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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远处的爆炸声把瓦克斯惊醒。
他立即起身,睡眼蒙眬地去摸金属。他这是在哪?原来是货运列车的乘务室。房间很是宽敞,后面摆着几张硬沙发,供火车司机们在卸货时打个盹儿。史特芮丝睡在上面,身上裹着他的外套。韦恩缩在角落里打着瞌睡,用帽子遮着脸。
他们没带仆人,让那些人晚些时候再搭乘下一列客运列车。宓兰选择跟行李待在一起——她想在随身带着的那堆骨头里找个适合过夜的身体。
瓦克斯把金属喝下,拔出“清辩”,朝声音的源头走去——他现在彻底清醒了,回想起刚才的声音,不确定那是不是爆炸。这时远处又传来一阵地震似的轰响。他朝前方的驾驶室走去。这趟列车用的是较为新式的燃油引擎,无须炉工来拨烧燃煤。
玛拉茜站在火车司机旁边,那家伙身材高大,有着明亮的双目和粗壮的前臂。
那轰隆声到底是……玛拉茜朝他看了一眼,于是瓦克斯皱着眉头放下枪。清晨的天空碧蓝如洗。他走进驾驶室,看见新赛朗就在前方。城市在一圈圈宽广的平顶石台上铺展开来,粗略一数至少有十几层,每层石台都被数条水流分隔,顺着边缘砸落到下一层石台上。刚刚的声响既不是地震也不是爆炸,而是水瀑飞泻而下。
在某些位置,流水只激起小小的涟漪——两层之间的落差大约仅有五尺。可在另一些落差高达五十余尺的位置上,则形成了气势磅礴的瀑布。这看起来颇有人造色彩,或疾或徐的水流与飞瀑最终统统汇入河流,从城里流向遥远的依蓝戴。
陶醉于飞流直下的美景,瓦克斯塞了两次才把“清辩”塞进枪套里。令他醉心的不仅是瀑布,还有整座城市。河流间建筑林立,青翠的绿藤爬满石壁,仿佛是大自然亲手装点而成。巍峨的赛朗山在远处绵延,山顶上覆着皑皑白雪。
玛拉茜莞尔一笑,把头探出车窗,仰望城市的高处。火车司机站在一堆控制杆、阀门和仪表盘旁边,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他显然是在偷看瓦克斯和玛拉茜的反应。
“我时常在想,”那人终于开口说道,“和谐在创造这个地方时,有点炫技的成分。”
“这里跟我想的真不一样。”瓦克斯说着走到玛拉茜身旁。在他身后,韦恩也打着哈欠走了进来。
“是啊,”司机说,“来自依蓝戴的人们总是会忘记这里还有大片乡村美景。无意冒犯,大人,依蓝戴人每天要接收的信息太多了,就算有些应接不暇也在情理之中。”
“你是新赛朗人?”玛拉茜问。
“土生土长,科尔姆斯队长。”
“那你或许可以给我们推荐一家旅店?红铜之门怎么样?”
“噢,那家旅店不错。”司机指着远处说道,“在顶层的船工区,先找到迷雾之子大人的那座巨大雕像,再往前走两个街区就是了。”
“离我们下车的地方近吗?”
“恐怕近不了。”司机说,“这不是客运列车,就算是客运列车也只能开到中间那几层。我们在底层就得停下。你们得先走上几个小时,然后搭乘缆车。要是你们喜欢坐马车,也可以顺着坡道上去,就是行程会更久,况且坐缆车更便于欣赏沿途风光。”
缆车本是个理想的选择。瓦克斯想,可惜他们大都没能睡上几个小时。在遭遇过今夜的混乱过后,他们得好好休息一晚,养足精神继续上路。
“要不要走捷径?”瓦克斯问玛拉茜。“你不会没看到我穿着裙子吧。”“我看到了。那身拉风的新警服和长裤去哪了?”“放起来了。并不是人人都喜欢在不必要时身穿制服,瓦克斯利姆。”“好吧,那你就等着乘缆车吧。”瓦克斯说,“等我舒舒服服地躺在旅店的软床上时,你只能累得睁不开眼,有气无力地——”“好吧,算了。”玛拉茜说着走到他面前,“避开人群就好。”瓦克斯抓紧她的腰。“我一会再回来接你们。”他对韦恩说,“司机,麻烦把我们的东西寄到红铜之门。”“遵命,大人。”
瓦克斯打开驾驶室一侧的车门,又喝下一瓶掺有金属碎屑的液体——那是他事先藏在行李箱里的——紧紧拉起玛拉茜,骤燃钢,一跃而起。一记大力钢推让二人从车内飞出,火车这时正在减速,缓缓驶向新赛朗底层密密麻麻的建筑物。
眼看两人就要落向底层,这时从“清辩”的枪膛里飞出一发子弹,充当着新的钢推支点。瓦克斯抱着玛拉茜继续向上飞窜,越过一层又一层石台,钢推沿途的金属,越飞越高。
这里的住房虽说跟依蓝戴比起来形同蜗居,却都是精巧的平房。在依蓝戴,很少有人会愿意如此浪费地皮——即便是在贫民窟里,高层住宅也是比比皆是。似乎存在一种永续的循环,随着年代更迭,城中某些住宅区里会住满穷人,那些有钱购置新房的富人则会搬进新的住宅区。有意思的是,如果你翻开旧地图,就会惊讶地发现如今是贫民窟的地方,当年住的全是达官显贵。
视线之内只有几幢公寓楼房,还有三栋摩天大楼,都位于顶层石台狭小的商业区里。城市的边界虽说被一圈圈石台围了起来,但容纳下城中人口绰绰有余。此外还分布着许多公园与溪流,然而并不像依蓝戴用于行船的运河那么深。
考虑到玛拉茜的意愿,他把每次落脚点都选在屋顶,而非街道——其实那身裙子并没给她带来多大麻烦。她在出发前就用腿将裙摆夹住,让它不至于随着飞窜的冲势迎风飞扬。
瓦克斯抱着玛拉茜在一片片住宅区上空画出大大的弧线,来到了下一道石壁边缘,钢推停在那里的缆车继续冲出了将近五十尺,朝顶层石台飞去。无拘无束的自由感和目不暇接的美景让他喜不自胜。沿着湍急的瀑布逆向而行自有一番雄伟气势,闪闪发光的水池和苍翠繁茂的园林从下方飞驰而过。
两人飞上石壁顶端,瓦克斯带着她在瀑布旁边轻轻落下。玛拉茜在被他放下时松了口气,从她抓紧他的力度来看,这一趟并没让她有多享受。无论是钢推还是这高度,对她来说都很陌生——她刚一落地就忙不迭地从峭壁边缘退开了好几步。
“要去接其他人吗?”玛拉茜问。
“我们先去找旅店。”瓦克斯说着朝他着陆时发现的一座雕像指了指。尽管四周有屋顶遮挡,他还是辨认出了雕像的绿色顶端。说罢朝那个方向走去。
玛拉茜跟在他身后,走进人流攒动的街道。在每个街角都有男女报童在兜售报纸。马匹和四轮马车的数量要比依蓝戴少得多,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不过载客三轮车倒是随处可见。考虑到城市的布局,这也并不奇怪。他发现缆车系统并不只是用于不同层级的石台间,还负责在同一层石台上把乘客送往不同的城区。“就像一群鱼苗里闯进了鲨鱼。”玛拉茜喃喃自语。“此话怎讲?”瓦克斯问。“看看这些躲开你的路人。”玛拉茜说,“西米尼斯大人曾经做过一项研究,用警察和鲨鱼做比较,表明当人们在拥挤的道路上遇见警察时,就跟动物遇到天敌时的反应如出一辙。”
他刚才没有留意,这时才意识到她说的是对的。行人们跟他保持着很远的距离——但并不是因为他们看出他是警察,而是迷雾外套和武器的关系,也许还要加上他的身高。这里的所有人似乎都比较矮小,他要高出人群半个脑袋。
在依蓝戴,他的着装向来另类——然而其他人也是一样。那座城市原本就是乱糟糟的,像一个装满各式破烂的垃圾桶,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这里却不同,人们的服装更为轻巧。小姐们大都穿着色彩柔和的衣裙,先生们则身穿条纹白西装,头戴草帽。混迹在这些人中间,他就像打破彩色玻璃的弹孔一样显眼。
“反正我从来都不擅长融入。”他说。“有道理。”玛拉茜说,“我一直想问,你今晚需要韦恩吗?”“你是说舞会?”瓦克斯反问道,“他那家伙每到那种场合就会喝得烂醉。”“那就借我用用吧。”玛拉茜说,“我想去墓地里找找雷鲁尔的尖钉。”
瓦克斯沉吟着,“那可是脏活。”
“所以我才要借用韦恩啊。”
“好吧。你觉得在坟墓里挖出那东西的概率有多大?”
玛拉茜耸了耸肩。“我想我们可以先尝试最容易的方法。”“盗墓是最容易的方法?”“事先准备妥当就行了。”玛拉茜说,“毕竟我又不打算动手挖……”
瓦克斯没再继续听她说下去。
嘈杂的喧闹声在他耳畔消失了,他愣在原地,盯着街角处报童小女孩手里举着的一份报纸。上面的标志,还有刺眼的标题……那标志对他来说太熟悉不过了。他丢下话说到一半的玛拉茜,推开人群跑到小女孩面前,把报纸抢了过来。
果真是那个标志。这不可能。标题上写着:法斯廷宅邸遇袭。他掏出几枚夹币递给女孩。“法斯廷宅邸?在哪?”“顺着繁花大道走就是了。”女孩说着扬了扬下巴,迅速把他掌心的硬币拿了过来。“跟我来。”玛拉茜正欲开口,却被他打断了。
人们纷纷让路,这给了他方便,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那幢房屋,外面挤满了围观者,正在对着里面指指点点。那标志被涂成了红色,跟他在蛮苦之地看到过的一模一样,只不过这次破坏的是一幢三层楼高的砖石豪宅,而不是公共马车。
“你没事吧,瓦克斯利姆?”玛拉茜追了上来,“到底是怎么了?”
他指了指那个标志。“我看到了,”玛拉茜说,“可我应该认识它吗?”“你看过关于我在蛮苦之地的报告,”瓦克斯说,“里面就有这个——是我旧日的老对手亚佩·曼顿的标志。”“亚佩·曼顿!”玛拉茜惊呼,“他不是——”“对,”瓦克斯想起了那些磨人的夜晚,“他追猎镕金术师。”
可他为什么会在这呢?瓦克斯已经抓住了他,而且后续也没有马虎了事。他被囚禁在了真马迪镇,那可是北蛮苦之地最大的城镇,监狱森严得像老虎钳。和谐在上,他怎么会跑到新赛朗来了?
抢劫不会是曼顿此行的最终目的。在偷盗背后,他总有更深的动机。我必须查清楚他拿走了什么,为什么会——不。不,现在不是时候。“我们先去旅店。”瓦克斯说着强迫自己把视线从那个鲜红的标志上移开。“铁锈,”玛拉茜匆匆跟在他身后,“难道他也卷进去了?”“卷进组织里?绝不可能。他恨透了镕金术师。”“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这个道理对亚佩不适用。”瓦克斯说,“就算生死存亡关头,他也绝不会和金属之子联手。”“所以……”“所以他跟那件事情无关。我们先不去管他。我是冲着我叔叔来的。”
玛拉茜点点头,但却显得很是不安。他们从一个扯手杂耍艺人身边经过,那人正在把小球丢到地上,在把它们拉上高空——偶尔还会耍弄看得开怀大笑的观众们丢来的东西。这真是在浪费镕金术。还有这些人。真是压抑得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原本希望在离开依蓝戴之后,总算能远离拥挤的街道。但此时他简直有朝天开枪来疏散人群的冲动。
“瓦克斯……”玛拉茜拉住了他的手臂。
“干吗?”
“干吗?铁锈啊,你的眼神都能把人的脑袋给钉在墙上了!”
“我没事。”他说着把手臂抽了回来。
“你跟你叔叔的恩怨——”
“这不是恩怨。”他加快脚步穿过人群,迷雾外套的布穗在身后摆动,“你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不知道,就连你也不知道。”玛拉茜说。“他在繁育镕金术师。”瓦克斯说,“也许还有藏金术师。我不需要知道他确切的计划,就能猜得出事态有多严重。要是他正在培养一支打手和射币的军队怎么办?双生复合师。”
“或许真像你说的这样。”玛拉茜坦承,“但你不是因为这个才追击他的,不是吗?他打败了你。在‘百命’的那桩案子里,西装先生把你打败了。现在你是要把输掉的战争再赢回来。”他愣住了,转身看着玛拉茜。“你以为我的心胸有多狭隘?”
“鉴于我刚刚告诉你的那些,”她说,“我想你就是有那么狭隘。你理应对西装愤怒,瓦克斯利姆,他抓走了你姐姐。可是铁锈啊,你能不能别让怒火蒙蔽了你的判断力。”
他深吸一口气,指着街道另一侧的宅邸。“你想让我去追亚佩?”“不,”玛拉茜脸色一红,“我认为我们应该专心找回尖钉。”“你是为尖钉来的,玛拉茜。”瓦克斯说,“我来这里是为了找西装。”他朝不远处的旅店招牌扬了扬下巴,小巧的招牌毫不起眼地挂在一栋建筑物正面。“你去帮我们登记入住,我回去接其他人。”“租下这个套间,再加上另外几间客房,整个顶层几乎都被你们给包了。”旅店老板——坚持让众人称她为金姨——满面春风地说道。韦恩打了个哈欠,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探头看着房间里奢华的吧台。“棒极了。真可爱。能把你的帽子给我吗?”
“我的……帽子?”上了年纪的女人看着自己头上那顶夸张的大礼帽,帽檐犹如流淌的波浪,上面还装点着一大堆五颜六色的花朵。看样子应该是绢花,韦恩猜想,但真是栩栩如生。
“你有女朋友?”金姨问道,“你想把这顶帽子送给她?”“不,”韦恩说,“等我下次打扮成老妇人时拿来戴正好。”“等你下次什么?”金姨脸色苍白,不过也许是被身穿生锈的迷雾外套,从她身边大步走过的瓦克斯给吓的。那家伙从来都不知道怎么融入环境。“这些窗户能打开吗?”瓦克斯指了指阁楼上那几扇巨大的飘窗。他踩到沙发上,试着推了推。“以前能开。”金姨回答,“稍微有风就会嘎吱吱地响,所以从外面刷上油漆封住,把窗闩也钉死了。没想到居然还会有人——”瓦克斯弄断了一扇窗的窗闩,伴随着刺耳的响声,窗户应声打开,油漆连同木屑在窗外飘散。“拉德利安大人!”金姨惊呼道。“修理费我来赔。”瓦克斯说着跳下沙发,“我得把它打开,以防有必要跳下去。”“跳下——”“啊哈!”韦恩说着拉开了吧台底下的酒柜。“有酒?”玛拉茜走过去问。“花生。”韦恩边说边吐掉嘴里的口香糖,将一把果仁塞进嘴里。“自从偷吃了史特芮丝行李箱中的水果之后,我还什么都没吃过呢。”“你说什么?”史特芮丝正坐在沙发上,在记事本里写着什么。“我给你留下了一只鞋作为交换。”韦恩说着把手伸进外套口袋里,掏出了另一只鞋。“说到这个,金,我能不能拿这只鞋换你那顶帽子啊?”“用你的鞋?”金姨转过身去,正好看见瓦克斯又弄开了另一扇窗户,吓得往后一跳。“是啊,”韦恩说,“反正都算服装嘛。”“我要一只男人的鞋干什么?”“等你下次打扮成男人时拿来穿正好。”韦恩说,“你的脸型很适合,肩膀也够宽。”“你——我——”“别理他。”史特芮丝起身走了过来,“给,这里列出了在我们居住期间可能会出现的各种意外。”“史特芮丝……”瓦克斯终于打开了最后一扇窗户。“怎么了?”她问,“我不会让员工措手不及。我们也要关心他们的安危。”“起火?”金姨念道,“枪击,抢劫,绑架。还有爆炸?”“最后那条完全是偏见。”瓦克斯说,“你是受了韦恩的误导。”“在你周围的确容易发生爆炸啊,老兄。”韦恩用力咀嚼着嘴里的花生,不咸不淡,真是恰到好处。
“很不幸,在这件事情上他是对的。”史特芮丝说,“我统计过,总共发生过十七起与你有关的爆炸事件。就算是考虑到你的职业,这个数字还是大得超出了常理。”
“你开玩笑吧,哪有十七起?”
“恐怕就是有。”
“呵呵。”既然如此,那就表现得自豪点好了。
“有一次我们待的糕饼店突然就爆炸了。”韦恩靠在金姨身边说,“蛋糕里被人放了炸药。”他举起几颗花生,“那只鞋,再加上这些花生总行了吧?”“这些花生是我的!是从这房间里拿的!”“但是因为我饥饿难耐,”韦恩说,“这些花生如今可值钱了啊。”“我告诉你别理他了。”史特芮丝敲了敲刚刚递给金姨的记事本,“瞧,你刚刚只是看了目录而已。里面还有每种突发意外的详细解释,以及应对建议。我还把可能造成财产损失的情形单独列出来了。”
瓦克斯跳到房间中央,猛然把手往前一伸。门晃了两下。“他……这是在干什么?”金姨不解地问。“检查在房间的哪个位置上最适合用意念来关门。”韦恩说,“以防有人突然冲进来对我们下手。”
“好好看看这本东西吧,行吗?”史特芮丝用和蔼的口吻请求道。
金姨迷茫地看着她。“这是……威胁吗?”“不,当然不是!”史特芮丝说,“我只是想你做好准备。”“她很周到。”韦恩说。“我喜欢周到。”“那通常意味着,如果你让她杀死一只苍蝇,她会烧掉整幢房子来确保万无一失。”“韦恩。”史特芮丝说,“你在无谓地加剧这位女士紧张的情绪。”“由瀑布突然改道而引发的洪灾,”金姨继续念道,“克罗司入侵。大堂里发生牲畜踩踏?”“这条基本不会发生。”史特芮丝说,“但有备无患总是好的!”“可是——”
里间的房门砰地打开。“你们好啊,各位人类。”宓兰说着走了进来,身上只穿着包臀短裤和薄薄的裹胸布。“我要为今晚挑身像样的行头。你们觉得呢?大胸好,还是小胸好?要不然索性弄成超级大?”
屋里所有人全都愣住了,转过头来。“干吗?”宓兰问,“选择合适的胸围尺寸对于出席晚宴的女士来说可是至关重要的!”
一片沉默。“那个问题……不太合适,宓兰。”史特芮丝终于开口。“你这是嫉妒,因为你不敢脱掉上衣走到人前去。”宓兰说,“嘿,那个行李员把我的东西搬到哪去了?我发誓他要是弄丢我的行李,或是弄碎哪块头骨,这间屋子可就别想太平了!”说完大步走了出去。“她刚才说的是头骨吗?”金姨问。门又砰地关了起来。“啊哈!”瓦克斯放下手,“找到了。”玛拉茜走过去按住金姨的肩膀,送她出门。“别担心,事情并不像他们说的那么糟糕。你和旅店都不会有事的。”“除了瓦克斯把你的窗户弄坏了。”韦恩提醒道。“对,就除了这个。”玛拉茜说着瞪了他一眼。“年轻的小姐,”金姨小声说,“你可要离这些人远点啊。”“他们没事。”玛拉茜送她走到门口,“我们只是昨夜过得太糟了。”
金姨迟疑地点了点头。“好了。”玛拉茜说,“等你下楼之后,能不能让人替我去趟劳务署?我需要一份在当地墓区工作的全体劳工的名单。”“墓区?”“这件事至关重要。”玛拉茜说着把她金姨推了出去,将门关上。“墓区?”宓兰从里间探出头来,全身一丝不挂。“这倒是提醒我了。
你们能不能帮我订点吃的?来块可口的陈年老肉。”“你说的是快要腐烂的那种。”瓦克斯说。“只有美味腰窝肉的香味才能犒劳我这一整天的辛苦。”宓兰说着闪进了自己的房间,这时另一扇门传来了敲门声。“啊!我的包。太好了!什么?不,包里当然没有尸体。我为什么会需要那些还连着肉的骨头?谢谢你。再见!”
韦恩把最后几颗花生塞进嘴里。“不管你们了,反正我得先找个地方好好睡上几个小时。”“瓦克斯利姆,睡房要怎么分配?”玛拉茜问。“你跟史特芮丝睡客厅那边的套间,”瓦克斯说,“韦恩跟我睡这里。
宓兰有自己的房间。她可能会想要……”“融化?”“……不被打扰。”“我已经好了,真的。”宓兰在隔壁喊道。一秒钟过后,她再次打开房门,骨骼与体形都与刚才无异,但这次上身完全赤裸。那不是女人的胸部。“问题解决了。”宓兰说,“我以男人的身份去。那样也许更加隐秘,只要选对骨骼就好。”韦恩偏着头。她还特地加深了五官轮廓,显得更有男性魅力。史特芮丝看得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这么精彩的一幕可不容错过。“你……”史特芮丝说,“你要变成一个……”“一个男人?”宓兰问,“对,那样效果会更理想,前提是我要选对身体,还要调整好声线。”她环视四周,“呃,有什么问题吗?”出于某种原因,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韦恩。他想了想,耸耸肩。或许他应该把鞋子给她。“你不介意?”史特芮丝问道。
“再怎么变也还是她啊。”
“可她看起来像个男人!”
“这间旅店的老板娘不也是吗?”韦恩说,“人家也生了孩子,那说明还是有人愿意跟她——”
“没问题,宓兰。”瓦克斯说着把手搭在史特芮丝的胳膊上,“只要你能进得去就行。”
“这不用担心。”她转了一圈,“我能进去,会做好支援你的准备。不过嘛,主角是你,拉德利安,而不是我。你是侦探,我就负责在旁边打上几拳,戳上几刀。”
她关上房门。韦恩摇了摇头。眼下这局面对男人来说真是不太容易碰到……好吧,反正他有时候也需要扮演老太婆,这对他来说倒不是什么新鲜事。女人偶尔装装男人也挺好的,那样有利于换位思考,撒尿也更加容易。这可是不容忽视的优点。
“她的意思是,”瓦克斯说,“我们的侦探风格通常并不是打上几拳,戳上几刀那种。”“公道地说,”韦恩说,“应该是开上几枪,撞翻几个。”玛拉茜揉了揉额角。“我们为什么要继续这样的谈话?”
“因为我们都累了。”瓦克斯回答,“各位都去睡吧。韦恩,你今晚跟玛拉茜一块去挖几座坟墓。”他略一沉吟,“至于我,只好去参加一场派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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