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缠上葱睡觉能够治感冒。
在太阳穴上贴梅干可以治头痛。
所有人都听说过吧。它们被称作民间疗法,是从古至今对病症、伤口的治疗方法。虽然这个世界上存在各种各样的民间疗法,但是我认为其中没有比停止打嗝的方法种类更多了。
就算要举出些著名的方法,也是各种各样的,比如『让对方吃惊』『尽可能憋气』『用纸捻刺激鼻子故意使其打喷嚏』等。甚至有『问对方豆腐的原料是什么?』的方法。
最多的是和水相关的方法,比如『一口气喝冷水』『捏着鼻子喝水』『杯子装满水,低头从对面反着喝水。』『在装满水的碗上交叉放上筷子呈十字,按顺序喝掉四块区域内的水。』等等。甚至让人想抱怨到底想让人喝多少水啊。
不,不抱怨无法舒心。
「嗝……」
随着打嗝声,似乎要吐出一些不应该吐出的东西,我急忙捂住嘴巴。
「怎么样?」
「稍微……给我、等等、哈——哈——」
我阻止询问的声音,肩膀剧烈起伏,大口呼吸着。
事情发生在数小时之前。
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无法停止打嗝了。
当时还很悠闲地想着不久就会停止了吧,但是就算到了午休时间,我的横膈膜仍旧持续痉挛。再加上运气不好,第三和第四节的英语课上都被要求朗读长文,于是嗝嗝大声打着隔。会被笑的吧,老师会生气的吧,真是太不走运了。
于是放弃了任其自然治愈的作战,在吃午饭间和朋友说到停止打嗝的方法,被公认为粗暴的千佳说出些如『殴打胸口能治愈打嗝』这种意义不明的话。因为讨厌疼痛,便驳回了,但是千佳却强烈坚持己见称自己曾经用这个方法治愈过。
在纠结着要不要试的时候,班里的闲人们纷至沓来,不知不觉间,变成了让我来试他们所知道的各种方法。
憋气到极限、「哇」地一下从背后被大声惊吓……
总之,最初所举出的停止打嗝的方法并不是单纯的举例,而是我亲身验证过的。
虽然也试过其他各种各样的方法,但是都没有效果,被动地实践了全部方法,所以肚子已经圆滚滚了。我甚至想要抱怨了。
但是,是有效果的。
「……。啊—啊—啊—」
深呼吸好几次。试着发出声音,也没有问题。
「哦?好像停住了。」
「啊啊。总算起效了——咕。」
正欲点头,但头和我的意志相反,猛然跳起。并不是因为欢喜,而是身体自己呼吸困难。
「……喂。」
「等、等等嗝」
「…………喂」
千佳半睁的眼睛刺得我生疼。
完全。
完全没有效果……
「为了借碗还特意来到食堂,你的横膈膜是有多顽固啊。」
「这种嗝、事,我也想、嗝、问、嗝、啊。」
「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所、嗝、以、我也、嗝、不是、嗝故意、嗝这样、的、嗝。」
「反而更严重了。虽然这程度让人怀疑你是故意的。」
「没办法啊——嗝!」
自己还没发觉时心里已经相当急躁了吧。想要回嘴的我声音有些变大,然后发出一个声音尖锐又巨大的打嗝声。从比自己想象中更广的范围内,陆陆续续投来好奇的视线,我的脸颊一下子热起来。
「……回教室吗。」
「……啊啊。」
我悄悄把碗还回去,慌慌张张走出食堂。
虽说在实验了各种方法后才这么说有点不甘心,但是完全不清楚民间疗法到底有没有根据,说到底像是迷信般的东西。依靠这种东西的我太傻了吧。
不,等等,本来就可以认为正是因为民间疗法的存在,才会受那种奇耻大辱。绝对是这样。
总而言之,我是受害者。被那样偷偷笑话什么的太没道理了!
我一边走在通往教室的路上一边这么安慰自己,这时前面有个少女说着「啊,找到了找到了」向我跑来。
那是去年——高一时同班的水留优衣。
「在这种地方啊。真让我好找,八十岛君。」
「找我?」
「恩。听说你因为不停打嗝相当头疼……当然,还没治好吧?」
水留眼中闪烁着奇怪的光芒,唰地迫近我。这种问法不奇怪吗?
「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听上去不希望我治好似的。」
「讨厌呢,才没想那种事,原则上始终如此。」
「不是真心这么想的吗!」
她果断承认了。
「假的假的,是玩笑哦。才不可能那么想。」
「是这样就好——嗝。」
「……!(嘿)」
「刚刚默默摆出胜利的手势了吧?」
「太好了!」
「不不不,我不是指默默那部分!」
我想要逼问什么意思,但是似乎对我的激动起了反应,连续打了三次嗝,所以被阻碍了。总算平静下来的时候,水留先说道。
「喂,豆腐的原料是什么你知道吗?」
我不禁受挫。
「——嗝、大豆吧。这没用的。」
就如证明我的话语一般,我又嗝了一声,身体小幅度弹跳起来。看到我没有停止打嗝,水留失望地叹了口气。
「果然我的话不行吗……」
「『我的话』什么意思,这种事谁做都一样。」
「哼哼哼,你这么觉得?」
她虽然有些失望,但态度忽然一变。
「果然这么想呢,一般人。不知道所以理所当然。哼哼、哼哼哼哼哼……」
「喂、喂、水留?」
「但是但是!那个不同!」
水留难以忍耐似的颤抖着身体笑着,并挺起胸。
「……哈?什么?」
「所、以、说、八十岛君,刚才说了『谁做都一样』吧?不过呢,事实并非如此。」
「……哈?」
「虽然难以置信,不过百分之百确实有一个绝对能够完美止住打嗝的人。正确地说不止打嗝——比起在这里说,体验一下更好。事实胜于雄辩嘛。」
水留发出无上喜悦的声音,刚说完就抓住我的脖子,没等我的回答就这么拖着我在走廊上前进。
「等——去哪里啊?」
「地学准备室哦。」
声调都没变。我听了水留爽快说出的那个地方,表情瞬间凝固了——顺带一提千佳嬉皮笑脸观望着事情的发展。
◇◆◇
东楼二楼,从最边上数起第二间房间。
这个学校的所有学生都知道地学室前面有个小房间的存在。连没有上过地学课的人都不例外,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校内最有名的地方。
「竟然真的来了……」
地学准备室,白底上印刷着这样的文字。在看上去廉价又单薄的名牌面前,我咕噜一下咽了咽口水。
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但是被称为第一老土科目也不奇怪的地学的准备室如此有名当然是有原因的。
这里通常被叫做被诅咒的房间。
虽然是毫无新意的命名,但是明显和其他学校也有的毫无根据的传说及怪谈不同,只能认为是被诅咒的现象实际上在眼前的房间里发生过好几次。
虽然过去没有谁自杀或者发生事故。
但是,不知为何只要将地学准备室作为社团活动室来使用,那个社团一定会被废部。
距今十几年前,将此处作为社团活动室的地学部因为部员都毕业了所以自然消失了,这就是『诅咒』的开始。
在我们学校,只要活动人数超过两人就能开设社团,但是遗憾的是,没有叫做社团大楼的完备设施。据说因为空教室有限,所以当时围绕使用权起了相当的争执。
最初得到地学准备室使用权的是天文部。
得到期望已久的活动教室后,他们便计划齐心协力购买天文望远镜,但是部员之一被发现在深夜的居酒屋打工,所以被停学处分。更是因为打工的动机导致天文部本身被废部。
虽然立刻就有其他社团使用了,但是这次部员全体因为不同的理由而转校了,于是自然废部。之后的社团因为顾问和部员间关系可疑于是被强制废部。再之后也是完全不同的理由……每次被当做活动室使用,就那样一个个被击退。
所有社团都有各自废部的理由,或许这只是偶然持续的。虽说不出偶然,但不知不觉间便成了地学准备室被诅咒了的谣言。
但是,仅仅如此的话,可以说这和有自己活动室的社团以及不参加社团活动的社团无关,但是,自去年想要解开诅咒之谜的鬼怪部因为相当悲惨的理由被废部后,不管有没有社团活动所有人都害怕起来。据说甚至连地学课的老师都难得接近。
证据就是千佳那家伙别说一起来了,哧溜一下就逃走了。算了,心情能够理解。
「呀吼——朱鹭子酱,在吗
?」
但是,水留毫不犹疑,习惯了一般连门都没敲就走进门里。我被强行拖着踏入房间之中——
「呀,欢迎。」
我和她相遇了。
——白色。
排除一切污秽的甚至让人炫目的白色。
这是对那少女的第一印象。她一瞬间支配了——我的全部视野。
起初还以为那里放了个人偶。
也是因为她的五官相当协调,甚至让人这么误会也不觉得不可思议。也是因为自己害怕这个被认为是诅咒之地的地方吧。但是,之所以这么认为最大的原因是少女的头发。
她那看似及腰的长发。从发根到发尾毫无例外全部雪白。
不逊于头发——肌肤同样雪白,甚至就算说一次都没有晒过日光也会相信。我动弹不得。呼吸急促,像是要被吸进去般只是盯着她的瞳孔。
这个状态持续了多久呢。
「被这么目不转睛盯着我会害羞的。别老是呆立在门口,到里面来如何。」
少女完全没有害羞的样子,悠然开口道。
被这么一说,我总算回过神来。
虽然觉得长得窒息,但实际上只过了几秒。但是,不管时间多短,毫不顾忌盯着第一次见面的女孩什么的,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那个、这个——……抱歉。」
我慢吞吞地踏起步子,不知视线该看向何处,毫无目的地望着屋子。
从去年夏天开始应该没有被作为活动室使用的,但似乎有好好打扫,感觉不到这种房间特有的积灰感。似乎是用于打扫的扫帚倒着立在墙壁旁不禁让人想问怎么回事。
房间只有教室三分之一大吧。里面的墙边放着老旧的桌子,而她就在那里。
「他是?」
就算走近看也给人人偶般印象的少女瞥向水留。
「今天的倾诉者。二年级的八十岛树君。」
「是吗。您好,学长。」
「啊、啊啊。」
因为微妙地有些害羞,我暧昧地点点头。
既然称呼我学长,那她是一年级吧。
与其说体型和长相符合年龄,倒不如说能明白她不久之前还是中学生,怎么说呢,给人一种很可爱的感觉,但是沉着的态度和表情给人比我和水留更年长的感觉。声音清晰洪亮,仅仅听着就不禁绷紧身体。
「——等、等等,倾诉者是什么?」
虽然差点就当耳边风了,不过还记得被这么介绍了。
「说起来,你不明白我把你带到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吧。」
「是吗?你看,确实嗝——」
水留总算开始说明,而我「嗝」一下身体小小跳动的时候,少女立刻用手阻止。
「学长,你知道豆腐是用什么做成的吗?」
今天已经被问了三次了。又来吗。
「所以说是大豆吧!确实有『趁对方不备突然问奇怪的问题』这种歪理,但是没有意义。」
「哼哼。是吗。」
「在教室里也试过了,刚才水留也问了同样的问题——这种事情都无所谓!所以告诉我带我到这里来的理由!」
要让我说几遍啊。我相当厌烦,眼神不禁锐利起来,然而少女愉快地接受了我的视线,指向门。
「那样的话,已经结束了。回去也没关系。」
「哈?什么啊这是!?」
「诶,原以为只因为打嗝头疼……难道耳朵也不好吗?」
「你啊——」
我耳朵没问题理解能力也没问题。这完全是挑起“战争”吧。
完全不明其意。都不好好说明就被带到这里,还被这么对待,我到底做了什么坏事?
身体因为愤怒颤抖着,而这时水留砰一下拍了拍我的肩膀。
「冷静冷静。」
「怎么冷静啊!到底想干嘛!?」
「什么都不想干。」
故意叹了口气,说着还没注意到吗。
「打嗝停止了吧?」
「……!」
这么一说我总算注意到了。不知不觉间,好几个小时内不规律出现并让我蒙羞的打嗝声停止了。
被白发少女提问前打出的是最后一个嗝。
「你看?怎么样?还打?你看你看?怎么样?」
「等等等等,别贸然断定。」
水留坚信结果。她窃窃笑着窥视着我的脸。
我闭上眼睛刻意无视,首先深呼吸。尽管聚精会神等待着从身体内部产生的弹跳,但是过了一会儿期待中的那个瞬间并未造访。
我对自己说,不可能,只是暂时缓解。这次不断快速呼吸,但就算积极地刺激横膈膜,还是没能打出嗝。
「我说过『不一样』吧?」
我勉强睁开眼睛,而水留似乎收到我投降的信号般哼哼着挺起胸。
「虽然我不行,但是朱鹭子绝对能停止打嗝。」
「只、只是偶然吧。」
好不容易停止打嗝了,为什么完全高兴不起来呢。不如说很不甘心。我不服输般这么反驳道。
「才不是偶然呢。至今为止带很多人来过,朱鹭子酱百分百确确实实让打嗝停止了。」
水留像在说自己的事情般自豪地张开鼻孔。
「不止是打嗝,还能治感冒,很厉害呢!」
「这肯定是骗人的吧。太夸张了。」
「是真的,对吧,朱鹭子酱。」
突然被扯进话题的少女轻轻点点头。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但是没有否定,尽管谦虚却爽快承认了。
「不不不不,你们精神正常吗……刚才开始都在说什么啊?」
「八十岛君才是,说什么呢。对朱鹭子酱太失礼了吧。」
「但是很奇怪吧!?」
我的声音不禁粗暴起来,但是叫做朱鹭子的少女和水留完全不把我当回事。
两人好像是认真地相信着安慰人心的巫术和迷信治好了打嗝……不,错了。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在此之前似乎是毫无疑问、自然而然理所当然般接受的。
老实说,很可怕。
我确实停止打嗝了。但是本来打嗝就不会永远持续的,只是自愈罢了。但据水留说,这种『偶然』似乎重复了好几次,虽说如此——
「又不是医生,怎么可能绝对治好感冒或者打嗝。」
「为什么就不相信呢。不是治好了八十岛君吗。」
「只是偶然核准时机吧。」
「才不是!」
水留气愤地申诉道,但是我不可能认同。我们互不相让,瞪着对方,这时争论中心的人物唰得站起身来。
「请别为了我争吵——」
「……哈?」「……诶?」完全不含感情,毫无抑扬顿挫。因为这与发言内容不相称的毫无紧迫感的声音,我和水留一起呆呆地张着嘴。
「嗯哼,我只是觉得这是使用这句台词的绝好场景,但好像用偏了呢。」
承受着我们视线的白发少女仍旧声音平静表情平淡,她微微耸耸肩,指向挂在墙上的时钟。
「打情骂俏是没关系,但是午休马上要结束了。不快点回教室就来不及上课了。」
她哎呀哎呀着,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就这么穿过我和水留中间,快速离开房间。
「「诶诶——」」
虽说想要追问的事情堆积成山,但是如他所言没时间了。又不可以上课迟到,于是我和水留也决定停止交谈回到教室。
话说,完全没有打情骂俏。
◇◆◇
第五节课是数学。
担当数学课的田中老师对学生们毫无兴趣,不管是睡觉还是做其他科目的作业都不会提醒,所以他的课相当有人气。
我合着铃声刚好赶上,托他的福我连笔记都没记,完全埋头于自己是思考中。
「怎么回事啊那两个家伙……」
我不禁嘀咕起来。脑袋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地学准备室中发生的事。
就算再次思考,还是觉那两人的对话很异常。又不是医生,但真心相信着能够治疗打嗝和感冒,只能认为脑子出了点问题。
只是……我反省没能说出“谢谢”来道谢。
就算看上去是偶然治好的,打嗝停止的事实并没有变。我应该像平时一样好好道谢的。
但是,那时无论怎样都不想道谢。现在我平静下来了,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会涌出连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排斥感及厌恶感。
完全理所当然般说着不可能的事情,欺骗他人。
那不是纯粹的欺诈吗。
至少到去年为止还是同班的水留不是骗到谁之后会很高兴的性格。她单纯得让人担心,应该是被骗的人。
那么——
「抱歉,能打扰下吗?」
我对坐在旁边认真听课的铃木同学小声搭话道。
「怎么了?」
「有事想问你。那个,地学准备室里的……」
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吞吞吐吐时,铃木同学啊啊着轻轻点点头。
「是说钓见同学吗
?还在想打嗝治好了呢,原来八十岛君也受到关照啦。」
那家伙是叫钓见吗。不,比起这个。
「所谓的『也』,难道铃木同学也?」
「是的。我虽然不是打嗝,不过也好几次了。」
「真的假的……」
我不禁叫出声来。
水留所说的好多人都试过了似乎是真的。就一听到地学准备室这个单词就立刻领会了这点来看,莫非相当有名?
「我能再问一点吗。」
如果除我之外还想骗许许多多的人,那我不能视而不见。我等不及休息时间,问了铃木同学很多。
◇◆◇
然后,迎来了放学时间。
拒绝了千佳一起回家的邀请,这次不是被水留强行拉着,而是以自己的意志走向地学准备室。
我毫不畏惧房间的诅咒,飒爽地搭上门把手。
「失礼了……不对吗。拜托了!……恩?」
完了,因为不是为了商量而来,有事先考虑好就好了。难道没有好的登场方式吗。我握着门把手嘟哝着,这时,从背后传来「哎呀」的声音。
「还在想是什么障碍物,这不是中午那个学长吗。要自言自语的话能去别处吗?」
纯白的头发轻轻晃动。
「才不是自言自语。话说,对待障碍物吗。」
「不是的话能让开吗,进不去了。」
「……不好意思。」
我姑且后退一步,钓见用从口袋里拿出的钥匙打开准备室的门,并走进屋里。我为什么没有注意到上着锁呢。
绝不是因为羞耻,是因为想要先发制人却失败了,是因为这份不甘而有些脸红,我慌慌张张跟在后面。
「那么怎么了?打嗝复发了吗。」
那里是固定位子吧,椅子和中午一样放在房间的一角。钓见坐上椅子,微微歪头。
「不,那之后没打过。」
「嗯哼……也就是说,是来见我的?」
「啊啊,是的。」
推测事情相当干脆嘛。你的好日子过到头了,我重重点了点头。
「一见钟情吗。好困扰,我不想跟任何人交往呢。」
钓见皱了皱眉头,呼地叹了口气。
「才不是。」
「我会介绍给你说不定会向未成年人贩卖猥琐图书的店,所以能饶了我吗。」
「不,不是的。」
「我一个朋友也没有,所以很遗憾没法给你介绍代替我的人。嘛,不过,就算有会不会介绍给学长就是另当别论了。」
「所以我都说不是了!」
虽说是玩笑,但被这么认真的表情连续拒绝很受伤的!……是玩笑吧?恩。肯定是玩笑。就当作这样吧。
不行不行,冷静。
别说跑题了根本还没开始,我意识到后先深呼吸了一下。被对方牵制住了要怎么办。快回想起来这里的理由。
我是来谴责她的。
我拍拍脸,鼓足劲牢牢瞪着钓见。
「那之后我稍微调查了下,你真的在这里帮很多人解决烦恼了呢。」
听了邻座铃木同学的话后,我利用休息时间,在班里到处打听。
虽说男生基本上不知道,但让人惊讶的是问的女生中基本上都知道钓见的存在(顺带一提,千佳是为数不多的例外)。
所有人都和我以及铃木一样不是直接认识她,都是对『被诅咒的教室里的白发少女能解决烦恼』这种传言兴味盎然。
现在还是五月——钓见入学后只过了一个月左右。尽管如此,传言已经流传到不同年级了,这么想来,真是可怕的渗透方式。还有像水留一样完全被骗、痴迷于钓见并积极扩散留言之徒吧。
正因为如此,必须对她说。
「别再在学校里做奇怪的事了。」
「恩……所谓的奇怪的事,你又说了相当奇怪的话呢。」
「但是,就是如此吧。虽然说了好几遍了,不过不可能用民间疗法治好感冒或者打嗝。虽然不知道是持续偶然还是有什么把戏,不过通过说谎来收集别人的信任,是不可以做的事情。」
我盯着钓见的眼睛,严肃地对她说。
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做这种事。或许有什么原因。但是,不管有什么理由,不行就是不行。
「这么想是学长的自由。随便怎样都行。」
但是,钓见耸耸肩,回避着我的控诉。
「话说在前头,至今为止我一次都没说过『相信吧』这种强制的话。未来也没有这个打算。在学长的调查中,有谁抒发过不满吗?」
「……没有」很遗憾,一个都没有。
「所以说,学长你这么管闲事不是很奇怪吗?如果绝对不认同我所做的,只要不跟我扯上关系就行。不再靠近这里不就结束了吗。」
钓见惊讶似的看着我,轻轻叹着气。
「但是,学长为什么要说『住手呢?』
因为这毫不胆怯的言辞,我咕嘟咕嘟涌出怒气。
「我对骗人的家伙——对欺诈师最讨厌了!」
「——!」
钓见至今都坦然自若的钓见,但表情略微却明显僵住了。
「欺诈师只会让人不幸。绝不允许……老实说,我只能认为钓见在做的事情是欺诈。」
尽管只是在打听到的范围内,不过,没有人被要求交什么金钱或财物。反而连道谢之类的都拒绝了。也就是说完全不存在『被害者』。
但是,那种事没法糊弄我。
并不是突然要求谢礼,首先用免费的服务来收集信用,这是典型的欺诈手法之一。现在是为了正式实行诈骗时让人难以拒绝而事先准备的阶段。
「明明知道眼前正在进行诈骗,怎么可能视而不见!!」
满腔怒火的声音响彻房内。
虽然自己心中已经确信,但毫无证据。客观来说,是片面的断定。我有这种自觉。
但是,被叫做欺诈师的钓见没有一笑了之也没有生气。连一句反驳都没有只是僵着脸,慢慢调整呼吸。
屋内暂时充满沉默,不久她说着「同感哦。」轻轻点点头。
「我们很投缘。我也绝对不饶恕欺诈行为。」
「……把我当傻瓜?」
「怎么可能,货真价实毫不掺假的真实想法。」
不由得笑起来的声音悠然自得,应该和刚才没有区别。
不过,是错觉吗,总觉得有些颤抖。
「——明白了。那样的话,就和学长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钓见轻轻闭上眼睛,静静地呼吸。
再次睁开眼睛的钓见那漆黑的瞳孔直直仰视着我。
「虽然觉得不相信我不是没有道理,不过,我真的没有说谎。我就是有这种能力。」
「能力……?」
「啊啊。说成特殊体质比较好。」
她摆弄般抓起自己的头发。
「在我身上或者我周围,叫做俗信或者疑似科学的现象都会变成现实。」
「俗信……是什么?」
虽然也没有听说过疑似科学这个词,不过完全不明所以。
「所谓的俗信简单来说就是像迷信一样的东西。正确来说的话,俗信或者疑似科学就算未被定义,也被一部分人知道,并且深信是正确的。若是这样,就算实际上是不正确的但对我来说会作为正确的事来处理。」
「正确……?恩恩?」
我鹦鹉学舌般低声说道,但还是有点不明白。
「还是难以明白的话……对了,比如这么说。你听说过『晚上吹口哨会引来蛇』这种说法吧。但是至今为止真的有蛇出现吗?」
「不可能有吧。」
「因为毕竟是迷信呢。这种想法很正常。但是,如果我在晚上吹口哨,就会真的有蛇来。肯定的,绝对的。」
钓见有些厌烦,疲惫般说道。
「这种事怎么可——」
「有可能哦。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我也不知道原因。」
她垂下眼,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后再次看向我。
「还不能相信我吗?」
「…………」
钓见不像在说谎。不管怎么盯着她的瞳孔她都不避开而是直直地看过来。
就算如此——
「抱歉,难以相信。」
我考虑了足足三十秒,还是如此回答道。
并不是不想相信,但钓见的话过于荒诞无稽了。相信那种话的人肯定是老实巴交分不清现实和妄想的让人无奈的人。
而且,平静地说谎的就是叫做欺诈师的家伙。
「虽然很抱歉,不过我还是觉得钓见是欺诈师。」
「……是吗。」
钓见听完我的话,鼻子哼了一声。
「那么?话都说完了吧。」
「诶?」
「我明白学长你就算意气用事也想把我当欺诈师。就算是主观判断毫无根据的找茬,我也会老实接受吧。」
表情从容不迫,恩恩点着头。不知不觉间,直到刚才还真挚的态度消失得一干二净。
「所以说,你差不多可以回去了吧。」
「等、等等!」
「放学后会有倾诉者来的。那时学长在的话,令人窒息、很碍眼、很烦人、很碍事吧?」
「说过头了吧!至少只说碍事啊!」
我有些眼泪汪汪了。不,才没有。
「我说过别再骗人了吧!?」
「没有骗人,不过算了,我会积极思考的。」
「不就是不准备住手的意思吗!」
「才没有,我会在头脑中的一角再三考虑,所以直到出结果至少要花三年吧。」
「不都毕业了吗!」
「不是还有不断留级三年后仍旧继续高中生活的可能性吗——学长的话。」
「才没有!……而且没有大概!」
我哈哈大口喘着气。
不管花多少唾沫也没有说服钓见的迹象。迹象少得甚至让人惊讶。
「啊——够了知道了!你那种态度的话,我也有我的考虑。」
我摆好靠在墙上的折叠椅,一屁股坐下去。
「好吧,既然被说碍事,那么直到抓住钓见是欺诈师的证据,我都坐在这吧!」
「……跟踪狂?」
「才不是!只是严密监视钓见的一举一动罢了。」
「社会上就把这种叫做跟踪狂哦」
钓见目瞪口呆般说道,但是并不以为然。我知道嘴上说没用,所以就牢牢闭紧嘴巴瞪着她。
就这样。
我在那天,对一个低自己一年级的后辈(女生),堂而皇之地做出了纠缠的宣言。
……仅看结果的话,我简直就是变态。很头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