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精神啊,樱子那家伙……。」
好吧那是当然的啦,我——神波命心里这样牵挂着。
确实她是充分地发挥出了平时就有的那种天然呆的样子——可即便如此,还是很勉强。笑容什么的都有些令人心痛,实在是不忍心去看。
无论再怎么假装正常,比平时开更多的玩笑,也完全能感觉到那是虚张声势。
十年以上的挚友可不是摆着看的。
就算是我这种在她懂事之前就交往了的朋友,也从没有看见过樱子的双亲。这事要问也问不出口,所以详细情况我并不清楚,不过恐怕就连樱子也没有双亲活着时的记忆吧。
没错,春子奶奶的存在,实质上对于樱子来说已经超越了祖母,而成了家庭本身。
说实话我也很想消沉的哦,因为春子奶奶对我来说,就是和亲生祖母同等的人啊。可是为了如今的樱子,我可不能一直消沉下去。
如果春子奶奶还活着的话,她也一定会拜托我鼓励樱子精神起来的吧。
积极的心态就是我的长处了,所以我必须要让樱子笑起来才行。
代替已经不在了的春子奶奶,由我来为樱子找回笑容。
——这样下定了决心之后,我反而觉得心情稍稍轻松了一点。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有了目标,眼前的困难多少也能承担起一些了啊。
明天是要上学的,不过回家的时候还是来看看情况吧。心里这么想着,我穿着系带凉鞋,稳稳地踏上了从藤里宅玄关一直线延伸出去的、夹在这片竹林中的砂石路。
这条直道到了傍晚时分,就会酝酿出一种苍郁的阴暗感,平时的话,我都会由于心里发毛而快步通过这里的,可是今天可能因为有心事的关系吧,就在不知不觉中缓缓前进着。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吧,在那个虽然知道它的存在、却从来没有去拜一下之类的路边的神祠前,我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
在道路与竹林的夹缝间,从那里少许向林中进去一段路,就能到达那个破朽的小小神祠所在之处了。在变成了黑色的门上,缠绕着经常能在神社中见到的那种垂着纸条的绳子。
原本对于这种略显冰冷的阴森气氛,平常我是会像逃一样地离开的,可是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进入了林子,蹲在了神祠前面。
我想一定是春子奶奶去世之后,我的心里也很压抑,所以才会做出到这种有些妖异的神祠来许愿这样的举动吧。
「我希望,樱子能早日变得精神起来。」
我将双手合什,向着神祠这样呢喃道。
这里是距离住宅区相当远、傍晚的乡村小道,周围应该是没什么人影的。
所以本应该是没有什么人会回答我的。
然而,却听到了声音。
(你的愿望,要我来实现吗?)
——这不是声音,也不是回响。
这并非是声音的声音没有震动我的鼓膜,就直接潜入了我的脑壳里。
在我怀疑自己是否正常之前,那声音一下子连绵不断地冲了过来。
(你是在祈愿那个小姑娘能得到健康吧?希望她能过上安定的生活吧?那么这个愿望就由我来为你实现吧。)
这个粗重的声音,在我听来好像蕴藏着一种大度豁达之气。听着这仿佛包裹着心灵、感觉很温柔的声音,我在不知不觉中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就把封住了神祠之门的注连绳※切断,这样一来我便会立即出现,实现汝之心愿了哦。)
(※注:注连绳是秸秆绳索上的白色“之”字型纸带(gohei)。它表示神圣物品的界限,可能在鸟居门上,在神树和石头附近等。)
我按照声音所说的,向着绑在了门上的绳子伸出了手。腐烂了一半的绳子仅仅是稍微用上了一点力气,就好像有许多看不见的手一起搭了上来一样,啪啦啪啦地被轻易扯断了。
然后稻草编成的最后一根绳子断裂的时候,神祠的门就好像被发条弹出来一般,猛地打开了。
在神祠之中、充满着黑暗的空间内,有两个闪闪发光的东西。
那是眼珠,锐利而巨大的野兽的眼睛,在仅仅不到三十厘米见方的神祠中,牢牢地盯着我。那双眼睛与我的目光合上的时候——我,恢复了意识。
「——哎!?我……刚才、到底是……干了什么……?」
始终在那莫名其妙的声音的引导之下,始终都完全没有产生疑问。
「我,到底干了什么啊!?」
终于理解了这事情的异常之处。
突然浑身都竖起了鸡皮疙瘩,甚至一路到了指尖上,全身都被一种恶寒包围着。
如此害怕的我,嘴里差点就要发出的尖叫声来,而将之抑制住的,是更为强烈的恐惧。
从神祠中忽然伸出了一个头,那是一个嘴巴尖尖的、耳朵长长竖起的野兽的头。
接着是跟我的大腿一样粗的前肢、线条流畅的躯干、看起来就非常强健的后肢。
最后是一条格外巨大的尾巴,擦着神祠的门框唰的一下滑了出来。
简直就好像无视了空间这一概念,出现在我面前的这个野兽,我一开始是误认为『老虎』的,毕竟它的尺寸就是有那么大,可是,我错了。
那野兽展开了尾巴。
如同孔雀一般,像扇子一样展开的那尾巴,是粗大而蓬松的狐狸的尾巴。
我对着那粗大的尾巴,在麻痹和混乱之中『一、二、三……』地数起了数来,有八条。
在一头狐狸身上,居然长着八条尾巴。
我的腿从膝盖往下都软掉了。
现出完整身姿的巨大狐狸,俯视着连尖叫声都还没有发出来的我,开口说话了。
「你的感度,还是相当不错的嘛,有点素质哦。」
明明是狐狸,它的脸上却露出了微微一笑。
「话说回来小姑娘,我是说过要实现你的愿望啊,不过你觉得狐狸会不撒谎吗?」
◆◆◆
出了玄关,走在从门延伸出去的竹林中的直道上,就看见命从正面走了过来。
不必说,既然是从正面过来的,命的前进方向就是藤里宅了。
这个粗心的人是忘了东西吧,吾辈这么讶异着,也没空去管命什么事。现在的吾辈,一点都没有这种闲工夫。
尽管如此——这还真是有点麻烦。
因为,当前吾辈正背负着满满地塞着东西的背包。
若是这副样子与她擦身而过,她一定会向樱子指手画脚地说「这世上有背背包的猫吗?我就说那个家伙果然是妖怪猫!」,那是比秃子头上的跳蚤更明摆着的事,但是,好吧要是只是这点事,就算多少有些麻烦怎么也能混过去。
并不是这样,真正的问题是,在于吾辈爱用的这个背包上的图案。
吾辈,虽说是如此高尚的一只猫又,但无论怎样外形上与普通的猫基本相同是不能否定的,想要与这个身体尺码相适应的背负用的袋子,就必然要用人类小孩子用的东西了。
以前拜托八云说「因为吾辈需要搬运术具,你去帮我买一个吧」的时候,他问「红色和蓝色的你比较喜欢哪种?」,吾辈没有多加思索就随便回答了「红色」。
结果,就成了这副模样。
在吾辈背上的,是一个手持豪华绚烂的魔杖、穿着轻飘飘的衣服的魔法少女,在可爱而又优雅地舞蹈着。
顺便说一下,如果回答「蓝色」的情况下——就要变成全身穿着紧身衣的五人组,摆出意义不明的姿势在背后亮相的结局了。
简直是前门有虎、后门也有虎,选择支什么的东西注定都是幻想。
虽然让那个小姑娘看见吾辈背负着魔法少女这种事是耻辱之极的,然而事态已经迫近了。实在是不甘心,心中这么叹息着,吾辈决心要忍受这种屈辱了。
朝着命的反方向扭过头去背着脸,尽可能地试图贴着路边走过去。
对于吾辈如此竭尽全力地倾注了矜持的态度毫无察觉,在擦身而过时命若无其事地打了声招呼。
「怎么了,球球,这种时间出来散步吗?」
就像没有听到命的声音一样,吾辈将脸和目光都转向别处,快步与她擦身而过。
看到这种傲娇蒸发得只剩下了傲的态度,命苦涩地笑了笑。
然后,吾辈与这个家伙拉开了充分了距离之后,停下了脚步。
————发现了。
「喂,小姑娘,你是什么时候转了性子,不管吾辈叫妖怪猫,而是叫球球了?这种值得称赞的用心,就像变了个人啊。对了——简直就像是,里面的人完全不同了一样吧。」
一瞬间,命呆呆地张大了嘴巴。
「说、说话了!怎、怎么回事,这只猫,竟然说话了!」
这样明显很夸张地做出了惊讶的样子。
「真是难看的廉价表演啊。就是因为只有这种程度,你才成不了九尾的啦,是吧,八尾。」
最后附加上了那家伙名字的同时,摆出后退姿势的命突然间向前摔倒了。
从那边的阴影中出现的,是一头非常巨大的狐狸。
————八尾。
距离传说中的九条尾巴还差一条,然而也只差一条,那就是这头妖狐的名字。
八尾目中无人地瞥着吾辈,狐嘴的前端微微笑了起来。
「本以为狐狸的附身不至于一眼就能被看穿吧,虽说是下等的猫又,却不愧是一个阴阳师啊。」
「只不过是你太粗枝大叶了而已。你应该是记住了在大多数人面前吾辈的称呼吧,但是居然附在那边那个小姑娘的身上,本来就是个重大失误了。这样说吧,如果下次还有机会的话,要好好培养眼力去找出可以附身的人类才行。」
「还是老样子,说话不托下巴啊,就你这么个小东西还真是好大的口气。你曾经的饲主,那个可恶的阴阳师已经不在了吧?我是知道的哦,我能从她封住的神祠里这么出来就是最好的证据了。」
八尾充满了愉悦之意,嘿嘿地笑了起来。
——果然还是,好大。
也是有那个傻大块头的影响,只是对峙着就有一种快要被吞食掉的压倒性的感觉。
即使在说着俏皮话,吾辈全身的毛却承受着八尾的妖气,到处都有如接触到了静电一般,快要倒竖起来了。
不愧是逼近了留下许多传说的<白面金毛九尾>的存在啊。
不管是这样或是那样——比起过去来,还是好多了。
由于它长年被封在神祠里,与十六年前面对过的原本的八尾比较起来的话,它瘦得都能看得见肋骨了,只有一头濒临饿死的狐狸这种程度的气息了。
但是,那个时候吾辈并不是一个人。
在吾辈的身旁站着春子,在春子的身旁则站着吾辈。
可是,春子已然不在了。
这个亦被称之为<妖狐之王>的存在,这次就不得不由吾辈来单独面对了。
「好了,一直跟区区一只猫又僵持着也是浪费时间啊。我的肚子饿了,就让我去把那个时候没有吃到的娃娃给吃掉吧。」
「但是,你对樱子执着到如此地步,果真有什么价值吗?」
「你这是明知故问啊。在唯有女系能继承灵脉的藤里家,她是首个第七代,想必是能提供浓缩起来的美味灵力的吧。」
切……果然是知道的吗。藤里家是唯有女性嫡子才能继承灵脉的特殊家族,可是竟能出现连续七代女性也实在是第一次。这种灵脉每增加一代就会变得更强大一轮,在樱子身上就迈入了前所未有的领域,对于这个家伙而言,想必就是充满魅力的猎物了吧。本来是要吃掉上百个阴阳师才能长出尾巴来的,有了樱子的话只要一个就足够了。
「哦,你真的以为,在吾辈还没合眼的时候,你能吃得掉樱子吗?」
「哼哼,你说到底也不过是那个女人的随从,只是个附属品啊,成不了什么问题。就你一个应该是用不了那个封印我的犬神的吧?」
——这是说中要害了,吾辈一个人确实是控制不了那个犬神的啊。
不过,
「你的梦话就适可而止吧。所谓的妖物啊,在平安时代之前,按照惯例就是必然会被阴阳师驱除的东西哦。」
说话之间,吾辈偷偷地伸手从背上的背包中,取出了一件附着小型的新月形板的东西,迅速缠到了手上。
这件夸张的装备——其本来面目其实是能将卡片一枚枚滑动着拉出来的、很容易想像得到的那个东西※。在电视上看到了之后,吾辈在很早之前就让八云帮忙买来的。
(※注:应该是游戏王的决斗盘。)
当然,对于在深夜的动画之间做着宣传的那种TCG※,吾辈并没有什么痴迷的兴趣。放在这个里面的,是吾辈亲笔画在空白的卡片上的、作为阴阳师独门技艺的符咒。
(※注:TCG是TRADING CARD GAME的缩写,就是集换卡片游戏,这里指的应该是游戏王。)
伸出了手指,大喊着「DUEL!」,做着这种简直是怪异的动作,唰的一声拉出了卡片。装在里面的全部都是<百鬼夜行避让>的符,以破风之势将之投向了八尾。
包含着吾辈念力的符咒,一旦接触到了身为妖物的八尾,以肉身的人类为例的话,就有着好比被打了一拳那样的冲击。八尾漫不经心地纹丝不动,任由那符完全在「始终是吾辈的回合」里不断地扔着。
但是投去的符明明确实接触到了八尾的身体,这家伙满不在乎的表情却根本没有变化。
到了最后,甚至干脆是有如在表达着无聊一般,伸了一个特大的懒腰。
「哼,说梦话的究竟是谁呢。与我同为妖物却如此无用啊,难得我都已经停下脚步了,你不至于这种程度就结束了吧?」
说实话,这种符仅仅是勉强用来凑数的吓唬人的东西,只是为了紧急整顿局面、虚张声势而准备的样子货而已。
吾辈也没有打算要用这种东西来把八尾怎么样。
————时间,完全不够。
傍晚时分命终于回去了,在那之后吾辈回到了八云的顶棚,正说着「那么那么怎么办好呢」筹划着日后安排的时候,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恶寒。
不会忘记,即使想忘也忘记不了,那是凶恶而残忍的妖狐的气息,从布置在藤里家土地上的结界内侧突然产生了出来。
尽管那气息在短短一瞬间就消失了,但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之当成错觉而忽视的东西。
因为吾辈正是在与八云商议着,那种气息的主人以后袭击过来的时候,应该怎样对应的时候。
然后结果就是,如您所见制定了这样的方案。
终于剩下的符咒只有一半了,虽说依然还是吾辈的回合在继续着,但那种事仅仅是一个形式罢了。看着聚集了他积年仇恨的吾辈拼命的样子,八尾只不过是笑咪咪地享受着。
确实这只是用来牵制的符咒而已,但即使如此也没想到居然不起作用到了这种地步。以数量补充的话,多少能令它有些害怕,或许可以微微打开一条生路来——原本是这么考虑的……不过,终究还是不得不承认想得太天真了。
即便八尾变得再怎么虚弱,真的发生正面冲突的话,吾辈给它塞牙缝都不够。对此已经心里有数,然而投出符咒的手并没有停下。
就好像这种胶着状态解开的瞬间,一切都会结束了一样,八尾动起来的瞬间,吾辈的身体就会被撕得像灰尘般粉碎一样,有种这样的恐惧感。
……说实话,区区吾辈此身是无所谓的。
但是在吾辈的背后的藤里宅中,有那个时候的婴孩——换言之,就是樱子在里面。
绝不能让八尾前进了,因为在没有了春子的如今,除了吾辈之外已经没有人能保护樱子了。
心里焦急着,正在余下的几枚符咒就快要全部用完了的时候,
「知道了,知道了,我已经玩够了啊,就到此为止吧,一直这么下去太难看了。」
八尾的眉间深深皱了起来,显得不太高兴地这么抱怨道。
被那双锐利地吊起了眼角、真正的狐眼的目光射穿,吾辈在忍不住浑身颤抖之中,还是将剩下的符咒又抽出了一张,摆出了姿势停下手来。
已经没有退路了,虽然已经没有了退路,吾辈还是维持着姿势,似乎立刻就能重新开始符咒的攻击,之后还有其它招数的样子,虚张着声势。
但是八尾用鼻子嗤笑了一下,仿佛将吾辈的门面什么的都要吹跑了一样,好像看穿了一切般得意地歪起了嘴角。——不,它恐怕是真的都看穿了吧。
只是被八尾看着,尾巴上的分叉处就有格外难受的汗水一下子渗了出来。
「好吧,那对我而言是成为夙愿之九尾的庆祝祭物,那个娃娃——不,已经长成小姑娘了吧。我想要好好享用那柔软而美味的脖子肉,在神祠里就一直忍着口水。但是要放松心情慢慢品尝,如今肚子却稍稍有些饿过头了。将这对我而言一生一次的盛宴、狼吞虎咽地吃掉可不是我的本意啊,就看在你这惨不忍睹的模样的份上,宽限你一个晚上吧。」
一瞬间,耳朵差点抽动起来,但还是忍住了。吾辈想要的就是时间,想得都快从喉咙里伸出手来了,无论怎样,都希望能稍许得到一些整理态势的时间,按捺不住这样的心情。
而如今,八尾自己说出来要给吾辈时间。
那要是真的,实在是想立即予以首肯,甚至想对着八尾问一声「真的吗?」来作确认。
但是尽管如此,对方是狐狸,必须要时常注意用口水沾湿眉毛才行。※
(※注:根据日本民间传说,遇到狐狸化为人形行骗时,只要用口水沾湿眉毛就不会被骗,后来“眉唾”就引申为谨慎防骗之意。)
吾辈以钢铁的意志,让舌头与心相背离开来。
「……哦,真是从容啊,可以吗?若是想要填肚子的前菜,把吾辈整个吞下去也不错吧。不过关键是,你要做得到才行吧。」
「别冒傻气了,要吞掉区区一只猫又,是一点都不费事的吧。——你知道吗?猫肉实在是太臭
了,说什么都是不能下咽的东西啊。」
在夕阳的阴影中,八尾这么说着,高声发出了卑劣的哄笑。
「很好,我就顺应你的企图吧,无论有多么浅薄的丑态都尽管展现出来吧,这样一来结果也是有可能颠覆的。」
有一种沉醉于骄傲之中强者、高高在上俯视下来的目光,降临在了吾辈的身上。
承受着这种目光,吾辈紧咬着嘴唇,透露出了忍耐着苦涩的表情——为了满足八尾高傲的自尊心,更要做出这副样子来。
——是啊,正是如此。仅仅是对于你的这种说法,吾辈也是极为赞同的哦。
即使是饮下怎样的苦水,即使是尝尽怎样的辛酸,只要那样能有哪怕一点点可能性帮到樱子,无论是多么难看的姿态,吾辈都很乐于展现出来呀。
这绝对,不是你这家伙所能理解的心情。
「……你会后悔的哦,一介妖狐竟敢侮辱吾辈啊。」
「只有声势是很了不起的嘛,今天就让你稍稍活跃一下吧,就算你这条精彩好看的性命保住了啊。好吧,你就尽管和那个小姑娘一同浑身颤抖着、好好审视一下自己的生命吧。」
说话之间八尾的前肢微微向下一沉,下一个瞬间,略微卷起了一些尘土后,那超越了狮子的巨大身躯就从眼前消失了。
——在传说之中,狐狸是在一跳越过了一千座鸟居之后,首次获得了灵力的。
刚才的那个正是这种跳跃吧。普通的狐狸,即便是越过一座鸟居的跳跃也是不可能做得到的,也想到若非曾经跳过了一千座鸟居就不会成为灵狐是何等矛盾之事,不过这种事情不是身为猫又的吾辈要纠结的。
只是,就连那种程度的灵狐也能一跳越过一千座鸟居,长了多达八条尾巴的八尾的话,跳过一两山应该是不在话下吧。
看样子与吾辈不同,在这次的事上那家伙的言语好像并没有作伪,那种令人不禁要缩起身子来的不愉快的气息已经彻底消失了。
吾辈终于放松了肩膀,接着连脚都失去了力气,扑通一下坐倒在地。
……真要命,在狐狸面前吾辈的腰都似乎差一点就要断了。不管怎么说,只有不尽的惭愧。在那家伙再度来袭之前,有一天的宽限期。
这实在是太过于良好的结果了,以至于连吾辈自己都感到很惊讶,但是即使是这么说,还是有时间根本不够的现实。
吾辈知道自己也有错,当时由于有那帮亲戚的眼睛看着,对于强化春子不在了之后变弱的神祠封印产生了犹豫。
要是知道事态会变成这样,就算冒着被看到的风险,也应该要实施强化的,那样的话本来可以稳稳地争取到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但是对此再怎么后悔,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尽管心里明白,吾辈还是叹了一口气,将目光转向了倒在一旁的那个小姑娘。
首先可以确定,直接解开了封印的就是命了。
她方才被八尾附身就是铁一般的证据。
反正这个小姑娘的性格,多半也是会相信狐狸的花言巧语的吧。
会让樱子精神起来的,会让樱子高兴起来的,在烦恼的时候被这种称心如意的话所教唆和操纵,吾辈眼前浮现出了这样的情景。
真是的……就算是关心朋友,怎么说也得有个分寸。不过吾辈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然则,无论再怎么回溯出命的行动来,八尾已经从神祠中出来了的事实也是不会动摇的。
——无可奈何,这样也就只能让她本人来承担起责任了啊。
在略微的腹诽中,吾辈扶着仍然还昏迷不醒的命坐了起来,肺部受到了挤压,依然昏迷着的命口中透出了「呜呃」一声。
命的脸,显得稍稍有些痛苦地扭曲了起来。她与樱子一样,还是个在襁褓之中的奇怪的小孩子时,吾辈就认识她了,看着那张熟识的脸,吾辈细细的眼睛变得更细了。
虽说向一个与藤里家的血脉没有关系的人,来展示世界的阴暗面是很过意不去的……但是抱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