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时,保健室里贴着粗体字写的『禽流感不是感冒』的海报,不知为何,这份记忆至今都在脑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禽流感在症状上虽与感冒相似,但有根本的不同。那是『别小看它』这样强调其可怕的内容。
不过,真的是这样吗。
虽然不打算坚持说比禽流感危险,但是感冒也是严重的疾病。由于过于常见所以容易被小看,但其实没有治愈的方法,如果发明了感冒特效药,甚至可以得诺贝尔奖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是比禽流感性质更糟的疾病。
总之,感冒绝对不可能仅仅靠迷信、而且是当场被治好。不可能像打嗝一样偶然起作用。如果有能治好的家伙,就算痛骂我大骗子我也不介意。
虽然应该是这样……
「谢谢呢,钓见酱。」
「啊啊,请多加保重。」
鼻子呼哧呼哧着走进来的高三前辈仅仅在数分钟内,打了个嗝就离开了。我目送着她,掐了下自己的脸颊。
「如果有痛打自己的爱好,请在别处做可以吗。」
「才没有那种爱好!」
我全力否定,钓见投来冰冷的目光。
「那么,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我在想这是不是梦。」
「嗯哼,是想说和我存在于同一个空间就像做梦一样吗。」
「才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是,自己那与睡梦一般的人生应该更加辉煌的,然后想让它变成梦,也就是想逃避现实吗。」
「也不是。」
身体没有力气,无力地垂下手臂。脸就像诉说着是现实般有些刺痛。
「顺带一提,在梦中感觉不到疼痛其实是错误的说法。嘛,好像五感是否具备各人都不同呢。」
「果然你是明白的才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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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在安慰你,就算捏脸感到疼痛也不要抛弃现在是在做梦的可能性。或许因为一天到晚尽想着我,所以连梦中都出现了我吧?」
说着,钓见哼一下擤了擤鼻涕。
「做到这样的梦还不如承认是现实。」
「啊呀,说了相当过分的话呢。」
钓见只有嘴上受伤的样子,柄把纸巾揉成一团。
「那么立刻从这里消失就行了吧。」
「恩恩。」
我用来对付她的力气已经见底,慢慢从折叠椅上滑下,无力地仰望天花板。
『好像感冒了很困扰。』
我开始监视钓见的第二天,正好出现了这样一个倾诉者。
真是上天的启示啊。
虽然听是听着,但是现实中不可能立刻治好感冒。这种事情连医生都不可能做到。立刻揭下你的假面具吧,那时我开心得甚至想手舞足蹈。
……但是。
「为什么治好了…………」
我已经不明所以了。
最无法相信的是那个方法。我预测会做奇怪的祈祷、配制可疑的药丸或者售卖只要恳求不管什么病都能治好的稀有茶壶等完全看上去是欺诈的方法(虽然因为那样就治好了我会很头疼),实际上钓见只是和倾诉人轮流喝红茶罢了。
仅仅这样,感冒就治好了。
没有使用特别的红茶,也不是用什么放入伟人灵气的水泡的。是倾诉人在自动贩卖机上买来的装在纸杯里的真正真正的普通红茶。
「到底发生了什么?」
完全超越了我理解的范围。我放弃了靠自己的力量找出答案,于是向擤着鼻涕的钓见看去。
「什么?」
「明白才问的吧——话说,说话说到一半别堂而皇之擦鼻涕!至少偷偷地。」
「啊呀,就因为年纪比较大,真了不起。」
「这是作为人的礼仪吧。而且至少害羞一下……」
和人面对面却若无其事地擤鼻涕,因为意料之外的事情本来已经消耗的神经咯吱咯吱继续被削减着。初次见面时感觉到的人偶般的神秘感到底去哪里了。
「一边说着这种话,视线却紧盯着我用完的纸巾。一副希望得到的眼神看着,学长的变态程度真不是盖的。」
「才没有看!别随便把我当精神病人!」
「不是吗?反正准备在我回去以后,偷偷翻找垃圾箱吧?」
「所以说才不会做!」
咦?虽然至今都没被人说过,难道我看上去像变态吗?……不不不是这样吧?恩,不是。应该不是。我相信不是。
「——才不想说这些!快告诉我怎么治愈感冒的!」
我使劲揉了揉湿润的瞳孔,强行扯回话题。
「当然是利用我特殊的体质。」
「果然是这样吗——?」
「啊啊。虽然某人一直固执地否定着。」
钓见哼了一声,罚球似的向垃圾箱投去揉成一团的纸巾。但是连筐都未擦就掉在地板上。
「又失败了吗……学长,你听说过『传染给别人能治感冒』的说法吧。」
「……听说过。」我不情愿地点点头。
「那么『接吻能传染感冒』呢?也有这种,总之,这两个俗信在现实中发生了。正确来说,那个人的感冒并没有治好,而是传染给我了。」
钓见捡起掉落的纸巾,好好扔进垃圾箱。
简直就像炫耀般滋滋擤着鼻涕。
「但是,没有接过吻吧。」
「轮流喝了一个杯子吧?间接接吻也是接吻的一种。」
「真方便呢……」
恩恩。
并不是相信钓见有特殊体质。但是如果假设是真的,姑且说得通。但想不到其他解释,非常恼火。
就算如此——
「恩?」
虽然是初期症状,但钓见特意从别人身上承担下感冒的痛苦。虽然看上去完全不顾旁人的看法,不过若是女孩子就会特别随手不离纸巾和垃圾箱吧。
为什么要特意做这种事……
「怎么了,学长?这么目不转睛看着我。」
「不,那个啊。」
「哈哈,我知道了。你企图做些可耻的事,自己也想间接接吻。很遗憾,那不可能。虽说是间接接吻,但不想把珍贵的初吻浪费在这种事上,所以只对女生限定。」
「才没想那种事。」
女生就能当作没发生吗。
「真是的,白担心了。」
「嗯哼、所谓的担心?」
「所以说……钓见代替那个高三学生感冒了吧。我是想问没事吧。」
我呕着气不情愿地说道,而钓见说着「啊啊」轻轻点头。
「真是多余的担心呢。有一种说法是『脖子上卷着葱睡觉能治感冒』吧?明天就会痊愈的。」
「可恶,太简单了吧。」
「没说的那么轻松。虽然渐渐习惯了,但是还不习惯的时候一直很在意葱的味道呢。」
「用了过去式也就是说已经习惯了吧。」
虽说甚至已经习惯为别人承受感冒,但是我的想法一点都没改变。
「……咦?那么最开始就用这个方法来治疗不就好了?」
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这样更快更简单吧。不如说现在的方法要多费一道工序。
难道因为想间接接吻,故意这么做的吗。我窥视着钓见的反应,而她夸张地摇摇头。
「事情才没有那么顺利哦。就像我之前说过的,『我能将俗信或者疑似科学变为现实』,这种奇妙的现象与其说是能力到更接近特殊体质。」
「……什么意思?」
我尽是疑问,很没出息,不过不知道所以没办法嘛。
「不管怎么样,这个现象是以我为主体发动的。虽然也会影响周围的人,但是只是附赠品,也就是余波。」
「也就是说想用『脖子上绕葱~』的方法治愈,那就必须睡在钓见的旁边?」
「正是如此。其他还有形形色色关于治疗感冒的俗信,但是与其单独使用,不如通过我更为有效。」
所以让自己染上感冒。她时而擤着鼻涕解释道。
「……什么啊,相当拼命嘛。」
尽管是为了欺诈,尽管作为收集信用的手段相当有效,不过干得不错。虽是敌人,我不禁佩服。
「没什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钓见自虐般阴郁地笑笑。
「没有谦虚吧。」
「不是谦虚,只是确凿的事实。就算觉得了不起,充其量只能承担些较轻的症状。」
「是这样吗?」
「只有在我身边,俗信才会变成事实。远离的话,随着时间流逝症状仍旧会反弹。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就能随手治好的感冒就不说了,对需要睡要几天的那种真正的感冒就没辙了……虽然自己不管多严重,一晚上就能治好。」
哈,她叹了口气。
「所以对方回去的时候才说保重的吗。」
被这么一说,确实对别人也有这么提醒。我尽管认同,但还有一点很在意。
就钓见的说法来说,听上去就是可能的话严重
的症状也能承受。不能承担反而很不甘心。
就算一晚就能治愈,但是这种情况下还是要因为好几个小时的发烧和咳嗽而痛苦。亲密的对象就算了,钓见和刚刚那个三年级好像是初次见面,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样子。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那么为什么——」
为了消除疑问,我张口说道。
「请问……方便吗?」
「啊啊,请进。」
不巧,下一个客人来了,钓见端上水。而且这次因为「为了保护倾诉人的隐私」而把我赶出房间,结果我什么都没问,谈话就中止了。
◇◆◇
之后,转眼之间就过了两小时,迎来了放学时间。
虽然我觉得到处都这样,不过我们学校禁止在其中考试期间进行社团活动。因为期中考试到昨天为止,所以这期间钓见的倾听也暂且停止。
今天是久违的监视。我填充精力,向地学准备室走去,我脚步……相当沉重。
「又被说了很多呢……」
胃部刺痛,我立刻抚抚胸。
『地学准备室中的白发少女』的传闻在校内广泛传播,仅仅在放学后肯定会有好几个倾诉人前来拜访。
虽说如此,还没到排起长队络绎不绝的程度,和以前一样除了被赶出房间,和钓见单独相处的时间相当之长。
这时间便是问题所在。
我的目的始终是监视,并不准备变得亲近,所以我几乎不搭话。
钓见似乎也一样,基本上看着书度过这段时间,有时像是故意让我听见一般低声说着「碍事」「空气……」等,我一进地学准备室她就捏起鼻子,故意带着讽刺却毫无新意地刁难我。
就算抗议,也会被说得更过分,输得更惨。她对倾诉人介绍我「是跟踪狂」时,我为了解开误会花了不少力气。如果没有让她放弃欺诈这个崇高的使命,早就屈服了吧。
「……哈。」
而且,别说有所成果,现在甚至连端倪都找不到,所以没救了。
钓见坚称的特异体质。
要我来辩解的话,只能说暴露诡计的机会太少了。
来到她身边的倾诉人分为感冒、打嗝、其他这三种……恩,我自己也知道太概括了。但是,占据大部分的『其他』倾诉人来时,就会以保护隐私的名义把我赶出屋子,所以甚至不知道请求的内容。
打嗝只是不断重复偶然,感冒是剧社社员为了练习演技而作为病人利用这里(虽然没有证据,但肯定是这样的。因为想不到其他的)。所以关键肯定就在『其他』倾诉人,来倾诉的人好像不想让我知道,所以没能硬要见面。
至少为了防止受害者增加,我试着说服水留别再带倾诉人来,但是连这个做都失败了。
钓见似乎治好过水留的感冒,所以水留相当感谢,完全被骗了。她抱着多余的热心肠,每天都努力地在校内宣传钓见的存在。她本人并没有协助欺诈的自觉,以为在做好事,所以对她无可奈何。
无法看破其诡计就没法说服水留。自己真是太没出息了。
「但是,站着偷听就太不像话了……」
什么对策都想不出来,我来到了地学准备室前。忧郁的眼神仰视着名牌时,房间的门从内侧打开,我和一个学生装在了一起。
她带着眼镜,看上去有些薄运——
「咦?这不是铃木同学吗。」
「八、八十岛君!?」
干嘛那么惊讶,邻座铃木同学剧烈地眨巴着眼睛。
「为为为为什么在这种地方。」
「监——咳咳、啊——找钓见有事。铃木同学呢?」
「恩、恩。有点事。」
铃木的脸上染上微红,尖着嗓门说道。「那么,明天见」她不自然地笑笑,就这么匆匆忙忙——
「等等!」
她正要离开,我的脑袋中忽然闪过什么,抓住她的手腕。她「呀」她小声发出悲鸣,回响在没人的走廊上。
「抱歉,能占用你点时间吗。」
我对震惊至极的铃木同学双手合十拜托道。
之所以自愿来到被诅咒的房间,我只想得到一个理由。肯定是让钓见来解决什么烦恼的。
铃木同学今天一天都坐在我旁边上课,但是和平时一样并没有打嗝也没有咳嗽。总之可以推测她的倾诉属于『其他』。
这是绝好的机会。
「那个……铃木同学,能告诉我你是为了什么来找钓见商量的呢?」
「不、不行!抱歉,饶了我吧。」
「拜托了!虽说难以开口吧,但是就是很想知道!」
「但是、但是……」
她颤抖着,激动地摇着头并拒绝着,但我不能就此退让。
「拜托!拜托你了!」
去拜托素未相识的人,会告诉我的可能性就更低了。能让你逃走吗。我拼命拼命着,这时铃木同学扭扭捏捏原地踏步着。
「……为、为什么想知道那种事?」
「那是因为——我想找到钓见在这个学校进行欺诈的证据。」
我一瞬间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但我处于拜托她的立场,便毫无包庇老实地说出来。
「欺诈……?钓见同学吗?」
于是,铃木同学意外似的瞪大眼睛,不再扭捏。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然后又失去了冷静。
「啊啊,那家伙成了高中生还自称有特殊能力哦。这种事不可能的。」
「诶?确实是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因为我好几次都受到关照了。」
尽管额头上渗出汗水,铃木同学茫然地眨着眼睛。
对、对了。
「那么,我可以走了吧?可以吧?」
「等等等等!我很想知道。如果不知道大家被怎样『关照』了,就没法证明她用什么诡计来欺骗大家。」
只要知道了具体内容,就能像名侦探一样解开谜题。
「所以求求你,拜托了,请告诉我!」
「那、那个,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我绝对会保密的,只要有我能做的事什么都帮你做!」
「呜呜……就算你这么说……」
我饱含热忱说服着,但铃木同学有些心神不定,扭捏加速,我忽然发现她眼角浮出泪水——
「到此为止了。」
突然,后脑勺被重击。怎么回事,我摩挲着脑袋并回过头去,便看见钓见一副挥起书的样子站在那里。
「从刚才开始就觉得很吵……你在干什么啊,学长。」
「啊,被发现了吗。」
因为好机会而昏头了所以忘了这里是地学准备室门前。肯定会被钓见发现的吧。
「这里交给我,你先走吧。」
「谢谢你钓见同学!……八十岛君,抱歉呢。」
钓见微笑起来,铃木同学的表情也豁然开朗,一边道谢着一边迈着碎步小跑着离开了。
「你是有多讨厌和我说话……」
我相当惊讶,应该换个地方的、错过了好不容易到手的机会等反省都变得无所谓了。我意志消沉,灰心沮丧。
「虽然我不知道学长和她是什么关系,不过今天这个情况确实很讨厌。」
而钓见并未如往常一样狠狠骂我,而是一副震惊的表情说着。
「你知道为什么?」
「你想逼她说出自己的烦恼吧。这么一想当然就明白了。」
「是呢……不对,这个烦恼就是问题所在!如果你不隐瞒,如果一开始就不进行欺诈,才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我奋力反驳时,钓见用鼻子笑道。
「啊呀啊呀,想把责任转嫁给他人?」
「这种事情……确实呢。」
想要隐藏烦恼是理所当然的,倾听的一方若任意公开,绝对不能饶恕。不管有什么理由都是探听这些的我不好。
「抱歉,请忘记刚才的事。」
总觉得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我颓然低下头。就这么抱膝蹲着,而钓见深深叹了口气。
「你这么霸占这里比平时更碍事。我会解释的,姑且到里面来。」
……这种时候至少不要说我碍事啊。
◇◆◇
「那么,学——性骚扰混球为什么会做出那种行为呢?」
「唔……」
来到地学准备室,我的力气刚恢复到能够对话的程度。这时,钓见如算好时机一般开口道。
可恶,还是一样不乏精神攻击。
「就算你不故意重说一遍,我也没有性骚妇。虽然算是骚扰,但是完全没有性方面的要素。」
「嘛,学长硬是要这么说,也是你的自由。」
我为了名誉而坚持己见,但是钓见如劝说着「认罪更轻松哦」一般继续着。所以说我真的没有啦。
「暂且不提你到底有没有性骚扰,先回到话题吧。为什么学长要对无罪的女生做出逼问的行为呢?」
「那是——那个……」
如果老实地解释道是为了寻找钓见欺诈的证据,那么就会揭露自己的小心思。那是
笨蛋才会做的事情吧。
但是,给铃木同学带来了困扰的确是不争的事实。
「……为了寻找钓见欺骗大家的手法——」
最终,我想知道除了感冒和打嗝之外的倾诉,包括理由说明了一切。
那么接下来就能堂堂正正挺起胸问了吧。又没有做什么坏事。诚心诚意拜托的话,对方肯定也会理解的。
钓见也没有阻止的权利。她似乎也注意到了一般,仰望天花板,头咕噜噜转了一圈又回到正面。
「又是麻烦的事……」
她紧紧盯着我的脸,明显地露出阴沉的表情。
「学长不准备放弃打探『其他』内容?」
「当然的吧。绝对要追查到底。」
「同样的事情到处去问各种各样的人?」
「真是纠缠不休,要我说几遍啊。」
对于钓见来说重复确认果然很麻烦。我不禁露出笑容。
「如果学长继续进行性骚扰的话,也会给我添麻烦吧……没办法,我就告诉你是什么内容吧。」
而钓见叹着气说出了让人意外的话。
「诶……?这吹的什么风?」
「马上就会明白的。关于『其他』倾诉人,学长你有发现什么吗?」
「发现?恩,只注意到都是女孩子……」
但是,至今为止,包括感冒和打嗝,除了我以外的男生拜访地学准备室本身也是屈指可数。和我那时一样,水留偶尔会带因打嗝而困扰的人来。
对于是否能称为共同点都很微妙的回答,钓见却说着「正确」并点点头。
「学长分到『其他』类别的事其实都是一样的。是她们都抱有的烦恼,特别是年轻女性。即是——」
钓见严肃般脸部紧绷。
「——便秘。」
声调严肃,直言不讳。
「…………哈?」
「便秘呀。没听到?」
「不不,听到了,不过……」
声音和内容的差距太大了吧。一瞬间还觉得是听错了。
返到听着的我害羞起来,而钓见始终保持着严肃的表情。
「我按着倾诉人头顶的某个旋,然后帮忙解决。——通称泻肚穴。」
她用清晰响亮的声音强有力地说道。
……恩。
最大限度运用自己的能力来消除别人的烦恼。真的很伟大,很帅气。是应该堂堂正正挺起胸并感到自傲的事情吧。
是的,道理上是明白。
「稍微委婉一点啊……」
虽然完全不是害臊的事情。难得看上去像人偶一样漂亮,多么破坏神秘的气息啊。
不过算了,如果假定钓见的特殊体质是真的,那的确是非常有效的手段。
一旦离开钓见。『俗信成为现实』的现象便会因为时间流逝而失去效果。总之确实能轻松解决便秘。
「——————啊!!」
想到这里,我总算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也就是说,那时我……」
「硬是拦下急于上厕所的她,强迫她坦白为便秘而苦恼。」
钓见接着我的话,耸耸肩。
「所以我说了吧,你这个性骚扰混球。」
「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无自觉,但是就算不知道也不值得原谅。
抱歉之心和自我厌恶将我压垮,我跪倒在地板上。就这么抱着头手足无措满地打滚。
◇◆◇
钓见的离校时间很晚。
是什么迫使她做到如此地步呢。她一直在地学准备室等候着倾诉人,直到校内的学生几乎全都回家。每天都赖着不走,直到差不多被巡逻的警卫员赶出去。
我平时也为了监视几乎留到同一时间,但是只有今天没有那个精力。太阳还未落山时走出校门已是久违。
「明天,必须好好跟铃木同学道歉……」
每天都过着死乞白赖受尽折磨的日子,精神上本来就脆弱的地方更是自爆,我不禁沮丧。
有必要立刻治愈。
如果不这样我会自我否定的,不过,差不多应该承认了吧。
我笔直朝向自己家——当然是不可能的,而是拐向旁边,拖着沉重的步子向车站走去。步履艰难走了将近三十分钟,总算到达了目的地。
「……已经三年没来过这里了吗。」
在给人安静稳重又时髦的咖啡馆前,我感慨至深地嘀咕道。
虽然脚自己迈向入口,但是我使劲忍住,转向侧面,蹲着藏身于篱笆,偷偷窥伺其中。
「哦、哦哦…………!」
眼前展开梦一般的光景。
作为工作日的傍晚,店里比较热闹,客人们的上座率也很不错吧。到处可见的负责接待客人的工作人员,仍然质量不错,都是可爱的孩子。我不禁嘴角舒缓嘿嘿笑出来。
我移动目光仔细放眼店内……那孩子不是。那个很像……不对、那孩子——
「——在!」
找到寻找的目标,我的胸中悸动起来。
里面某个单人沙发上。她睡在上面,今年已经十岁了,是这里的看板娘。在这个店里出售某种特殊的接客方式,在工作人员中她的年纪应该是最大的。已经三年没有来这里了,但是仍旧在职。
「不行,给我忍住、我……!」
啊啊,多么可爱啊。我想要抱起她,想要尽情地蹭脸,想要抚摸她的全身直到厌倦。只要付钱,在这里就可能这么做。
但是,现在的我没有和她见面的资格。
不是很好嘛,我一直忍耐着内心甜美的诱惑,颤抖着咬住嘴唇,甚至快要出血了。
「呜哇……」
从背后传来声音,宛如目击恶心的东西一般。
「在干什么呢,树。」
虽然视线不想从她身上离开,但是被叫了名字没有办法。我沉着脸回过头去,发现一个把茶色头发绑成短马尾的给人活泼印象的少女。
「什么啊,千佳吗。」
「才不是什么什么。我还以为店门前有个可疑男子,吓了一跳。」
「别称我为可疑男子。要哭了。」
「但是就是这样吧。」
千佳的说法让我吃惊,而我自己也意识到了。
鬼鬼祟祟地藏在阴影中,半弯着腰一心偷窥着店内。客观来看,确实很可疑。
「就、就算是真的,不说出来才是温柔。」
「是是。算了,先不提这个,你实际上是为什么来这里的?……难、难道是来见我的?」
「诶?为什么?」
每天都在学校见面,有什么必要来这里?
我茫然着,慌慌张张失去淡定的千佳颓然地垂头丧气,好像嘟哝着什么。
「…………虽然我明白……但稍微让我期待点也……」
「你能说清楚点吗,听不见啊。」
「什、么、都、没、有!」
千佳很不高兴似的声音变得粗暴。她在胸前挽起手,锐利的眼神瞪着我。
「那么,能给我解释吗?」
「解释?解释什么?」
「拒绝了我一起回家的邀请,反而来到这里的理由!」
「为、为什么那么生气?」
我因为千佳说话带刺的态度而困扰,而千佳哼了一声。
「反正是来见小豆的吧。」
她撅起嘴,闹别扭似的说道。
「唔。才、才没有……」
所谓的小豆就是指美丽漆黑的毛发、我曾经深爱的优雅的她。我被戳中要害,结巴起来。
「树没有其他来这里的理由吧。」
千佳“切”了一声,摆出恶劣的态度,鼓起脸颊。
「从以前开始就这样。有因为其他理由来过?」
「那大概——没有。」
硬是要说的话,最初一次?
虽然现在是回家部,但中学时我属于志愿者部。
和这里——猫咪咖啡馆『变化无常』店主的独生女——藤川千佳相识就在那时。
似乎是入部后第一次清扫活动时。因为是千佳的家,所以决定在这个猫咪咖啡馆开反省会兼工作。然后,就和小豆(杂种,雌性,当时七岁)上演了命运的相会。
仅仅看一眼的瞬间,我便迷上了她。
也是因为在经营猫咪咖啡馆之前就开始饲养了,所以小豆已经是店里年龄最大的,而且是唯一不带血统证明书的,但是和这些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她比任何猫都可爱、崇高、自由、魅惑……如果小豆是人类,我或许会当场求婚。
不,我可以断言已经求婚了。
完全神魂颠倒的我频繁来往于『变化无常』,花掉了几乎所有零用钱。甚至因为喂了太多零食,她原本苗条的体型变得相当丰满。就算如此,她的可爱丝毫未减,反而有所增加。
小豆也回应我的心情,都难得让千佳和她的双亲摸,却会跳到我的膝盖上,给我如此好的待遇。
「那个时候真幸福啊……」
我眯起眼睛,沉浸在过去的时光中,这时
千佳轻轻叹了口气,咚一下推了推我的背。
「……嘛,算了。站着说话太那个了,总之先进店里吧。」
「啊啊……不行!太危险了!」
我就这么朝向入口,又慌忙停住脚步。
「千佳你也知道现在的我没有见她的资格。」
「哈……又说这种话?」
「当然。别摆出那么惊讶的表情。」
我和小豆的蜜月。因为悲惨的事情没能长久持续。
三年前的某天,发生了一个时间,让深信世界是由善意组成的愚蠢的我清醒了。
那个悲惨的事件结束了我幸福的少年时代,形成了现在的我。
「我的心中仍旧留着那时感受到的憎恨和愤怒。怎能抱着如此肮脏的情感出现在小豆的面前呢。」
就算是残余,绝对不能让洁白无垢的她接近人类的恶意。高中没有参加志愿者部也是因为知道世界肮脏的我没有那么做的资格。
会体谅并认同我的心情吧,千佳的表情也变得沉重起来……总觉得眼神就像看着可怜的事物般看着我,不过一定是错觉吧。
「不见的话来这里做什么?」
「那是……想偷偷地从一旁瞻仰她的身姿。」
「结果就做出了如此可疑的行为。」
「但是,就是想被治愈嘛!」
因为每天都很努力,这点总归允许吧。
没办法啊,我坚称行为的正当性。
「…………那么、我来…………」
千佳抬起眼,凝视着我,深呼吸好几次。
「恩?」
「让我来……治愈…………不好吗。」
千佳咕噜咕噜地,勉强听见又差不多听不见的处于如此微妙界限的声音如此说道。
「……?即兴搞笑吗?」
「才不是!」
「那么就是,秘藏搞笑动物小故事——」
「不可能吧!啊啊够了,随便了!就当没听到!」
千佳扭扭捏捏扭动着上半身,使劲擦着变红的脸和耳朵。到底想做什么啊,这家伙。
「虽然我无所谓,不过别在路旁做奇怪的举动比较好吧。」
「你以为是谁的错!全部都是树不好!」
「我?」
「就是。要说源头,都是树寻求治愈的错。」
千佳的脸颊仍旧带着淡淡的红潮,断然说道。虽然完全是迁怒于人,不过千佳眼神发直,所以我就什么都别说吧。
「要用这个道理来说的话,不是我不好,而是钓见那家伙。」
我之所以需要治愈是因为无意识间对铃木同学进行了性骚扰。如果没有钓见就不会变成这样。
恩。完美的责任转嫁,完成。
「……那是谁?」
「啊啊,在地学准备室——」
「啊——啊——啊——啊——啊——」
我刚想解释钓见时,千佳崩坏了。她塞着两耳,闭上眼睛颤抖着摇着头。
「没听到没听到,我什么都没听到!」
「……又来了吗。」
我甚至厌烦了这司空见惯的反应。
知道钓见存在之前,我经常和千佳一起离校。尽管如此,但并不是约好的,只是回家的方向一样,不知不觉间就变成那样了。
监视开始后,那就开始变得不可能了,但是每次想说原因时,千佳就会拒绝听我说。尽管原本企图让她伪装成倾诉人作为卧底派到钓见身边,但是最终计划失败。
总觉得千佳比别人更害怕『被诅咒的房间』一倍。
「喂,差不多停下吧。」
在自己家前,若被邻居瞎传就过意不去了。我抓着她的肩膀摇了摇她,千佳的手总算离开了耳朵。
「那、那个,你刚刚说了什么?」
「所以说,地学——」
「啊——啊!」
「已经够了。」
话题完全无法继续。
就这么弃之不顾回家吧,我有一瞬间如此想着,但是还是使劲忍住了。或许是这样,没有好好说明理由就连日拒绝一起回家的邀请,所以最近几天千佳都不太高兴。今天是个好机会,我想解释原因。
「为什么如此讨厌听这个?」
我牢牢抓住千佳的双手以防她塞住耳朵。千佳总算死心似的不情愿地开口道。
「但是有『被诅咒的房间』这个谣言吧?当然不是因为那个……而且是从树那里听来什么的。」
「传闻从谁那听来都一样吧。」
不明所以。
「讨厌『被诅咒的房间』这个话题……难道是想在那里创立新社团?」
「才不是!被叫做被诅咒的房间的……另一个理由。」
「……原来如此。」
地学准备室的诅咒是指作为活动室使用的社团一一会被废部。
而大多数学生之所以恐惧是因为其实不仅仅有『被废部』的效果,还有去年鬼怪部被废部的理由。
鬼怪研究部——通称鬼研是狂热爱好鬼怪的少女和男朋友两人创建的社团。作为部长的少女鼓足干劲想要解开诅咒的谜团,但是最终不到一个月就被废部了。
和至今击溃的大多数社团不同,鬼研部部员没有人遭受健康问题,也没有人转校。两人现在学籍也在学校。
只是他们的关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一言以蔽之,就是分手了。
明明至今为止在校内都是被评价为感情爆发的笨蛋情侣,却在建部后不久,少女和男朋友分手,与其他男人交往起来。放弃爱好鬼怪,社团也就自然废部了。前男友原本就对鬼怪没兴趣而被折腾,最终还被甩了,他的悲惨程度可见一斑。
自那以来,就有人悄悄谈论『情侣接近被诅咒的房间就会分手』,不久它的效力连单相思都能适用,又有传言说『会和喜欢的人疏远』。
冷静想来,虽然两人分手只是废部的原因之一,但是在学生之间作为谣言的内容被特殊看待也是没办法的。
……虽说像千佳那样过度反应的也很稀少。
「那样的话,我能理解。」
虽然至今为止没有听说,不过千佳也有什么喜欢的人吗。这样的话就能理解为什么不想听被诅咒的房间甚至想背过耳朵的心情。
「事不关己似的……绝对不明白吧。」
「所谓的不明白……指什么?」
「算了,你自己考虑。」
千佳吐出舌头。
「我的事暂且不提,树才是,你怎么了。」
千佳手插腰间,身子向前微倾,注视着我的表情。
「树在被诅咒的房间遇到了甚至需要治愈的事吧?……那个,就算不管那个情侣啊什么的,果然还是别去比较好吧?」
「那………………不行。」
千佳的话在理。虽然现在最在意的异性是一只猫,但是我也是堂堂高中生。可以的话是不想去。
但是不能放过欺诈师的心情要强几十倍。
我瘪下嘴,认真表示意志。
「……我绝对不想扯上关系,所以不会详细询问的。」
千佳认输一般吐出长长的气息。
「那么至少别再意气用事,见一见小豆吧?」
「肮脏的我没有那个资格,要说几遍——」
「不知是好是坏,没有比树更单纯的人了。而且,我家客人大部分是下班后疲惫的工薪阶层以及OL哦?积累了很多郁闷和愤怒,尽是些寻求治愈的人,所以树是白担心了。」
「诶?骗人?真的吗?」
我一瞬间想,若是这样就太好了……但是,果然还是不行。
不是他人怎样的问题,这是我和小豆间的问题。如果让她幻灭了,还不如一生不见。
再次得到三年前得出的结论,我向店内悄悄瞥了一眼,小豆仍旧团在沙发上。垂下的尾巴一个劲地摇着。
——啊,不行。
不到一秒,我撤回前言。
不行不行。和她断绝关系什么的绝对不行。好想见。想立刻抱紧她。想帮她梳毛直到全身顺滑。
「可恶………………——对、对了!」
理性和本年相互竞争,心中纠结痛苦,甚至想挠破胸口,这时,忽然有一束光亮射来。
之所以不能见小豆是因为那个事件中产生的污浊感情至今都在我心中波涛汹涌。那么只要让它减少就行了。
我已经知道方法。
钓见朱鹭子。
欺骗他人,是个卑劣的欺诈师(假设)。如果将那家伙的真面目昭告于天下,心中肯定舒畅不少。这样就能堂堂正正来见小豆了。
哦哦!定下了一个很不错的目标!
「树……?喂喂?」
千佳好像在跟我搭话,但我全都没听进去。
我隔着玻璃凝视着小豆,在心中强有力地起誓道,一定要揭露钓见的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