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话 历山

001

对忍野扇来说,该怎么描述道路呢——到现在为止,她对于我来说,就只是忍野咩咩的侄女,这样说来,完全没有和她说过关于道路的事。虽然关于十字路口,关于信号灯都说过了,但是关于道路自身她却沉默着什么都没说。可能在说些无聊的闲谈时有说到过,但是我的记忆里却没有印象。很不可思议的,和她的谈话都没有留在我的记忆里——不只是谈话,她的行动、她的姿态。这一切都没有留在记忆力。

就像风一样风化了。(某mo:不知道是不是翻译的问题,风化的不应该是岩石么,怎么是风了)

就像传了七十五天的流言一样——关于她的种种,都消失了。

但是。

我却记得,她说过不成为道路的、关于道路工事的话题——虽然不是最近的事,不过我清楚地记得这件事。

“阿良良木前辈——虽然这会成为政治性的话,不过在现今社会上,道路这种东西被整备、被修理、被构筑……是生出雇佣、生产经济的一种装置。”(某mo:天朝表示膝盖好痛)

她,忍野扇。

小扇是这样说的——回想起她那个没有消息的叔父,用一种看透世事般的语气说的。

完全不像后背的、不像高中生的达观的语气——不,说到觉悟的气氛这个意义,那是和忍野不同的一种看透。

善与恶,正与负,光与暗,取其平衡的态度——作为平衡者,保持中立的态度,这就是忍野本人。

“为了行走的地方也好,不是为了行走的地方——造成这样的事本身也有意义,这就是道路吧。在现代的道路,开拓本身就是其目的。”

就像是为了活着而活着一样吧——小扇这么说。

“就算有没有人走的道路——不管为什么会有,在没有道路的地方修建出道路,只是这样就有意义。”

修建出没有人走的道路。

修建出没人使用的道路。

然后,寂寞的话,崩塌的话,不管多少都重做——继续修缮。出现裂缝就把裂缝填了,脏了的话就洗干净——把道路作为道路来不断保养。

“阿良良木前辈怎么想?阿良良木前辈对修建没有人走的道路——会觉得是没有意义的吗?”

对于没有人走的道路。

对于修建没有人走的道路——觉得是没有意义的吗?

“或许你会这么认为——阿良良木前辈。从叔父的话听来,你对于在事物中找出意义是抱有情结的。但是,我并不是在说没有意义,而是再说意义不同。”

意义不同。

所谓不同,就是有差异的意义吧——还是说,有差别的意义?因为无法判断,所以我没有回答问题本身,而代替回答,我向小扇提问了。

你。

怎么想。

修建没有人走的道路,到底是有意义的还是没有意义——她微笑了。

忍野扇高兴的回答了我的问题。

是纯粹憎怎样的回答——完全没有留在我的记忆里。(某mo:前半句表示不懂啊,可有哪位看过原文的达人给个正确的翻译啊)

002

“已经完全进入冬天了啊——这样下去的话,不管什么时候下雪都不奇怪啊。虽然都说地球慢慢暖化什么了,但是到了冬天还是很冷啊——不可能是一直是夏天啊。你不这么想吗?”

“这个嘛,冷是很冷……我不知道。不过,看天气预报的话,也不是一直都冷吧?冬天的平均气温也上升了吧。夏天越来越热,冬天就算气温没有下降到以前那样,对比性很强,所以还是感觉很冷吧?”

“原来如此,阿良良木前辈果然很聪明啊。我的叔父也有搁置一眼的事——”

“被你叔父搁置一眼的事,明确的说,并没有……”

“哈哈。这么说来,搁置一眼是围棋用语吧?搁置一眼,也就是搁置一眼分量的石头的意思……可是,那完全是承认自己人格低下的行为吧?用将棋的说,落下一子就是在说来战斗吧……就算我承认阿良良木前辈的事,但我叔父可不认为你人格高尚——”

“……”

我所住的城市里有山,那座山上有神社。虽说是山,却也不过是不会有登山者的小山包,虽说有神社,也是没有参拜者的荒废神社……

不过,即使如此,山还是那座山,神社也还是那家神社。

十月一日,早晨。

在上学的几小时前,我和小扇两人登上了那座山——目标是顶上的神社。

之前我是什么时候爬上过这座山了?

是和忍两个人来爬的吗?

之前是——和神原、千石、三个人吗?

虽然小扇看上去没有这么有体力,却意外的矫健,像是为我作前导般的走在前面——甚至像是要把现在作为吸血鬼的力量薄弱时期的我扔下不管一样。

“叔父说不定会对阿良良木前辈落下一子,叔父的品格和阿良良木前辈的品格会降低了吧——”

“……不,小扇。不管是我的品格降低,还是忍野的品格降低,虽然这种事不管怎么样都好……你差不多可以告诉我了吧?为什么我现在要和你两个来锻炼?”

“讨厌啦,阿良良木前辈,关于这一点,我不是已经说明了吗?”

“……?”

说明了吗?

要说说明了好像也是——不,就算我最近再怎么粘上对女人软弱的性格,但连是什么事情都没听,就这样一点都不问,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被带到这座没有人气的山里,这怎么想都太难想象了。

一定是听了什么理由吧。

只是,我完全忘记了而已——恩,难道是太过于专注于考试复习了吗?明明终于习惯了暗记年号,却把日常生活的记忆给忘了,这可真是本末倒置。

不管,不管怎么说,既然已经说过了,现在也很难开口再问一遍——对于这个才认识的后背,果然我还是对自己作为前辈的气势虚张声势一下。既然对方是忍野的侄女,那就更加了。

……

咦。

说到底,我是怎么和这孩子认识的?

“对不起,小扇——我和你是在哪里、怎么样认识的?”

说到要不要虚张声势的问题,对后背问出这种根本性的问题才更加觉得不好意思吧,不过我还是忍不住问了。

“哈哈。阿良良木前辈,你真是精神啊。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小扇没有停下爬山的脚步,就这么问道。仔细一看,走的明明是山道,她穿的却不是旅游鞋。

尽管之前就知道要爬山,却还是这样准备——或者说这种程度的山道,对小扇来说,简直就不能说是进山一样。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她其实是山的女儿吧。

走的都是很荒的道路……

“我不是被神原前辈介绍给阿良良木前辈的嘛,你忘记了?”

“……是这样啊。啊——这么说来,好像是这样。呃,小扇,你是篮球部的一年级学生吗?”

“你好多问题啊,阿良良木前辈——你就这么在意我吗?我是和运动无缘的读书人。”

“读书人啊,你出人意料的……很能爬山?”

“因为说到山,就是有神在的地方啊。对于在下来说,就像是主场一样。”

她说的话我不是很明白。

但是,虽然不是很明白,却不知道是为何能感觉有说服力的话——拥有莫名其妙说服力的话,的确很难追及。这种地方,的确就是那个忍野的——那个专家的侄女啊。

我静静地听着她说话。

她走在前面。

“说到山,别看这样,也是怪异的东西——简单来说这是我的专业。你知道这顶上有一家神社吧——说起来,北白蛇神社那的山是完全没有关系的。因为把没有关系的东西硬搬过来,据说才生出了龃龉——”(某mo:念jv yu,我觉得大概有人和我一样不认识,查了下字典,意思是 意见不合,不协调)

“龃龉?”

“恩,你就随便听听吧——因为没有其他相应的语言,所以才用了龃龉这个词,不过其实也不是达不到龃龉这种程度的事。在初期设定里有错误,这种东西本来不管多少都有可以重来的契机。”

“你是说,有人以前在这山上建神社是错的?”

“就算曾经错了——是这样哦。我说的是假设的事,比如说是这样的事。阿良良木前辈,阿良良木前辈现在为了和恋人上同一所大学,每天都在努力复习功课,如果现在你和战场原分开了,会怎么样?还会复习功课吗?”

“真是让人讨厌的比喻……”

虽然赐予用法的礼仪是正确的,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没神经,果然是神原的后背啊。

我沉下脸,但没有什么气势——甚至没有得到理睬。

“大概就不会再复习了吧。”

她这么说。

“虽然有可能改变志愿学校——但也不可能把这几月的用功复习完全当做没有发生过吧。就算契机是错误的——也不能否定过程吧。对

吗?”

“不要说我和战场原交往的事是错的。你差不多一点,小扇。”

“这可没办法差不多,我就是这么固执的性格——就像这样。如果让你不高兴了,我可以道歉,阿良良木前辈,但那只不过是个彼方。我相信,这种假设的话,是不会让阿良良木前辈不高兴的。”

“……”

算了,总是揪着一个比方不放,作为前辈,的确是太小气了。

结果小扇打的这个比方想说明的是,对于一件事来说,当初的目的并不是一切吧——以那个比方来说的话,的确,我的主要目的是和战场原上同一所大学,以此为基础开始复习功课——到了现在,也不能说那就是一切。

假如。

作为不可能出现的“假设”,就算接下来我和战场原分开了——我也不可能放弃我已经发现的学习的乐趣吧。

那是因为我讨厌把至今为止的努力都当做没有发生过,但也绝不是只因为这样。

“喂,小扇。”

“怎么,果然还是生气了?让人困扰啊,我没想惹你生气的,其实我是出于好心。”

“不,我不是生气……不过我也没觉得你是出于好心。那个啊,原本我们不是在说复习考试的事,是在说山和神社的事吧?是在说这座山和山顶神社的事情吧?那个所谓的初期设定的错误——”

“恩,是啊。”

小扇这么说。

“把那个当错误来一轮,是坏心眼的人干的吧,就算是错误,那也可以说是已经过了时效的以前的事了——”

不过,取消对于凶恶犯罪的时效已经是世界上的趋势了。

这时小扇终于停下了引导的步伐,转向我。

“——我是来修理这个错误的。”

她这么说。

这似乎就是她这次来登这座山的理由——对了,这么说来,我好像事先听过这个理由。

似乎我听到过更加详细的。

正因为认同这个理由,我才像这样在复习的间隙里陪她来爬山——看上去。

另外,小扇停下脚步转向我,并不是为了等落后了的我,似乎只是单纯的因为到达了目的地。

她的背后,是一个坏鸟的鸟居。

那么,那后面就是那个 、不仅参拜者、就连神都不来的参道——而更里面,就是那家崩坏的神社吧。

“……”

虽然现在完全不是参拜的季节,我却登上山顶,来到了有龃龉的神社——北白蛇神社。

003

关于北白蛇神社,有必要做出一些说明——就像已经多杀次说起过的,对我来说,这是有奇缘的地方,但除去这个,最近——具体来说是寒假以来,是在这个城市里几乎没有的地方。

自从寒假以来。

也就是自从忍野忍——吸血鬼以来。

忍到这个城市来访,是距今大约半年前——传说的吸血鬼,拥有让人脊背发冷的美丽的鬼来访。铁血热血冷血的吸血鬼的来访日——那是大事件。

不,这对我来说并不是大事件,也不是吸血鬼的实际存在原本就是大事件吧这种修辞——仅是如此强大的怪异在“行动”,这对业界来说,就是个大新闻。

比喻成台风大概就很好理解了。

其种类、轨道、速度、规划,只能用仅于咫尺的报道的一部分来继续预测的台风——气象情报、气象现象虽然有数,要正确的数出其号数、取名字的“天候”,还有其他吗?

就是这样。

忍野忍——就其履行来说,是某种灾害。

所以忍野忍行动了——并且尽力复兴灾害。基本以收集怪谈为职业的忍野,在这个城市也是这样收集怪谈、都市传说、街谈巷说,是个有点不干净的专家——但是,他也做了其他的工作。

而说到那个工作,我也直接帮了忙——作为吸血鬼骚动的当事人,而且为了返还借债。

比起传说的吸血鬼出现,被灵异扰乱——为了让乱成一团的这个城市恢复正常状态,忍野在我的帮忙下,把那个被灵扰乱的中心地正过来了。

说是中心地,听他的说法,就是这个。

说是像爆炸中心点一样的地方——那就是这里,北白蛇神社。

有都市的航空运动这种词,展开来说的话,也可说田舍城市的航空运动——灵的扰乱在怪异以前的,但往往可以作为怪异的材烊,作为聚集了“不好的东西”的地方——作为鼓风积存的积存场。

集积场。

吸血鬼通过之后寸草不生——忍表现出了会让人这么想的威猛,但是什么都没有留下还好,却留下后遗症作为副产物,原来如此,真是麻烦的事。

虽然只是两周期间的事,但作为同是吸血鬼的我——以及作为遭到了凄惨之事的心,虽然很难把这事说出口,但是我还不知道那些吸血鬼战斗的专家们变得没有区别的活跃治退吸血鬼。

实际上,因为聚集在这间神社的“不好的东西”,叫作千石抚子的我妹妹的朋友已经遇到了可怕的事——或者说,那件可怕的事的根本原因是那个欺诈师,可能也是被吸血鬼骚动呼唤来的“不好的东西”。

总之,虽然那像是我个人的因缘一样的心情——姑且不说,依事件和程度,以及依时间和场合,以这件北白蛇神社为中心的妖怪大战争会爆发也可以说不是不可思议的事。

妖怪大战争。

虽然听起来像是假的一样,却让人笑不出来——因为防范这种事的责任落在我这个普通的高中生身上,忍野也做了相当危险的事。总之,只要不做这么大件的工作,可能就不用清算我对忍野的五百万元借款。

换言之,那是价值五百万元的工作吧。

“荒废灭绝,因为是没有神的神社——因为是空荡荡的地方,所以才会变成‘不好的东西’的聚集地吧?”

我一边四下看着好久不来的废神社的四周的样子,一边感慨着说到。让我感慨的不是神社本身,而是因为我想起了忍野。或者就是因为和忍野的侄女一起来,才想起那家伙的事吧。

“基地吗——哈哈!”

小扇笑了。

她快活的笑着——适合废神社气氛完全不搭的笑法。

“总之,人只要还或者,不管是谁都需要一个基地啊——”

“不,我刚才说的并不是指人,而是在说‘不好的东西’。”

“人不也是‘不好的东西’之一吗?”

“……”

就像欺诈师一样,事吗?

既然是忍野的侄女,那么小扇也知道那个欺诈师的事吧——那么要不要应和话题呢——这一瞬,我的心动摇了,不过,如果她不知道的话,也不用专门说明那个混蛋欺诈师的事,就算她知道,如果莫名其妙的说的兴奋的话,那会让我不快。

如果是她先说起的就算了,总而言之,现在我还是不要向小扇提到欺诈师的好——我吞下了到喉咙的话。

只是,我想起了那家伙的话。

为了让什么流行起来——让人被感染,在此之前要先清空,而那个空白的状态就是“做出来”的——

“……”

忍的来访很威猛。

空荡荡的城市里,无数“不好的东西”简直就像寻找饵场一样的聚集过来——聚集到里面航空了的这件神社。

然后如我所预见(就算称不上预见的程度),正因为这座神社毁灭了,神不在了,所以“里面空了”的话——

“……神去了哪里?”

“恩?阿良良木前辈,你说了什么?”

“没……”

我想到的,是刚才拿到的某个牌子——与其说是拿到的,不如说只是被人强行推过来的——老实说,我正在为处理而烦恼。

连忍都不知道怎么办的东西,对我来说就更不知道了——只要把牌子奉纳在哪里就好了吧?

可以的话,我不想拿着它。

“说起来,参拜者的表现不是很不可思议吗?阿良良木前辈。来神社的人,只有客人吧。”

“嗯?啊……我知道小扇你要说的话……只是,我想不起其他合适的表现。喂,小扇,修正龃龉,具体来说是怎么回事?小扇说的初期设定出错,也就是作为建在这座山上的神社,和蛇神不相应吗……?”

“说到相应不相应,简直像适合不适合流行一样的说法啊——”

专家侄女的习惯,小扇没有特别在意的样子,走在参道的正中间。参道的正中间是神的通道,所以人是不能走的,这是门外汉的我也知道的说法……总之,只要没有神在,这或许已经不是道路了。

这并不是比喻,我们路过一个如文字本身的、是真的空荡荡的洗脸场,小扇达到了社——然后抬头看。

“嗯……”

她沉吟着。

“事情变得麻烦了啊——这个啊。变得不想回家,如果我有可以回的家。”

“咦?可以回的家,不是忍野家吗?”

“不,不是忍野家——那是……真是很危险的平衡。叔父经常就这样保持这种东西,是出去的东西……

是这个吗?”

小扇指着贴在社上的牌子。说是贴上去,但把那个牌子贴上去的是我。

在忍的命令下,我和神原一起把那张牌子贴上去的,就是为了这才来到这间神社——总之,虽然我也不知道那张牌在灵的方向有什么用,几乎是在没有知识的情况下贴上去的,虽然那时根据取样不同有报应的事,不过作为必要性,这张牌对于我和神原来说,和这边的世界有着很深的关系,但又是没有知识成不了专家的外行——似乎是这种立场的人不能贴牌子。

忍野也不是为了让我还钱,他也是好意,登一回山就是五百万元,并不是介绍这种破格的工作给我。

今天我也是因为这个意义,带着某个人给我的牌子来了——但是那个比起变成借钱的形式,那本身就像是不良债权一样的东西……

“啊,这个啊,是我照忍野所说,来贴在这里的——”

我回答小扇的问题。

回想起来,我记得那时六月的事,已经过了四个月了——虽然绝对不能说是令人怀念的事,不过多亏忍野给了我那个工作,我才能和千石抚子这个青梅竹马再会,要说感慨还是有些感慨的。

假如没有这一偶然的再会——我想现在也不会和千石是玩伴了吧,人之间的缘分真是不可思议的东西啊。

不,不仅限于千石——羽川也好,战场原也好,还有八九寺和神原也一样吧……

忍也是。

吸血鬼——也是。

“总之,虽然没有危险,关于那件事,也算是取得了平衡——境内的空气也净化了。”

“净化了啊。”

“恩,虽说只是一时,但也是干净到很难说是”不好的东西“的聚集地的程度。”

“……”

如果现在这个废神社的境内也很“干净”的话,我也能明白理由——当然的了,暑假的最后一天里,我和忍来这里“清扫”过。

这件事还没有告诉小扇吗?

“总之,这样看来,大概一百年都没有问题吧——现在这个样子的话。清扫的感觉很好。不过,我今天来这里不是为了这个,是别的事……”

小扇一边说,一边做出了我不敢相信的行动。那已经是毫无议论余地的奇特行为了——也不管这社多破烂,有很长时候没有整理过,她却突然开始登上去。

“什……你干什么,小扇?”

虽然我其实是想喊“你干什么,小扇!”的,不过在那一瞬间的情况下,人都是喊不出来的。该怎么说说,平常都会是发问吧。

而且,声称自己是读书人到底是真的还是开玩笑,像野生动物一样的小扇一下子就爬到了神社的屋顶上。

像是猴子,或者像猫一样。

虽然我有时间出声,却没有时间阻止——明明没有穿那种鞋子,也没有穿容易行动的衣服,真是了不起啊。

但是,就算爬上去了,看着也不安全——这神社不知道建了多少年月,感觉风一吹就要倒下来一样。

只是一个人的重量踩在屋顶上,虽然还不至于被踩塌——但如果那是电梯的话,一定会响起超载警报声。

总之,正因为这破破烂烂的样子,作为攀爬的对象,有很多着力处,这样看来就像是登梯一样,小扇也许能爬上去……

“怎么了?阿良良木前辈,请跟着我。”

“不,你看,我今天,因为是裙子……”

并不是这样。

但是,就算是我,也不是对后辈忠实到连攀爬行动都会跟随的家伙。

“而且我也不擅长攀爬。”

“哎呀哎呀,被称为直江津高中的升龙的阿良良木前辈,说这话真是没用啊。”

“才没有这种称呼。那种像升龙拳一样。”

“这么说什么,你知道吗?在街霸里雍升龙拳的隆,写成汉子好像隆啊。”

“是吗?不是龙吗?”

“恩,拳是拳。不过,那是以前的设定,说不定现在已经变了——这只是说到设定,阿良良木前辈。”

屋顶上的她没有看我,而是在高处俯视整座城市——不过,这个高度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完我住的城市——对我而言。

“不是龙,是说蛇。可以吗?”

“啊……小扇刚才说的是蛇神的事?”

“虽然蛇神是代表,即使不叫神,说到把蛇这种生物视为神圣的风潮,你知道是怎么出现的吗?”

“把蛇视为神圣……”

嗯。

虽然可怕,不过的确以印象来说,“蛇之神”是有违和感——说起来这应该是基于什么东西而起的,但是我也没有深入思考过。

“也就是说,既不是牛马之类对人的生活有帮助的动物,也不是身边的动物——说到爬虫类,也有其他的候补,你觉得是为什么?”

“为什么……?”

“请想想十二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并排出来,这样仔细一想是不是有点意思?龙之后排着的是蛇,对蛇来说是多么难出来啊。这真的可以说是龙头蛇尾,也让人发笑。”

“我可不觉得干支是让人发笑的舞台——”

我对着上面说。

以一个难说清的角度——被后辈从高处俯视,可不是能让人笑出来的愉快的事。

“——你不明白啊。为什么?有什么由来吗?关于蛇的神话之类的——”

“不,当然有关于蛇的神话,而且有很多。只是,我在这里说的,是为什么蛇会成为神话的主角。”

这里要说的,是不是神社上的。我在想,在记忆里搜寻——这种事,从羽川或是忍野那里听过也不奇怪。

“的确——对了。说到蛇,不就是不死身性和复活性的象征吗?”

“哎呀,你突然得出了正确答案了啊。”

小扇点点头。

不是看着我点头,那是真正的点头吗,还是改变看风景的角度,我无法判断。

“不愧是应考生,就是不一样啊。”

“好了……别什么什么不愧之类的,考试又不会考到这个。”

“蛇是靠蜕皮来成长的——但是,因为是没有手脚的平滑形状,蜕皮之后的皮,很容易理解的,要说的话就是留下了很明显的形态。考虑到蛇这种生物的隐蔽性,蜕皮后的皮可能会比蛇本身更加显眼。”

“……”

“总之,在生物学还没有发展到现在这样的时代里,观察那种蜕皮的样子——就会视蛇为神圣。”

不死性,复活性。

以及——神圣吗?

“……但是啊,小扇,那样——”

“恩,是啊。对蛇来说蜕皮是生理现象,和不死性没有关系。但是,虽然有着生命力很强的印象,但实际上并不是那样。”

“——就像髭狗的印象那样吗?”

“是啊。所以,虽然最初是弄错了——但是,也不能说现在就能因此消去蛇是神圣的这一印象吧?现实的来看——”

“……”

“这是学习理科知道。现代的日本社会虽然已经没有人不知道蛇会蜕皮了,即使如此——大家从心里对蛇抑有敬畏的想法也没有消失。说到蛇神这样的词,都毫无违和感的接受了——”

初期设定的错误。

不,不是错误——只是时代不同而已。

“怎么样?阿良良木前辈。用科学来解释信仰,是不是觉得很无聊?我说的话是不是很俗气?但是纵观历史,明明是没什么根据的信仰,很多人都被不合理的处刑了,接受不合理的处罚的例子多得像山一样。”

“……又是像山啊。”

“应该割裂开的,就该从理性上割裂开——不用担心,就像刚才说的一样。无论解释说明多少无聊,一度产生的信心也不会成为理由或是理论。”

“……”

这样的话,我上个月听过。

是妹妹的事。

茶道部里出现幽灵,存在“第八人”茶道部部员,她从逻辑上进行了否定——从头到尾,非常彻底的否定。因为是那个妹妹做的,我觉得已经是“你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吗”的不成熟的否定了。

但是——那似乎没有意义。

不管她怎么说,其他的茶道部部员都继续相信存在着“第八人”——在这种情况下,可以说月火才是异端。

“从沙丁鱼的头得到信心——从蛇蜕皮得到信心。总之,就是这样了,阿良良木前辈。经过几千年,几万年刻进身体里的本能,只不过是几百年的科学根据,是无法将其抽出来的。比起真理,心理优先,这就是人类,和人类社会。”

“……可是,总有一天会改变的吧?这种事……几百年、几千年,等科学的根据积累的足够,比起心理,人类就会让真理优先了吧?”

“应该吧,等到那时候。”

只是,等到真理优先于心理时,人类还能不能继续称为人类,在我心底也有疑问——小扇这么说。

关于这一样,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或者说。

同样的心理。

“总之,那么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考虑吧—

—在阿良良木前辈死后我再去考虑就好。”

小扇平静的转换成了比带有吸血鬼性的我还要活得长久的事。

“现在的问题,是要处理这间神社的善后——活了千年以上的蛇得到了长达千年的祭祀,这间北白蛇神社的善后,虽然可以说是叔父的善后。”

“什么意思?只要消除聚集状态,不就可以了?”

我和神原做成的“使役”——这件事本身应该已经结束了。

“没有结束,甚至可以说才刚刚开始。”

“怎么这样,就算你这么说……”

最初是谁说的?

我们的冒险现在才开始,有人说过的,我知道的台词。

“不,真的没有结束——叔父用的是受身的手法。只是防御,没有攻击。”

“这个……忍野不是攻击的类型。”

“说的简单一点,叔父成功处理了台风向这个城市来袭的善后。的确,那防范了妖怪大战争,是专家的功劳,不,是大功劳。但又如何?这就是我觉得叔父天真的地方——下次又有更高级的怪异来访时,你不觉得就没有对策了吗?”

“……”

给我那个牌子的人物——说过类似这样的话。应该说,这样说过的人预先给了我那个牌子。

但是……

“只要能保护目前的安全,我觉得,接下来该做的,就是对清扫本身的对策——不清扫的话,那里就会堆积下‘不好的东西’。”

“嗯……我能明白。但是,这已经不是一个人的事了吧?对忍野来说,比如说是需要有改建这间神社的财力才行的……”

“光是财力还不行。理想上来说,重建这间废掉的神社,能让它成为一年里参拜者络绎不绝的地方吗……也就是,能恢复对蛇神的信仰吗……啊啊,的确如阿良良木前辈你所说,这不是一个人能办到的……”

但是,也不能说因为不可能就放弃——小扇这么说。

“说到应该正过来的正确——比如说这是无意义的,以及不可能的。虽说没有意义,但和不把弄错的正过来,你不觉得不同吗?阿良良木前辈。”

“嗯……对于每天都做错问题集的我来说,对于这个问题只能回答yes了。不过,有能够做到的事和不能做到的事,这也是现实吧?有正确的现实吧?我可不觉得无论是谁都能做到的世间的正确。”

“我也不觉得。这是意志的问题。所谓攻击防御,是我的志问题——哈哈,说到攻击性防御这种说法,说不定就感觉好像志很低一样啊。嗯……话题说回去吧?”

“说回来去的话,我还完全不知道小扇要说什么——虽然你说这间神社健在这座山上平衡不好,初期设定错误了,对于现在是女高中生的小扇来说,也坐不了什么吧?这间神社现在、到现在,又不能移走了。”

“嗯,是啊。”

小扇干脆的点点头。

就算透过她的肩膀,也不需要感觉叔父的血——感觉这个完全不成为议论。

“这是历史的事,阿良良木前辈。其实原本这间神社——说到北白蛇神社,完全是在别的地方的。”

“完全在别的地方?”

“嗯。那个时候名字也不一样——后来因为某些缘由,才移到这座山来了。是引来的,就在这座山的山顶,我现在站得地方。”

“……”

“经过说的更详细一点,当时这座山拥有灵山这样高的资格——所以据说很灵验,就把这间神社移过来了。”

“你说移过来……呃,也就是以分社一样的形式吗?”

“不,不是分社,是把本社搬来了。”

“……这样做可以吗?不,我对神社的所在并不清楚……说到神社佛阁,基本不是要在那个地方一直继续下去的吗?”

“也不限定是一定。也有因为台风来袭之类的,不得已的理由而移动场所——总之,我不是想说这个。”

“咦?你不是想说历史?”

“不是不是,历史怎样都好。我说历史,不是要让你知道——是想让阿良良木前辈思考一件事。在别处的神社,所在地不同的旧北白蛇神社——当然,当时的名字不是这个,为了方便说明,我就成为旧北白蛇神社了——当时的人们,也就是这间神社的相关人,是怎么把它搬到这座山的山顶上的——这么一件事。”

“怎么搬……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是相当久远以前的事吧?那么,我很难想象有能够整个搬动建筑物的技术。钱箱之类的还可以直接搬过来……”

“嗯,这种建筑在建造的时候是一根钉子也没有用过的——要解体,也不是很费事。就是那个吧,阿良良木前辈说过的,制作瓶中船的印象。要往入口狭小的瓶子里放进帆船,正确顺序就是拆散部件放进瓶子里在组装……但是,阿良良木前辈,和瓶中船不同,虽说拆散了,也不只是方便运哦?”

“嗯?”

“因为——我们走上来的那条道,以前可是没有的。”

小扇这么说。

这么说着,她指出——鸟居的对面,我们上来时的险要山道。是,很险的山道。所以要从那条山道上完全去上木材、建材并不是件简单的事——就连那条道,当时都没有吗?

“使得,没有。那条道是战后修的,是最近的事。”

“我可不觉得战后是最近……”

“在京都说战后的话,指的还是应仁之乱以后呢。”

“不,这个我觉得假的。不可能有这种事吧。”

“谁知道呢,也算是有道理的啊。也就是,在世界大战里,京都这样的都市和其他的都市比起来,几乎没有受到空袭,就很难吧世界大战当成基准来说。这样一想,也的确有可能有战后指的是应仁之乱以后的联想。”

“原来如此,也算有理……”

对我来说,说到战后,我一瞬间会想到寒假以后,大概就是和这个一样吧。

“总而言之,以此来比较,那路是最近修的——”

“恩。说到瓶中船的话,就会有瓶颈很长啊,弯弯曲曲啊之类的印象吧?”

“这种情况……常规手段就是会修建运建材的道路吧。也就是说,在那段台阶修好之前,虽然也用了那条路……新的便利的阶梯修好了,那条路就不用了,之后树和植物长起来,就看不见了。”

“是啊。修建道路——这么说来,不管做什么,这都是必要的。不需要举丝绸之路为例子,人类史可以说就是道路史——最初是道路,接着是航道,接着是空路也整备了。再下去,就是整备通往宇宙的道路了吧?但是,阿良良木前辈,那个答案是错的。”

“咦?错的?”

“使得。刚才我也说过了,因为这里是格调高的灵山,不能如此大规模的进行工事。当然,要往山顶移神社,最低限度的工行必须做,但是伤害山的行为,要尽量避免,这也是人之常情。说到人之常情——就是信仰心。”

“……不修路吗?”

“嗯,至少不修人工路。看,阿良良木前辈,我们虽然登上了战后修建的阶梯,但如果拿出毅力来,就算不走阶梯——就算走都是树的小路,也能上到山顶吧?”

“……”

谁知道呢。

拿出毅力来可能的确能做到,问题在于我有没有这个毅力。不过,作为山的女儿的小扇,大概是能够做到的……

总之,过去的人的毅力可不简单。

特别是说到建筑方面相关的,不需要利用“工作车”,就能制造出令人不可置信的世界遗产……

虽说未必全部的人也能做到世间正确,但不考虑人权问题和劳动环境,人类说不定多半都能做到。

但是,比如说就是那样。

在那条件下要怎么样——实现把这间神社“搬过来”?

虽然我不知道当时这里是不是灵山,至少从建筑的观点上来看,这是个条件很恶劣的地方,该怎么移动建筑呢?

“是不是使用了什么这世上没有的技术?超常的能量啊,灵之类的……如果这里灵验的话。”

“不,没有用那种东西。只是使用了人类的智慧。对于我来说,那是麻烦至极的‘搬家’——因此,我才可以说是来到这里,来到这城市。”

真是的,什么北之白蛇啊——

小扇这么说。

就像有什么讨厌的东西一样——虽然她的表情没有变,但是她却在完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踢了踢神社。

004

这是后续。

北白蛇神社——关于小扇所说的旧北白蛇神社的移设之谜,解开此谜的人,真是意外中的意外,竟然是我妹妹的朋友千石抚子。

“那很简单啊,历哥哥。”

她说。

那一天的夜里,被保护着有事来阿良良木家的千石抚子这么说。

“就是转嫁游戏。”

“转嫁游戏……?”

不对。

不管是什么答案,要把建筑运到一座山上,都应该不是简单的事——至少不应该是像游戏一样。

但是,正因为是

能把它当成游戏、当成棋子的千石,才能干脆的得出答案吧。

“虽然没有做修路这样的大规模工事,不过,从历哥哥的话里听来,还是做了最低限度的工事吧?”

“嗯?啊……”

顺便一说,我虽然对千石说了这件事,却没有提小扇的名字——不仅名字,我连有她这个人的事都瞒下了。考虑到我最近经历过各种事情,我对向女孩介绍女孩感到有点害怕。

也可能是我过于警戒了。

不过不能否认有种感觉……

而说到北白蛇神社的事,却不能不向千石传达——因为关于那间神社,千石也是当事人。

“那么,也就是说做了最低限度的工事。”

“怎么回事?”

“所以说,就是有人在做工事啊。”

千石这么说。

怎么感觉她的说话方式好像火怜——像月火还好说,为什么要像火怜啊……这就是人和人的影响力差别吗?

火怜容易给人影响,月火容易受人影响……

“山顶上,要开徒弟,弄出建神社的空地吧?”

“嗯。要在山顶开土地……这就是最低限度的工事吧?我可不认为山里会自然形成一片开阔的空间。”

“嗯。那么,就用那个时候砍的木材来建神社啊。”

这是毫不浪费的工事——千石这么说。

毫不浪费,最低限度。

“这样一来,就不需要往山上运木材了吧?也就是说,也没有必要开拓道路。只要拿出毅力上没有道的山顶,住在上面做工事就行了。”

“……”

不,我到不觉得非要住在上面不可——这样啊。因为地点是山上,搭建建筑的木材不需要运输,就地取材便可。

有山一样多的木材。

之前还编造了使用院子里的树来建火怜去的道场的故事……当然的,因为是灵山,所以不能伤害闪——说到利用开辟建神社的土地砍下的树,就是自产自消,用现在的话说,还有基于生态学的精神。

这么一说,还真是只能这样的简单的答案——如果小扇的问题是“在某座山上,要怎么做到在尽量不伤害山的情况下建新的神社?”,虽然会花点时间,不过我也有可能得到同样的答案。

只是,在这种情况下的问题是……

“可是,千石,那是转移哦?不是新建……是‘搬家’。用新的木材建新的神社,那不是已经是另一间神社了吗?”

“尸体……不对,应该是神体之类的东西吧。但是,难得都搬家了,难道不会想要新的建筑吗?”

“……”

是珀尔修斯的船啊。

在继续修缮船的时候,渐渐替换了各部的东西,最终原本那条船的材料就一点都不剩了——这样一来,这条船还能说是之前的那条船吗?

我想就是这个问题吧。

“悄悄替换了建筑,只留下名字——不,连名字都变了,这么说来……”

只要信仰没有改变。

不管其他的东西变成怎么样,都不会变——这就和道理上感情没有变一样的吧。

替换和不变。

不变——不。

可能这才是小扇所看到的的问题——说起来,如果相信小扇说的话,在那座山的山顶上移设神社自身就是错的。

错的?

不是——重要的是平衡吗?

在那座山上祭祀,就破坏了某种平衡——

“……这么说来,这个问题啊,历哥哥。”

“不,这不是问答题……”

“那间神社,虽然很破烂了,不过今后不重建吗?”

“重建……”

虽然没有想过——说到重建的话。

毕竟以现代的情况来说,不会在那里砍树来工作吧——当然也不用开拓道路。

如此破烂的神社,改建当然应该是受欢迎的——但是,这样一来,小扇说的平衡会怎么样呢?

已经没有参拜的人了。

重建没有神的神社——刷新它,而且到底要产生怎么样的信仰?

不对——不是复生。

是继续。

不管找什么理由,找什么理论。

信仰也好怪异也好——要继续。

“如果能重建就好了。”

千石这么说。

“神社能重建的话,那里一定就不会有‘不好的东西’聚集了。到那个时候,虫子——不对,是蛇神大人,就一定会回到那间神社去了吧。对吧,历哥哥。”

“啊……嗯。能那样就好了。”

好,还是不好。

虽然这种事我不可能知道——我这么回应了千石。

不管怎么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城市的平衡会是崩坏的一方。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不是预感——是实感。

使用从卧烟伊豆湖那里得到的那个牌子的那一天——不得不使用的那一天,或许已经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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