即使我妹以钢铁般的防御力自豪,不过终究正在夸耀胜利,所以这一拳漂亮命中了。
众人常说,人类在确信胜利的瞬间最为脆弱。原来如此,这种状况确实常见,而且这个道理似乎没错。
「太卑鄙了吧?我问你,有谁会因为这样就认输?如果对方是意大利黑手党,你当场就会被枪决了。」
「唔唔,难得刚才忽然想到的说……」
「原来只是忽然想到?」
不过我早就料到是这么回事了。
然而,明明只是忽然想到的点子,她居然敢大言不惭讲到那种程度。我妹妹这种莫名其妙的纸老虎作风,确实算是值得尊敬吧……
但她的思绪完全不够周全。
脑袋太单纯了。
好歹应该知道这样会被骂吧?
「小怜,你是因为犯规而输,光是用背的不足以赎罪,你必须让我骑在你的肩膀当作惩罚。」
「唔~没办法了。」
我提出这个难度更高的惩罚游戏,但火怜二话不说就接受了。
火怜毅力十足,不过换个说法,就只是一个超级被虐狂。简称超M。(注:被虐待狂(Masochism)简称M。)
我经常觉得,她之所以没事就故意找我碴,其实是为了接受我的惩罚或处分。
「好,哥哥,坐上我的肩膀吧。」
火怜说完之后真的蹲下了——慢着,要是落得这种结果,会搞不懂究竟是谁在受罚。
我接下来要在自己居住的城镇里,在我平常的活动范围,坐在妹妹的肩膀上移动……?
用不着去找警察,警察自己就会找上我了。
到时候我要怎么解释?
「呃、慢着……那个,小怜,还是算了。何况我最近老是在念书,所以变胖了。」
「几公斤?」
「嗯……五十六公斤。」
「那就没问题。对我来说,不到一百八十公斤都不算重。」
「你住在月球表面吗?」
一百八十公斤在月球表面也有三十公斤,对于没力气的人来说还是很重。
「总、总之小怜,即使你不觉得重,不过你想想,如果是用背的就算了,但要是我骑在你肩膀上,你的马尾会碍事吧?绑马尾的地方刚好顶着我的肚子,如果我往后仰又把你往后拉会很危险,但要是你解开马尾,你的长发会缠住我的脚,还会拉痛你。」
「嗯?啊啊,这条马尾吗?确实如此。」
「没错吧?」
「嗯,哥哥说得对,不愧是哥哥,讲出来的意见都很中肯。」
似乎是放弃了,蹲着的火怜利落起身虽然觉得说服看看还是会有效果,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火怜是个下定决心就不会听劝的女孩。
火怜一站起来,就从运动服口袋取出家里钥匙。
钥匙?
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拿钥匙出来?
「咦?哥哥,比方说要割开胶带,或是割掉衣服吊牌的时候,你不会利用钥匙的锯齿吗?」
「嗯?哎,并不是不会。」
没有剪刀的时候就会这样用。
不过又没有胶带要割……慢着,剪刀?
她说剪刀?
「嘿咻!」
我太晚察觉了。
火怜把自家钥匙拿到自己后脑勺,以锯齿面抵着马尾根部,就这样把钥匙当成锯子来拉,狠狠割掉自己的尾巴。
就像是剥香蕉皮一样毫不在乎。
然而与她的轻松态度完全相反,割头发的时候,发出噗叽噗叽噗叽噗叽这种惊悚的声音。
「…………!」
「噜~噜~喔喔,刚好这里就有垃圾桶!」
火怜哼歌说着「喔~变轻了变轻了~」这种话,踩着轻快的小跳步走向垃圾桶,把自己刚才切断的尾巴卷成一团扔进去。
之后就若无其事,将钥匙收回口袋。
「好!这样就可以让哥哥骑在肩膀上了!」
「太帅了!」
太帅了……货真价实的笨蛋!
我妹妹是货真价实的笨蛋!
已经不是失不失落的问题了!
只为了让我骑在肩膀上,换言之,只是因为猜拳犯规输掉,进一步来说,只是因为猜拳输掉,她就把国小留到现在,像是注册商标一样的马尾割掉了!
「你……你啊!你你你!你现在的头发简直是狗啃的!」
「啊~?啊啊,放心放心,明天我会去平常去的发廊。唔、不过那边该不会在中元时期放假吧?」
「要是知道自己顾客的头发变成这样,你的美发师会退隐山林!」
居然用这种像是相扑力士引退时的剪头发方
式……
这是我人生当中,最令我惊讶的事情。
即使在我变成吸血鬼的时候,我也没有惊讶到这种程度。
「你不是从国小就一直留马尾吗?难道不是基于某些坚持吗!」
「没有啦,头发这么长很难保养,睡觉的时候很麻烦,起床之后又会乱翘,我早就觉得很碍事了。」
「原来你一直在忍耐?」
超M!
从国小就超M!
根深柢固,足以挂保证的超M!
「而且你啊,怎么把割掉的头发扔进垃圾桶!收垃圾的人会以为发生什么案件吧!你没听过头发是女人的生命吗?」
「啊?没听过。」
「你是笨蛋!」
想写「恭贺新年」却写成「卧薪尝胆」,而且还把这张贺年卡真的寄出去。这家伙的笨蛋程度就像这样深不可测!
或者是有人邀约出游(幽会),却搞错意思做出一个汉堡排(混合绞肉)!(注:日文的「幽会」与「混合绞肉」音同。)
「头发是女人的生命啊……嗯,听起来是很有意义的格言。不过哥哥,如果要活得有意义,光是遵循有意义的格言不太够,我要把生命扔进水沟活下去。师父曾经吩咐我,要我成为一颗能在水沟里闪耀的美丽宝石。」
「你会变成现在这种人,那个师父应该要负责吧?」
我还是决定要去你习武的道场拜访一次!
有必要好好谈一谈!
居然把我妹妹改造得像是人类兵器……真是的。
那个道场的真正名称,该不会叫做修卡吧?(注:假面骑士系列里,将人类改造成战斗员的组织。)
「唔哇……再也无法补救了……这下怎么办?不知道小月会怎么说……」
「也对,月火或许会有意见吧。」
火怜(终于)露出困惑的表情了。
她很重视月火的意见。
「唔~没想到哥哥居然害我变成这样……」
「不准怪到我头上!我会被小月杀掉的!」
什么嘛。
总之,关于头发的事情已经无从补救了(应该说,我再也不想继续讨论这件事了)。
「那么哥哥,骑到我肩膀上吧。骑上来、骑上来♪」
「为什么这么来劲……为什么被骑的人反而这么来劲?你这个超M老妹。这样看起来,完全只像是针对我的惩罚游戏吧?哎,我上去了……」
觉得无可奈何的我,试着跨上已经蹲下来的火怜肩膀,就像是要以大腿夹住火怜不忍卒睹的脑袋,跨坐在她的肩膀上。
「嗯?咦,哥哥,你是直挺挺坐上来?」
「啊?」
「没有啦,想说一般都是横躺在肩膀上……」
「那就变成柔道的过肩摔了吧!」
不然就是强盗扛着人质带走的光景。
还是正常骑在她肩膀上好一点。
我就像这样随口交谈,跨坐在妹妹的肩膀上。
跨坐上去。
…………
喔喔……
这种征服感是怎么回事?
总觉得,真的就像是骑在她的身上。
不只是骑在身上,甚至还攻顶了。
由于身高因素以及战力因素,我和火怜的阶级关系变得微妙又绝妙,不过现在这种姿势,令我觉得地位顺序完全到位了。
一股莫名的优越感支配着我。
但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那我站起来啰~!」火怜说完之后,就这么让五十六公斤的我压在肩膀上,像是肩上没有任何东西,真的是轻盈就站了起来。
「呜……呜哇鸣哇呜哇呜哇呜哇!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这个视线高度太高了,超可怕!放我下来!放我下来!马上放我下来!」
火怜的肩膀高度,加上我上半身的高度,就是我现在视线高度的估略值。
其实用不着大略估算,简单来说,现在的高度轻易超过两公尺高……好夸张,美国的篮球选手,总是用这个高度看世界?
骑在妹妹肩膀上的丢脸心情,早就已经烟消云散。
就像是战场上败北的一方,秉持的理念会被完全抹灭。
现在的我,心中只抱持着对于过高视线的恐怖。
「不好意思,请放我下去吧,火怜小姐!不,火怜大人!」
别说优越感,我完全变成了丧家犬。
如果能回到地面,我甚至愿意跪下磕头。
不然要我倒立也无妨。
「唔~……」
火怜大人没有把我这种败犬的求饶话语听进耳里,而是踏出步伐轻快前进,不过她走没多久就停下脚步,并且歪过脑袋。
「哥哥,方便我说一件事吗?」
「什么事?」
「哥哥的下体抵在我的后脑勺,感觉很不舒服。」
「…………」
身体长大之后,果然就不应该做出骑肩膀这种行为了。
这个过场事件太奇怪了。
「哥哥,不然这样吧,我觉得为求公平,哥哥的下体也应该和我的马尾一样割掉。」
「太恐怖了!」
一切都好恐怖!
视线高度很恐怖,她的想法也很恐怖!
这是恐怖小说征文比赛的题材吧!
而且马尾是你自己割掉的,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问题!
总之,不要讲得像是我得负责一样!
「你的头发依然会变长所以无妨,不过我要是割掉下体,我的一切就会在各方面而言都完蛋吧!」
如果在我还是吸血鬼的那时候就算了!
不,就算是在那时候,我也不要这样!
会痛的还是会痛!
光是想象就会痛!
「这样啊。不过哥哥,虽然体重不是问题,但要是你晃得太用力会害我失去平衡,所以请不要乱动好吗?」
「不准强人所难,我又不是你,待在这种像是长颈鹿的高度,我怎么可能保持平衡?」
而且长颈鹿的颈部肌肉非常发达。
如果有学者主张尼斯湖水怪的真面目是长颈鹿,我会积极支持这个学说。
「没办法了。虽然必须得花点心思,不过哥哥,请你把身体往前倾,让上半身顶着我的后脑。然后把你乱晃的双脚夹在我的腋下,我会像是游乐园的安全杆一样固定住。」
「这样?」
「喀锵~!」
火怜自己发出音效。
这么做的瞬间,我的身体不只是脚,全身都变得动弹不得。与其说像是游乐园的安全装置,更像是全身被关节技死锁的感觉。
就像拇指被反扭就会动弹不得的那种状况。
……慢着,不过那应该是合气道的招式吧?
我至今还没看过火怜正经使用空手道的样子。
恐怖的修卡。
「好,这样就没问题了。」
「不对,我现在变得颇有问题……而且越来越有问题,不知道问题会严重到什么程度。我连指尖都没办法动了,莫名其妙变得麻痹。请问火怜大人,我体内的血液该不会停止流动了吧?」
「不过我轻松多了。直到刚才,哥哥的小腿腹都在摩擦我的胸部尖端,害我不太舒服……下体压在后脑勺,双脚夹在腋下,哥哥,骑肩膀是这么情色的行为吗?」
「唔~……不对,一般来说,男女的位置应该跟我们相反。」
这个奇怪的过场事件,原本应该是令人期待的事件才对。
「哥哥,那我们就出发吧,嘻嘻!」
火怜说完之后,停下的双脚再度踏步前进。
刚才割掉的那条马尾重量,或许和我的体重一样不被她看在眼里吧,她的脚步至今完全没变。
不。
反倒是每踏出一步,她的脚步就会更加有力。
这也是在所难免。
我们正要前往某个地方,在暑假上午要前往某个目的地。想到这里——至少以火怜的立场来看,这也是非常在所难免的事情。
003
为了以防万一,我必须在这时候先说清楚,我和火怜并不是感情很好的兄妹。如果是另一个妹妹——么妹月火,因为和火怜只差一岁,所以她们两人的感情非常好。不过很遗憾,我和她们两人的交情称不上融洽。
反而可以用交恶来形容。
甚至是水火不容。
火怜与月火会在各方面和我唱反调,我则是对她们的幼稚想法感到厌烦无比。
尤其她们自称火炎姐妹的正义使者游戏,我实在无法苟同——贝木泥舟的那个事件,似乎还不足以令她们改头换面。
真是的,贝木那家伙完全派不上用场。
只会造成此等困扰的大人绝无仅有。
所以,像这样和火怜两人一起外出,其实是很难得的事情——此外,火怜与月火分头行动,也一样是非常稀奇的状况。
就是这样。
连对话也包含些许试探的意味。
试探到最后,却演变成割断马尾和骑上肩膀的结果,
兄妹真的是一种棘手的关系。
总之,不会有漫画那样的进展。
萌上亲妹妹的机率,比找到野槌蛇的机率还低。
近亲相爱是上流阶级的作风,但我们阿良良木家以地位来说属于中产阶级,所以真要说的话也是理所当然。
虽说如此,那么为什么在今天,在本日,在这一天做出这种事?
八月十四日星期一,我和火怜之所以共同行动——请各位放心,其中有着明确的理由,至少不是忽然中乐透跻身上流阶级那种状况,而是基于某个正当的理由。
要是传出阿良良木历和妹妹交情很好的奇怪谣言会很麻烦,所以我非得详加说明才行。
接下来是回忆场景。
是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
「哥哥,有什么想要我帮忙做的事情吗?」
忘了说明,我现在就读高中三年级,也就是所谓的考生,即使暑假也不能松懈。
只是时节正值夏季罢了。
对于世间来说,八月中旬代表着中元时节,不过很遗憾,身为考生的我,甚至无法表态参加这项节庆活动。不过我家原本就和这种日本自古以来的风俗习惯无缘。
要是忍野知道这件事,大概会生气吧。
要是羽川知道这件事,大概也会生气只不过以羽川的状况,要是我以中元节为借口偷懒不念书,也一样会惹她生气。
不过,羽川只要生气就会比较有活力,所以我甚至希望她尽量生气。希望她能尽量生气到颤抖肩膀,带动胸部一起摇晃。
这方面暂且不提。
今天我也是一大早就起床,努力完成早餐之前的学业进度,不过房门忽然(而且没有敲门)迅速打开,火怜就这样闯入我的房间。
妹妹。
阿良良木火怜。
国三的运动服女孩。
「……并没有。」
我如此回答。
顺带一提,「房门忽然迅速打开」这句话,其实是有点违反事实的叙述句。如果是推理小说的某段叙述,评论家可能会将此批评为不公平的要素。
现实上,火怜是用力踹开我的房门。就像是令人怀念的早期警匪连续剧里,突击犯人根据地的探员。
对于她来说,这是基本的开门方式。
阿良良木火怜成长的文化圈,无论是日式拉门还是西式房门,都是以脚底开门。
……不对。
如果要归咎于出生长大的文化圈,那我和月火也会和她一样,所以请容我收回刚才的那番话。
「咦~应该会有吧~?」
火怜如此表达不满,并且缠着面对书桌(头也不回)的我。
这里所说的「缠着」,并不是「脚变成铁棒」「眼珠掉出来」「喉咙伸出手」这种常见的譬喻法,而是正如字面的意思。
火怜来到我的身后,将双手当成围巾绞紧我的脖子。
身体也毫不避嫌紧贴在我的背上。
以这种意义来说,与其形容成「缠着」,或许形容成「交缠在一起」比较正确。
啪叽。
我右手的HB铅笔断了。
蕴藏金榜题名的心愿,考生们使用的五角铅笔断了。
真是触霉头。
老话重提(何况对我来说,这是既丢脸又不值得高兴的事实,所以我不太愿意重提这件事),我妹妹阿良良木火怜的身高,远超过国三女生的平均标准——而且现在依然在发育,今天比昨天高,明天比今天高,身高每天都在更新。
不过无论火怜的身高有几公分或几公尺,这对我而言是极端无所谓的事情——问题在于火怜比我高,这是一件令人遗憾至极的事实。
个头比较大的人,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是会自然而然对周围造成压力。
何况火怜有学习格斗技,拥有空手道二段的身手。
换句话说,火怜以得天独厚的身体为硬件,安装名为空手道技巧的软件,得到了足以轻松对付普通野生动物的战斗技能。
实际上,我曾经看过火怜以拳头打穿民宅的灰泥墙。
真的就是把墙壁当成豆腐打穿。
打穿墙壁之后手臂抽不回来的火怜,后来进一步破坏周围的墙壁自行挣脱。
太夸张了。
该怎么形容,那幅光景就像是早期格斗游戏加分关的舞台。
总之,会提到这棝话题的原因,在于这个像是熊的妹妹,正在我身后「缠住」我,「交缠」着我。
我无法形容自己感到多么战栗。
虽然应该完全无法传达,但我姑且还是想要如此表明。
「哥哥,我想帮哥哥做点事情啦~虽然我看起来这个样子,但我是一个可靠的妹妹哦?是尽心尽力的妹妹哦?是愿意服务奉献的妹妹哦?什么事情都好,有什么希望我做的事情尽管说吧,我会很有用的。」
「并没有,就说没有了。大清早哪有什么希望妹妹帮忙的事情?我没有任何事情希望你帮忙,而且你也帮不上任何忙。你诞生至今的这十五年来,从来没有帮到我任何忙。」
真要说的话,别来烦我。
我正忙着背英文单字。
我抱持着这种心情,甩掉火怜缠在我脖子上的手。
如果火怜有那个心,也就是忽然心血来潮朝着双手使力,以「莫名想尝试看看」的念头扭转我的脖子,名为阿良良木历的这条生命应该就会眨眼升天。想到这里,我就不希望她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
曾经与传说中的吸血鬼交战。
与猫搏命厮杀。
重蟹、蜗牛、猴子、咒蛇。
以及火蜂。
克服各种险境至今,身经百战的阿良良木历,不应该在最终话被妹妹以锁喉功勒死收场。
拿破仑一世曾经说过,「人的个性会配合身上的衣服而改变」,依照这样的说法,现在位于这个房间,位于这个家的阿良良木火怜,虽然是阿良良木火怜,但已经不是阿良良木火怜了。
不过虽说如此,火怜依然是女国中生。
即使机率很低,但她并不是从来不穿学校规定的制服上衣与裙子(能够目击她穿制服的机率,大致近似于心血来潮抬头就能以肉眼看见流星群的机率),不过那毕竟是学校指定的制服。
以这种意义来说,并不是无法接受她换穿制服的状况。
总之虽然稍微违反原则,但还是原谅她吧,就睁只眼闭只眼不予过问吧,毕竟小怜应该也有各方面的苦衷——我会以这种颇为宽容的态度面对。
然而阿良良木火怜现在的清凉程度,绝对不是制服能够比拟。
违反自然法则。
这家伙……居然能穿运动服以外的衣服?
你这样,不就等于是克里夫特能穿天空之铠吗?(注:克里夫特是游戏「勇者斗恶龙四代」的神官角色,无法装备铠甲类防具。)
咕噜一声,我咽了一口口水。
这已经令我暑气全消了。
那应该是月火的衣服。时尚的整体搭配,就像是时装杂志会刊载的造型。虽然月火是不惜为了穿和服而加入茶道社的恐怖和服女孩,但她并没有火怜那么极端(换个方式来说,她在穿着方面不会执着于某些准则),所以也买了不少普通的便服。
只是无论如何,火怜与月火的体格差太多了。
那件高领无袖上衣,自然而然像是紧身T恤一样令曲线毕露,原本就没有把裙摆设计得很长的打褶裙,变成超火辣的迷你裙。
不只没穿裤袜,连袜子都没穿,那双修长裸露的美腿,足以令我感受到恐怖的情绪。
恐怖。
各式各样的心理创伤在内心复苏。
比方说那时候、那时候,或是那时候……慢着,全都是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
这几个月,我去了鬼门关好几趟!
……总之,暂且不提我的心理创伤。
先处理火怜的事情。
「小怜……如果你被欺负,应该先跟我说一声吧!为什么没有在演变成这种惨状之前,先来找我商量一下!」
我激动地从旋转椅子起身,抓着火怜的肩膀用力摇晃。
「不,我没被欺负。」她则是任凭身体被我摇晃,以无可奈何的表情解释。「真要说的话,欺负我的人是哥哥。」
「唔……」
「虽然现在可以当成往事说笑,不过我国小的时候,曾经因为哥哥无心的一句话而想自杀。」
「唔唔……」
好沉重的往事。
就算你现在说出这种往事……
我曾经说过那么重的话?
「以那个事件为契机,我才会立志成为正义使者我这颗憎恨邪恶的心,是哥哥培育出来的。」
「什么……?」
好讨厌的责任。
不准把这种重担压到我身上。
「慢、慢着,可是……可是小怜,如果不是有人威胁你,你不可能穿成这样吧!啊啊,好可怜……你是被迫穿上运动服以外的花俏衣服,还被别人用手机拍下来传到学校的秘密网站吧……」
感觉眼前一黑的我
抱住脑袋。
居然会这样。
自己的妹妹明明遭受着这种折磨,我却丝毫没有发现,只顾着念书准备考试……
受困于成绩至上的学历社会,害我失去真正重要的事物了。
自责的念头宛如怒涛汹涌而来。
要是没有努力把持精神,我可能会在下一秒就无止尽宣泄情绪。
只有愤怒的情绪,成为好不容易支撑着我的支柱。
这是对于我自己的愤怒,也是对于这个世界的愤怒。
「小怜,你放心!我会想办法!之后全部交给哥哥我来处理!首先,把霸凌元凶的地址和手机,还有放任霸凌的导师名字告诉我!我要让他们接受应得的报应!」
「……哥哥有时候比火焰还要火热耶。我果然会爱上你。」
火怜露出笑容。
柔和的笑容。
唔……至少以她的反应来看,我的推理似乎落空了。
不过除此之外,究竟还有哪种可能性?将理论上不可能存在的状况删除而得的结论,即使看起来再怎么不可能存在,也依然是真相。那位夏洛克‧福尔摩斯不是也说过这个道理吗?
还是说,我漏掉了某种可能性?
唔~……
何况福尔摩斯大师的这个道理,以删除法来说太不注重细节了。
「啊!我明白了!是角色扮演!」
「不可以把女生穿裙子讲成角色扮演啦……就算是我也会受伤的。就是因为哥哥会讲这种话,我国小的时候才会想自杀。」
「是喔,哇~原来你也经历这种脆弱的时代啊……」
我讲得好像事不关己。
连我都觉得自己毫无反省之意。
「既然不是遭到霸凌,也不是在角色扮演,那到底是怎样?」
「没有啦,想说这样是不是很可爱……唔哼~!」
火怜努力故作娇态。
一点都不娇。
反倒像是漂亮的拳法架式。
以身体为轴心扭腰,会变成这种架式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可是……就算你问我可不可爱……」
「可爱吧?」
被狠狠瞪了一眼。
而且还维持着故作娇态的姿势。
仔细一看,这个姿势牵强得难以维持平衡,令我不禁佩服她的身体能力。
顺带一提,由于关系到我这个哥哥的面子,所以我不太愿意过度张扬这个事实,但火怜认真瞪人的眼神超恐怖。
和动物园里的狮子互瞪并且胜利。我妹妹拥有这样的传说。
我若无其事移开视线说道:
「好、好可爱~!」
没、没有,我绝对不是屈服于妹妹这股无言的压力,我是在说「好、好渴啊~!」
和八九寺一样,我只是口误!
抱歉,我口误!
「…………」
火怜维持相同的姿势继续瞪我。
唔哇,真的很恐怖。
在上次火蜂事件被火怜痛打一顿的痛楚,似乎成为最新的心理创伤,深深刻进我的骨子里了。
我的身体自然而然开始打颤。
「好可爱,好可爱,超可爱~」我反复如此说着。
这当然也只是我反复口误,实际上是在说「(皮肤)好干燥,(空气)好干燥,(舌根)超干燥~」。(注:日文「可爱」与「干燥」音近。)
八九寺的口误方式应该会更加纯熟,但现在这样就是我的极限。
不过「口误得很纯熟」这种说法挺怪的。
「…………」
沉默降临。
尴尬满点。
一阵子之后……
「嘿嘿~!」
火怜居然扑到我身上了。
国三女孩扑到自己的身上。这句话听起来该怎么说,或许会令人想象成一种可爱的举动。
然而这与事实相反。
是虚伪的假象。
刚才有提到动物园狮子的话题,以这个话题来发挥,最近的电视节目,不是会播放非洲野生肉食动物的狩猎纪录片吗?
刚才火怜这一连串的动作,就是这种感觉。
迅速又敏捷。
踏出来的第一步,就已经是全速了。
车祸意外时经常会发生一种状况,那就是人类在真正面临生死关头时,身体反而会变得僵硬。不,即使我身体没有僵硬,要我闪躲火怜的这波攻势,如果是春假的时候还有可能,但是暑假期间的我根本做不到。
结果,火怜就像是在施展冲撞攻击,从正前方扑过来抱住我。
我在一年多前,曾经亲眼目睹阿良良木火怜使用这种冲撞攻击,撞毁学校校舍的钢骨结构。即使钢骨结构已经年代久远,这威力也太夸张了——当时的影像,在我脑中成为走马灯闪亮播放。
幸好我没有步上钢骨的后尘。
但是这股冲击力道,已经足以令我窒息了。
这次不是钢骨,是我的肋骨轧轧作响。
完全无视于我胸腔的现况,火怜刚才从后方施展锁喉功的手,这次是从正面绕过我的脖子。
紧贴着。
令我联想到贴身采访二十四小时的节目。
不对,我可不想被紧贴二十四小时。
应该说连一分钟都不想!
要是火怜就这么以她的蛮力紧抱我,我的身体有可能会被她折成两半。
即使是春假时的忍,或是黄金周时的猫,都没有对我做过这种事。
这不叫战栗还能叫什么?
「小、小怜……?」
「谢谢!哥哥愿意称赞我,我好开心!开心得不得了!耶~!」
就这么抱着我,更加紧抱。
火怜以充满活力的声音如此说着。
我越来越感到战栗了。
战栗不已。
「…………!」
大事不妙。
妹妹娇化了。
不,与其说大事不妙,不如说她的状况很奇妙。
这一切从一开始就不对劲。
即使是为了打发时间,火怜也不会说出「有什么想要我帮忙做的事情吗?」这种话。
如果是「因为很闲,所以可以打你吗?」这种话,她或许平常就说得出口(不过这样的妹妹,就某方面来说也太恐怖了)。
「哎呀~像这样抱着哥哥就觉得好放松。具有包容力的哥哥,抱起来就是不一样。丹普枕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放手,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对不起这样真的真的真的好恶心,放开我!」
我开始挣扎。
然而我在体能上不可能赢得过火怜,没能顺利挣脱。
这应该不是纯粹使用臂力。
该怎么说,并不是使用力道,而是运用结构原理架住我。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整人方式吗?小怜,你现在的角色设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真的没受到霸凌?
还是说,这是同伴之间的惩罚游戏?
如果是惩罚游戏,被惩罚的人是我吧?
我从国中时代到现在,做过什么活该被惩罚的事情吗?
「什么嘛,开心一下啦,可爱的妹妹正在向哥哥火热示好耶?」
「可爱的妹妹?」
「哥哥刚才不是也说我可爱吗?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吧?」
「对于现在的你,我连一言都出不来。」
不过实际上,包含意外性质在内,你穿裙子的这身打扮,真要说的话算是可爱。
「给我好好说明是怎么回事吧。不只要说明你正在做什么,要从你现在是什么设定开始,给我有条有理说明清楚。」
「居然问我是什么设定……嗯,今后我决定对哥哥百依百顺,以热爱哥哥的妹妹为卖点。」
「就算你卖我,我也不会买!还有,你这样会和神原的角色属性重叠!」
不过那个家伙不是妹妹。
以立场来说是学妹,所以挺类似的。
「神原?」
忽然间——火怜轻易放开我了。
我感受着手铐解开的神清气爽解放感(其实我上个月底亲身经历过,所以这是基于实际体验的写实譬喻)——火怜则是退后三步拉开距离。
间隔三步不踏师影。
类似这样的感觉。
嗯?
怎么回事?
火怜的表情不太对劲。
虽然她从一开始就不太对劲,但这次是正经的不太对劲(不过「正经的不太对劲」在文法上也很奇怪)。
虽然很高兴得到解脱,但火怜忽然变安分了。
即使是吐槽时脱口而出,不过忽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或许令她受到惊吓吧。
「啊啊,那个,小怜——我刚才说的神原,和巴欧来访者这部漫画无关,是小我一届的学妹——」
总之似乎可以巧妙错开话题,顺利的话还可以让火怜穿裙子的模样从历史抹灭,
所以我打算为她说明神原这个人。然而正要开口的时候,我发觉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神原学妹。
直江津高中二年级学生。
曾经是篮球社的王牌选手。
就某种意义来说,没有人比那个家伙还要浅显易懂,然而以另一种意义来说,也没有人比那个家伙还要难以理解。
到底该如何说明?
就像是蜈蚣的走路方式一样难以说明。
也像是被人问到「该怎么谈恋爱?」这种问题的感觉。
何况,要是我毫不客气率直说出自己对她的感想,有可能会变成一直在说她坏话。
神原的评价肯定会下降。
我想要避免这个结果。
唔~我的词汇能力实在很差。
难怪现代国文的成绩总是难以进步。
「我想想……神原她,那个,该说E5型的新干线吗,是个像是磁浮列车的家伙……不,反倒应该形容成战机……类似幽灵战机那样?」
我就像这样,思考着适合的例子并支吾其词。
令人惊讶的是,火怜主动开口了。
「对,神原骏河。」
咦?
咦咦?
我应该还没说过全名吧?
「……小怜?」
「哥哥!我有一个请秋!」
火怜宛如下定决心,拉高声音如此说着。
声音拉得太高,所以语尾有点走音。
然而她接下来的行动,快得足以将这种琐碎的失误一笔勾消。
真的是快到来不及看清的速度。
以全身施展的缩地法。
或者是以全身施展的双重极限。(注:缩地与双重极限都源自于漫画作品「神剑闯江湖」。)
她迅速当场正坐,双手以四十五度角就定位,手心紧密贴在铺着地毯的地板上,柔韧的上半身,宛如预先设定做出这种动作的驱动组件往前弯,人体最坚硬部位之一的额头则是叩在地面,宛如要向母星地球表达违抗之意。
是的。
坦白讲,就是下跪磕头。
即使用不着坦白讲,这也是下跪磕头。
「可以请您将我这个愚妹,介绍给神原老师认识吗!」
「…………」
啊啊。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么回事。
火怜完全不遵照自己的角色设定,从刚才就展现的可疑行动;如果不是一家人,就会打电话到警局或医院,或是同时打给警局与医院求救的可疑行动,至此终于得到了解释。
神原骏河——如前面所述,她曾经是篮球社的王牌选手,然而这个人没办法以这种普遍的话语来形容。
与世间凡人处于不同的级数。
她甚至被喻为创校至今的明星。
因为她居然能在这所与运动无缘的升学学校,带领弱小的篮球社打进全国大赛。
她就是这样的实力派。
何况,像她这样能够灌篮的女球员应该很罕见。
因为某些原因,所以她在高中二年级就退出社团,但她的明星属性未曾黯淡,至今也受到许多人的仰慕,其中大部分是学妹。
而且热情的粉丝也很多。
忘记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虽然不愿意回忆,但我曾经被那个家伙的支持者们包围逼问,场面还差点失控,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辛酸往事。
后来是羽川和神原一起前来打圆场,才让事情和平落幕,但当时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没命。
我曾经差点被战场原的粉丝神原杀掉,接着又差点被神原的粉丝们杀掉,这种连锁也该有个限度才对。下次说不定会差点被神原粉丝的粉丝杀掉。
总之,那个家伙的人气与魅力,不会只局限于学校之内,我早就明白这件事了。
虽说如此,没想到连国中生都知道她的事迹……
我再度体认到,她是个了不起的家伙。
神原骏河。
「……哎,仔细想想,格斗技在现代也是一种运动了。你会知道神原这个打进全国大赛的当地明星,也完全没什么好讶异的。」
或许是道场的规定或原则吧,火怜的流派不会举办比赛(应该说没办法参加。该流派的武术过于偏向实战,甚至禁止门徒参加相关的学校社团),但要是真的有这方面的比赛,而且火怜也参加了,那她如果没有差错,不,即使出什么差错,也肯定能够打进全国大赛。
火怜或许就是因此得知神原这个人。
然而这个愚妹,刚才确实说过「神原老师」这四个字……
这代表……
「求求你,哥哥!更正,兄长大人!」
「用不着更正吧……」
「呼唰!」
「气势很足,不过也没用!」
我踩住火怜的脑袋代替吐槽。
这里有个哥哥,脚踩着下跪磕头的妹妹脑袋按啊按的。
这是你刚才吓唬我的回礼。(但我并没有被吓到!)
「哎呀~被哥哥踩是我的荣幸~!」
然而坚强的火怜就这样看着地面毫无抵抗,并且说出这种话。
正如预料,基本上是肉体派,在精神层面也喜欢努力与毅力这种字眼的她,只要以达成目的为前提,这种程度的屈辱与折磨,反倒成为她的一种乐趣。
唔~
我妹妹真的又M又帅气。
「话说,你的磕头模样我真的看腻了,不要每次发生什么事情就下跪磕头,不然再过不久,你好像每天早上都会磕头问安了,我是诸侯列队出巡吗?我一个人就有整队诸侯的地位,我是哪门子的领主?话说在前面,磕头在现代社会也是一种暴力行径。」
就像是恫吓外交那样。
但我正踩着她的头就是了。
「明白了!那我愿意舔脚趾!我会从拇趾依序舔!」
「我说过了,不准做出这种事情!」
「唔!」
火怜微微抬起头看着我。以蛰伏的姿势仰望我。
眼中闪耀着火光,企图突破面前的障碍得到成就感。就是如此令人激赏的表情。
「明白了!那我把贞操给你!我把贞操献给哥哥!」
「我不需要妹妹的贞操!」
我狠狠踹向火怜的脸。
合理对国三妹妹使用暴力的场面,在这个现实世界是存在的。
「唔喔!」
妹妹终究无法维持下跪磕头的姿势了。
即使如此,她最令人赞叹的地方,在于她维持着伏跪姿势连忙向后弹,把这一脚的冲击向后方化解。了不起。
火怜就这么(大概是想要遮羞)在我称不上宽敞的房间施展后空翻,也就是以倒挂金钩的姿势向后翻,即使脚底擦过天花板,姿势也标准又漂亮。
十分、十分、十分、十分、十分。
她的身体能力太扯了。
她降落在床上。
弹簧发出刺耳的轧轧声。
床垫该不会因此变得不好睡吧?
居然做出这种事。
「……小怜,你刚才是顺势这么做所以无妨,不过在十年后,在你成为身心成熟的大人之后,曾经向我下跪磕头的往事,绝对会成为你沉重的回忆。不过话说在前面,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曾经向我下跪磕头。」
「呼,哥哥,比起十年后,今天才是最重要的吧?撑不过今天的家伙,要如何迎接明天?」
「你只有嘴里说得好听。」
到最后却向我下跪磕头?
也不想想多么丢脸。
今天下跪磕头的家伙,到底要如何迎接明天?
「小怜,我姑且关心你一下,你在外面应该不会这么做吧?比方说对朋友、对同学……或是对学校老师下跪磕头。」
「当然不可能吧?因为我是大家的偶像。」
「…………」
哎,我想也是。
栂之木二中的火炎姐妹。
在地国中生的代表。
她是其中一员。
但因为火怜负责实战,所以立场比月火来得抢眼。
是最危险又最亮眼的主角位置。
「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我只会对哥哥下跪磕头!」
「不准擅自决定这种事。」
会造成我极度的困扰。
你还是去死一次,把你的笨脑袋治好吧。
或者就这么笨下去也无妨,去死一次吧。
……不过,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包含她受到身旁众人欢迎的这一点在内,我觉得这个家伙和神原有着相似之处。
当然,无论是所处的环境以及各种细节都有所不同,但神原和火怜的共通点确实很多。
火怜从某处听到神原的传闻,并且抱持着强烈的憧憬,这方面我并不是无法理解。
虽然并不是无法理解……
即使已经习惯她下跪磕头,即使这一幕已经化为日常光景——但是她居然脱下运动服,穿上平常排斥不已的裙子(应该是她以娇羞妹妹的身分,用来谄媚哥哥的正式服装),痛下决心到这种程度,是阿良良木火怜史上第一次发生的状况。
至今基于自尊或矜持,只要是自己想做的事情,总是不愿意请我这
个哥哥帮忙的这个妹妹,居然像这样低声下气提出请求,对她来说应该需要相当程度的觉悟。
嗯……
「不过,小月居然会愿意借你衣服……你应该会把她的衣服撑大吧?」
「对,所以我是偷偷借穿的。」
「…………」
晚点你会被骂的。
那个家伙生起气来比我恐怖。
「虽然得到哥哥的夸奖,不过我果然不适合穿裙子打扮。其实也称不上打扮,因为腿几乎都露在裙子外面了。虽然这么说,但这件迷你裙在踢腿时不会碍事,感觉挺不错的。」
「不过那件裙子,原本并不是那么火辣的迷你裙就是了。再怎么样,你也千万不能穿成这样在外面走楼梯啊。」
听到我这番劝告,火怜答道:「我怎么可能穿这种丢脸的衣服出门?」
明明是擅自拿月火的衣服穿,却讲得这么不客气。
总之,她并不是在说和服的坏话,所以月火应该不会气到哪里去。
大概会是愤怒LV2左右。
「顺带一提,火怜,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和神原交情不错?」
我刚才吐槽娇羞形态的火怜时不小心说漏嘴,这可说是我无可救药的个性。但是至今的我,肯定是守口如瓶隐瞒着这件事实。
因为我不喜欢引发无谓的骚动,而且我基本上不会让妹妹们知道我的人际关系——至今她们只知道我认识羽川和千石。
尤其是我和神原的交情,我随时注意避免被妹妹们知道。然而……
「啊啊、嗯。是因为神原老师的非官方粉丝团『神原姐妹会』有发行电子会报,我经常会在里头的照片看到哥哥……」
「那是偷拍吧!」
居然有非官方粉丝团!
还叫做神原姐妹会!
啊啊,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是手机!
考虑到妹妹们会打着正义使者的名号轻举妄动,爸妈从今年夏天,终于让我的两个妹妹拥有手机了。
但手机造成了负面效果。
无论是经由电子报还是何种方式,火炎姐妹能够收到的情报量大幅增加——比方说上次的火蜂事件就是如此——我和神原的学长学妹关系,也是因此被火怜知道的(至少我不认为她只靠手机照片就知道这种事)。
恐怖的信息化社会。
这个世界确实朝着错误的方向迈进。
感觉还是找爸妈商量,请他们没收妹妹们的手机比较好。
这两个家伙的安全性肯定在降低。
「咦~?可是哥哥,这种想法太过时了吧?虽然大人们都在感叹很多小孩会在上课时玩手机,不过这些大人以前上课的时候,不是也会做家庭手工或是传纸条吗?」
「哎,也是啦……」
即使工具改变,所作所为还是没变。
这就是人类。
感叹年轻人远离书本不肯做学问的上一个世代,却和手机与网络这种现代工具逐渐疏远。
不看古典文学的孩子,以及不看轻小说的父母,两者之间意外没什么差距——举个更加极端的例子,即使紫式部是多么优秀的文学作家,要是她来到现代,就会连图画书都看不懂。
拿不同年代的文化做比较,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不过,这只是我从羽川那里学来的道理。
「我调查之后发现,哥哥好像受到神原老师压倒性的支持。虽然不知道哥哥使用了什么伎俩,但神原老师把哥哥当成师父尊敬。」
「总之……并没有错。」
我无法否认。只不过,我觉得她这种说法和现实颇有差异。
我并没有使用任何伎俩,但神原对我抱持着某些根深柢固的情感。
「所以哥哥,你目前在女国中生之间受到相当的瞩目。大家都想知道这个把神原老师当跑腿使唤的矮个男生是谁。」
「居然招致陌生女国中生的怨恨……」
我并没有把她当跑腿使唤。
对那个家伙全心奉献的举动,最感困扰的不是别人,就是我……
「不,反而应该说大受欢迎。哥哥可以认定自己随时承受着女国中生火热又羡慕的视线。」
「我居然不知不觉成为超级偶像了……」
这在某方面来说令我抗拒。
这种负面的人气应该适可而止。
「这件事我当然也有向家人保密,不过哥哥,我觉得这是某种缘分。能够以这种方式和神原老师有所关连,这很明显是一种缘分吧?是天生注定的缘分吧?所以求求你,可以把我介绍给神原老师认识吗?」
「缘分是吧……」
「虽然自己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我觉得神原老师和我肯定很投缘!」
火怜把双手枕在头后,吹着口哨像是自言自语如此说着,并且不时把视线投向我。
看来似乎是想装成不以为意的样子。
有够烦。
口哨吹得那么好也令我火大。
不过,你和神原确实会很投缘吧——同属于运动类型,同样是帅气风格的女生。
然而……
然而,老实说,我不打算介绍妹妹让神原认识。
我很坚持。
我有一个不能介绍的理由。
神原众所皆知是一名运动少女,是打进全国大赛的运动健将。但我因为某些立场,得知了她鲜为人知的某些癖好——这就是理由。
「小怜。」
「哥哥,什么事?」
「死心吧。」
喳咕。
我的腹部发出这种离谱的声音。
就像是铲子插入地面的声音。
妹妹毫不犹豫向哥哥施暴。
宛如钻过肋骨之间,在瞬间直插而入的手刀。
我还以为肝脏报废了。
「好啦,哥哥,我们谈一谈吧。」
「…………」
等一下,我暂时没办法说话。
这已经不只是痛的程度了。完全发不出声音。
「居然不答应可爱妹妹的请求?那我也有自己的想法。」
「唔……唔唔……」
这种思考模式,真的和流氓如出一辙。
你不可能有什么想法。
神把某种绝对不能赐予的才能,赐给绝对不能赐予的对象了。
神,您也太随兴了。
别赐予这种没必要的才能,先赐予她思考事情的能力吧。
「下……下跪磕头行不通,就毫不犹豫施暴……太离谱了……」
虽然好不容易终于说得出话,但横隔膜的震动会确实传到受创的内脏,所以吐槽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悲惨又刻骨铭心。
「怎么可能嘛……」(注:这是初代光之美少女的台词,所以才会有后续的论述。)
为了掩饰这种惨状,我试着追加这句台词,然而很遗憾,结果似乎变得更悲惨了。
总之,我最喜欢初代的光之美少女。
除了初期作品都不配称为钢弹作品,或是只承认平成时期的假面骑士。每次接触到这样的意见,就觉得这应该是观众小家子气的狭隘见解,然而看到光之美少女的变迁,就令我莫名可以体会这样的心情。
但要是只注重第一印象,接下来就没戏唱了。这也是事实。
「太离谱?不然哥哥,你要我怎么做?除了沟通,还有其他方法能实现我的愿望吗?」
「对你来说,所谓的沟通就是互殴吧……」
月火曾经说过,从人类文化的角度来看,拳脚确实是一种沟通工具。然而这应该是在双方实力平分秋色的场合,单方面的暴力无法成为沟通工具。
那么,整理一下状况吧。
必须确实做好整理整顿的工作,这是我念国小学到的道理。
所以要进行整理。
阿良良木火怜的目的,是要对神原骏河介绍自己——不,正确来说,是要把自己介绍给神原骏河认识。
这个目的非常明确又坚定。
坚定到文风不动。
她是为了达成目的,不惜横冲直撞的女孩。
这个女孩会把一加一再加上毅力等于三。这样的她一旦开始横冲直撞,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止她。
从另一个角度,还可以点出一件事实——火怜很少积极为自己订下目标。
出乎意料,她没什么自我主张。
总是毫不犹豫为他人行动,相对来说,却很少基于自己的意志行动。
甚至像是没有自己的意志。
这也是我将火怜视为虚伪之物的主要原因——我曾经告诫过她,为他人而立的正义,如果碰上为自己而立的正义,就只是一种脆弱的假象。
正因如此,在她为了自己而订下明确目标的这种时候,火怜就会极为坚持,我也会为了让火怜达成目的,排除万难尽量提供协助。
然而。
然而——只有这次办不到。
我不想把她介绍给神原。
我绝对不愿意把火怜介绍给神原认识。
这是我的立场。
是阿良良木历的目的。
总之,她也必
须偶尔学习挫折。
我不希望火怜与月火成为一受到挫折就会放弃的人——不过,这其实算是我的立场。
两者之间没有妥协的余地。
完全对立。
换句话说,我们是零与一,是全有与全无,一定要有其中一方完全放弃——而且我不打算放弃,也无法说服火怜放弃。不过这么一来该怎么办?
我被她打一拳就输了。
打架不可能赢得了她。
真的严格来讲,只要请忍全面提供协助,我再怎么样终究也不会输——不过以人类的做法来说,这应该归类于犯规手法。
我看着自己的影子如此心想。
因为在室内,所以影子不明显。
「嗯……」
无论如何,不可能以沟通或互殴解决问题。
以他人的角度来说,无论我被打得多惨,我应该也不会改变自己的主张。
如果是妹妹施暴,我自认有度量承受到底。
因为我姑且是哥哥。
即使不是兄长大人,也是哥哥。
「……那么,就只能对决了。」
「啊?」
「以我们的作风,要是争执不下就只能对决吧?不过话说在前面,这次并不是对等的对决。」我如此说着,并且回到书桌旁边收拾复习教材。
清晨的读书计划被迫中止。之后再找时间弥补吧。
没有任何英文单字比家庭问题优先。
「小怜,这次是你的单方面要求。以游戏来说,我们不是对等的玩家,是我这个庄家和你这个玩家对决。」
「这样啊……」
忽然间,火怜的音调变了。
看来燃起斗志了。
火怜的体内,有一个无条件对「对决」这两个字起反应的加速感应装置。
「好,就这么说定了,哥哥也挺明理的。啊,想定什么规则悉听尊便,只要能够见到神原老师,任何条件我都会克服给你看。」
这家伙还是一样单纯。
过于单纯,光看就令我起鸡皮疙瘩。
如果就这样继续成长,这个家伙将会成为天大的人物——包括挫折与各种道理,要是没让她先学会,将来的她真的会很不妙。即使不是我妹也会令我担心,真的很不妙,是那种危险的不妙。
哎,总之,我今后会让她学习这方面的道理。
不过,这下子该怎么办——虽然她说规则随便我定,但我也不能使用过于困难的对决方式。
妹妹对于卑鄙或是奸诈的手法,抱持着过度强烈的反感。
似乎是火热燃烧的正义灵魂不允许的样子。
勉强可以惊险过关的规定,毫厘之差就无法过关的条件。这场对决必须拥有这种乍看公平的设定。
我一时之间想不到。
何况,就算不能使用过于困难的对决方式,不过到头来,能让火怜觉得困难的对决方式,也没有那么好找。
因为这个家伙,甚至曾经通过百人组手的考验耶。(注:极真空手道的极限挑战。以两分钟为一回合,与-百名对手轮流对打共一百回合。)
而且还打赢了。
她的毅力和常人不同。
以前飚车族以人质威胁,将她围起来痛殴的时候,据说她直到最后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不过当时我当然有去救她。
要是没有来得及过去解围,应该会演变成悲惨的案件吧……
居然在这种和平的城镇做出这种事情。
换句话说,太有毅力也是一种问题。
过犹不及。
这已经是正义灵魂之前的问题了。
要是贸然使用过于严苛的对决方式,火怜可能会硬是挑战成功,别说令她受挫,还可能令她留下无法磨灭的伤痕。
不知退却为何物。甚至达到令人不敢领教的程度。
她是不惜拖着生病的身体,也要挑战敌人的热情女孩。
……以这种意义来说,负责定规则的我,面临着更严苛的考验。
困难又艰苦。
因为非得令这个家伙认输才行。
不久之前,在火怜不惜拖着生病的身体也要挑战敌人的时候,我为了阻止她而和她大打一架……难道非得做到那种程度吗?
承受痛苦时不觉得痛或苦,面对屈辱时不屈也不觉受辱。
……慢着,像这样重新思考,就觉得这家伙真的很厉害。
已经不是说她又M又帅气的场合了。
她真的是我妹妹?
该不会是义妹吧?
如果是这样就很萌了。
我还没对决就软弱到这种程度实在不太对,不过如果我赶快放弃抵抗,并且把她介绍给神原认识,或许就省事多了唔。
唔唔。
对喔。
话题的中心是神原。
既然这样,以这个场合来说,采用神原的作风或许是妙计。
「等我一下,我去准备道具。」
「道具?怎么了,要打扑克牌?这样太卑鄙了吧!」
「为什么打扑克牌叫做卑鄙……」
你太不会玩动脑游戏了吧?
放心,我不会用那种手段。
何况这样你不会认输。
必须是令她觉得有胜算的比赛才有意义(但她居然一听到扑克牌就想投降,我打从心底担心妹妹的未来)。
你接下来将会看见地狱。
和我在春假体验到的地狱,同等级的地狱!
我让火怜待在房间等,然后前往洗脸台。我很快就找到要找的东西,拿起来之后就回到房间。
回房一看,火怜躺在床上。
这家伙真随兴。双脚大胆张开,内裤都被我看光了。
话说回来,这个笨妹妹似乎连内衣都是借月火的来穿。
即使同样是女生,应该也不能这么做吧?
「喔,哥哥,你真快。」
「你啊,居然一有机会就睡觉……你是大雄吗?」
「因为睡眠充足,所以我长得又大又雄。」
「这种讲法一点都不高明。」
「别这么说啦,小夫。」
「高明得令我火大!」
「嗯?哥哥,你手上拿的是……」
眼尖的火怜说完之后起身。
看她揉眼睛的动作,看来她不只是躺着,而是真的睡着了。
这家伙是野生动物吗……
还是哪个国家的战斗部队?
「那不是我的牙刷吗?」
一点都没错。
我前往洗脸台拿回来的是火怜专用,橘色握柄的细毛牙刷。
另一只手则是拿着牙膏。这方面我可没有忘记。
「难、难道说,哥哥……」
火怜难得露出害怕的表情。
甚至脸色都不禁铁青。
唔。
这家伙的直觉真敏锐,或许她已经知道我的用意了。
不愧是野生动物,战斗部队。
难得想吓她一下却被她预先料中,真无趣。就在我如此心想的时候……
「……你要用那把牙刷插我的屁眼?」
火怜以颤抖的手指指着我。
…………
我被吓到了。
脸色明显变得铁青。
这种想法也太离谱了……
「不愧是我哥,居然想到这么恐怖的事情!」
「不,你哥并没有想到这么恐怖的事情……」
别这么看得起我。
我不是那种程度的男人。
「是吗?不过月火以前曾经对缠着班上女同学的跟踪狂,进行过类似的制裁耶?」
「好可怕!」
我妹妹超可怕!
不对,听她这么一说,就觉得这确实是月火想得到的点子!
肯定不会是火怜想到的点子。
「虽然这么说,但火怜终究没有连牙膏都用上。哎呀,哥哥的级数果然不一样。」
「别这样,别把我和那个妹妹相提并论。」
「我不是说级数不一样吗?」
「全都跟你想的不一样。」
不过,我终究有些不敢领教。
月火比火怜更像流氓吧?
那个家伙是太妹吗?
做哥哥的我也吓出一身冷汗了。
「当时我也觉得这么做太过火了。不过哥哥,会跟踪别人的卑鄙家伙,受到何种处罚都是应得的报应吧?」
火怜以颇为正经的表情如此说着。
看到她咄咄逼人的这副模样,神原曾经跟踪我的这件事实,看来还是瞒着她比较好。
总之,这是正义使者游戏的一环吗——
但要是我这么说,应该只会被她们回以「这不是游戏」,「我们不是正义使者,我们就是正义」这种话。
「卑鄙家伙吗——总之,这种追着女国中生到处跑的家伙,我也不想帮忙说情就是了。」
「啊啊,这么说来,记得月火现在也在确认某个传言的真假。」
「传言?」
「嗯。这座城镇好像有一个男高中生,会从背后袭击双马尾小学生
,不但紧抱还摸遍全身每个角落,已经不是跟踪狂的程度,根本就是变态了。虽然目击证词太少,所以详情还没有浮上台面,但如果这是事实就不能原谅了。」
「唔、唔嗯,这、这这这真是不得了的变态……」
我全力移开视线,如此应和着火怜。
……仔细想想,八九寺真宵并不是只有我和羽川看得见的梦幻妖精。
虽然很少,但已经有目击证词了。
信息化社会真的好恐怖。
讯息毫无死角。
「如果真的有这种会对可爱小学生进行性骚扰的人渣,那就不能只交给月火了,我
也会亲自出马,把他揪出来碎尸万段。」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两个都挺忙的嘛,总之关于这方面,有掌握到什么消息就向我回报吧,我不会把情报拿去做坏事的。」
「喔喔,哥哥居然表态愿意协助,真是难得。哥哥的内心深处,果然也有一颗熊熊燃烧的正义之心吧?」
「那当然,哈哈哈哈哈……」
「呃、哥哥,离题了。既然不是用来插屁眼,那你要用那根牙刷做什么?牙刷除了用来插屁眼,还有其他的用途吗?」
「…………」
好夸张的问题。
如果只看这句话,你实在有够变态。
似乎可以和神原聊得很投缘。
不过!
令人惊讶的是,神原的变态想法甚至凌驾于此!
那个女人在精神层面,远远凌驾于跟踪狂或变态这种寒酸的词汇!
所以我才不想介绍你们认识!
「小怜,你不知道吗?牙刷这种东西,是用来刷牙的道具。」
「呃、嗯,这么说来确实如此。」
「当然,严格来说,这也可以当成打扫工具。在打扫水槽缝隙之类的地方时,牙刷是最好用的道具……」
慢着,又离题了。
由于主题是神原,所以无论如何都会联想到打扫……明天就是十五号,所以又得去打扫那个家伙的房间了。
「哥哥,牙刷确实是用来刷牙的道具,不过这又怎样?总不会叫我在这里刷牙吧?」
「对,我没有这么说。」我点了点头。「我没有要你刷牙……是我要刷。」
「嗯?」
「而且我不是要刷自己的牙。我要刷的是你的牙。」
「…………?」
火怜歪过脑袋。
看来她似乎还没把握事情的严重性。
「慢着,我听得一头雾水……哥哥要帮我刷牙?为什么?总之,要这么做的话我无所谓……不过为什么这样就可以当成对决?」
火怜以诧异的语气如此说着。
呼呼呼。
想到她这种悠闲的表情只能再维持几分钟,我打从心底感到愉快。
「你和小月都会去发廊剪头发吧?不过我对那种地方挺抗拒的。不认识的人碰我脑袋,会令我莫名紧张。」
「……嗯,这我可以理解。我也不想让不认识的理发师剪头发。」
火怜如此说着。
「以心理学的观点,摸头发似乎也是交情相当亲密才能做出的举动。甚至有女生比起被别人摸身体,更不愿意被别人摸头发。」
八九寺就是如此。
当我抓起她的双马尾,模仿骑乘哈雷机车的模样捉弄她时,她生气的程度令我吓了一跳。
那么懂礼貌的八九寺,居然以平辈语气对我开骂。
没想到她会暴怒到那种程度……
所以我终究有所反省。这件事对我来说记忆犹新。
「嗯……所以呢?」
无法预测后续进展,似乎令火怜开始不安了,她的声音隐含着谨慎的感觉。
警戒心一流。
「像是这种肌肤接触——最浅显易懂的例子就是剪头发,不过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种吧?比方说,你不会让外行人帮你进行全身按摩吧?诸如此类。」
「诸如此类……」
「诸如此类的其中一类,就是刷牙。」我如此说着。
刻意模仿演讲的语气,她大概搞不懂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吧。
「你刚才似乎不当成一回事,不过让别人帮自己刷牙,一般来说是不可能会有的体验。因为这和剪头发或按摩不一样,平常自己就做得来,而且也都是自己做。」
我说完这番话的几个小时之后,火怜就自己剪掉了自己的马尾。不过在这个时间点的我,当然不可能知道这种事。
哪可能预料得到。
「换句话说,小怜——让别人帮自己刷牙,会造成强大的心理抵抗。只要你能承受这种心理抵抗五分钟就算你赢,我就会介绍神原和你认识。如果你在五分钟之内投降就是我赢,到时候我就不会帮忙介绍。」
「……哈哈!」
这就是我所提出的规则与条件。
听过对决方式之后——火怜笑了。
就像是安心般笑了。
不,甚至就像是在相扑比赛进行压制时的松懈笑容。
「什么嘛,刚才哥哥讲得那么正经,所以即使是我也稍微被吓到了。如今则是有点失望。」
「是吗?」
「对,我甚至想说这样正合我意。我有试着想象过,如果是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帮我刷牙,我就会抗拒,不过现在要帮我刷牙的是哥哥,所以我不在意。被迫必须帮妹妹刷牙的哥哥,说不定会在刷到一半的时候,反而无法忍受屈辱先投降吧?」
火怜如此说着。
「坦白说,哥哥对我做任何事,我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她甚至说出这种瞧不起哥哥的话。
「………………」
咯咯咯!
中计了吧!
连瞧不起我的这番话,听起来都好悦耳!
我早就知道你不会因为屈辱而投降了。
你以为我当了你几年的哥哥?
无须隐瞒,在你诞生之前,我就已经是你的哥哥了!
「……如果我在中途投降,就算你赢。」
「是吗?唔~想请哥哥把我介绍给那位伟大的神原老师,却只有用这么简单的对决,我有点过意不去。其实我反而希望门坎更高的说,哥哥真是KY。」
「KY?」
「『不懂察言观色』的简称。」
「啊啊,这么说来,我最近常听到这种说法。」
「也可以说是SF,『有点不可思议』。为什么呢?」
「不愧是大师……完全走在时代的尖端。」
非常不可思议。
总之,这种事情无所谓。
「那可以开始对决了吧?坐那里吧。」
「是是是。」
火怜坐在我的床上。
由于没有小心谨慎之类的想法,所以这个动作尽泄裙底春光。
虽然不习惯穿裙子,以及裙子不够长都是原因,但你还是别穿裙子比较好。
我如此心想,坐在她的身旁。
并肩而坐。
在牙刷上挤了一点牙膏,扭动上半身,以左手扶住火怜的后脑勺。
「啊~」
「啊~」
让她张嘴之后,将牙刷伸进去。
好。
你就亲身体验伟大的神原老师多么恐怖吧。
你是因为神原老师的性癖点子而败北,这应该也是如你所愿。
「唔……唔咕?」
对决开始约一分钟之后,火怜似乎总算掌握自己陷入何种危机了。
她的表情出现异状。
与其说异状,应该说剧烈变化。
她的表情,是我至今未曾看过的惊愕——与恍惚。
「咿……咿咕、咕、咕呜?」
现在才发现吗?
不过太迟了,小怜。
这场战斗早已开始了。
是的。
刚才剪头发和按摩的话题只是误导,刷牙位于完全不同的范畴。
因为接触的部位是口腔。
不是身体外侧,而是身体内侧。
不是身体表面,而是身体里面。
换个直截了当、浅显易懂的说法——就是会产生快感。
总归来说,就是很舒服。
刷牙是一种过于日常的行为,因为习以为常,所以意外容易疏忽这一点——我也是直到神原提及才察觉这件事。
然而,这是昭然若揭的事实。
到头来,以纤细的毛尖轻抚身体的敏感部位,当然不可能不舒服。
何况不是自己做,是别人对自已做,所以肯定按捺不住。
火怜很有毅力。
内心不会因为痛苦或屈辱而屈服。
换句话说,是M。
超M。
正因如此,像这样反其道而行,给予快感并且宠爱呵护她,更能有效令她屈服。
毅力会因为快乐而瓦解!怠惰正是征服品格的利器!
「唔、唔……唔唔唔!」
我将臼齿后方,牙齿与牙龈的界线,视为重点部位仔细刷,火怜随即敏感产生反应,身体出现间歇性的抽搐。
甚至差点翻白眼。
……这样就另一种意义来说很可怕。
虽然我也是首次尝试,但神原这位伟大老师的点子果然恐怖。
火怜,别恨我。
我是为了保护你才这么做的!
你也不想认识脑子里有这种夸张想法的人吧?
「咿、咿呜……啊、啊、啊。唔……咕、哈啊、哈啊……」
然而——
我估计错误。阿良良木火怜这个女孩,有着超常的毅力。
甚至不会因为快感而屈服,宛如青蛙的毅力。(注:源自吉泽老师的漫画作品「超毅力青蛙」。)
原本以为火怜不到两分钟就会投降,她却咬紧牙关——不对,我正在刷牙,所以她没办法咬(这也是身体放松的原因之一)——努力忍受着我的攻击、口击与宠爱。
这样看起来,就像是从亲哥哥那里得到欢愉的少女漫画情节,肯定会令她感受到非比寻常的悖德感,然而她还真能撑。
唔,既然这样,我也认真起来了。
我(其实这样有点犯规)开始刷火怜的舌头。
而且是舌头下缘。
可以说是裸露柔肉的部位。
「火怜,快点投降会比较舒服喔——不!就不会这么舒服喔!」
就像是搔痒地狱。她迟早会忍不住。
反正顶多只能再撑一分钟!
「………………什、什么?」
然而,顶多只能再撑一分钟的人——反而是我。
神原那个家伙,肯定是认为这种事情用不着说也自然会明白,所以没有刻意说出口——然而这场对决有个很大的盲点(不过神原肯定不会把这种行为当成对决项目)。
我只顾着推敲被刷牙的人会有什么心理反应,却完全没有考虑到刷牙的人,也就是我会处于何种心理状况。我没有注意这个重要事项,就投身于这场对决之中。
无比失策。
无法补救。
无从挽回。
因为——
「啊呼……呼、唔唔唔唔……唔嗯……」
…………!
不妙!
听到火怜像是娇喘的声音,我的情绪整个不对劲!
心脏跳得好快!
火怜的每个反应,都令我脸红心跳!
这种像是在触犯禁忌的复杂心境是怎么回事!
赋予亲妹妹快感的悖德感!
只要移动牙刷发出声音,在火怜口中刷出泡沫,甚至会有种不是在帮火怜刷牙,而是在磨练自己感性的错觉。
刷别人的牙,反而令我得到快感?
服务他人令我感到喜悦?
这就是学校老师说的助人精神?
不,应该不是!
不妙,原本只会令我觉得脏,从火怜嘴角微微溢出的口水,我也莫名觉得爱怜!
要是没有立刻停手,这样下去将会演变成天大的结果——即使如此心想,即使明白这一点,我的手依然远离自己的意识,宛如自动机械(电动牙刷?)未曾停止动作。
动作反而更加有力。
越是意识到这一点,越是用力。
火怜抽搐得更加明显——大概是因为无法咬紧牙关吧,她只能紧抓着床单,但身体的抽搐并没有因此得以压抑。
脸蛋宛如喷火一样红通通的。
「唔哇……」我不由得发出声音。
虽然在千钧一发之际吞回去——但是接在惊叹声后面,差点脱口而出的下一句话,甚至吓到了我自己。
唔哇。
好可爱。
我担任火怜哥哥至今约有十六年(顺带一提,这个数字包含火怜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间。从诞生之前就是哥哥的说法,并不是单纯的夸张形容,而是基于这样的含意),但我从来没有觉得这家伙如此可爱。
刚才会称赞她穿裙子很可爱,是因为我被威胁……更正,是因为我不小心口误,
而且如今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说出「可爱」这两个字——然而曾经浮上心头的想法无法取消。
数据只要外泄一次,就不可能湮灭回收。
唔哇。
唔哇、唔哇、唔哇。
真的很不妙。
火怜有这么可爱?
咦?
咦咦?
难道说,我妹妹是世界最可爱的女孩?
直到刚才,我一直认定心目中的理想女性是羽川翼,难道我的认知出现差错?
虽然不可能胜过羽川,但这个家伙或许能和羽川平分秋色……不对不对不对!
慢着!
阿良良木历!
你说这什么话!
怎么可能有人类能和羽川并驾齐驱!
所以是错觉,错觉!
只是被这种特殊情境暂时迷惑罢了!
我明白,这种事我当然明白!
可、可是——
「呜、呜呜呜呜!」
就像是和火怜合唱,我也发出类似娇喘的声音。
变成这种局面,就几乎处于相乘效果了。
连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在做什么。
我的思考回路甚至开始认为,自己或许是为了帮火怜刷牙而生的人。
好愚蠢的思考回路。
刷牙居然是如此恐怖,足以破发球局的行为……看来我不知不觉使用了恐怖的禁咒。
然而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无法以不知情来解释。
因为不知情,而导致这种下场。
束手无策。
如今只能任凭进展了。
「小……小怜……」
比方说,有种玩意叫做香烟吧?
就是含在嘴里,朝着前端点火,把烟吸进体内的那个玩意。
可能会造成肺癌等疾病,对人体造成负面影响,危险至极的那个玩意。
然而,如果那种东西是越吸就能让身体越好的超健康食品,会变成什么结果?
真的会和现在一样普及吗?
我还没有成年,即使成年也不打算抽烟,不过即使如此,因为忍野那家伙经常把烟含在嘴里(但是没点火),所以令我印象深刻。
我抱持着以下的想法。
正因为那是危害身体的东西——
正因为是不应该使用的东西。
才会普及到这种程度。而且至今依然继续普及。
不能做的事情,不能用的东西。
因为这种玩意正是这种玩意。
所以才会异常吸引人们。
所以才会异常俘虏人们。
所以才会异常迷惑人们。
回过神来。
回过神来——我不知不觉,已经把火怜推倒在床上了。
左手依然扶着她的后脑勺。
身体压上去,推倒火怜。
个头比我大一点的她,我却只要稍微将体重往前倾——她就毫无抵抗,任凭我推倒在床上。
我看着火怜。
凝视火怜。
宛如陶醉,宛如荡漾。
火怜处于这样的表情。
这是升天状态。(注:源自女性向游戏「DUEL LOVE」,背景七彩满天星的恍惚状态。)
「小怜,小怜,小怜——」
我反复叫着妹妹的小名。
每叫一次,体内深处似乎就更加火热。
火怜的身体也是热烘烘的。
「哥、哥哥——」双眼失焦的火怜如此说着。
因为牙刷还在嘴里,所以她口齿不清。不,即使除去这个因素也一样。
即使如此,她还是说了。
即使如此,火怜依然惹人怜爱地说道:「哥哥……可以哦。」
什么事?
可以什么?
如果是平常的我应该会如此吐槽,但我的情绪已经融化糊成一团了。
糊化、润泽、湿透、稀释、蠕动、滑溜、深掏、挑逗——
我阿良良木历,温柔放开扶着阿良良木火怜后脑勺的左手,将手轻轻伸向她的胸前——
「……请问两位,这是在做什么?」
此时。
一个不识趣、不客气、毫无情感……
不,一个救赎的声音闯入这个空间。
转头一看,在我回房时忘记关门的入口处,另一个妹妹,小只妹,身穿和服的月火——以哑口无言的表情站在那里。
眼睛瞪得圆圆的。
嘴巴也张得圆圆的。
就像是土偶。
与其说愕然,应该说呆滞。
或许该形容为下巴掉下来了。
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
「兄长,火怜姐……请教这是何种状况?」
月火不知为何变成以京都腔说话。
而且有点像是祇园的风格。
看来似乎处于混乱状态。
「等、等一下,小月……这是误会!」
我放声大喊。
不对。
虽然放声大喊,但是到底哪里有误会?
老实说,一切如她所见。
要误会这种状况还比较有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