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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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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东天
三十九年前的三月份,作为父亲西东贤悟母亲西东真实的长子,在两个姐姐之后,于京都市内的医院出生。父亲是高都大学人类生物学教授兼开业医生,母亲是音乐家。两个姐姐是双胞胎,在他十岁那年去世。
幼年时代,由于贤悟及其家人的英才教育,西东天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高都大学的研究室里度过。身为不用读书就能在脑里形成一套完整理论的神童,西东天不是很出名。后来,由于近年来在学术界风头正茂的西东贤悟的研究成果的大半——不、基本全部都是靠儿子得来的这一事实被人告发,他才变得广为人知。
六岁那年的四月,正式升入高都大学人类生物学科。同年七月毕业——然后同年九月进入高都大学研究生院,于第二年三月毕业。
七岁那年辗转于高都大学各学院以及各研究生院之间。
八岁时,开始作为助手而隶属于父亲贤悟的研究室。当时贤悟正在进行“迈向终结的集团生命”的课题研究。对于该主题的研究,难以置信的没有发生什么特别事情,也没有什么该特别关注的地方,只是普通地进行着。
普通。
过于普通。
事后回想,那个普通
——正显露着异常。
然后——到了十岁。
十岁那年的七月,两个姐姐行踪不明。
当时二十岁的她们都是高都大学的大学生,不过不像弟弟那样参与父亲的研究。由于当时西东家的长子在媒体上过于活跃,警方认为是绑架勒索案件。不过犯人一直没有提出任何要求。随后,两个姐姐变成“失踪者名单”中的两行。至此,西东家的孩子只剩一人。
十一岁升为副教授。
十三岁——父母死亡。
大致同一时间,向高都大学提交辞职书。
之后前往美国得克萨斯州,加入大统合全一学研究所的ER2系统(现ER3系统)作研究员。在被称为世界最高峰的头脑,那个休莱特副教授的指导下从事学术研究。
不过——ER时代这本应大书特书的经历却是一片空白。
一直向外扩张的ER系统本身相当的封闭,几乎不发表研究的成果。全部都是机密,全部都是未知。对潜心研究的学者而言,是最好的环境。对西东天而言,同样如此。
大家都这么认为。
不过,事实并非如此。
十八岁那年的一月——单身回国。
自十九岁那年的三月起,作为人类生物学教授复职于高都大学,之后成为开业医生。
完全延续了父亲贤悟的足迹。
在表面上
然后,和当时是高中生的木贺峰约以及圆朽叶一起从事非正式地生命的研究——据推测,近来才开始进行“不死的研究”。
二年后——
二十一岁那年的四月再次前往美国。不是回ER2系统,而是和两个合作者一起创建独立的组织。
而那两个合作者的名字——
一个是架城明乐(秋之所在)。
另外一个是蓝川纯哉(纯粹之蓝)。
五年后,该组织被ER2系统吸收合并。名称也由他和两个合作者姓名的首字母组合,改为MS-2这一号码般的名字。
由再次进入ER2系统内部的他之后的动向又是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他在ER2系统内的地位。不过,和原本就很异常的十几岁时的情况相比,他现在地位想必提升了不少。
这时候的他是已经结束学习了。
这时候的他是已经结束研究了。
应该在实践。
应该在实验。
不久——空白期结束。
三年后——二十九岁夏天。
再次返回日本。
不是独自一人,而是和合作者架城明乐和蓝川纯哉、一个佣人及一个女儿一起回国。
突然的回国的目的不明——不过,那个目的明显没有实现。
因为同年冬天,在日本的全体成员全部死亡了。
架城明乐。
蓝川纯哉。
佣人。
女儿。
他。
全部死亡。
谋杀。
明显是谋杀。
却找不到犯人——
然后,到现在。
西东天——享年二十九岁。
那是从现在算起约十年前的话题。
“为了今天的早上好和明天的晚安,暗口崩子至今为止第七次来探望戏言哥哥了。”
说出如此酷的问候的,是我所在公寓的居民,十三岁的离家少女,暗口崩子——她拿着水果篮来到病房。当天的康复治疗已经做完,而由护士形梨负责的讨厌的地狱诊察也结束了。所以,因为无聊,我正热衷于想一些有的没的的事,所以——对崩子没有事先联系的唐突来访有点儿高兴。
崩子身穿纯白的连衣裙,踩着木拖鞋,戴着用麦秆编成的帽子。脱下帽子以后,就露出朴素的的黑色短发。
崩子把水果篮放到柜子上。不愧是累计七次来访,对我的病房了如指掌。只见她从储物柜那拉来钢管椅,坐在床边。
“刚才在一楼的传达室附近遇见形梨小姐了。听说哥哥好像不久就要出院了,恭喜恭喜。”
“那样啊,遇到不得了的事呢。”
因为形梨是相当神经质的护士,而且非常地喜欢崩子。所以崩子一旦被她捉住,就会很麻烦。
可是崩子说:“没事,我马上就逃了”。
嗯……
前不久才见过面。
不过,这个年纪的孩子,几天不见样子就变了……
看起来更加可爱了。
人偶般的容貌,白白的皮肤,红润的嘴唇。
虽说我不像铃无音音那样迷恋少女,不过对崩子可以例外。
“哎呀,二十号出院。
看来我的伤势好得相当快呀。不到2个月的治疗就能让我可以活蹦乱跳了。不过还是不能做剧烈运动吧。”
“那样就好。”
“我一向恢复的快。”
“这样啊。……难怪刚刚才剪的头发已经长得和从前一样了。”
“我的发型原本就是如此……”我一边摆弄着确实变长了的刘海,一边回答崩子。“以前没说过吗?过去还要更长的。象崩子那么大时还编过辫子呢。”
“难以想象。”
崩子耸耸肩。
“想要剪头发的时候,请务必通知我。”
“好。”
“小姬姐姐她——已经去世了。”
“……是啊。”
紫木一姬死亡——至今一个月。
自她被杀以来,一个月过去了。
无论人死,也无论谁死,时间依然自动自律地象平时那样流逝。当然,这一个月和前一个月也是丝毫没有变化的吧。时间又不会根据我个人的想法而延长缩短——
总之一个月过去了。
我为了疗伤而住在京都市内的医院里。小姬在上个月木贺峰副教授的事件中被杀——我也因此而负伤。
不过,我早就习惯受伤了(恢复快就是拜此所赐)。所以,很小时候就已经习惯这无聊住院生活了。因为是单间,所以除了偶尔来探望的客人或护士以外就没有可以交谈的人——要说无聊倒也确实无聊。
百无聊赖之际,查了一些事。
上月遇见的——那个男人。
“………………”
名为西东天的男子。
当然,这不是他的自称。
因为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
不过,虽然那样,在上次的事件中知道木贺副教授是他的弟子,便将此作为线索,进行了一系列的个人调查——我全力调查的结果显示,他没有活着。
也就是说,他死了。
相当失望。
如果委托玖渚或她的朋友绫南豹的话,应该能得到更加详细的资料……只是,我不想过于深入。
基本上——这不是有意义的行为。
毕竟,只是因为无聊
毕竟,只是打发时间。
他——
那个狐面男子,曾答应与我再度见面。因此,应该能够再会。不过,我们不是连连络地址之类的都不知道吗?
无论怎么期盼——
没有缘份就不能重逢。
“有什么想要我做的吗,哥哥?”
“要你做的事?”
“因为是特意来探望哥哥的,想帮点忙。”
“哼,值得称赞啊。那么,就像之前一样帮我擦身体吧。老实说,刚才睡觉时流的虚汗相当多。”
“明白。毛巾还在柜子里吧?”
“嗯。拜托了。擦上半身就行。”
我脱掉病服,褪去衬衣。崩子从柜子里拿出毛巾,在一旁的水龙头上蘸水,然后给我擦背。
“不过……”
崩子一边用拧干的毛巾给我擦背,一边说。从崩子那孩子般的声音里很难
读出感情。不明白她打算说什么,我等着崩子的下面话。
“认真看的话,哥哥的身体布满伤痕。到处都是新旧混杂的伤痕。”
“那样啊。看起来怎样?”
“我的话,并不是那样。”
“还好脸上的伤痕完美的消失了,不怎么明显。我无法理解在脸上刺青的家伙在想些什么。”
“谁知道呢,那样的事情。”
崩子略微更改了自己的发言。
“不过萌太的身体上有相似的东西——或许,那很平常吧。”
萌太是年长崩子二岁的哥哥。全名是石凪萌太。
“就我的情况而言,因为身体差,所以便容易受伤。'
“不是那样的。”
崩子没有放过我。
“就算这样,哥哥”
“什么?“
“只有哥哥的身体才能做为哥哥的身体——没有代用品,所以请更加自爱。”
“………………”
没有代用品的东西吗。
由此,我联想到。
代替可能。
任何东西都有替代,一件事情某人不做,自然有别人去做——不可替代的东西这一概念,不存在。
还有,时间收敛。
即使目前没有出现任何征兆,
即使是没有任何现象产生,应该发生的事情会无法逃避地、
不知不觉地发生。
如果说没有的话,就是在遥远的过去早已完结了——能够避免这一概念,不存在。
“代替可能”与“时间收敛”。
描绘上个月事件的两个概念。
那是,命运的肯定——故事的肯定。
然后
个人的否定。
个人世界的否定。
“就我而言——我必须受伤。否则迟早会有其他人受伤。所以,崩子,我受伤还是有好处的。”
“没有那样残酷的想法吧。”崩子说,“哥哥真卑鄙。”
“卑鄙?”
“故息”
“姑息……”
“应该说是狡猾吧。”
“狡猾……”
等等,用不着说的那么明白吧。
“想想看,哥哥一直都是那样哟。
或许是有点多管闲事,不过我想,哥哥最好多注意一下周围人们的心情。”
“于这无关吧。”
“如果是自己痛苦的话,可以忍受。
但是因为不能感到别人的痛苦——所以没有忍受的办法。
就是这样,戏言哥哥。明白吗?”崩子说。“就是请为他人着想多保重自己的意思。”
“……让你担心了,崩子'”
“就是很担心。”
崩子有点吃惊的叹了一口气。
不像少女的作法。
更不象美少女的做法。
“不想看见。就是像从下面抬头看没有平衡杆没有安全网的走钢丝的人一样的心情啊。
确实,踩错绳子是可能是哥哥——不过,看见破烂尸体的实际上是我。”
“真是讨厌的比喻。”
“啊,对了,戏言哥哥。”
“什么?”
“听说哥哥向美伊子姐姐告白了。”
“…………”
等等。
怎么知道的?
“嗯……说告白不恰当吧。只是在上个月说了一直以来承蒙关照之类的话。”
美衣子——浅野美衣子。
与崩子一样,同为我公寓的房客。二十二岁,无固定职业者。把堪平作为便服,绑着像武士般的马尾辫,给人一种凛然的感觉的剑术家。最受公寓全体成员爱慕的人。唯一例外的是隼荒唐丸,每天都愉快的与美衣子争吵着。有点羡慕。
美衣子……
美衣子吗?
好久不见了。
到现在为止一次也没有来探望,近一个月没见面是理所当然。
…………。
那个告白——没有意义。
只是,有那方面的含义。
说不定就是因此而不来探望——
绝望。
消沉。
确实,不否定我多少有点安心。不过这种什么反应也没有的无反应令我相当失望。
“那样的话,好像还没有收到答复吧,戏言哥哥。”
“别说了……”
“想不到哥哥居然有喜欢别人的神经。”
“是吗?我可是相当爱慕她哟。”
“不会在炫耀吧。”
“……放过我吧。”
“可是,如果能变得喜欢别人──明白吧”
“明白什么?”
“请欢呼万岁。”
“好好。”
说完,我举起双手。崩子在洗脸盆里重新拧毛巾之后,开始擦侧腹附近了。崩子细小的手让我感觉有点痒。
“小姬姐姐死的时候……”
“嗯?”
“哥哥很伤心吧?”
“……身体向后弯,对,就是那样。”
紫木一姬。
和她在一起二个月了。
她不在所产生的空白——
还没有填上。
也不打算填上。
“如果这样的话,从现在开始请不要赎罪、后悔或自我牺牲——别做让周围人伤心的事。”
“…………”
“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只是不想让我喜欢的人伤心。不用担心喜欢的人。”
崩子,这个少女少有的用满怀强烈决心的语调——说道。
“如果有因我受伤而悲伤的人的话,心如钢铁的我是不会因此而受伤的。喜欢的人受伤的话——我,绝不会因此而受伤。”
“…………”
“真是如此就好了,哥哥。”
开始给我擦另一侧的身体了。我放下双手,松了一口气。回味着崩子的话。
那样——正是如此。
只是言辞过于辛辣。
这少女——毫无宽恕可言。
“……可以了。我自己擦前面吧。”
“当然了。想让我擦到什么时候?”
“毛巾给我。”
“好的。”
崩子虽然口头答应了,却没有把毛巾交给我。还没来的急回头察看,就感到
有什么东西压在后背上。
“……崩子?”
“暂时”
用柔软的双手抱着我的头,轻轻的靠在我的背上,崩子万分悲痛的小声说道。
“暂时就这样吧。”
“……崩子?”
“再过五秒就好。”
“…………”
听到心跳的声音。
我心跳的声音和——崩子心跳的声音。
仿佛被连续猛敲的钟一样地声音。
无话可说。
张不开嘴。
也无法回头。
就那样,任凭时间流逝。
一秒。
二秒。
三秒。
四秒。
然后五秒——
“……打扰了。”
美衣子推开门进来了。
心跳瞬间停止。
象死了一样。
死了倒好。
“………………”
状况说明。
单间。
床上。
上半身裸露的十九岁少年。
抱着少年的十三岁美少女。
紧贴的两人的身体。
美衣子冷冷的视线。
…………。
我们之间,不需要词语。
就算没有那样的东西,也能心意相通。
“……那么”
放开抱着我的头的双手,崩子下床穿上拖鞋。
“戏言哥哥,刚想起来,我一会必须去图书馆。所以我先走了,美衣子姐姐。”
“……好的。”
“…………”
从美衣子身边走过,打算离开病房的崩子看见我求救的眼神,便把食指放到脸颊上,摆出一副与她那酷酷的风格不相符的可爱表情。
“戏言哥哥”
然后,崩子说。
“我妒嫉你。”
“…………”
“那么,和平友爱的再见了。”
和告别的话一起,门关上了。
留在病房里的两人。
我和美衣子。
一个月不见的美衣子。
病房飘荡着寒冷的空气。
毫无感觉似的,美衣子看着柜子上的水果。
一脸无趣的表情。不过这个人一直都是如此。那种让人完全看不出在想什么的木纳表情。有和崩子勾结那样的意思。
我赶紧穿上衣服。
“伊字诀”
“……什么”
“对十三岁的少女下手不好吧。”
“咦……不是的……”我竭尽全力否认,“刚刚在……给我擦汗……”
“喔。那就好。反正和我没关系。”
“…………”
很生气的样子。
很少看
到真性情的美衣子如此生气。
难以应对。
“啊……和崩子一起来的?”
“嗯。不过在传达室被奇怪的护士缠住了。崩子留下我先跑了。”
美衣子说。
这样啊……
我说怎么这么巧。
确定犯人是崩子。是七七见教唆的吗?不,要是那个魔女的话,一定会想出更为狠毒的招数。看来是崩子自己的意思了。
嫉妒心。
嫉妒……
妒,且嫉。
哎呀,因为美衣子是公寓里最受欢迎的人,而崩子又恰好和美衣子很亲密。因我的告白而红眼也不是不可能。
“真受欢迎呢,伊字诀。”
“…………”
“刚才的护士也是很喜欢你的样子。和蓝发的女孩关系密切。还曾经把同班同学带进房间呢。”
“…………”
讽刺开始。
只能逆来顺受。
“打工也是做女高中生的家庭教师。”
“那个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住院一个月,当然如此。
而且,小姬死后,她大部分的学费都被返还。我早已恢复了宽裕的生活。
“还经常和红头发的怪女人出去玩。”
除此以外的讽刺攻击接连不断地袭来。看来完全没有觉察刚才崩子耍的把戏吧。美衣子在这方面向来很迟钝。明明对别人的事总能发挥出非常敏锐的第六感,对自己的事却意外的迟钝。难以理解。
“听说和女刑警有频繁地联络。上个月还和一个痴女同居,那个痴女又捡回来一个女孩。”
“痴女……”
春日井春日?
原来是那样看她的……。
“那个——打扰一下……”
“不行,话还没说完……”
“那个,关于我的告白”
“…………”
“你还没有答复。”
看着美衣子的脸。
——什么都看不出。
如往日一样的面无表情。
“……如你所见,正在住院中。”
“嗯。”
“不过四天后就要出院了——”
“嗯。听刚才的护士说了。”美衣子点点头。“没大碍就好。”
“原本是很危险的……”
真的——很危险。
生死一线间。
不是比喻。
就是字面的意思。
那个——
上月发生的异常事件。
“不过,美衣子。我早就恢复意识了——抽空来探望一下也可以吧?我一直心里没底。”
“不好意思。”美衣子意外坦率的低下头。“因为我心有迷惑,所以……”
“迷惑?”
“该怎么回应你?”
“………………”
告白——吗。
崩子也是这么说——不清楚那个是否算是告白。不是象往常那样用戏言来逃避现实,而是我真的不清楚。
在那个状况下。
在那个位置上。
在那个时间里。
我说什么了?
说的话意味着什么?
当初得特殊情况。
如果回归日常的话——。
还是,畏缩。
那样的话还是会逃跑。
害怕解答。
讨厌结果。
永远就那样。
一如往常的我。
小姬死之前——
毫无变化的我。
“请告诉我你的想法。”
我确实是说了。
在考虑什么?
不想受伤吗?
只有这些已经满是伤的身体。
只有这些已经满是伤的精神。
满是伤的心。
真是戏言。
因我受伤而——
悲伤的人,怎么会有?
“伊字诀——我”
美衣子说。
“是相当不行的家伙”
“……?”不大明白美衣子的意思,我侧着头。“什么?什么意思?”
“只善于挥剑。”
“那些话——以前听过了。”
“我对恋爱非常不行。”
“…………”
“非常迟钝。”
“我知道……”
“先听我说完——因为是不想隐瞒的事。”美衣子面无表情的继续,“至今为止与我交往的有四人。”
“喔。”
预料之中。
毕竟是年长三年的女性。
对此早有觉悟。
“其中三个是女的。”
……出乎预料。
啊,那么……
“最后的一个是男性吧?”
“是最初的一个”美衣子说。“小学时认识的。与其说是男性,倒不如说是男孩子。”
“…………”
小学时候的事……。
真认真。
“那个男孩子,是个受欺负的家伙。”
“…………”
“接着中学的时候有一个,高中的时候有两个。都是受欺负的女孩子。”
“…………”
“我喜欢受欺负的家伙哟。不,不是那样,是喜欢软弱的家伙。”
“讨厌的分析……”
“不,这是我的真心话。”美衣子说,“总之我是喜欢帮人的家伙……吧。是看见有人哭泣就见义勇为,不会说漂亮话安慰人的人。”
“呵……”
“高中时因为我过火的行为而中途退学的事,以前听过吗?”
“……刚刚听到。就是因为——保护受欺负的孩子吗?是谁姑且不论。”
“两个都是。”
“两个?”
“因为有二个”
“…………”
不行。
不行不行。
这个人——对恋爱,真的不行。
应该叫做恋爱白痴……
“如果仅仅那样的话,还好。”
“不,一点也不好。”
“因为我的缘故,那四个人停止了成长——越来越弱。”
“的确。”
“越来越弱。”
“重复强调……”
……哎呀,被欺负的孩子受宠的话,基本都会那样。遗憾的是,那的确是事实。因为我自己就是如此,所以,那是非常明白浅显的话题。
我自己?
是吗?……
是的。这是对我的谈话。与美衣子的谈话的同时,对我的谈话。
“也就是说,我”美衣子说,“非常善于让弱者更弱。”
“讨厌的专长。”
“所以,我很迷惘。”
“……”
“所以,和我交往的话,不要紧吗?”
“不要紧……”
“真的?”
快速直球的质问。
像窥视进我眼睛一样的美衣子。
不该让崩子回去……我与美衣子之间的气氛紧张到有一点火花就会爆炸的地步。
“……美衣子小姐”
“我知道自己很软弱,也曾被铃无音音狠狠地教训过。但是——嗯,我大概是稻草人吧。受照顾的话——会烧起来。虽然如果弃之不顾,一个人的话可能会好转,却总想伸出手。”
“…………”
“难看吧,我的软弱。”
“但是,美衣子——”
“我一直和人保持距离”美衣子无视我的话,强行说道。“不近不远。”
美伊子的距离感恰到好处。
不做徒劳的干涉。
不抱徒劳的关心。
不是毫不干涉。
不是毫不关心。
那就是,在那个怪人成堆的公寓里,美衣子最受爱慕的理由。总是毫无厌倦的自然而然的,独特距离的保持者。
简单地说。
美衣子的性格很好。
“——如果开始交往的话,那个距离就会改变,变得不好控制。”
“…………”
“我一定会拼命地宠你哟。从头开始把你的工作一点一点的全部夺走哟。老实说,你——是我喜欢的类型。”
“受欺负的人间失格?”
“嗯。”
她点点头。
身体向后弯曲着,美伊子说道。
“你——不是一直在努力吗?”
“…………”
“尽管没有自觉。”美伊子抱着胳膊,好像在组织语言。她原本就不是喜欢说话的人。与其说是寡言,倒不如说是嘴笨。“上月,稍微碰到挫折,不过──很好地努力着。”
“虽说是努力,结果却如此可怜。不知道是不是崩子说的,感觉最近医院就像是我的家一样。”
“……不要转移话题。”
不理会我的玩笑话,美衣子沉默着。
没在继续说下去。
话好象说完了。
不想打扰——。完结。
我有点困扰。
“那么……”
“嗯?”
“只说结论,如何?”
“嗯。”
美衣子点点头。
然后说出结论。
“你和我不能交往。”
“………………”
哇。
被清楚的拒绝了。
从正面
没法避开、
正正堂堂毫无炫耀的——
被拒绝了。
那打击让我头晕目眩。
……是什么、上月呀……
“虽然有点犹豫,我们不能交往。”
“不行吗……”
“对双方都不行。”
那种理由……
过分。
“我不想白费。而且我也不想把你弄坏。因此,双重否定。”
“…………”
“因为我的溺爱。大概,会包容你的全部吧。那样不好。刚才崩子抱着你的背大概是开玩笑吧,不过以及超出可被饶恕的界限了。如果是我的话,不行。如果是我的话,你不行。”
“我——”
稍微,吃惊。
不肯罢休的自己。
轻易不死心的自己。
悲哀遗憾对不起的,被拒绝了,还不死心。对打算纠缠不休的自己,稍微,感到吃惊。
这时候,终于发现。
啊,那样吗?
我真的很喜欢美衣子。
想在她身旁。
无论伴随有多少痛苦。
“我想和美衣子交往,不行吗?”
“——你和我很投缘。”
“是吗……”
那样——白费的事。
煽动希望的事。
什么安慰也没有。
“想让人喜欢的你和——想喜欢人的我觉得确实是投缘。但是,光投缘还不行吧。做朋友还可以,一旦超出,就会破坏平衡。”
“平衡?”
“嗯……还是说,距离。感觉好的距离,变得难以掌握。会粘得非常非常紧。大概,我们会一整天黏在一起。那样子好象就浮现在眼前。”
“…………”
我眼里可没浮现那样的场景。
——变得那样吗?
说和人交往就会那样吗?
我——
并不是特别期盼那样的事。
但是,美衣子。
“那样会幸福吧,——但是,我讨厌粘糊糊地的人际关系。因为有经验才会那样想。”
“那个——”
那个我也一样。
但是是美衣子不是那样的。
不高兴——不对吗?
不对不是那样不对。
对了,那是很明白的话。
想要喜欢人。
想变得让人喜欢。
那词语——那表现正合适。
正确。
崩子说过那样的话,不过和实际有所出入。我不是不能喜欢人的人——是不能让人喜欢的人。
不能让人产生好感。
那个的反面。
那个的反面。
爱情的反面,行为的反面,是经常使用的言语,爱情的反面是增恶、好意的反面是嫌恶,就是如此。
假如我,尽量变得喜欢对方,只是针对美衣子的话——假如那样,希望美衣子喜欢的话,那么——
“那个——美衣子”
“嗯?”
“如果我——”
如果我不是像现在一样的存在。
脚踏实地的
声称成为那样的人了,
声称能变成那样的人类了,
那时候你——
哗的一声,门开了。
一开始,以为是崩子回来了。
因为时机刚好。
崩子应该在门的对面竖起耳朵偷听吧。
不过,不对。
一点也不对。
满怀戒心
在那儿的是没见过的男人。
没有见过的男人。
“这是我向来的华丽登场……给我用每两行空一行的心情听下面台词——”
男人——用手指示了我和美衣子。
右手指着美衣子。
左手指着我。
“我名叫奇野赖知——的第十二段。可以亲切的叫我奇野。”
在男人背后——
门关了。
像是把我们关起来一样。
我不由得吸了一口气。
十三阶梯。
那个——是开始的信号。
2。
那词语除了叫做十三阶梯的意义之外,对我来说,还有对一部分的人来说,有特别的意义。
例如——上月。
导致我在这一医院里住院的“两人”——那“两人”就是的一员。
匂宫理澄。
匂宫出梦。
食人的(汉尼拔)理澄和食人的(食人魔)出梦。
人称杀戮奇术的匂宫兄妹。
恐惧刺激着──身体。
不过,并不是为此。
对,我并不感到害怕。只是那通常意味着更为直接的事。
要说为何的话——,是那个与我约定再度见面的狐面男子——西东天的直属部队。
名副其实是他的“阶梯”。
那“阶梯”在我的病房,与戏言玩家存在的座标重叠了——这样的事实。
该来的终于来了。
如果应该发生的终于发生了,那么——
一阵战慄袭来。
终于——终于开始了吗?
上月的继续——不是。
全部的结束。
“奇野——赖知”
全身绷紧的男人。与其说是肌肉健美,倒不如说,只是单纯地绷紧了——看起来。衣服看起来很薄,身体相当的削瘦,——不过,意外的完全没有无依靠的感觉。用发箍卡住茂密的黑发。
用像自行车赛选手一样的华丽的墨镜藏住眼睛,无法从中读出感情,——不过,嘴角散漫地歪斜着。半长的短裤上穿着自行车链子般的皮带。双足——穿着同医院的地板太不相称的木屐。
“啊哈——”
奇野赖知——奇野轮流看着我和美衣子。
“我可是因为从狐面那听了不少关于你的话,所以——这样见面后,有终于见面之类的感想。不过,你至少也得感慨一下吧——对这邂逅毫无反应不是很失礼吗?至少也要动动表情,耸耸眉毛,说些漂亮话吧。
“…………”
奇野说的——不对。
因为我从以前,也就是上月住院,昏迷,然后清醒的瞬间开始——就觉悟到这邂逅了。
因此,没有能称之为惊愕的惊愕。
假如有疑问的话——
为什么狐面男子不亲自来?为什么叫手下的来?——这样。
那可真是……总之,还没到吗?不过──我,不是该自报姓名时候吗?
如果这样——这男人,奇野赖知。
究竟来干什么?
现在的情况——相当不好。
最不好,最最不好的是美衣子在这。
美衣子是完全的外人,是完全的正经人,表世界的玖渚,普通世界的居民——不能让她卷入。别说,恐怕连西东天的名字都不知道。
绝对——不能让她卷入。
但是——可是,想想看,不会那么容易吧……?。
第十二段。
上月听说的时候,确实连一半都没凑齐……那样的话,对狐面男子来说,可能已经了。
第十二段。
难以置信是出梦同一水平的敌人……难以置信奇野拥有和出梦君同样的能力。
那个,出梦——
可以匹敌哀川润的——
“你在想‘我来这干嘛?’吧。”奇野背靠门,在离我有段距离的地方说道,“请安心——我不会做没有分寸的事情。我只是——从狐面那过来探望的使者。”
使者……。
奇野笑笑。
“确认一下——你,是狐面的吗?”
“…………”
“无论如何都想让那个狐狸先生选出为敌人般的东西,就这样期待了一个星期左右——结果惊呆了。不愧是狐面,挑选的敌人相当另类。”
奇野取下眼镜。
然后,瞪眼看着。
“,居然是女的。”
“………………”
“………………”
斜眼看着美衣子。
美衣子正斜眼看着我。
——那个?
那个那个?
误会了?
虽说头发长长了,又不比以前更长,而且穿着病服也是一目了然吧——怎会有那样的误会?
“但是,不象女人精悍的面孔──就我的眼光而言,那双有所觉悟的眼睛非常不错。眼神很好哦,。”
“…………”
“比较起来,邻居的小子的眼神看起来相当贫贱。因我的出场而要哭了吗?一副担心害怕的样子。不知道怕谁,也不想知道。因为我只是来见旁边的。”
“…………”
“…………”
危险
且愚蠢。
这家伙,从狐面男子那儿听说什么了?
不管怎么看,我都是住院患者。
正在床上睡觉吧。
美衣子,正坐在椅子上吧。
怎样才会有那样的误会?
…………。
那样。
从外表判断的吗?
“?”
哪里出问题了?对我们的态度感到可疑的奇野用诧异的表情看着我和美衣子。
“怎么?一直不吭一声……平常就是这样?”
“不高兴。”
回答的——是美衣子。
“我的确是”
“……美衣子!?”
“美伊,阿美。重复的首音消除的话,就是阿伊了。”(注:美衣子/みいこさん、阿伊/いーちゃん)
美衣子那样说——
毫无声息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保持沉默,铃木太郎。”
“…………”
拜托别给我起那样露骨的假名。
美衣子正在说什么——
“怎么?啊……奇野——那么奇野来这有什么事情?来探望——显然不是吧?一般而言,说‘没什么特别事情’这种话的,通常会带来非常麻烦的事情。”
“哼——那毫不客气的态度。看来就是你了。”
“那么,我就不客气啰。”
美衣子挺起胸膛,显出骄傲自满的样子。
……对我那种的印象。
不过——不好。
最害怕的事情简单地实现了。
考虑美衣子的性格,可以预料她一定会庇护我,不过这样的话,对方显然没有准备好对策。如果这是策略的话,那他就是子荻般了不起的军师了。不过怎看奇野也没有那样的才智,说不定只是运气不好。
运气……不,命运吗?
没法避开就是这么回事?
但是——美衣子不行。
卷进去——不行。
寻求帮助吗?
我突然想起,呼叫护士的按钮就在背后。不过,叫她过来对付以及背后的狐面男子太过危险。
“哈……那是过于愚蠢的问题,。什么事情?那种不经大脑就脱口而出的台词——专业一点吧。还是说你是业余?”奇野补充道,“什么事情姑且不论——。什么事情姑且不论,今后做什么,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身为女性的你察觉不出?还是说男女有别?”
“…………”
奇野——重新戴上墨镜。
然后叹了一口气,拉开嗓门喊了。
“除对杀之外,别无意义!”
“对杀吗?那样。”
绽、放
“叽”的一声。
下一瞬间,美衣子出现在奇野面前。
从床边到——门前。
瞬间移动般地滑步。
“咦……怎、怎么会?”
惊慌失措的奇野打算后退,却被背后的门挡住了。左边是墙壁。结果,奇野突然被美衣子逼到病房的角落。
“那,那是──”
“没想到吧?这距离。”
和奇野美衣子的距离——只有数公分。这距离确实——太近,什么都不能做。就算想拉开距离也会被墙壁和门所阻挡。
“……什么?这奇怪的动作——”
“不奇怪。只是剑道普通的步法。”
说着,美衣子后退了——放开奇野。不过,连让对方反应的时间也没有——
美衣子摇了下右手。
哗啦哗啦!
轻而华丽的连续声响。
右手握着的是黑亮的五段铁棒。美衣子随身携带的护身品。好像是在刚才奇野滔滔不绝的说着的时候,若无其事地拿出来的。
等等。
——已经跟不上状况了。
“墨镜和发箍取下来比较好。”
美衣子——接着,摆出架势。
上段的架势。
“正面打中的话——会失明的。”
“我是与战斗完全无缘的,就连在蔓梢儿上结的瓜果也知道——”惊慌失措地,奇野从墙边门边离开,拉开与美衣子的距离。”剑道?天,剑道——”
“…………”
完全……无视我。
……不能加入。
因为——
美衣子相当强。
至少,与我相比
相当强——然后,此外。
相当善于打架。
血气方刚。
虽说已经二十多岁了,还有着与她平时的木纳表情毫不相干的暴躁禀性。连那个铃无,被称作“暴力铃无”的那个铃无,在和美衣子打交道时都始终处于劝解的角色。这就是美衣子的粗暴本性。
剑道,这词让奇野慎重起来,不再说滑稽话。
在观察——大概。
剑道。
经常听见的普通单词,在高中、大学都有传授的竞技项目,意想不到的安心感。
不过——
剑道与其它的一般格斗技是经纬分明的。
因为七月的事件以后,在美衣子晨练的的时候,我曾向她求教。因为美衣子偶尔也会教邻居的孩子们剑术,便以此为由。那时候美衣子答道“我教给孩子们的是健康的护身术——不是剑道。”
确实。
剑道不是护身术。
也不是格斗技。
是行凶的手段。
用锐利的刀,从对方的手腕、咽喉、身体、额头——斩杀。
当然也有清高的精神锻炼的目的。
就算如此,那也是基本。
斩。
斩。
人——斩。
命,斩。
美衣子说过——至少,为剑道殉身者,都有那种程度的觉悟。
那种程度的觉悟。
杀人——觉悟。
是那样。
剑道的技术——杀人的技术。
就算那个道具不是刀,而是铁棍,同样也——
“………………”
不过——不是玩笑。
就算美衣子在强,就算她剑道的能力是全日本最高级,在杀人这一点上——。
和出梦、奇野那种非人的存在还是有所差距……。
“……哐当”
奇野——拔出作为短裤皮带的链子,卷在手上。象很久以前的不良学生一样——打算把那个链子当作鞭子一样地武器吗?因为美衣子的武器是棍,特地挑选容易应付那个的武器吗?
无论如何……不好。
这样发展下去——不好。
不是没有改变办法。如果我报上姓名就会把奇野的兴趣从美衣子那儿引开。只有那样。只有我一人的话,就能逃跑。如果奇野真的是那个狐面男子的手下的话,至少,在那个男人和我重逢之前不会杀我吧。
但是——这状况。
和上月相比,简直坏到极点——
“别说多余的话,铃木太郎君。”
我打算叫奇野的时候——没有从奇野那岔开视线的美衣子用斩杀般强烈的声音,说道。
“我不是傻瓜——一看气氛就知道这家伙不是普通人。——硬要说的话,这是我不行的地方”。
“美衣子——”
“不知不觉——想要守护。”
一步——向奇野踏进。
“只有象挥剑那样的能力,好管闲事。无法袖手旁观。不能忍受眼前的人受伤。”
别人受伤——无法袖手旁观。
我的身体呢?
我的精神呢?
满是数不完的伤。
“因为——你不行。”美衣子说。“看着你,我就深切地痛感自己不行的地方——你和我在某一处,非常非常像。”
像——我?
我,谁都像。
没有个性
此外
拥有所有的缺点。
别人的缺点,全部都有。
这种情况。
浅野美衣子的缺点——
“与其眼前人受伤,自己受伤先死最好”美衣子一步一步地,前进。“我只是喜欢这样。”
“…………”
“那么,开始吧——!”
美衣子——一口气踏进。
使出方才的“剑道的普通步法”。
在咆哮的同时往上举起铁棍。
迅速地切开空气。
然后,用自然得让人吃惊的形式。
往上举起的棍——
砍下!
“呀呀呀呀呀呀呀!”
而那个的奇野的对应——
非常地不高明。
扔下链子,不象样子地用横扑避开美衣子的斩击。不是那种刚好躲开攻击毫无多余行动的动作,只是单纯的跌倒罢了。
“啊……这么认真!真的用那样的金属棍打人的头!那样很容易出人命的!?刺客也不会像这样毫无踌躇吧!太不正常了!”
“…………”
美衣子只有一瞬间只用一瞬间冰冷的视线看了看可怜的大声哀嚎的奇野——
挥出第二击。
当然在剑道里,不存在对跌倒对手的攻击方式——不过如果那个是剑术,就另当别论。因为美衣子身为剑道家以前,是剑术家。
“嘿咿咿咿咿咿咿!”
和不象样子的惊叫声一起。
奇野再次难看的跌倒。
铁棍直接打向柜子。
不锈钢的柜子——
沿着美衣子的剑的轨道裂开。
“……哎,真潇洒!”奇野大声叫唤,“死!死了!狐狸小子,还跟我说什么这种毫无道理的话!”
绝对不会死……?
那个。
什么意思?
不过奇野现在没有继续说下去的空闲。他像要翻筋斗似的弯曲身体,连跑带爬的在病房中乱跑。先跑到门口,然后打算站起来,却直不起腰来。“等等等等等等!”马上高举双手向追过来的美衣子投降,连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别撒谎!”
“…………”
“是谎言,纯属谎言!对杀什么的只是在故弄玄虚!只想耍帅!在里我不是负责战斗的!如果把我和武斗派的‘匂宮兄妹’当成一样会让我为难的!”
“……是吗。”
就算如此,美衣子也没有解除架势。
“你这样说可能只是在骗人。”
“什、什么?”
“我容易被骗,得小心点。”
“在这种状况下怎么会骗你呢?哎呀,怎么能骗你?”
奇野的措辞换成敬语了。
那样子过于凄惨。
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情……虽说是〈剑道〉,像那样毫不留情的要害直击,老实说,我也是无言。美衣子的真性情……很久不见了,终于明白铃无平时的辛苦。
不过……
这个就是?
世界终结的集团的一员?
“喂,喂,小子,在那边默默看着,给我说点什么!这个姐姐是认真的!打算目睹杀人现场吗!?”
“你到底来干什么?”
我不知不觉对奇野先生过于投入了。像是突然想起似的,奇野从怀里拿出一封信。
雪白的信封。
奇野把信交给美衣子。
“送信。”
“…………”
“狐面写给你的信。”
“…………”
“可以说是多管闲事,想了解一下情况……道歉。对不起。没有那样的打算。不是开玩笑,!很吃惊!真的!”
“…………”
美衣子冷静下来,然后轻吐了一口气,收下信——
“走吧。”
这样说。
“……?”
“放过你了。”
“居然如此心胸宽广!”奇野象拜美衣子一样地两手合十单膝着地。“你就是女神!多么神圣!那么鄙人,奇野赖知承其美言——”
“奇野”
“是!有何吩咐?”
奇野用敬语回应我。
悲哀的小杂鱼造型。
如此典型的小杂鱼造型真是好久不见了,至少这几个月没见过。
“你——是狐面的伙伴。”
“…………”
不是从,而是从我口中说出涉及狐面男子的话,让奇野君显得很诧异。不过以无视那个的形式,我向奇野问道。
“为什么?”
“……原因?”
因为话题涉及狐面男子了吧,奇野那卑微可怜的表情消失了。沉重的气氛。让我不由得畏缩起来。我忍受着那个,说道。
“那个人——想看世界的终结”
“…………”
“持有那样的危险思想抱着超过那种最坏思想的人类——为什么,会跟着他?”
没有问过出梦、理澄
木贺峰副教授也是,朽叶也是。
无法理解。
为什么?
为了跟随那样的男人?
想和那样的男人,同命运吗?
“如果世界结束的话,你们的住处也会结束。虽然的确可能目睹结束,不过这时你们也同时会结束。不是不明白想看世界结束的那瞬间的想法——不过,所谓结束,就是没有后续。不会不明白吧。”
“……呵呵。”
奇野赖知——站了起来。
戴上从地板拾起刚才滚的时候脱落的墨镜,表情又变得不能解读。在短裤的腰上重新卷上链子。
“老实说,我对世界终结一点兴趣也没有。也不想看终结的瞬间。那种东西怎样都好。世界?交给美国总统就好。”
“…………”
“我只是,对狐面——感兴趣。”
奇野打开门,来到走廊——向我还有……美衣子回头。
“没什么事。其他的怎么想不知道,就我而言的话——只是单纯的喜欢狐面而已。”
奇野,只是在嘴边,害羞笑了。
“那么——有缘的话,再见。和那边的小子。”
门自动关上——
看不见奇野了。
仿佛监牢的病房里,只留下美衣子和我。
“……哼”
美衣子长叹一声,缩起铁棍,然后把奇野君送来的那封信——毫不犹豫的、哧哧地撕破了。
“别,美衣子!”
“?”
“是我的信!”
“收信的是我。”
“虽然如此,不过……”
“怎么处理我的东西是我的自由。”
“…………”
“这也是多管闲事。”
虽然这样说,美衣子并没有把弄破的信扔到垃圾箱里,而是打开窗户,从那儿向外面扔掉了。完全无法回收。
……不过——就算我收到信,也会用美衣子相同的方式处理掉。
狐面男子的——来信吗?
还有,。
奇野……
不是武斗派——
考虑一下的话,的理澄毫无战斗能力——就算如此,她仍是的出色一员。只是出梦的印象过于鲜明,不由得认为其它成员也是那种类型……
可是。
就算奇野赖知这么说。
那家伙到底……
只是来送信的,又是一副小杂鱼的样子。
看起来身份地位都很低。
就算没有美衣子帮忙,凭我一人也可以应付的家伙——就算我这住院中且大病初愈的身体也能比他更漂亮的躲开美衣子的攻击。
身分低下。
不过……
虽然那样,可是。
尽管那样,可是。
即使那样——奇野赖知。
“不是普通人。”
美衣子说。
对——正是如此。
可怜地在病房内滚来滚去的样子,在剑下为乞求饶命而拼命巴结美衣子的样子虽然还历历在目,不过——
一点儿也不打算轻视他。
不是因为他是那个的一员。与那无关。
最后的最后——
在谈论狐面男子的时候。
那时,离去之前说的台词——
那就是奇野不是普通的人的证明。
我看着病房内的损害情况。
不考虑因奇野滚来滚去而显得凌乱的房间的话,唯一大的损伤就是被美衣子劈开的柜子。
如果这程度就行实在太好了——
没有想到竟然这程度就行了。
全部的结束——才刚刚开始。
“美衣子”
“嗯?”
关上窗户,美衣子回头。
目光相遇。
那木纳的表情——让我无言。
“哎呀……刚才弄得很大声声音,所以——最好在护士来以前回去。不然的话,以后说不定就不准你来访了。”
“那样吗?是那样啊。不想在详谈了。继续的话,有什么会改变……。那么……谈话,虽然半途而废了,不过就是那样的事。出院的时候让我和崩子一起来帮忙吧。”
“多谢。”
“嗯”美衣子取得行李。“那么”
“那个……美衣子”
“?”
“无论如何不行吗?”
真的——轻易不死心。
虽然是已经,完全地结束的谈话,却。
美衣子得出清楚结论了。
我仍然——害怕结论。
“……”
美衣子对那样的我,微笑了。
“你要是成为端正的家伙的话,或许就没有我插手的余地了。那样的话,我们就由彼此不行——变成相互支撑了。需要彼此而无需支撑。”
“真暧昧啊。具体指什么?”
“具体地说”美衣子从我那儿岔开眼睛,抬头看着花板。“例如像方才的家伙一样地——变得能挺起胸膛,自豪说你喜欢别人的事的话——
“…………”
不是变得喜欢——
变得能说喜欢谁。
如果爱人。
好好做?
喜欢人。
那个结果,给我喜欢的事的反面
如果能让对方有好感——那对方的事也能喜欢。
如果喜欢的话,高兴。
因为高兴,所以喜欢。
那么——
喜欢的事,和喜好的事一样吗?
谁?
能说喜欢谁就
自豪地挺起胸膛——
说出那样的词语。
我
究竟怎样?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行。”
那样说着——美衣子转身。
门开,门关。
从一个人到两个从两个人到三人,之后又减少到两个人,又增加到三人、接下来减少到两个人,最后剩余——一人吗?
今天非常忙。
然后,发生各种各样的事。
崩子给我擦汗的事,仿佛三天之前发生的事一样……哎呀,是因为崩子相当频繁地来探望,而混淆记忆了吧。
崩子。
美衣子。
奇野赖知。
还有,狐面男子。
虽说今天完全是唐突又出乎预料,而且没发生什么大事,但是——美衣子卷入的事例外。
我感觉非常不好——对于那个男人奇野赖知称我为一事。
亲爱的伊
像没什么一样,——异常。
要说为何的话,我在上月和狐面男子的会话中——还有在出梦和理澄以及木贺峰副教授和朽叶的前,都没那样自报姓名过。
像那样称呼我的,一共只是三人——只有三人。
曾经死掉的我的妹妹。
变得不在是的昔日的挚友。
此外——
只有玖渚友。
狐面男子——
发现玖渚友了。
“………………”
慢慢地——
相当的认真地。
应该决断的时候到来了,也许。
不能关心服装。
不能说三道四……。
“……伊伊。根据我无法明白的有限说明,你好像不能活着出院啊。”
或许是听说出事了吧,崩子在美衣子离开以后,没有敲门就直接进来了。而护士形梨正苦笑着用手指着被破坏的柜子。
影子正变成恶魔的样子。
“……因为长期住院而积存的过多的青少年特有的情绪,而撞柜子。”
“会死。”
“啊,等等,形梨。”
“需要什么?”
“爱。”
“那么请付钱。”
是吗。
的确。
这个相当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