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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


我悠然醒来。眼前那片熟悉的绿色,是一汪不变的过往。哦,对了,我之所以会在这儿……是因为我就在这儿,正如歌里所唱的那样。睡袋中,我翻了一个身,将双腿蜷缩至胸口,再次睡去。
第二次醒来时,我飞速扫了一眼四周,依然翠绿。很好。关于我为何会来这儿,怎样来的,似乎有不少话可说。随即我回想起了卢克,他随时都有可能会来杀我,于是我立刻握住了身旁的剑柄,凝神细听,不管任何动静,只要靠近,都逃脱不了我这双耳朵。
莫非我这一整天,都要耗在一点点去凿这水晶洞穴上面?我暗想。抑或,贾丝拉还会再次来试图杀我?
再次?
有些不对劲。有那么多同朱特、卡洛儿、卢克、曼多甚或茱莉亚相关的事情,莫非这一切都不过是黄粱一梦?
一丝慌乱袭过心头,来了又走,随即我游离的精神回归,一同带回了记忆,我打了一个哈欠,一切都再次正常了起来。
伸了一个懒腰,我坐起身来,揉了揉双眼。
对,我再次回到了这个水晶洞。不,自打卢克上次将我囚禁在这儿以来,所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境。我之所以回到这儿,是经过慎重考虑的:第一,这儿的时间流,对睡觉极为有利,在此地睡上一宿,在安珀所流逝的,不过是眨眼间的工夫;第二,在这儿,没人能用主牌连接打扰我;第三,可能就连试炼阵和洛格鲁斯,也没那本事追踪我到此。
我拂开眼前的头发,站起身来,走到后面解了个手。同托尔金交谈过后,我让阿鬼送我至此地。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我笃信自己睡了大约十二个小时,深沉而又安稳的睡眠,最好的那种。我一口气喝了水袋中一夸脱的水,又用剩下的水洗了一把脸。
随即,我穿好衣服,将铺盖放回储藏室,来到了山洞入口处,站到了上面射下的亮光之中。外面透进来了一片澄澈的天空。我似乎还能听到当初卢克将我囚禁在此地时,所说的那些话。正是那些话,让我得知我们并非是两个不相干的人。
我从衬衫中掏出仲裁石,取下,迎着洞口的亮光高高举起,看向了深处。这次,并没有任何信息显现出来。
这样也好,我可不想疲于奔命。
我盘腿坐下,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目光依然落在那石头上。既然已经休息好,思维也清晰起来,那就是时候去尝试并完成这事了。依着托尔金的建议,我在那一汪红色当中,寻找起了试炼阵。
过了一会儿,它开始慢慢现出了形状。并不像是我在用肉眼去看它,而且这也并非是一项目力测试。我就那样看着它清晰了些许。然而,它却并不像是突然间出现一般,倒更像是一直便等在那儿,等着我的肉眼去适应,去将它给看个一清二楚。而实际上,这更有可能是真相。
我深吸一口气,将其放下,把这一过程再次重复了一遍。接着,我开始仔细查看起了当中的图案。关于人宝合一这事,家父曾说过一次,但可惜我全给忘了。当我向托尔金提及此事时,他告诉我用不着担心,我唯一需要做的,便是细细查看这石头中的三维试炼阵,找出它的入口,并进去走上一遭。待我追问更多细节时,他只是轻笑了一声,告诉不用担心。
那好吧。
我慢慢转动着石头,将它又凑近了一些。一个小小的缺口显现出来,位置很高,就在右侧。待我凝神仔细去看时,它似乎朝着我涌了过来。
我飞向了那个地方,并且进入了其中。那是一种奇异的过山车一般的体验,就那样沿着宝石当中的试炼阵的线条向前移动。我任由它拉着我前行,有时会产生一种几近失重的眩晕感,而更多时候,则是将意念尽情朝着那些红色阻隔撞过去,直撞得它们变了形状,而我则会翻过去、掉落、下滑或是继续前行。身体上的大部分知觉,都已不知所终,我就那样高高地举着链子,唯一知道的,便是我已汗如雨下——因为汗珠,偶尔会刺痛双眼。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同那宝石——试炼阵的高级形式——融合了多久。托尔金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在我完成那些稀奇古怪的要求并修复了最近的残破试炼阵后,试炼阵原本是立刻想要我的命的,但却没有,这背后想必还有其他原因,不仅仅是我逃了一劫那么简单。不过,托尔金不愿深说,说我知道其中的原因,能会影响我将来的抉择。这一切,对我来说是那么费解,但他所说的另外的那些话,却又是那么合情合理,同传说和流言当中的那个托尔金,判若两人。
宝石内那一汪血池当中,我的意念在一路高歌猛进。那些我已经走过以及尚待去走的弧线,在我四周飞驰,闪耀着闪电一般的光芒。我有一种感觉,一个不小心,我的意念便会在某道看不见的幕帐上,撞个粉身碎骨。不过,我此时的移动,已完全失去了控制,正变得越来越快。我清楚,此时已没有回头路,我只能走完全程。
托尔金觉得当我回去查看我所看到的那个身影,再次同试炼阵遭遇时,因为带着这宝石,我想必是受到了某种保护。不过,我也不能将它戴得太久,因为它也有可能变得致命。所以,他决定在我将宝石交出去之前,让我同它融合,一如我父亲和兰登所做过的那样。这样,我体内便会留下一幅比试炼阵还要高级许多的试炼阵,它的作用将同宝石一样,帮我抵御试炼阵的伤害。对于这样一个据说用宝石创造了试炼阵的人,我自然言听计从。于是,我答应了。只是当时,我实在是太累,未能立刻按照他的建议去做。这也正是我让阿鬼将我送回水晶洞,送回我的避难所先休息一晚的原因。
好了,好了……我一路向前。我往来回环。偶尔,失控下坠。宝石中的一道道幕帐,已不再是禁区,因为我已把身体留在了外面。每走完一条线,都让我筋疲力竭,犹如在奥林匹克运动会上跑了一英里一般。虽然我隐隐知道自己正站在外面,举着宝石,只是意念正行走其中,但我还是能够听到自己雷鸣一般的心跳声。同时,多年前,琼·哈利法克斯来访时所上过的一堂关于人类学的课,恰在此时浮现在了脑海中。灵媒犹如高脚杯中1985年盖世峰美乐一般旋转着——那晚我在桌子对面见到的那个人是谁来着?无所谓了。向前,向下,转身。那血红的潮汐已是一发不可收拾。一个印记,被刻在了我的魂灵之上,开头那个字,我不认识……亮了,又亮了。快,还快。撞上了一面血红的墙,将我撞成一片血污。来了,叔本华,意念的最后游戏。约摸一二十年的光阴,来了又去。突然间,道路蓦然放开。一颗星星轰然爆开,我被冲进了它的万丈光芒。红,血红,血一般的红,拥着我向前,离开,就像我那艘小小的“星暴”,起航,探索,归来……
我瘫软在地。虽然并未失去知觉,但意识早已不正常。随时都有可能晕过去。可这是为什么?我向来就不是那种情绪极端的人。我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于是不再动弹,就在那儿,过了好长好长时间。
等它终于降到了一定水平,放纵不再值得,我爬了起来,摇晃了一下,靠在墙上,来到储藏室,又喝了一些水。此外,我还饿得要命,可不管是罐装食品还是速冻吃食,都不大提得起我的兴趣。尤其是当新鲜食物并非那么遥不可及的时候。
我转身穿过一系列熟悉的石室。就这样,我遵从了托尔金的建议。可惜,当我意识到有无数个问题想要问他的时候,我已转过了身躯,等我再次转过身来时,他已不在。
我爬了上去,出了洞口,站在那个蓝色的山包上。就我所知,这儿是通向我那个洞穴的唯一出入口。微风袭人,阳光和煦,如春的清晨,在东边天际捧出了几缕如絮一般的纤云。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心头无比畅快。随即,我弯下腰去,将那块蓝色的巨石移过去堵住了那个洞口。当我下次有不时之需时,可不想被不请自来的掠食动物,吓上一跳。
我取下仲裁石,将它挂在那块巨石的一块碎石上面。接着,往外走了十步。
“嗨,老爸。”
鬼轮化身为一个金色的飞盘,从西方如流星赶月一般而来。
“早啊,阿鬼。”
“你干吗把那件东西丢了啊?它可是我见过的最强大的工具。”
“我没有丢,而是打算召唤洛格鲁斯之兆,但我觉得它们应该不会处得太好。我甚至都有些怀疑,不知道我身上有了这一高级试炼阵之后,洛格鲁斯会怎么对我。”
“兴许我最好还是走开,一会儿再来看你好了。”
“留下,”我说,“若是出什么问题,兴许你还可以救我一命。”
我接着便召唤出了洛格鲁斯之兆,它现出身来,悬在我身前,什么乱子也没有。我将部分意念转移到了巨石一侧的宝石当中,这样一来我便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观察洛格鲁斯了。古怪。没有丝毫痛感。
我将意念再次归窍,伸开双手,探进了洛格鲁斯触角当中,伸了出去……
不到一分钟时间,我就有了一碟黄油蛋糕、一道香肠附菜、一杯咖啡和一杯橙汁。
“你要是想要那个,我可能会比这更快点。”阿鬼评论道。
“那是肯定的,”我说,“我只是想测试一下两种系统。”
于是我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思量着诸多事情的轻重缓急。吃完,我将盘盏送回了它们原来的地方,取回宝石,挂在脖子上,站起了身来。
“好,阿鬼。该回安珀去了。”我说。
他放大,打开,下沉,于是我便站到了一道金色的拱门前,抬腿走了进去……
……回到了我的公寓。
“谢谢。”我说。
“甭客气,老爸。听着,我有一个问题。当你召唤早餐时,有没有察觉到洛格鲁斯之兆的行为有什么怪异的地方?”
“你指的是?”我一边去洗手,一边问道。
“咱们先从感官方面说起吧。觉不觉得它有些……粘手?”
“你问得还真是古怪,”我说,“不过,摆脱它时,似乎的确比平常多花了一点点时间。为什么这么问?”
“我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你也懂试炼阵魔法吗?”
“懂,但洛格鲁斯那种更强一些。”
“如果有机会,兴许可以两种都试试,比较一下。”
“为什么?”
“只是直觉而已。等我搞清楚了,立刻来告诉你。”
鬼轮便不见了。
“该死。”我说着,洗了一把脸。
我看了看窗外,几片雪花飘过。我从书桌抽屉中找了一把钥匙出来。有一两件事,我得立刻去办。
我进了走廊,没走几步,便听到了声音。我停下脚步,细听。当我再次往前,越过楼梯后,那声音便逐渐加强了起来。等到我来到那条通过图书室的长长走廊时,我已知道兰登回来了,因为我不知道有谁还能将鼓玩成那样——即便是有那本事,估计也没胆量去动国王的鼓。
我继续穿过拐角处那道半开的门,右转。率先进入脑海的念头,就是直接走进去,将仲裁石还给他,并向他解释都发生了什么。随即,我想到了弗萝拉的建议,她说在这儿,任何诚恳、直来直去以及摆在台面上的东西,都能引起麻烦。我停下脚步,一边暗暗赞赏她的明智,一边意识到,在这种非常时刻,如果贸然进去,我可能得做许多解释工作,而我,还有这许多事情想要去做。而且,我或许还会收获一些这也不准那也不可的禁令。
我继续走到了另外一头的餐厅入口处,飞快看了一圈,确定了里边空无一人。好。就在里边,房间右侧,据我回忆,有一块滑动暗板,可以进入墙内一个逼仄的夹层,里边有木桩或是梯子,可以爬上一个隐秘入口,直通图书室阳台。此外,也可以向下至螺旋体竖井,进入下面的洞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真希望自己永远也没机会来证实此事,但我这几天已完全适应了家族传统,所以很想干一点点偷偷摸摸的事情。在穿过那扇开着的门时,有交谈声传了过来,让我相信,兰登并非一个人。若知识真是力量的话,那我更不能空着两手回去了,这让我觉得此刻更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没错,暗板果然滑动了,我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将意念灯先放了出去。我两手交叠飞快地爬到了顶上,慢慢地打开了上面的暗板,并未弄出任何声响。只见一把大椅子,刚好压在了那盖板上面,让我不由得感激涕零。这样一来,我便可以通过那椅子右侧的扶手,放心大胆地偷窥了。视野不错,房间尽收眼底。
果不其然,兰登正在打鼓,而一身上下都是链子和皮革的马丁,则坐在他身前听着。兰登此时所用的手法,我还从没见过,只见他用五根鼓槌在敲那鼓。其中,两手各握一根,两条胳膊下还分别夹着一根,最后一根,则叼在口中。他轮番使用着那些棍子,让它们像流水般循环着:先是用口中那根,去替右胳膊下那根,后者则替代了右手中的那根,而右手中的,则进了左手,左手中那根,来到了左胳膊下面,左胳膊下的,则进了口中,一根根挨个敲下来,鼓点竟丝毫不乱,看得人倒是眼花缭乱。我一直看着他一曲终了。他那套老旧设备,丝毫没有半点鼓手梦幻世界的那种风格。半透明塑料物件和战盾大的钹,排在响弦周围,一堆长鼓,外加一两架贝斯,全都围成一圈,亮得就跟卡洛儿身外的那一圈火苗似的。兰登的设备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那时,响弦还不曾变细变急,贝司还不曾缩水,钹也还没患上肥大症,一敲便嗡嗡作响。
“我还真从没见过这个。”只听马丁说道。
兰登耸了耸肩。
“小伎俩而已,”他说,“从弗雷迪·摩尔那儿学来的,三十年代,不是在维多利亚就是在先锋村俱乐部,他当时正跟亚特·霍兹以及麦克斯·卡明斯基在一起。我忘了地方了。起源于杂耍,那时他们还没有麦克风,灯光也很差,他告诉我为了吸引观众的注意力,必须这样表演,要不就得穿得花里胡哨。”
“需要那样迎合观众,也够丢人的了。”
“对,你们这些人,自然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穿成小丑的样子,或者把手里的家伙到处乱扔了。”
随即是一段沉默,我无法看到马丁脸上的表情。
“我不是那个意思。”马丁说。
“对,我也一样。”兰登回答道。接着,他将三根鼓槌扔下,再次演奏了起来。
我靠向后面,倾听着。不一会儿,一阵中音萨克斯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吃了一惊。待我再次去看时,只见马丁正站在那儿,背对着我,正吹着萨克斯管。想必,它刚刚就放在他的椅子一侧。颇有一些李奇·科尔的韵味,我非常喜欢,而且也很意外。虽然我很享受这种感觉,但同时也意识到此刻我已不属于这个房间,于是我慢慢退了回来,打开面板,爬了过去,将它盖上。等我爬到下面,走出来时,决定绕过餐厅,不再打图书室入口过。随后,那音乐又跟我了一会儿,我真希望自己学会了曼多那种将声音捕获到宝石之中的本事。虽然我拿不准仲裁石如何能够装下一曲《野人蓝》。
我打算沿着那条向东的走廊,走到那条通往我房间附近的向北走廊的相接处,左转,沿着楼梯上到国王套房,上前敲门,将宝石还给维娅尔。她或许会改天再让我解释此事。如果不然,我也更愿意向她解释,而非兰登。这样一来,我就可以省却那些她所不知道的许多事情。当然了,到时兰登自然也会问上几个问题。不过,这事能拖则拖,越久越好。
不过我朝右路过了我父亲的房间。我原本就带了钥匙,打算事后在这儿待上一会儿,而且还找了很说得过去的借口。不过,既然已经到了这儿,那就正好。我打开门锁,推开,走了进去。
梳妆台上那支花瓶当中的银色玫瑰,已经不见了踪影,蹊跷。我上前一步,就听到说话声从另外一个房间内传了过来,不过声音很低,没法分辨都在说些什么。我一下子愣住了。他很有可能就在这里。不过,你不能就这么贸然推门,进入别人的卧室,尤其是在别人很有可能有同伴的情况下。更何况,这还是你父亲的房间。你更是需要先打开外面的大门,才能进来。突然间,我变得极其自觉了起来。我只想从这儿出去,越快越好。我解下佩剑带,上面挂着的,正是格雷斯万迪尔,正安静地躺在那不大适宜的剑鞘当中。我不敢再将它佩戴在身上,于是将它挂在了门口墙壁上那排挂衣服的木钉上面。旁边的木钉上,已经挂了一件军式短大衣,我之前并未见过。随即,我悄悄溜了出来,悄无声息地锁上了房门。
尴尬。难道他真的定期回来,而且还成功避开了别人的耳目?或者,他的寓所当中有着完全不一样的一种超自然规律在运行?我曾无意中听到一种传闻,说一些旧宅当中,有一种反时空通道,若能找出来并激活,则能给你提供一个额外的密室以及隐秘的进出通道。又是一件我应该询问托尔金的事情。兴许在我床下也有一个便携小宇宙,只是我从没查看过。
我转身飞快离开了。快接近拐角处时,我放慢了脚步。托尔金觉得仲裁石出现在我身上,正是我未受试炼阵之害的原因所在。而后者,先前确实打算害我来着。然而,这宝石戴久了,也会对佩戴者造成危害。因此,他并未对我深说,而是将话题转到了这块石头的本源上面,说它能我体内生成一个更为高级的试炼阵,借此来抵御试炼阵本身的侵害。有趣的推断。当然了,这一切都只不过就是推断。
我来到了两条走廊的交叉处,向左上楼梯,向右回我的房间,我犹豫了起来。斜对面有一个客厅,就在左侧,过了本尼迪克特那几间很少用过的房间就是。我走过去,进去,沉进了角落中的一把松软椅子当中。我唯一的希望,不过就是解决敌人,帮助朋友,将我们的名字从目前那些该死的名单上抹掉,找到我父亲,然后再去看看那个正在昏睡的泰一甲。然后,我就可以继续我那戛然而止的“漫游年”了。所有这一切,我意识到,都要求我反问上自己一个问题:我的事,到底有多少需要兰登知道?
我想到了图书室里的他,想到了那个正在同自己那个日渐疏远的儿子玩二重奏的兰登。我知道,他也曾经野过,放荡不拘、令人生厌过,他其实并非真想统治这个原型世界。但父母、婚姻以及独角兽的选择,似乎给了他很大的压力,磨炼了他的性格,我想,同时也让他失去了生活的许多乐趣。
现在,他似乎在卡什法及伯格玛事件上遇到许多麻烦,可能刚刚避过了一场暗杀,为了将黄金圈中各种错综复杂的政治势力维持在一个平衡的状态,甚至还勉强同意过一个不大满意的条约。谁知道又会生出什么乱子,给他的烦恼再添上一层呢?作为一件我原本可以在他不闻不问的情况下便能处理好的小事,我真愿意去烦他么?反之,若我真将他卷入了我的事里,他极有可能会给我一些限制,而在这种每天都命悬一线的时刻,这将大大限制我随机应变的能力。此外,还可能会翻出一件尘封多年的旧事。
我从未向安珀宣誓效忠过。也没人那样要求过我。毕竟,我是科温之子,是自愿来的安珀,而且在前往那个众多安珀人纷纷前去求学的影子地球之前,曾把这儿当成了一段时间的家。我经常回来,似乎同每一个人都相处甚欢。我真的不明白双重居民观念,为何偏偏在这儿没人提及。
不过,我更喜欢根本就不曾出过事。我不喜欢被迫在安珀和王庭之间做出选择。我不愿意为了独角兽和巨蟒、试炼阵和洛格鲁斯去做,但我不介意为了对其中一个王庭的忠诚,而作出抉择。
所有这一切,都暗示着维娅尔应该对我的事完全不知情。无论怎样,都逃不脱一场质询。然而,若是将这宝石还回去而不对它的去向做任何解释,那便没人知道此事同我有关,这样一来,一切都还是老样子。都没人问我问题,怎么说得上我是在撒谎?
我又沉吟了一小会儿。我真正要做的,就是体谅一个疲惫而又麻烦缠身的人,不再给他增加额外的负担。对于我大多数的事情,他都无能为力,而且也不用做什么。并且发生在试炼阵和洛格鲁斯之间的事情,似乎主要都是超自然事务。对于实际层面,我暂时还看不出来有任何坏处或是好处。而且若真有,我到时再告诉兰登也不迟。
好吧。揣测倒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你可以利用它们来给你一种高尚之感,而非,比如说,羞惭。我伸了一个懒腰,压了压指关节,带出了一连串噼啪声响。
“阿鬼?”我轻声唤道。
没有回应。
我伸手去掏主牌,但刚刚碰到,一轮光圈便在房间对面闪现了出来。
“看来你确实听到了。”我说。
“我感受到了你的需要。”它回答道。
“无所谓了,”我说着,将挂着宝石的链子从我头上取下,把那块宝石举在眼前,“你觉得自己能把这东西神不知鬼不觉送回国王套房壁炉旁它原来的地方去么?”
“我有点不敢碰那东西,”阿鬼回答道,“我不知道它的结构会对我的结构造成什么影响。”
“好吧,”我说,“我想我晚点总会想出法子的。不过现在是时候测试一下一个假设了。若是试炼阵袭击我,你试着把我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拜托了。”
“没问题。”
我将宝石放在了附近的桌子上。
过了大约半分钟,我意识到自己终究在试炼阵的致命打击中支撑了下来。我松了松双肩,深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缺胳膊少腿。有可能托尔金是对的,试炼阵兴许已经放过了我。此外,我现在应该可以召唤宝石当中的试炼阵了,他告诉我就像召唤洛格鲁斯之兆那样就行。虽然托尔金并未细说,但其中一些试炼阵魔法,必须通过这种方式才行。他还说,一名魔法师,应该有把一种系统搞明白的本事。我决定这事可以先等等再说。此刻,我还没有心情同试炼阵相会,不管是怎样的试炼阵,又或是变成怎样的化身。
“嘿,试炼阵,”我说,“愿意扯平吗?”
没有回答。
“我相信它肯定知道你在这儿以及刚刚做了什么,”阿鬼说道,“我感觉到它现身了。有可能你已经不再是目标了。”
“兴许吧。”我一边回答,一边掏出主牌,开始翻了起来。
“你想跟谁联系?”阿鬼问。
“我对卢克有些好奇,”我说,“想看看他是否还好。还有,不知道曼多怎样了。我猜你已经把他送去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哦,不会有什么事,”阿鬼回答道,“贾丝拉王后也一样。你也想见她吗?”
“不太想。实际上,我谁也不想见。只是想看看——”
我话还没说完,阿鬼便闪了一闪,消失了。我真拿不准他此刻这般急于讨好我,是不是想为早期的反叛弥补点什么。
我掏出了卢克的牌,将意念集中到了上面。
我听到有人沿着走廊走了过来,脚步声响了过去。
我感觉到了卢克,虽然他影像并未在我这边现出来。
“卢克,能听到吗?”我问。
“能,”他回答,“你还好吗,默尔?”
“我很好,”我说,“你呢?你那一仗,干得可真……”
“我很好。”
“我听到了你的声音,但什么也看不到。”
“屏蔽了主牌。你不知道怎么做吗?”
“从没想过这回事。改天你得教教我才行。唔,干吗要屏蔽?”
“防止有人联系时,猜出我正在着手做的事情。”
“要是你敢带突击队袭击安珀,我可是会怒的。”
“拜托!你知道我可是发过誓的!这完全是另外一件事。”
“还以为你已经当了德尔塔的阶下囚了呢。”
“我的境况一直就没变过。”
“呵,他该死的差点杀了你一次,而且那天才刚刚把你打得屁滚尿流。”
“第一次是因为他中了沙鲁暗中布下的狂暴魔咒;第二次则是生意上的问题。我会好的。不过现在我所有的事情都得保密,我得走了。再见。”
卢克走了,不见了。
那脚步声已经停了下来,我听到附近一扇门上传来了敲门声。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一扇门开了,随即又关闭。一直没听到交谈声传来。由于是在附近,而且离得最近的两套公寓就是本尼迪克特的和我的,所以我好奇了起来。我敢肯定,本尼迪克特不在他自己的房间,而且我记得我出来时,并未锁门。因此……
拿起仲裁石,我穿过房间,来到了走廊。我查看了一下本尼迪克特的房门,锁得好好的。我看了看那条南北走向的走廊,回到了楼梯那儿,四处查看了一下。附近不见一个人影。随即,我走上了自己的地盘,站在每扇门外听了听,里边并没有半点声息。其他的,我唯一能够想到的便是走廊后头的杰拉德的房间,就在我房间后头。我曾想过将墙砸开——借着最近兰登改造和装修的东风——将布兰德的房间并入我的,形成一套宽敞的公寓。不过,有传闻说他那房间经常闹鬼,而且有时半夜三更隔着墙壁所听到的呼号声,让我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飞快上前一步,敲了敲门,并试了试布兰德和杰拉德的房门。没有回应,两套公寓都锁着。越来越古怪了。
我碰到布兰德房门的那一刹那,弗拉吉亚曾飞快地抽动了一下,我警觉了数秒,但没有什么不测之事发生。在这附近,偶尔会看到一些可怕的残存咒语在飘荡,就在我打算将它归结于这一缘由,放过此事时,我注意到仲裁石闪烁了起来。
我抓起链子,看向了宝石当中。没错,一幅画面已在当中现了出来,我看到了拐角那边的走廊,看到了我的两扇门,还看到了墙上的画,一清二楚。通往左侧的那道门——就是连着我卧室的那一扇——似乎被围了一圈红光,正在一闪一闪的。这到底是在暗示我应该避开那扇门,还是冲进去?这便是神秘指示的不好之处。
我退回到了拐角处,转了过去。这一次,那宝石兴许是感觉到了我的疑惑,所以觉得应将指示说得更明白一些,于是展示出了一幅我正走上前去开那门的画面。当然了,两扇门当中,那一扇倒是锁着的……
我翻找出了钥匙,这才意识到我若是这样冲进去,因为刚刚归还了格雷斯万迪尔,真可所谓是手无寸铁。不过,我倒是确实还有几条小咒语备用,兴许,它们当中的一条在危机时刻能救我一命。兴许不能。
我一拧钥匙,猛地将门推开。
“默尔!”她一声尖叫,而我则看清了对方正是卡洛儿。她站在她名义上是姐姐,实际上是泰一甲所躺的床边,并飞快地将一只手藏到了背后,“你,唔,吓了我一跳。”
“彼此彼此,”我回答,这话在塔瑞语种是同样的意思,“怎么了,丫头?”
“我回来告诉你,我已经找到了我爸爸,并照你说的镜子走廊编了一个故事来宽慰他。这儿真有这样一个地方?”
“对。不过你在指南上面可找不到。它有时有,有时没有。这么说,他息怒了?”
“唔,对。可他现在又开始怀疑妮妲到底去了哪里。”
“那更麻烦了。”
“对。”
她一张脸红红的,而且目光游移,不敢直视我。她似乎也察觉到我已注意到了她的不自然。
“我告诉他妮妲出去玩去了,跟我一样,”她接着说道,“而且我会去找她的。”
“嗯。”
我将目光移向了妮妲那边。卡洛儿赶忙走上前来,挡在我身前,将一只手搭在我肩上,把我朝着她那边拉了拉。
“人家还以为你去睡觉去了。”她说。
“对,我去了,而且也睡了。我眼下正在处理一些差事。”
“不明白。”她说。
“时间流,”我解释道,“我有效地利用了时间,已经休息好了。”
“真好玩,”她说着,将双唇在我嘴上浅尝辄止地擦了擦,“很高兴你已经休息好了。”
“卡洛儿,”我说着,轻轻抱了抱她,“你用不着骗我。你离开时明明知道我已经累得要死。你这么快回来,除了相信我已经睡死过去以外,不会有别的原因。”
我抓住了她背后的左手手腕,拉到了前面,抬到了我们俩之间。她的力气大得有些叫人吃惊。而我已没必要去掰开她的手,因为透过指缝,我已看到了她手中的东西,那是曼多经常用来准备即时咒语的铁球。我松开她的手。她并未将那只手缩回去,而是说:“我可以解释。”她终于敢于直视我的目光了。
“但愿你可以,”我说,“实际上,我早就希望你能跟我解释两句了。”
“也许你跟我说的她已经死了,而且她的身体被一个幽灵给占据了这些都是真的,”她说,“但她最近对我确实很好,终于变成了我一直期望的那个姐姐。然后你把我带回了这里,我看到了她这副样子,又不知道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置他……”
“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不会伤害她,卡洛儿,”我打断了她,“我欠她很多,在过去。当我还年轻,在那个地球影子上还过于稚嫩之时,她说不定救过我的命,还有数次在这儿。你没必要担心她。”
她将头歪向一侧,眯起了一只眼睛。
“我也不可能知道这些事,”她说,“根据你告诉的那些东西,我回来了,希望能够进来,希望你正在酣睡,希望我可以解除魔法或者至少解除一部分,好跟她说说话。我想弄明白她到底是不是我姐姐,还是其他别的什么东西。”
我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才意识到我左手当中依然还握着那块仲裁石。我改用右手握了握她的胳膊,说道:“你看,我理解你。我实在是太鲁莽了,让你看到了你姐姐就这样躺在这儿,而不告诉你更多的细节。我只能说自己太累了,并向你道歉。我向你保证她没有痛苦。不过我现在真的不想弄乱这条咒语,因为它不是我的……”
就在这时,妮妲轻轻呻吟了一声。我盯着她看了几分钟,但却没了其他动静。
“你是从空中把那铁球抓下来的吗?”我问,“我不记得最后一条咒语用到它了呀。”
卡洛儿摇了摇头。
“就在她的胸口上面。她的一只手盖在上面。”她说。
“你怎么想起来去检查那儿的?”
“那个位置看起来有些不自然,如此而已。给。”
她将那球递给了我。我将它接在右手,掂了掂,依然不明白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原理。这东西对曼多的意义,就像是弗拉吉亚对我一样,都是一件仅属个人的特殊法物,都是洛格鲁斯无意中打造出来的物件。
“你要把它放回去吗?”她问。
“不,”我告诉她,“正如我刚刚说的,这并不是我的咒语。我不知道它是什么原理,而且也不想乱搞一通。”
“梅林……”妮妲一声呢喃,双眼依然紧闭。
“咱们最好去隔壁说,”我告诉卡洛儿,“不过我得先在她身上下一条我自己的咒语。是一种简单的催眠……”
半空当中突然有火光一闪,并在卡洛儿身后旋转了起来。她想必是从我的目光当中猜出了什么,因为她转过了身躯。
“默尔,这是什么东西?”眼见得一道金色的拱门渐渐成形,她一边问一边退向了我这边。
“阿鬼?”我说。
“没错,”回答声传来,“贾丝拉不在我送她去的地方了。但我带了你哥哥过来。”
曼多突然现身出来,依然穿一身黑,一头银白色的头发也还是先前那副样子。他先是瞥了卡洛儿和妮妲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到我身上,脸上开始漾出了笑容,走上前来。接着,他目光一动,停下了脚步,瞪大了双眼。我还从来没在他脸上看过那种惊恐的表情。
“混沌血眼!”他惊呼了一声,手一挥,立刻召唤出了一层光华,护在了身前,“它怎么会在你身上?”
他向后退了一步。那道拱门立刻化身成一个由金叶组成的书法字母O,而阿鬼则滑过房间,悬在了我右侧。
突然间,妮妲从床上坐了起来,用犀利的目光,满屋扫视了起来。
“梅林!”她叫道,“你还好吗?”
“目前还好,”我回答,“别担心,放松点。一切都好。”
“谁弄乱了我的咒语?”眼见得妮妲将腿一抬,滑下了床沿,而卡洛儿则被吓得缩到了一旁,曼多问道。
“这是一个意外。”我说。
我摊开右手,那铁球立刻飘起,朝着他的方向射了过去,堪堪避开了卡洛儿。而此时的卡洛儿,则摊开双手,摆出了武术防守架势,却不知道究竟该防谁,于是只好不停地转着圈,曼多、妮妲、阿鬼,一圈又一圈……
“冷静点,卡洛儿,”我说,“没有危险。”
“圣蟒左眼!”妮妲叫道,“终于解脱了,噢,第一个任务结束,它是我的!”
弗拉吉亚同时也在警告一切都乱套了,好像我不知道似的。
“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喝道。
妮妲突然一跃而起,扑上前来,用幽灵特有的力量,一把从我手中夺下仲裁石,将我推向一旁,冲进了走廊。
我一个趔趄,赶忙稳住了身形。
“抓住那个泰一甲!”我叫道。鬼轮一闪,从我身旁掠过,身后紧跟着曼多的铁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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