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007

我和斧乃木余接的相遇,是在暑假期间发生的事情——会想起当时发生的“事件”,老实说她给我留下的印象并不是太好。

或者说完全是出于敌对的状态。

那与其说是相遇,到不如说是发生冲突更合适。

忍露出如此不快的表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在那时候,忍和她之间真的展开了一场名符其实的生死厮杀。不,对忍来说那也许根本就不能称之为厮杀吧——总而言之。

斧乃木余接。

她就是专家——而且是以包括吸血鬼在内的不死身怪异为专长领域的专家。

“是斧乃木吗……啊,不过正确来说,斧乃木她本身并不是专家,而将斧乃木当作式神使用和操纵的影缝余弦小姐才是专家吧?”

关于这方面的事情,虽然我不敢确定自己的理解是否正确,但我记得应该是这样的。在发生那次事件的暑假之后,斧乃木跟我有过好几次接触,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敌对关系了——但是说到她的主人影缝余弦小姐,自从在暑假敌对过之后就没有见面了。

虽然时不时会听到她的传闻,但却没有见过面。

如果说跟斧乃木对决的人是忍的话。

那么跟影缝小姐对决的人就是我了——虽然实际上可能只是异常单方面的屠杀、单方面的蹂躏……总而言之,那些事就先不说了。

斧乃木余接——还有影缝余弦吗。

“嗯……这个,的却是一个好主意啦。但是不能以好的表情说出‘的却是一个好主意’这句台词,真真令人遗憾啊……”(老妹控:我没有少打~原文是这样~虽然有点想加个的字或者是字上去~但中文果然是博大精深啊~远目状~~~)

“就是啊。”

忍的心情似乎也很复杂。

说不定还有点怀恨在心吧。

对方毕竟是以不死身怪异作为专长领域的专家,换言之,从本质上说完全就是忍的敌人——所以她有这样的反应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过在那个暑假的时候,我和忍都只不过是丧失了不死身的“前”吸血鬼,结果得到了豁免——怎么说来着,记得好像是叫做什么无害认定的。

“……斧乃木倒还好说……可是影缝小姐就难办了。毕竟她是那种性格的人,是那样子的专家啊。要是知道我出现了吸血鬼化的症状,那个人搞不好会反过来把我消灭掉呢。”

“说的也是啊——除了这么说之外也没有别的话可说了呢。不过,相信她们应该不是任何时候都依靠暴力来解决问题。反而应该说尽可能防止普通人变成不死身的怪异才是她们从事这项工作的最终目的吧?”

“唔……但是不管怎么说也不可能免费帮我的忙啦,毕竟是工作啊。”

我想一定不会便宜的吧。

价钱一定贵得吓人吧。

我回想起过去曾经被忍野要求支付五百万日元的情景——现在想想,还真亏那个男人敢向一个高中生开出那种天文数字般的价格呢。

“至少影缝小姐和斧乃木,跟德拉曼兹路基那一路人是不一样的吧……应该是这样的。”

或者说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就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因为以前德拉曼兹路基为首的“那三人”,在春假期间的时候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地要把吸血鬼化的我收拾掉——当时我明明只是遭到忍袭击的单纯受害者啊。如果专业领域是比“不死身怪异”的范围更窄的“吸血鬼专门”的话,大多都会先入为主地把吸血鬼看成是纯粹的邪恶存在,所以才会采取那样的行动吧。

“影缝小姐……也对啦,的确没错。在我认识的所有人之中,她毫无疑问是最‘强’的人了,如果能让她改变想法协助我,一定是非常可靠的吧。”

记得火怜以前曾经指着影缝余弦说过“恐怕由我的师父出马才能勉强战个平手”这样的话——虽然火怜她师父的实力水平目前就只能通过各种传说传闻来想象,不过我觉得这句话的却是非常鲜明地刻画出了那个极度忌讳在地面行走的女人——名为影缝余弦的专家。

“而说起斧乃木的话,她自己本身其实跟不死身的怪异是没什么两样的存在吧——”

“那家伙应该是僵尸吧。她是尸体的凭丧神。简单来说就是像人偶一样的东西。”

“人偶……”

对啊。

的却是这么回事。

“她毕竟是式神嘛。不过要说是式神也显得有点太自由了……那大概是因为主人有着那样的性格吧。”

而且阴阳师这种东西最近也不怎么流行啊——忍这么说道。可是我觉得那个跟流行还是不流行并没什么关系吧。

式神的自由度……吗。

“那么,汝打算要怎么办?”

“这个嘛……”

如果撇开个人感情——怨恨之类的自不用说,如果连恐怖和害怕等感情都撇开来考虑,拜托她们帮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主意。简直就像预先设计好的标准答案一样完美。

但是正如我刚才说的那样,她们——其实说白了主要就是影缝小姐——有着极度危险的性格和“本领”,这同样是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

就连那个可以称之为不详中的不详存在的极恶欺诈师•贝木泥舟,也极其露骨地表现出不愿意跟影缝小姐接触的态度——那个光靠嘴巴吃饭的男人,恐怕对像她那种能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的特征了解得比谁都更清楚吧。

要是毫无准备地向她求助,结果弄得非但得不到帮助,甚至反而会被她消灭——不,如果只是我被消灭的话,最终来说还可以用自作自受来解释。但是万一真的搞不好连暑假的那次事件也被翻出来算旧账——

“不,我说先等一下啊,忍。”

“怎么了。”

“我,根本不知道那两人的联系方式啊。”

“什么?”

忍反而以责备的眼神盯着我。

这眼神果然厉害。

“影缝就先不说,斧乃木那家伙之前不是好几次都跟汝一起并肩作战的么——明明是这样,汝怎么会不知道?至少也该拿到人家的手机号吧。”

“别学人家说什么手机号好不好,明明是吸血鬼。”

那样会大大有损品位的啊。

你也太现代化了吧。

就好像看到忍者用邮件联络一样,给人一种遗憾的感觉。

“不,斧乃木她毕竟是那样的角色,我想她多半不会随身带着那种通讯机器的……记得斧乃木她本人也说过为了避免出现意外而没有带那种东西在身上……而且怪异和机械文明本来就有点格格不入吧。”

“那家伙真的是那么敏感的人么……唔。这样的话就麻烦了。就算不能打电话,难道就没有其他能跟那家伙联络的手段了吗?”

“这个嘛……”

的确是啊。

正因为生活在这个人与人之间的接触点(比如手机和邮件之类的)越来越多的现代社会中,一旦想跟某些不依赖于这一类工具的人联络,反而会变得束手无策。

或者应该说,我们就是因为习惯了更方便的联络工具,反而失去了自身最基本的联络功能。

如果有什么类似妖怪邮箱的东西就最好不过了,但是那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嗯,想跟影缝小姐和斧乃木取得联络,我觉得就跟去寻找那个已经离开这个小镇的忍野一样困难。

“那贝木呢?跟贝木联络应该是没问题的吧?那么就先跟贝木联络,然后再叫他帮忙联系影缝怎么样?”

“你是说真的么。”

关于现在的我究竟露出了何等苦涩的表情,就算不照镜子,就算在镜子里照不出来,我也能了如指掌。那个欺诈师确实是比年轻人更熟练地运用着手机这个联络装置——而且他甚至运用这个装置,在这个小镇里展开了一场令人难以置信的大规模欺诈活动。

“不,这个……嗯。关于贝木的手机号,虽然我肯定是不知道的,但如果是雅原小姐,就算不是手机号也好,她知道贝木联络方式的可能性也非常高……不过我把这当作最后的手段,甚至就算作为最后手段我也觉得绝对不应该使用啊,小忍。”

“别叫我小忍。别露出那种没出息的表情,吾当然只是开玩笑的。”

可是——忍说道。

“那样的话,就只剩下一个候补对象了啊。”

“候补对象?还有谁吗?啊啊,你难道是说羽川?”

“虽然吾也承认那孩子很聪明,但毕竟不是专家吧——不是她,而是卧烟。”

“卧烟……”

“卧烟伊豆湖,她应该是专家的领头人吧?”

“卧烟伊豆湖……”

没错。

现在想起来,她本来应该是第一个就想到的合适人选——忍野和贝木、甚至连影缝小姐都怀着敬意(?)尊称她为“卧烟前辈”,可以说是专家中的专家。

确实是名符其实的领头人。

以前也曾经得到过她的协助,也有过并肩作战的经历——同时,她总是随身携带着多种多样的通信机器。从普通手机到智能手机应有

尽有,口袋里随时都放着至少五六台的通信器材。

我以前好像曾经拿到过其中的一种联络方式——

“……怎么回事呢。我总觉得向他们求助的积极性变得一个比一个低似的……卧烟小姐,虽然是一个好人,但是……”

——我。

我什么都知道——能够毫不羞耻毫不悔疚地说出这种话的那个人,要是不经过深思熟虑就向她求助的话,就很可能会被她引向某个惨痛的结局。

如果说影缝小姐由于太暴力而令人恐惧,贝木因为过于不详而不敢接近的话……

那么卧烟小姐——就是因为太聪明而让人害怕。

“也对啦,怎样解决你现在所面临的状况,那个据说什么都知道的卧烟的确很可能知道,但是如果想去直接拜托她,老实说吾也不推荐。虽然不算是开玩笑,不过这个吾也是随便说说的。所以目前为止最妥善的方案,就是先联络上卧烟,然后再通过她去联络影缝她们了。”

“………………”

我思索了好一会儿——

“好,我没有异议。”

说完,我就把手伸向了插着充电器的手机。

“谢啦,忍。”

“谢就不用了,我要的是甜甜圈。”

原来她还记着这个。

她对甜甜圈的爱也太深了吧。

简直可以说是根深蒂固。

“唔……”

嗯?

但是,当我拿起手机显示出画面的时候,却顿时吓得面无血色。不,如果我说面无血色的话,各位也学会以为这只不过是文章上的夸张表达手法,但是从心理上来说的确有那种感觉。

虽然这种表达方式可能有点矛盾,不过这就好像被自己一直在拼命追赶的人抢先了一步似的。

手机的画面上显示着收到了一封邮件的通知。

对方的电话号码是一个陌生的号码,邮件的内容是这样子的:

“今天晚上七点

车站前百货公司的四楼

我已经为你安排好,只要前往游乐专区就可以见到余接。

这份恩情就请你改天以友情来回报。

你的朋友

卧烟伊豆湖”

“………………”

如果在这时候勉强以冷静的心态来判断的话,这也许并不是太值得吃惊的事情——根据卧烟伊豆湖这个独特角色的独特性格来考虑,也许并也不是太令人意外的事情。

因为她的信条一直以来都是“抢先一步”。

如果说忍野是懂得看穿别人的心思的人——

那么卧烟小姐就是洞悉一切的人。

是看破一切的人。

她非常准确地洞悉了我目前处在什么样的状况——然后为我做了最适当的安排。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不,汝啊。汝啊汝啊,就别在这里勉强做一些合理的解释了。一般来说都会觉得很恶心吧,收到这种仿佛掌握了一切的女人的邮件。简直就好像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一样啊。”

“我现在明明在设法对这种异常现象作出现实性的妥协解释,拜托你就别说这种现实性的话了好不好……”

虽然上面明确写着的“请你改天以友情来回报”的要求实在令我胆颤心惊,不过总算是有路可走了——只要今晚七点到车站前的百货公司,我似乎就可以见到斧乃木了。

上一次跟斧乃木见面……嗯嗯,好像就是在上个月的时候吧?

如果但从这个角度来想,似乎也不是太久没有见面。但是那时候正好是因为千石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的时期,所以感觉就好像只是在混乱时期匆匆见过一面。

当然,要说现在也同样处于混乱时期的话,也的确没错——不过毕竟现在的问题“只是”镜子里照不出自己罢了。

“啊啊,对了。话说我还要跟雅原小姐联系一下才行……因为之前我跟她约定过,在怪异相关的问题上不再对她保留任何秘密的。”

“那个约定汝已经违背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吧。”

“别说啊……就算没有保密的打算,有些事情也还是没办法说出口吧。但是这一次的事情,我觉得必须先跟她说一下才行——”

不希望给她增添多余的担忧。

老实说我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在很多时候,“不希望给她增添多余的担忧”这个想法本身却反而会变成雅原小姐为我担心的根源。

“至于羽川……还是先别告诉她吧,虽说这件事跟卧烟小姐有关。不,正因为跟卧烟小姐有关才不能告诉她吧。至于神原也暂时不要跟她联络比较好。”

“也对啦。毕竟上次共同作战的时候,那位领头人也好像不想让侄女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搞不好这方面反而会成为那家伙的弱点呢。”

“你可别刺探她的弱点啊。”

“她可是不知什么时候会变成敌人的女人哦?刺探弱点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不,我跟你说,正因为她不知什么时候会变成敌人,所以我才叫你别干刺探弱点这种会惹她不高兴的事情啊。毕竟她站在我们这边的时候毫无疑问是一个好人嘛。”

“原来如此。”

我又重新确认了一遍手机的画面。

又重新读了一遍邮件的内容。

我本来还担心会不会在这一瞬间再次收到看破一切的卧烟小姐发来的邮件,不过幸运的是并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难道是我怕得太厉害了吗?

不管怎么说,卧烟小姐发来了这样一条有如救命稻草的信息,对我来说的确是一个好的开端。

就算再怎么可怕,

也是一个好的开端。

因为那个人是一个超级现实主义者——是一个宛如恶梦般的现实主义者,如果我现在的这种状态完全没有任何应对办法的话,她就绝对不会给我发来这样的信息。卧烟小姐之所以为了让我跟斧乃木见面而穿针引线,就意味着肯定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我是这么想的。

虽然这也许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希望。

那么,接下来就给已经决定了升学院校、也没有必要回校上课、每天大概都在悠闲度日的雅原小姐打电话吧。不过现在这个时间有些太早了点……我刚想到这里——

“哥哥~!”

就在这时,房门就像突然被人踢开似的打开了,月火一下子闯进了我的房间。虽然她实际上也有敲门。

可是她的敲门方式实在太过粗暴,在我看来那简直就相当于“把门踢开”的一个准备动作。

“你怎么可以那样把我扔下自己逃掉呢~!你知不知道在那之后我被火怜教训了多长时间嘛~!”

大概是因为太生气了吧,月火她只裹着一条浴巾就冲进了我的房间。而且那条浴巾只是卷在腰部,上半身一丝不挂。

这时装真厉害,太新潮了。

因为忍早就习惯了妹妹突然闯进我房间的这种情况,所以一瞬间就回到了我的影子里。

“嗯嗯?哥哥,为什么你把窗帘关起来了?要当家里蹲吗?还是说准备继续睡懒觉?我不会让你睡的哦?”

“没有没有,因为阳光太刺眼了啊。”

因为这根本没有办法掩饰,我就随便敷衍了一句——虽然很可能没有成功敷衍过去,但是关起窗帘这点小事,想来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吧。

果然不出所料,月火——

“嗯嗯哦~~”

好像接受了我的解释,并没有进一步对窗帘加以追究。……嗯嗯哦?那是什么?

那算是哪门子的应答声啊?

“总而言之,哥哥。你快向我道歉,道歉,道歉呀。用语言来说!说呀说呀!快向我谢罪,快向我承认错误谢罪嘛!”

“真是了不起的性格啊,你这家伙……好,那么你过来一下。”

“咦?你是要向我道歉是吗?呵呵呵,那就好。”

说完,那用浴巾卷腰的半裸女人就蹦蹦跳跳地向我笨了过来。怎么说呢,明明只是刚洗完澡而已,这妹妹看起来却比想象中还要淫荡。

我就这样抱住了那淫荡的妹妹。

紧紧抱住了。

“嗯嗯哦~!”

月火发出了惊讶的声音——不,我也不知道那是代表吃惊的声音还是应答的声音,又或是有着其他意思的声音。难道就不能统一起来吗?

她的情绪起伏变化得太快,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怎么,这是什么谢罪方法?是哪个国家的道歉方式?哪个国家是通过抱着裸体的女人来表明遗憾之意的呀?”

“裸体只是你自己非要这样穿的吧。”

我说道。

在月火的耳边说道。

看来现在我和月火的身高的确是差不了多少,就算我不刻意地压低下巴,只要保持普通的拥抱姿势小声说话,就已经相当于凑近她耳边说悄悄话了。

“你就答应哥哥一个请求吧。”

“什么?非但没道歉还向我提要求?这是何等的厚脸皮……倒过来读就是胖乎乎的!”(注:日语中把“厚脸皮”倒过来读就会变成“胖乎乎”的意

思。)

那意思完全不一样吧!

想让我赏你六个耳光是不是?这混蛋。

“我没有说命令就已经算你走运了。”

“是走运物语?”

“……月火,你听着。今天晚上,你跟火怜两人一起到神原的家过夜吧。”

“咦?”

仿佛听到了什么莫名其妙的话似的,月火露出了极其惊讶的表情——当然,对她来说这的确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做出这样的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不要问我理由,我求你别问了。我会事先跟神原和火怜说好,所以你就照我说的做吧……拜托了。”

卧烟伊豆湖的姐姐即是卧烟远江,而其女儿•神原骏河的家——我一时间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那里了。

斧乃木还好说,现在我毕竟是打算跟影缝小姐取得联系,所以月火——我必须对她采取隔离的措施。至少也要让她离开这个家才行。

否则的话,

就会重现暑假的那一幕。

“唔呜。”

月火沉吟道。

从她没有说“嗯嗯哦~”这一点来看,她大概是很不情愿吧。

“知道了,我照你说的去做就行了吧?”

“嗯,只要你照做的话,我向你道歉也没问题。”

我继续拥抱着月火说道。

不是过去式,而是现在进行时。

“抱歉。”

但是,这时候的我真是太失策了。

而且思虑也太肤浅了。

考虑到接下来的事情发展——我应该道歉的应该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件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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