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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敌人

  “昨天一整天你去哪儿了?”

  纳飞不想听妈妈唠叨,可是又没办法脱身,因为妈妈是绝不会放任学生逃课一整天而不闻不问的。

  “我四处走了一下。”

  这样的回答当然没办法蒙混过关。妈妈说:“你当然是四处走而不是四处飞,我也很奇怪你为什么没有缩在一个角落里打盹儿。快老实说你到哪儿去了。”

  “去了一些很能振聋发聩的地方。”纳飞说这话的时候,脑子里想到的是贾霸府和开放剧场,可是妈妈自然是往她觉得最合理的地方想。

  她问:“美人区?”

  “妈妈,美人区大白天的哪有什么好玩儿的?”

  “不管白天晚上,你压根儿就不该去那地方。莫非你觉得自己什么都会,不需要再读书了?”

  “妈妈,有些东西在学校里面是学不到的。”又是一个不紧不实的回答。

  “呵呵,你德琳阿姨真没说错……”

  又来了,给小男孩找个小姨吧。

  “我一早就该知道的,你身体长得太快了,其他各方面都没跟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纳飞本来都打算保持沉默,让妈妈说去,等她唠叨完了就回去上课,整件事就算过去了。可是现在妈妈竟然以为纳飞的生活是由下半身主宰的,这个看法完全违背了事实,实际上他的思想是那么的成熟和深邃……

  “妈妈,这就是你最睿智的看法吗?”

  妈妈扬起了一条眉毛。

  纳飞知道这句话太过分了,可是既然开了个头,剩下的话就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了。纳飞把心一横,继续说:“你看到一些事情,没找到合适的解释;然后发现主角是个男孩子,你就很自然地归咎于他的性冲动。”

  妈妈似笑非笑道:“纳飞,我对男性多少都有些了解。有很多研究表明,一个十四岁的男孩子,他的行为和性冲动的确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哦。”

  “可我是你儿子,你怎能仅凭一些废纸烂书就把我看死呢?”

  “如此说来,你没有去美人区喽?”

  “我去了,却不是因为你猜想的任何一个原因。”

  妈妈说:“呵呵,我可以想到好多个原因,但不管是什么原因,都只能说明你不明事理。”

  “噢,对啊,就你最明事理。”

  这种讽刺只会火上浇油。“你别忘了,我是你的妈妈,也是你的校长。”

  “昨天是谁让那两个女的来参加家庭会议的?妈妈,是你!不是我。”

  “这就表明我不明事理吗?”

  “你这么做简直是糊涂透顶!你知道吗,昨天我到开放剧场时,离天黑还有好几个小时呢,有关爸爸看到幻象的闲话已经传开了。”

  “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妈妈说,“你爸爸后来直接去了部族元老会,然后这事就不是个秘密了。”

  “妈妈,不仅仅是爸爸的幻象啊。那个毒笔杜迪克已经在排练一部讽刺剧了,剧中就有那么一幕发生在开放式门廊呢。开会时在场的,除了我们一家人,就只有那两个小巫婆……”

  “闭嘴!”

  纳飞马上不说话了,却体会到一种胜利的快感。没错,妈妈发怒了。能够让妈妈这么失态,纳飞已经占了上风。

  “这种蔑称,是外面的粗鄙俗人才用的,你居然也这样称呼她们,实在是太过分了。”妈妈虽然还是很生气,可是声音已经平静下来。“绿儿能够通过解梦去预言未来,而如诗可以解构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她们不是什么巫婆。而且,她们两人都很谨慎,并没有四处乱说。”

  “对啊,每一秒钟你都盯着她们……”

  “我说了让你闭嘴!”妈妈的声音冷若冰霜,“告诉你吧,冰雪聪明成熟稳重的小朋友,杜迪克的讽刺剧里面之所以有开放式门廊这一幕——顺便说一句,我看过了,编得实在很烂,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是因为你爸爸去部族元老会的同时,我也去了女皇城议会。在我陈词的时候,我将家庭会议的过程也说出来了。你一定想知道为什么我要这样做吧。怎么一脸的迷惑,你不是向来都很聪明吗?告诉你吧,只有当绿儿相信爸爸,而爸爸看到的幻象又与绿儿获得的神谕互相吻合的时候,议会才把你爸爸的影像当真。”

  原来是妈妈泄的密,是妈妈让我们家族蒙羞。

  真是难以置信!纳飞一声叹息。

  妈妈说:“我还以为你的看法会有所改变。”

  纳飞说:“我明白了,让绿儿和如诗参加家庭会议并没有错,错在不该让你参加!”

  妈妈一巴掌掴过去,纳飞本能地向后仰头躲避,虽然脸颊得以幸免,下巴还是被指甲尖刮破,顿时刺痛与鲜血齐飞。

  妈妈说:“阁下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不如您忘得厉害,女士。”纳飞回答——其实纳飞只是打算这样回答,不过他才一开口就哽咽了。妈妈竟然出手打他,这种暴行带来了无与伦比的震惊、疼痛和屈辱。

  纳飞流泪了。

  他竟然说出一句“对不起”。其实纳飞想说的是“你竟敢打我”“我已经长大了,你少来这一套”或者“我恨死你了”。可是他已经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想说狠话也有心无力了。纳飞痛恨自己不争气,从小就容易流眼泪,长大了也没有进步。

  妈妈说:“希望以后你记住,和我说话时要放尊重点。”可是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也凶不起来了,因为她一边说一边搂住纳飞,还想安慰他一下。

  妈妈不知道,她这样搂住纳飞的头靠在她肩膀上,只会让他倍感羞辱,敌意愈坚。妈妈之所以能够令纳飞哭泣,是因为纳飞爱她。所以,唯一的解决方案就是,不再爱妈妈。纳飞有信心绝不重蹈覆辙。

  她说:“瞧你都流血了。”

  纳飞说:“没事儿。”

  “我先帮你止血吧。得用我这块干净手帕,不是你口袋里的那条咸菜。唉,你这个臭小子。”

  在你的地盘里,我永远都是个臭小子,是吗?纳飞挣扎着躲开,不想让手帕碰到下巴。可是他拗不过妈妈,到底还是被手帕轻轻地捂住了伤口。白缎子顿时有了血染的风采,纳飞一把将手帕夺过来,按住了伤口,说道:“很深是吧?”

  “如果你没有仰头躲避,我的指甲就不会这样划伤你的下巴了。”

  如果你没有打我,我根本就不会受伤。当然,纳飞没有说出来。

  “纳飞,我知道你担心这个家,可是你的价值观多少有点扭曲了。那些剧作家的冷嘲热讽有什么关系呢?女皇城历史上哪一个伟人没有被攻击过?而且他们为时人所诟病之处,往往正是她或者他不朽的原因。所以说,这点嘲讽不算什么。关键在于,爸爸看到的影像很明显是来自上灵的示警,会直接影响到女皇城在未来几个月、几星期乃至几天之内的动向。到了那时候,眼前的窘迫和尴尬自然会烟消云散。在女皇城中几个大姐级的人物眼中,爸爸是个出类拔萃的男人,他得到的尊重也与日俱增。所以啊,当你因为自己父亲处在一个万众瞩目的地位而感到尴尬的时候,请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我明白所有十几岁的少年都很害怕尴尬,以至于敏感到自讨苦吃的地步;可是在成长过程中,你会了解到刁难和奚落并非总是坏事:恶人的憎恨正好衬托出你的高尚。”

  纳飞实在不敢相信,都到这个时候了,妈妈还是这么小看他,竟然居高临下地给他讲大道理。她以为纳飞害怕尴尬吗?要是妈妈愿意虚心聆听而不是在说教,纳飞本来要告诉她耶律迈对爸爸的警告,还有耶律迈偷偷去过贾霸府。可是现在很明显,在妈妈眼中纳飞只是一个小孩子,他说的话无足轻重。如果他说出心中的忧虑,妈妈只会给他讲另外一番大道理,她肯定会教育纳飞不要让心里的恐惧和担忧战胜理智,应该专注学业,让大人去处理象牙塔之外的问题。

  在她心里,我永远都是六岁的小孩儿。“妈妈,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和你说话了。”实际上,我可能在你有生之年都不会再和你讲任何严肃重要的话题了。

  “纳飞,我接受你的道歉。刚才我太生气,打了你,请你也接受我的道歉。”

  “好的,妈妈。”只有你真诚地向我道歉,我才会接受。至于现在嘛,亲爱的敬爱的生我养我的母亲,你说那么多废话,可是自始至终压根儿就没有向我道歉。你只是表达出一个愿望,希望我接受一个子虚乌有的道歉而已。

  “纳飞,我希望你继续专心学习,不要再让城里这些事情扰乱你的生活规律。你的思维很敏锐,就像一把锋利的尖刀,需要心无旁骛地磨炼,千万不要被杂事打断了。”

  妈妈,谢谢你的迷魂汤。其实你是想说我幼稚、冲动,我的观点看法不值得一提。你对那个小巫婆说的每句废话都奉若神明,而我的话未曾说出口就已经被你贴上了“没用”的标签。

  纳飞说:“妈妈我知道了,不过现在我真的不想回去上课,可以吗?”

  妈妈说:“当然可以了,我明白的。”

  亲爱的上灵,请帮我忍住笑。

  “可是纳飞,我不能再让你在街上乱走,相信你也能理解。爸爸看到的影像已经在城里掀起轩然大波,你走在路上说不定会被旁人的冷言冷语激怒。我不想要你打架。”

  妈妈,你担心我打架?拜托,回忆一下今天是谁在你这儿动手来着?

  “不如去图书馆待着吧?羿羲也在那儿。他总是很冷静,你多向他学学。”

  羿羲冷静?妈妈真失败,她对两个儿子一点都不了解。或者说,女人永远都不能了解男人。话又说回来,男人不见得就了解女人,可是至少我们不会以为自己了解。

  “好的,妈妈,我就去图书馆吧。”

  妈妈站起来道:“那你现在就去吧,把手帕也带着。”

  说完她就走出了开放门廊,也没有等着看纳飞是否听话。

  纳飞二话不说就站起来绕到屏风后面,径直走到栏杆前面,看着外面的长峡谷。

  从这里看不到湖。峡谷的下半部分被厚厚的云层遮盖着;而且在云雾刚刚开始聚集的地方,峡谷两边的山脊就突然变得陡峭,所以即使没有云层的遮挡,估计还是看不到圣湖。

  眼前只有苍茫的白云和峡谷两边深邃的密林,林中点缀着缕缕炊烟。那里住着很多女人,比如爸爸的管家褚尼萨,她的房子就在西岩区。女皇城中一共有十二个像西岩区这样的男人禁地,笼统称作女人区。这十二个区的人口虽然远远少于其他二十四个允许男人居住的地区(他们还是不能拥有房产),可是在女皇城议会却发挥着巨大的影响力,因为这十二个地区的代表总是一致投票。她们保守而且虔诚信奉上灵,绿儿确认了爸爸真的接收到神谕,肯定会左右这些议员的决定。如果她们支持爸爸在战车事件上面的立场,那么只要再有六票就可以形成十八对十八的僵局;要是再有七票的话,就可以直接把贾霸的计划给废了。

  正是来自这些女人区的议员们,几千年来一直禁止在人口密集的开放区多细分几个选区,也拒绝让城墙外的地区派代表加入议会,更是严禁男人在城内拥有物业,总之她们想尽一切办法保持女人在女皇城中的绝对优势。

  现在,纳飞凭栏俯瞰圣女谷,眼前云雾缭绕,生趣盎然。可是纳飞对这片幽谷美景视而不见,因为他内心充满了对妈妈的怨愤。此刻纳飞只留意到,山谷里的房子少得出奇。她们怎么能把这块地方划分成十二个选区呢?有些区可能只有两三个女人,轮流坐庄当议员。

  再想想城墙之外,无数没有房产的单身汉只能租住在昂贵的斗室里面。他们被无良房东剥削,遭薄情负心女子抛弃;面对生活的种种不公,他们求助无门。那里没有法律的保护,只有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看着圣女谷中那片桀骜不驯的密林,纳飞突然明白了,贾霸这样的强人,之所以能够轻易纠集一帮支持者,是因为在女皇城这座太监之城里面,男人们每日每时每分每秒都在被女人去势,所以他们渴望抓住每一个机会在城内获得哪怕是一点点的权力。

  这时候谷中微风骤起,云霞散开一角,下面反射出点点波光,竟然露出了一角湖面。这一小片湖面并不是在谷底的中心,而是在靠着边缘地势偏高的地方。纳飞立即下意识地转移视线看着别处。要知道,走来栏杆这儿充其量不过是对妈妈的示威和挑衅而已;然而直视女人们进行礼拜仪式的圣湖,就是直接冒犯上灵了。种种迹象表明,上灵是真实存在的;如果因为走到妈妈的门廊边上偷窥了什么湖而惹毛了它,那就很无谓了。纳飞赶紧转身绕回屏风后面,暗骂自己愚不可及。如果被抓到怎么办?即使抓到了又能拿我怎么办?不,不对,为这种挑衅行为冒险太不值得了,他要去做更实际的事情。既然妈妈对他的担忧置若罔闻,纳飞决定自己采取行动去帮助爸爸。不过首先他需要收集一切关于贾霸、上灵等的信息。

  纳飞甚至想到去找绿儿,她不是很了解上灵吗?不像爸爸只得过一次神谕,绿儿整天都看得到,她当然可以解释很多东西。

  不过绿儿是女的,纳飞知道这时候没有哪个女人会帮助他。女皇城中的女人们,从小就被教导如何去压迫男人,让他们自惭形秽。所以,绿儿肯定会当面耻笑纳飞,然后转头就去妈妈那儿说三道四。

  所以纳飞只能信任男人,而且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人,因为现在爸爸的对头是贾霸那一伙。纳飞或者可以找迈哥提到的那个罗达,或者先搞明白上灵在打什么主意吧。

  羿羲看到纳飞,并没有很振奋,说:“忙着呢,别打扰我。”

  纳飞说:“这是学校图书馆,就是给我们做研究的嘛。”

  “瞧,才说完,你就打搅我了。”

  “喂,我可没有先开口说话啊。是你自己在我一进门的时候抢先发难的。”

  “我本来指望你会知难而退。”

  “我是无路可退,老妈赶我过来的。”纳飞说着就走到羿羲背后。羿羲很舒适地悬浮在电脑前面,屏幕上面开了三四十个窗口,每一个里面只有几个单词,平铺在大屏幕上面,一目了然。羿羲把这些只字片语移来移去,像在玩蜘蛛牌一样。那些单词来自各种古怪的语言,纳飞认得其中几个是很古老的。

  纳飞指着其中一个单词问道:“这是什么语言?”

  羿羲叹道:“你真的没有打扰我,我实在太高兴了。”

  “这是什么语言呢?是古维基语?”

  “不错嘛!这是斯洛卡语,源自奥比莱语;而奥比莱语正是维基语的原型,不过现在已经没人用了。”

  “我能看懂维基语,你也知道的。”

  “我不知道。”

  “嗯,你现在成为语言学家了?专门研究那些已经没有人用,连你自己也不懂的古代语言?”

  “我不是在学这些语言,而是在找寻那些丢失了的字。”

  “要是整个语言都没人用,里面哪个字不是丢失了的?”

  “我是说那些失去了原本的意思或仅仅幸存在成语里面的字。比如说‘跳舞熊’,你知道什么是熊吗?”

  “不知道,我一直以为是某种很优雅的小鸟。”

  “错了。熊是一种古代的哺乳动物,只在地球上面有。我猜是没有带过来吧,或者来了之后很快就灭绝了。这动物比人巨大,非常凶猛。”

  “那它还跳舞?”

  “这个词本来是用来形容某些东西很笨拙,比如一只狗直立起来用后腿行走。”

  “可是现在它的意思正好相反,真奇怪,这是怎么转变的呢?”

  “因为熊已经灭绝了。当初还有熊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一头熊跳舞有多么笨重,所以这个词的意思就相当明显。可是在熊消失之后,这个词的意思就变得无定向了。发展到今天,这个词用来形容某个人可以非常迅速地从尴尬的社交场合中脱身。而且,这是唯一用到‘熊’字的地方。很多人甚至还把这个字写错。”

  “不错嘛,你是在做一个语言学的项目吗?”

  “不是。”

  “那你干吗研究这个?”

  “我喜欢。”

  “你喜欢收集旧成语?”

  “是丢失了的字。”

  “就像‘熊’字?阿羲,‘熊’这个字并没有丢失,只是熊没了。”

  “阿飞,恭喜你,答对了!一边凉快去吧。”

  “你不是在找丢失的字,而是在研究一些丢失了本来意义的字。为什么会丢失了本来的意思呢?因为那些字所指代的事物已经不复存在。”

  羿羲缓慢地转头看着纳飞说:“你的意思是,你原来真的长了一个脑子啊。”

  纳飞指着屏幕说:“kolesnisha,这是个库尼语的单词。你找到了它的意思……是战车。这就奇怪了,库尼语已经一千万年没人说了,现在只是一种书面语言。可是它却有一个叫‘战车’的单词。战车不是才发明的吗?莫非很久以前就已经有战车了?”

  羿羲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笑什么?我说错了吗?”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很无厘头。你想想,这件事情多明显啊!就连你,随便找台电脑,一眼就把什么都看穿了。那为什么一直以来没有人发觉呢?我们有‘战车’这个单词,我们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可为什么偏偏就没有人去制造呢?”

  “真是挺奇怪的。”

  “不是奇怪,是恐怖。看一下那些油头族,有了战车之后,机动性剧增,打仗的时候占尽上风。他们正在建立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帝国,而不是一个联盟,因为他们可以轻易控制周边地区,即使是六日行程之外的国家也逃不出他们的掌心。既然战车有这么巨大的威力,而几百万年前人们就已经拥有战车了,那我们为什么会忘得一干二净呢?”

  纳飞想了一会儿,说道:“人们必须要笨得离谱,否则不可能忘记这样的事物。即使我们一千年不打仗,也还是能在图书馆里面找到图片的呀。”

  羿羲说:“没有战车的图片。”

  纳飞说:“那人类真是蠢死了。”

  羿羲说:“再看这个单词。”

  纳飞说:“zrakoplov?这肯定是一个奥比莱语的单词。”

  “对!”

  “什么意思呢?是‘空气’什么?”

  “大概可以翻译成‘空中游泳器’。”

  纳飞想了一会儿,他脑子里描画出一条鱼悬在空中游来游去。“一条会飞的鱼?”

  羿羲说:“其实是一台机器。”

  “一艘快艇?”

  “纳飞,你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那么明显的意思,你却非要努力地避开。”

  “一艘能潜水的船?”

  “阿飞,潜水的船怎么会是‘空中游泳器’呢?”

  纳飞觉得自己笨死了。“我不知道,我忘记了‘空气’这一块。”

  “你忘记了,可是你刚才一眼就认出了‘空气’。你明明知道zrako是奥莱比语里面的一个词根,是‘空气’的意思,可是你偏偏就忘记了‘空气’这个部分。”

  “那我是挺蠢的。”

  “阿飞,你一点都不蠢。其实你是很聪明的。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你只能傻站在这儿,听着我的提示,却始终想不出这个单词是什么意思。”

  纳飞突然指着另外一个词语puscani prah,说道:“你看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呢?我认不出是什么语言。”

  羿羲摇头道:“如果我不是亲眼看到,真不敢相信。”

  “什么?”

  “你不是好奇zrakoplov是个什么东西吗?”

  “你说了呀,空中游泳器。”

  “一台机器,名字叫空中游泳器。”

  “嗯,对啊。这个puscani prah,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羿羲慢慢转过身,正对着纳飞说:“坐下来,你这个天才白痴,上灵的忠实拥趸,我要详细告诉你,有什么机器可以在空气中游来游去。”

  纳飞说:“对不起,我打扰你了。”

  羿羲说:“你没有打扰我,是我想和你说话呢。我要解释一下如何飞……”

  “我要走了。”

  “你为什么要急着走呢?”

  纳飞已经走到门口了。“我不知道。我需要点新鲜空气,快憋死了。”一走出门口,纳飞马上就觉得舒服多了,头重脚轻的感觉瞬间消失。怎么回事呢,是图书馆太拥挤了吗?里面人太多了?

  突然听见羿羲说:“你为什么要走?”

  纳飞猛一转身,发现羿羲一声不响地浮在他身后。纳飞顿时觉得刚才那种幽闭恐惧的感觉卷土重来。纳飞说:“图书馆里面太挤了,我想一个人待着。”

  羿羲说:“刚才只有我们俩。”

  纳飞努力回忆着:“是吗?我……我得到外面去,你别拦着我。”

  羿羲说:“那你想想昨天爸爸和绿儿的谈话。”

  纳飞一下子就放松了,那种幽闭恐惧感消失殆尽。“好啊。”

  “绿儿当时在盘问爸爸,关于他的记忆。当他发现自己对于那个影像的回忆是错的,爸爸觉得有点蠢,是吧?”

  “他是这样说的。”

  “愚蠢,紊乱。他当时目光呆滞……”

  “是吧。”

  羿羲说:“刚才我在追问你zrakoplov的意思,你就是这副德行。”

  纳飞突然觉得缺氧窒息。“不行了,我一定要到外面去。”

  羿羲说:“呵呵,你真的很敏感嘛,比爸爸妈妈的反应还要强烈。”

  纳飞嚷道:“别跟着我!”可是羿羲一路浮在他身后,穿过大堂,下了楼梯,走到大街上。到了开阔地带,羿羲轻而易举地越过纳飞,在他面前飘来飘去,像赶牲口似的把他赶回学校。

  纳飞大叫:“别闹了!”可是他无处可逃,只觉得莫名的恐慌铺天盖地般袭来。高压之下,纳飞终于慢慢转身跪在地上不动了。

  羿羲轻声道:“没事的,放松一下!没事的,放松,放松。”

  恐慌的感觉渐渐消退,纳飞终于可以呼吸,羿羲的声音听起来也没那么可怕了。纳飞抬头四顾:“我们在街上干吗?肯定会被妈妈骂死。”

  “纳飞,你自己跑出来的。”

  “是吗?”

  “纳飞,是上灵啊!”

  “上灵怎么了?”

  “有一股力量驱使你宁愿跑出来,也不要听我说……说一些上灵不想人们谈论的事情。”

  纳飞说:“不可能吧。上灵专门传播而不是封锁信息。我们把文章、音乐作品什么的都上传,然后上灵往世界各地的图书馆发送,不是吗?”

  羿羲说:“你的反应比爸爸强烈多了,可能也是因为我逼得你太紧吧。”

  “你在说什么呢?”

  “纳飞,上灵入侵了你、我、所有人的脑子,只是各人受影响的程度不一样。你可能不相信,不过它的确每时每刻都在监视着我们的思想。”

  纳飞也想起来那天绿儿似乎能够知道他在想什么。“阿羲,我一早就知道了。”

  羿羲说:“真的?那我就容易解释了。当上灵发现你快要想到一个禁忌话题的时候,它就开始让你变蠢。”

  “什么禁忌话题呢?”

  “如果我提醒你,那你又要开始发作了。”

  “发作?就是我开始变蠢是吧?”

  “对啊,你变得愚不可及,居然还不知不觉地想转移话题。平常你是很聪明的,可以举一反三,见解也相当独到。可是刚才在图书馆的时候,你像个白痴一样呆站着,面对真相却视而不见。我想提醒你,逼问你,你的幽闭恐惧感就开始发作了,对吧?你无法呼吸,非要离开房间不可。我就跟着你,继续逼问,最终我们就来到这里了。”

  纳飞努力回忆刚才发生的一幕幕。羿羲所说的事情,顺序是对的。可是,纳飞刚才迫切需要离开学校,以及羿羲要讨论的话题,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呢?纳飞实在想不起来,他甚至想不起来羿羲刚才跟他讨论什么来着。“你逼问我什么?”

  羿羲说:“作为过来人,我完全理解。你知道吗,几年前我开始探索的时候,和你现在一模一样。那时候我在研究一些失去意义的字和词,就像‘跳舞熊’那一类。我列出了很长的一串单词,把每一个的定义和解释都写出来,还标注了这个词原本最有可能是什么意思。然后有一天我看着一个已经完成了的列表,突然觉得里面有几十个单词是没有意思的。我当时想,这太蠢了,足以把我的整个列表给毁了,于是我把那些单词都删掉了。”

  纳飞惊道:“删了?你不去搜索它们的意思,反而删掉了?”

  羿羲说:“看到了吧,它可以让人变蠢到什么地步?最离谱的是,当我把那些单词都删掉之后,我突然发觉不妥了。于是我找到那个恢复命令,可是在我企图敲入指令的时候,竟然下意识地输入了彻底删除,完全将垃圾箱里面的信息都清空,然后保存文件,把原文件给覆盖了。”

  纳飞说:“那么复杂的操作你都能做,一点都不笨拙啊。”

  “问题就在这里了。我明明已经知道不应该删除,可是我不但没有纠正这个错误,没有去恢复这些单词,反而将它们彻底抹掉,清洗得一干二净。”

  “你觉得是上灵搞的鬼?”

  “纳飞,你有没有思考过上灵是什么,它到底是做什么的?”

  “当然有了。”

  “我也有,而且我现在已经知道了。”

  “就因为那些单词?”

  “是的。我虽然没办法把它们全部找回来,可是根据之前的研究,我还是恢复了八个单词。你不知道这过程有多困难,因为当时我已经对那些单词敏感了。在那之前,我肯定是忽略了它们,或者即使看到了也突然变蠢;就像昨天爸爸理解错了上灵的本意,突然有种笨笨的感觉。一开始我收集这些单词的时候,是没有定义和注释的,因为每次我一想到它们就会变蠢。到后来我看到这些单词的时候就会产生幽闭恐惧感,必须逃出图书馆才能重新呼吸。可是我硬是强迫自己回去,你知道这有多难吗?我必须霸王硬上弓,努力去想着那些不可想象的事物,把一些被上灵禁止的概念强留在意识里面。曾几何时这些概念是多么的普遍,世界上每一种语言都有相关的字和词去指代这些概念,而这些古老的字正是那些丢失了的单词。”

  “看来上灵捂着一些东西不让我们知道?”

  “正是!”

  “比如说?”

  “纳飞,如果我一说,你又要发作了。”

  “不会的。”

  羿羲说:“你一定会的,我太清楚了,过去一年来我自己就是这样挣扎着过来的。所以昨晚耶律迈在厨房高谈阔论着战车的时候,我都傻眼了,因为这是一个禁忌的话题。”

  “禁忌?怎么会是禁忌呢,现在不是已经有人制造战车了吗?”

  “看到没有,你都已经忘记了,‘kolesnisha’,记得这单词没?”

  “啊,对对,我没有忘记啊。”

  “你是没忘记,可是如果我不提醒你,你就想不起来。”

  纳飞想,有道理,暂时性的记忆缺失,像盲点一样。

  “昨晚你和耶律迈坐在那儿大谈战车,而我呢,我当初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和精力才能够正常地研究kolesnisha这个单词。”

  “可是我们并没有说起kolesnisha这个单词啊。”

  “纳飞,我是想告诉你,上灵已经快不行了。”

  “这是一种说法而已,老生常谈。”

  羿羲说:“现在看来,这说法是对的。上灵一直以来都保护着一些概念,不让人类涉足。而在过去几年里,油头族突然可以想到其中的一个,然后剖头国的人也想到了,现在我们也想到了。昨晚当耶律迈对这个话题谈笑风生的时候,我已经感觉不到丝毫的恐慌。”

  “可它还是能够让我忘记那个单词,是什么来着……kolesnisha是吧?”

  “这只是一种残留效应而已,至少你现在已经记住了,对吧纳飞?几千万年来上灵一直保护‘战车’这个概念,但它现在已经放弃了。”

  纳飞问:“还有其他什么概念吗?”

  “上灵还没有放弃其他的东西,而你,阿飞,你对上灵特别敏感,我不知道能不能跟你说,就算说了你可能五分钟就忘掉了。”

  “那就是说,我知道了上灵有东西瞒着我们,不过我不知道是什么,因为上灵还在瞒着我。”

  “对。”

  “那为什么上灵不把谋杀、战争、强奸、偷窃这些念头都从人们的脑子里面屏蔽掉?要是它有能力这样折腾我,为什么不做些更有用的事情?”

  羿羲摇头道:“问得好,我也想过这个问题——记得吗,我和它斗了整整一年——我得出的结论是,上灵并不想改变人类的天性,包括我们的恶行。它只是想尽量缩小我们做坏事的范围。所有它禁止的那些东西——嗯,我该怎么说才能不踩到你的尾巴呢——这样说吧,那些禁忌单词所指代的各种机器,如果我们拥有那些设备的话,我们的武器会威力无穷,而我们行事也可以无远弗届,一日千里。”

  “你是指时间会加快?”

  “不是。”羿羲很谨慎地选词择句,“如果……如果孤威国可以派遣一支五千人的军队,从崖布雷出发,一天之内到达女皇城,那会怎样?”

  “别说笑了。”

  “如果他们真的可以呢?”

  “那我们当然就死翘翘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们没有时间组建一支军队迎敌啊。”

  “如果我们知道别人有这样的能耐,那我们是否必须设立一支常规部队呢?这样才能防范敌国的突袭,对吧?”

  “大概是吧。”

  “那我们再假设,孤威国想到一个办法,可以派遣一支五万人的军队,在六小时之内来到这儿。”

  “不可能!”

  “要是我告诉你,以前有人做过这样的事情呢?”

  “能够这样做,还不天下无敌啊!”

  “阿飞,你说得对,是天下无敌;除非……除非所有国家都可以做得到。想象一下那是个怎样的世道。仿佛整个世界都缩小了,各个国家犹如近邻。要是出了一个像孤威国那样霸道的狠角色,它就可以直接威胁到其他所有国家的安全;其他国家就必须联合起来对付它。那时候的战争,死亡人数就不是几千人,很可能是上百万上千万人了。”

  “所以上灵不让我们想到……想到快速运输大量士兵去别处的方法。”

  “这句话很难说出口是吧?”

  “对啊,我总是……我的思维老是要跳开。”

  “这个概念本来就很难保存在脑子里,更不用提具体的某个设备了。”

  纳飞说:“真不爽!它怎能这样糊弄我的思想呢?我甚至不能够把一个概念完整地保留在我的思维里面,真的很不爽!”

  “我猜一直以来都没有人留意到这些事情,所以上灵不见得知道如何应付目前的状况。事实上,你现在能够触及‘禁忌概念’这个概念,这就表明了上灵已经不能完全控制局面了。”

  “阿羲,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无助和愚蠢。”

  羿羲说:“还有呢,这不仅仅关于战争和军队,记得克拉提的事情吗?”

  “屠夫克拉提?”

  “他半夜爬窗入室,将屋里的女人开肚挖肠,像是屠宰牲口一样。”

  “当他构思这些暴行的时候,为什么上灵不让他变蠢呢?”

  “因为上灵并不是要把我们变成圣人。问题是,你想象一下,如果克拉提能够坐飞,呃……能够快速旅行,可以在六小时之内到达另外一个城市……”

  “当地人知道来了个陌生人,自然会盯紧了,那他就干不了坏事啦。”

  “你还没想到点子上,要是千百万人每天都做同样的事情……”

  “屠杀女人?”

  “从一个地方飞去另外一个地方。”

  “太疯狂了,太疯狂了,我不能再想下去!”纳飞一边喊着一边跳起来就向学校跑去。

  羿羲叫道:“回来!你不是真的不能想,你是被迫不去想。”

  纳飞靠在门廊的一根柱子上,他知道羿羲是对的。之前他还好端端的,然后羿羲说了一件什么事情,他就突然需要跑开。结果现在他靠在门前的柱子上,气喘吁吁,心如鹿撞,跳得一米之外的人都能听见。这真的是上灵在搞鬼,把自己弄得既愚蠢又恐慌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上灵就是纳飞的敌人了。纳飞绝不肯任其摆布,他自己要思考什么东西,轮不到上灵来替他决定。无论羿羲说的是什么,只要纳飞愿意,他就可以去想,而不需要逃走。

  纳飞回想起刚才和羿羲对话的一些片段,说起克拉提,花几个小时就可以到达另外一个城市,在陌生的城市人们当然会留意他了……不过,如果成千上万的人都能够……能够……飞!

  一幅很滑稽可笑的画面出现在纳飞的脑海里,人们在空中像小鸟一样上蹿下跳,扑腾翻滚。可是纳飞笑不出来,相反他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头顶像戴了一个金刚箍,然后一阵剧痛从颈部一路上升到后脑勺。不过他到底还是能够想象人在天空中飞这个情景了。再从这个画面,纳飞终于接上刚才羿羲的思路:要是成千上万的人可以在城市之间飞来飞去,那么官方就不可能对每一个人都进行监控了。

  纳飞说:“克拉提可以流窜作案,在每一个城市干完一票就溜掉,那就永远不会落网了。”

  羿羲已经来到了纳飞身边,一只手轻轻地搭在纳飞的肩膀上,他说:“对的。”

  纳飞问:“那么,市民这个概念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在一天之内……有一千个人……飞……飞来女皇城……”

  羿羲说:“没关系的,你不是非要说出来不可。”

  纳飞说:“不是的,我非要亲口说出来不可!我有思想自由,它不能阻挠我!”

  “其实我是想跟你解释,上灵不是想消灭世上的一切罪恶,它只是防止事态过度恶化,它把一切可能的损失都限制在本地。可是对于好的事物,纳飞你想想,我们把艺术、音乐、文学等作品都奉献给上灵,它就将这些好东西传送到世界各地。可见好的事物是可以广泛流传的,所以说,上灵其实让我们的世界变得更美好。”

  纳飞说:“不对……嗯……你说得不完全对。比如说,这个世界不是挺好的吗,如果我们都能够……能够……飞。”

  “飞”这个字几乎把纳飞噎住了,可是他还是说出来了。虽然他此刻很想跑开,因为身旁的空间似乎突然从四面八方向他挤压过来,空气也变得无法呼吸,可是纳飞还是强留了下来。

  羿羲赞道:“你还真行,我服了你了。”

  可是纳飞一点都感觉不到自己有什么让人叹服的地方,他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只感到恶心和悲愤。“凭什么?上灵凭什么把这一切都剥夺了?”

  “什么?难道你想外面突然有敌军兵临城下吗?我可庆幸没有这个。”

  纳飞摇头道:“我是说它没有权利决定我能思考什么,不能思考什么。”

  “阿飞,我完全明白你的感受,好几个月前我自己也尝到这滋味,我知道你现在又生气又害怕。可是我也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克服这种感觉的。昨天,妈妈说起她看到的景象,关于一个星球着火燃烧,其实有一个单词去形容这——唉,不过现在你不能听到这个单词——上灵一直在保护着我们,防止同样的命运发生在我们身上。它已经守护了我们三千万甚至四千万年,你意识到这段时间有多长吗?和谐星球的历史长得完全超乎我们的想象,它被完整地存放在某个地方。而我们能够接触到的只是一部超浓缩的简史,只是蜻蜓点水地概括了近一千万年来发生过的重要事件。而就是这部简史,已经足够让研究者皓首穷经了。即使是在最近的一百万年之内,就有很多国家和语言我们连听都没有听过。可是所有这些历史都没有湮没。我在图书馆做研究的时候,找到一些线索,连着其他图书馆的藏书。根据这些线索,我找到一本书,是三千二百万年之前写的,现在只有非常粗劣的翻译了,你知道里面写了什么吗?当时那个作者就已经感叹,人类历史浩如烟海,实在太漫长,我们的思维能力有限,根本无法去全面了解;如果我们把人类历史浓缩在一本千页书中,那地球上的人类史充其量只能占一页。留意了,说这句话的人活在三千二百万年以前。”

  “嗯,我们在和谐星球的确已经过了好长时间。”

  “按照那个作者的算法,人类在地球上只待了八千年,然后地球就……烧了。”

  纳飞明白了,上灵禁止人类扩大自己的破坏范围,所以人类在和谐星球上面存活的时间是在地球上的五千倍。

  “那为什么上灵不能阻止地球的毁灭呢?”

  羿羲说:“我不知道,可是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想这件事情。”

  “试试呗。”

  “我猜上灵是人类来到和谐星球之后才制造出来的。你看,在所有语言里面,这个星球的名字都有同样的意思,比如Sklad,Endrakt,So-glassye,等等。大概当他们踏上这个星球的时候,还带着家破人亡的切肤之痛。所以他们决心不重蹈覆辙,于是设立了上灵,防止我们再度拥有那么可怕的破坏力。”

  “这样说来,上灵是人造的喽?”

  羿羲说:“对的,你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没觉得不妥吗?”

  纳飞说:“没有啊。其实这想法不是那么出奇了,以前就有人说过上灵只是一台机器而已。”

  羿羲说:“当时这个想法对我来说特别困难,可能因为我是通过别的途径得出这个结论的,是通过一些被禁锢的思路。人类的大脑经过了基因改造,思维能够直接与卫星通信。”

  纳飞听了,完全不知所云。

  羿羲问:“你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是吧?”

  纳飞说:“不明白。”

  “我也早猜到了。”

  “阿羲,上灵对我们打什么主意呢?”

  “我也在寻找答案。我要通过这些禁忌的词语,找到其中的规律,发掘出爸爸看到那个世界大火的影像到底隐藏着什么信息。还有,妈妈看到的影像,和绿儿的那个关于鲜血和灰烬的怪梦,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就是我们都是扯线木偶呗。”

  “不是的,纳飞。你不要让自己因此而憎恨上灵,我现在已经知道,这样做没有一点好处。我们必须去理解它,了解它在做什么。如果上灵的控制真的日趋式微,那么这个世界就真的陷入危机了。事实证明上灵的确变弱了,它都已经放弃了战车,下一步它会放弃什么呢?哪一个帝国会脱离它的控制呢?哪一个又会发现puscani prah呢?就是你刚才问起的那个单词,那是一种粉末,一点即爆,像个气球一样炸开,不过威力要强千万倍,足够把一堵墙炸倒,也足够把人炸死。”

  “请别再说了。”纳飞低声说。他要全力抵抗那些话语带来的恐慌感觉,实在忍受不下去了。

  “上灵不是我们的敌人。我猜,它召唤爸爸是因为它需要协助。”

  “那你为什么以前不说起这些事情呢?”

  “我说过的,我对好多人都说过,爸爸、妈妈、一些老师、一些学生,还有一些学者。我甚至还写过一篇论文,只是没有人记得收到过这篇文章罢了,而且他们也不可能找得到。我给同一个人发过四次,最后就放弃了。”

  “可是你却告诉了我?”

  羿羲说:“反正你刚好来图书馆了,我想着,试一试呗。”

  纳飞突然说:“Zrakoplov。”

  羿羲说:“哈,你居然还记得这单词?”

  “这是一台什么机器,因为人是不能自己……飞的,需要某种设备。”

  羿羲说:“别逼自己了,你只会让自己恶心呕吐。看,你现在已经开始头痛了吧?”

  “不过我没说错吧?”

  “我觉得最有可能的是,那东西是空的,像一座房子,人们待在里面飞,就像一艘船,不过是在空中而不是水里,所以这东西还得有翅膀。我猜以前我们曾经有过这种机器,你知道黑原区吧?”

  “当然知道了,就在市场的西面。”

  “这个区,以前曾经叫‘空港’,一直叫到大约两千万年之前吧。当时,人们把这区改名叫黑原区的时候,已经没有谁记得原来的名字是什么意思了。”

  纳飞说:“唉,我现在实在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

  羿羲说:“可是今天我们说了那么多,你还想记住吗?”

  “可是我怎么可能忘记呢?”

  “如果我不每天提醒你的话,你会忘得一干二净。问题是你想不想要我提醒你?须知每次你都会和现在一样难受,一样恶心。所以我要郑重问你,你是希望就此忘记这一切,还是想要我一直提醒你?”

  “是谁提醒你的呢?”

  羿羲说:“我给自己留了笔记,存在图书馆的电脑里面,就是备忘录。要不我怎么会折腾了一年才有这么一点进展呢?”

  纳飞说:“我要记住这些事情。”

  “你会生我气的。”

  “你也可以提醒我不要生气。”

  “你会头晕恶心啊。”

  “大不了我就经常晕倒呗。”纳飞顺着柱子滑倒,一屁股坐在门廊上面,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为什么没有人注意到我们呢?我们又不是在窃窃私语。”

  羿羲笑道:“人们当然注意到了。妈妈已经出来过一次,还有几个老师也是,只是她们听了一会儿就忘记为什么要出来了。”

  “那太好了,以后我们要是不想被别人烦着,就开始讨论zrakoplov得了。”

  羿羲说:“这招嘛,只对那些和上灵有紧密联系的人才有效。”

  “谁和上灵没有联系呢?”

  “比如说,想到战车的那些人。”

  “可你不是说过是上灵主动放弃他们的吗?”

  羿羲说:“没错,它是主动放弃他们,不过这是最近的事情而已。可是在女皇城里面,很久以来就有人计划建造战车,也有人一直和剖头国商量着这事情,这些事都超过一年了。那些人就没有被上灵为难过,好像他们把上灵给屏蔽掉了。当然了,大部分人还是受影响的,所以贾霸一伙才能够把这事情保密那么久。当然难免有人听说战车的事情,不过其中的大部分人转头就忘记了。我猜上灵最近特意撤销了战车的禁锢,就是为了让大伙儿可以公开讨论这事情,这才有可能制止贾霸他们。”

  “这样说来,为了对付那些不受上灵控制的人,上灵必须放弃对其他所有人的控制。”

  羿羲说:“这是一个两难境地,为了取胜,上灵必须放弃。所以我说嘛,上灵这下麻烦大了。”

  还有一件事情纳飞想不通,他问:“为什么它开始找上爸爸呢?”

  “这正是我们需要研究的,还有它下一步要爸爸做什么。”

  “哦,我们应该让上灵留几手,保持一些神秘感嘛。”纳飞笑着,但是并不觉得很好笑。

  羿羲也不觉得好笑:“纳飞,就算现在我们赞同上灵的立场,可是事态的发展谁也无法预料,说不定有一天我们会发现它好心办坏事了,到时候该怎么办呢?”

  “阿羲,我知道上灵现在有点力不从心,可是如果我们没有它,不见得就一定过得很滋润。”

  “唉,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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