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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幽联界

  剎,幽联界之王,走在宁静安详、幽亮微明的国度街道上。幽联界是个美丽的地方,有连绵起伏的山丘和草地,繁茂苍翠的森林,而且是由他的仇敌所创建的。它的建筑风格温润圆柔,一点也不像此处棱角犄张、冷若寒钢的住民。太阳的光芒温暖和煦,像是罩上了一块细纱纺织的布匹。幽联界里既不是白天,也不是黑夜,难以辨明实物与其阴影,难以分别何为暗处、何为亮处。幽联界像是一处幽影幢幢的国度。

  剎非常疲倦。他才刚刚离开迷宫,打赢一场与迷宫邪恶魔法的对决。这一次,迷宫派出了乔狄恩恶魔大军来消灭他。乔狄恩恶魔是种具有高度智商、貌如大型昆虫的怪物,身形大约与人同高,浑身覆满坚硬的黑色甲壳。唯一能彻底摧毁乔狄恩恶魔的方法,就是直接击中牠的心脏,给予瞬间致命的一击。因为要是无法将牠一击毙命的话,即使只是多活了几秒钟,牠所滴落的鲜血就会立刻复制出一个全新的乔狄恩恶魔。

  而他竟然面对着一大群乔狄恩恶魔,一百只、两百只……确切数量并不重要,因为每当他打伤一只,牠们的数量就会愈变愈多。他独自面对着牠们,而且他只有短暂片刻的准备时间,然后那些突眼的昆虫怪物就会如浪潮般将他吞噬。

  剎迅速唱出符文,召唤出一道炽烈的火墙挡在他和蜂拥进逼的乔狄恩恶魔之间,保护他不受第一波冲锋的袭击,争取到将火墙推出去的宝贵时间。

  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在剎所召来的魔法之风推波助澜之下,吞噬了迷宫遍地枯萎的干草。乔狄恩恶魔纷纷逃离迅速扩散的火焰,而少数跳过火墙的乔狄恩恶魔则被剎用符文加持的长剑,精准地刺穿甲壳的缝隙,击中心脏要害。在此同时,焚风烈火则无情地以阵亡者的躯壳为养料,烧得益发炽烈,消灭了绝大多数的乔狄恩恶魔。

  位于后方的乔狄恩恶魔望着逐渐逼近的死亡之火,纷纷丧失战意,就此掉头逃走。在火焰的掩护之下,剎救出了几名生命垂危的派崔恩同胞。他们是被乔狄恩恶魔押作人质,企图以他们为诱饵引幽联界之王出战。这些生命垂危的难民如今已获得其他派崔恩人的照顾,而他们的性命也全都是剎所营救的。

  派崔恩人是坚强严酷的民族,睚眦必报、不屈不挠、刚毅不拔。对于这位不断冒着生命安危来拯救他们的主君,派崔恩人并不善于热情地表露他们的感激。他们从不把忠诚和奉献挂在嘴上,而是以行动来证明。他们辛勤工作,对他所交代的任务没有任何怨言。他们毫无质疑地接受每一道命令。而每当他进入迷宫时,总会有一群派崔恩人聚集在最终之门外头,默默地守着,等候他的归来。

  而且总是会有一些人,尤其是年轻人,会尝试想跟着他一起进入;他们都是些已经在幽联界住了太久,已逐渐淡忘迷宫生活恐怖惨状的派崔恩人。

  「我愿意回去。」他们会说:「主君,我愿意与您一同面对迷宫的挑战。」

  剎总是会答应他们。而且当他们在门前脸色苍白、血液冻结、双腿颤抖、跪倒在地、退缩反悔时,他也不曾说过任何一句责备的话。

  哈普罗,他是在所有年轻人当中最为坚强的一位。但即使他走得比绝大多数的人都来得远,但最终仍不免跪倒在最终之门前面,勇气被恐惧彻底拧干,然后全身颤抖,手脚并用地爬回暗处。

  「原谅我,主君!」他曾经绝望地哭喊。而他们也全都如此哭喊过。

  「孩子,没什么好原谅的。」剎说道。他总是这么回答。

  他是真心的。因为他远比其他任何人更加了解那种深沉无比的恐惧。他在每一次进入时都得面对它,而且每一次都会变得更加严重。每当他走到最终之门前方,他的脚步总是会变得蹒跚迟疑,他的心脏总是会颤抖猛跳。每一次他进去时,他都确信自己已经无法再回来。每一次他平安归来,他都会暗自发誓自己再也不要进去里头。

  但他还是不断地回去。一次又一次。

  「那些脸孔,」他说:「我族同胞的脸孔。那些等候着我的人、将我纳入本命之圆(注1)的人,是他们的脸孔给了我勇气。我的孩子们,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被我从育养他们的可怕子宫中撕扯救出来的。是我赐给他们空气与光明。」

  「他们将是多么棒的军队啊!」他大声地继续自言自语道:「虽然人数稀少,但却有强大的魔法,而且忠君爱主!多么棒的军队啊!」他又说了一遍,音量比之前还大,而且还咯咯窃笑。

  剎经常对着自己讲话。他总是独自一人,因为派崔恩人多半习惯独来独往。于是他对着自己说话,但是他从来不曾咯咯窃笑,从不曾放声大笑。

  他的笑声是佯装的,是精心设计的演出。幽联界之王继续自言自语,就像个一般的普通老头一样,在薄暮微光中孤独地和自己为伴。他偷偷看了自己的手一眼。手上的皮肤显现了他的年纪,他无法精确计算的年纪,因为他根本不清楚自己的生命由何时开始。

  他只知道自己相当老,远比其他逃出迷宫的人都还要老。

  他手背上的皮肤又皱又紧,紧紧地平贴开来,清楚地显现出底下的每道筋肉、每根骨头的纹理。手背皮肤上刺绘的符记盘根错节,让颜色显得益发深沉,不但丝毫没有随着时光的流转而消逝褪色,所蕴含的魔力反倒变得更加强大。

  这些符记刺青开始发出蓝色的亮光。

  要是在迷宫里头,剎确实会预期得到这样的警告,他的魔法将会本能地发动阻挡攻击,警告他周遭存在的危险。但此刻他是走在幽联界的街道上,他所熟知向来都是极为安全的街道,是避风港、庇护所的街道。幽联界之王看着自己的双掌在薄暮微光之中发出诡异的蓝光,感觉符记在他的皮肤上烧灼,魔法在他的血液里沸腾。

  他持续不停地走,像是一切都很正常的样子,并且继续自言自语、念念有词。符记的警告变得愈来愈强烈,符文发出更耀眼的光芒。他握紧拳头,把手藏在黑色长袍宽大的袖子里,睁大双眼仔细探查每一样东西、每一道阴影。

  他离开幽联界的街道,踏上一条小径,通往围绕着他住所的森林。他惯于离群索居,他需要安详宁静的环境。林木的阴影为这片大地带来了彷如夜晚的幽暗气氛,他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符文的亮光已经从黑袍底下透射而出。他不但没有远离危险,反倒直直朝着它的源头走去。

  剎的困惑远胜于紧张,恼怒多过于恐惧。是迷宫里的邪恶怪物穿过了最终之门吗?他无法相信这种可能。萨坦人以他们的魔法建造了这个地方,建造了封印之门,以及围绕锁住整个迷宫监狱世界的围墙。再加上派崔恩人并不怎么相信将他们流放至那座监狱的敌人,于是后来又用他们自己的魔法更进一步强化了迷宫围墙与最终之门的封印。不,不可能有任何东西可以逃出来。

  幽联界是藉由死亡之门和其他世界——萨坦人与下民的世界——隔绝开来。只要死亡之门继续关闭,除非能以强大的魔法做好万全的准备,否则是没有人能自由进出的。虽然剎已经掌握了穿越死亡之门的秘密,但那亦是历经了漫长时间、苦心钻研萨坦人典籍才获得的成果。他通晓这道秘密,并且把他的智能传授给哈普罗,托付他冒险前往其他世界进行侦察的使命。

  「但如果……」剎低声喃喃自语,双眼不停地左右来回扫视,试图看穿过去向来使人心安、但如今却透露着不祥气息的黑暗。「如果死亡之门已经打开了!我在走出迷宫的时候,确实察觉到了某种细微的变化,像是一直关着门的密室忽然吹进一道凉风。我怀疑……」

  「请无须怀疑。剎,派崔恩之主。」黑暗中传出一道声音,「您的心思细密敏捷,您的推理无懈可击,您的猜测正确无误。死亡之门已经被打开了,而且是由您的宿敌所开启的。」

  剎停下脚步。他看不见藏身暗处的发言者的身影,但他看见了一对闪耀着诡异的红色光芒,像是映照着远处火光的眼睛。虽然他的身体警告他这个发言者相当强大,可能具有高度的危险,但是剎却听不出这嘶嘶作响的话音中带有任何威胁或恐吓的意味。这人的用字遣词不仅充满敬意,甚至还带点崇拜,连语气也一样。

  但是剎依然保持着高度的警觉。毕竟他在迷宫历练了这么多年,绝不可能轻易就被这充满诱惑力的声音给骗了。而且开口说话的这个人已经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就是他竟然看穿了幽联界之王的内心,说出了他的念头。剎刚刚说话的声音非常小,没有人,尤其是站在离他那么远地方的人,可以听得到他在讲什么。「先生,我被你吓到了。」剎冷静地说。「靠近一些,好让我这对老眼昏花、看不清暗处东西的眼睛可以看得见你。」

  其实他的目光极为锐利,眼力更胜过他年轻的时候,因为现在的他晓得该看些什么,而且他的听力绝佳。但是那个人并不需要知道这些,就让他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无能的老人吧!

  但是那位发言者并未受骗。「主君,我敢说您的老眼看得反倒比其他人更为清楚。但即使如此,它们有时候也会被情感和不当的信任所蒙蔽。」

  发言者走出林荫,踏到小径上。他走到幽联界之王的正前方,摊开双手表示他没有携带任何武器。然后火光亮起,一根燃烧的火把出现在那人手中。他沐浴在火光之中,自信满满地笑着。

  剎眨眨眼睛,定睛瞧着这个人,心中渐渐产生了怀疑,同时也增添了他的愤怒。「你看起来像是个派崔恩人,像是我的族人。」他上下打量着这个人。「可是我却不认识你。这是怎么回事?」他口气严厉地说:「你最好赶紧解释清楚,否则你就再也没有机会解释了。」

  「主君,您果然名不虚传,难怪哈普罗会如此佩服您——即使他已经背叛了您。是的,如同您的推测,我并不是派崔恩人。为了保持隐密,我不得不以此等伪装出现在您的世界。只要您高兴,我随时可以在您面前现出原形,但是剎主君,我的真身原形恐怕会有些吓人。我想最好还是交由您来决定,是否要我在您的族人面前揭露出原形。」

  「那么你真正的原形到底是什么?」剎质问道。暂且漠视有关哈普罗的指控。

  「主君,在下民之间,我们被称之为『龙』。」

  剎蹙眉瞇眼道:「我曾经和你们这一族打过交道。我看不出有任何理由应该要破例饶你一命,尤其你又是出现在我的家园里。」

  假派崔恩人摇头笑道:「您所说的那种生物并非真正的龙族,只是我们的远亲而已(注2),正如同猿猴据说也是人类的远亲一样。但是我们拥有更高的智慧,更加强大的魔法。」

  「所以更不该让你活下去……」

  「所以更该让我们活下去,尤其我们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要服侍您:派崔恩之主、幽联界之王,以及不久之后的,四界之王。」

  「你愿意服侍我,嗯?你刚刚说『我们』?你们到底有多少人?」

  「我们为数众多,只是从来没仔细算过。」

  「是谁创造了你们?」

  「是你们派崔恩人,在许久之前。」魔蛟嘶声细语道。

  「原来如此。但是后来你们全都到哪儿去了?」

  「主君,且容我道来关于我们的这段故事。」魔蛟无视幽联界之王挖苦的语气,冷静地回答道:「萨坦人害怕我们,害怕我们的力量,就像他们也害怕你们派崔恩人一样。萨坦人将你们全族放逐到迷宫监狱里,但由于我们是属于不同的物种,他们便决定要将我们彻底赶尽杀绝。萨坦人假装要和我们和谈,诱骗我们解除防备,害我们失去警觉。于是当大裂变发生时,我们完全束手无策,仅能勉强保命逃出。但最遗憾的是,我们无力拯救向来是我们朋友与同盟的派崔恩人。后来我们逃到了一个新创造的世界,藏在里头,疗伤止痛,好回复我们的力量。」

  「原本我们是希望能找出迷宫,想办法将你们族人释放出来。我们可以一同合作,鼓动被这场可怕浩劫吓得恐慌无助的下民们,然后一起打倒萨坦人。但不幸的是,我们所选来定居的世界,淇列斯翠,也正是萨坦人评议会所选定的落脚处。法力高强的萨玛建造了他的城市瑟路南,并且奴役了数以千计的下民。」

  「他很快便发现了我们的踪迹,以及我们想要推翻他暴政的计划。萨玛发誓绝不让我们活着离开淇列斯翠,于是他关闭了死亡之门,不惜隔离他自己和其他界域的萨坦人。原本这只是他暂时的权宜之计,他以为可以很快地收拾掉我们。但是他太低估我们了。我们奋勇反抗,虽然有许多同胞因而丧失了性命,但最后我们还是成功地逼迫他释放所有下民,而且还迫使他不得不寻求萨坦人安眠厅的安全慰藉。」

  「然而在萨坦人放弃他们的世界之前,他们还是对我们展开了报复。萨玛切断了暖化淇列斯翠的海日,放任它在海中四处漂移。海水开始冻结,我们无处可逃,被刺骨的寒冰层层围困。我们的体温剧烈下降,血液逐渐凉冷凝结,只能勉强逃回我们的海月,躲藏在它的洞穴里头。寒冰将我们彻底冻结,我们被迫休眠了数个世纪之久(注3)。」

  「最后,海日终于漂了回来,带来了它的温暖,重新点燃我们冰封已久的生命。但在此同时,也出现了一位被称为魔蛟法师的萨坦人。他是个法力高强的巫师,而且已多次往来穿越死亡之门。他唤醒了淇列斯翠的萨坦人,解除了他们长久以来的休眠。但是如今主君您,以及您的一些同胞,也同样获得了自由。纵使距离遥远,但我们还是感觉到了,感觉到您的希望之火照耀着我们,而且温暖更胜阳光。然后哈普罗找到了我们,而我们也忠心臣服于他,发誓要协助他打败萨坦人。打败萨玛,我们古老的宿敌。」

  魔蛟的嗓音变得低沉,「我们由衷敬佩哈普罗,全心全意信任他。胜利就在眼前,我们打算把萨坦人的领袖萨玛带到主君您的跟前,来证明我等对您的忠诚。但遗憾的是,哈普罗背叛了我们,背叛了您。萨玛逃走了,那位魔蛟法师也一样——而他正是毒化了哈普罗内心的元凶。但是虽然这两个萨坦人逃走了,但在此之前,萨玛还是因为害怕我们,以及伟大的剎主君您,而打开了死亡之门!」

  「萨坦人再也无法阻止我们回来协助您。于是我们大胆进入死亡之门,现身在您的面前。剎,我们愿意臣服于您、尊您为主。」魔蛟弯身鞠躬道。

  「你提到了好几次那位『法力高强』的萨坦人,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剎问道。

  「主君,他以下民的名号自称。他叫『艾福瑞』。」

  「艾福瑞!」剎顿时失去了自制、失去了他的沉着。藏在黑袍袖中的手握紧拳头,「艾福瑞!」他又低声重复了一遍。这时他抬眼瞥见魔蛟的双眼红光一闪,于是他连忙恢复镇定。

  「哈普罗跟这个叫艾福瑞的在一起吗?」

  「是的,主君。」

  「那么哈普罗将会带他回来见我,你不用担心。你显然是误会了哈普罗的动机。哈普罗诡计多端,既聪明又狡猾。他或许不是萨玛的对手——倘若这真是同样的那个萨玛,虽然我很怀疑——但是哈普罗远比这个有着下民名字的萨坦人要厉害多了。哈普罗不久之后就会回来这里,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而且他将会押着艾福瑞跟他一起回来,届时一切的误会自然可以解释清楚。」

  「不过现在,」剎继续说道,打断了准备开口的魔蛟。「我已经很累了。我只是个老人家,而老人家需要的就是休息。我很乐意邀请你到我屋里来,只不过现在有个小孩跟我住在一起。他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以下民的程度来说算是非常优秀的。我担心他可能会提出一些我不希望回答的问题。继续躲在树林里,避免出现在我同胞面前,否则他们将会如同我一样反应。」幽联界之王伸出他的手,展露发出明耀蓝光的符文刺青。「而且他们的耐性可能不像我这么好。」

  「感谢您的关心,主君。我会遵照您的旨意。」

  魔蛟再次弯身鞠躬。剎转身离开,但魔蛟的话却跟着传了过来。

  「希望这个哈普罗,真的值得主君如此信任。」但是我真的很怀疑!

  未说出口的话语自微光幽影中呢喃而出。剎清清楚楚地听见了;但或许其实这正是他心里所想的,只是没大声说出口罢了。他恼羞成怒地回头一望,魔蛟却已不见踪影。牠显然是无声无息地遁入树林里,而且连个树叶拨动的窸窣声、树枝踩折的劈啪声也没有。剎感到更加恼怒,并且气愤自己竟然会让这魔蛟给挑拨得心神不宁。

  「对哈普罗缺乏信心,就是对我自己缺乏信心。是我拯救了他的性命,是我将他带出了迷宫,是我扶养照顾他,调教训练他,指派他探索死亡之门这项最重要的任务。当他初次产生怀疑的时候,是我惩戒了他,是我清除了艾福瑞那萨坦人的遗毒。哈普罗是我最得力的手下,要是他有负于我、要是他失败了,那就表示我也失败了!」

  剎皮肤上符记的亮光开始逐渐黯淡,但仍足以照亮幽联界之王脚下的林边小径。他心烦意乱地忍住再次回头查看的诱惑。他并不相信魔蛟,但其实他信任的对象也没几个。虽然他或许会说「没有」,他任何人也不相信,但这么说却又不尽然正确。

  感觉自己比平常更加衰老虚弱,幽联界之王唱出了一道符文,从魔法的无限可能中召唤出一根坚实的橡木拐杖,协助他疲惫的步履。

  「我的孩子,」他沉重地拄着拐杖,难过地低叹,「哈普罗,我的孩子啊!」

  注1 能够被派崔恩人接纳进入他们本命之圆中的人可说少之又少。派崔恩人对他们所定义的「家人」极度忠诚,不论是天生血缘的,或是起誓结拜的。这些忠诚之圆(派崔恩人耻于称呼它为感情)通常会维持到至死方休。可是一旦这圆被打破了,就再也无法弥补复合。

  注2 当然,这头魔蛟是在对剎说谎。因为此一邪恶力量并无独属的原形样貌,所以它可以借用任何符合其利益的外形。

  注3 同样的,魔蛟在此诉说的仍是牠们版本的真相,而且内容显然和死亡之门第四部《魔蛟法师》所记载的萨坦人历史有着极大的差异。然而值得注意的是——而哈普罗在记录剎的这段经历中,也悲苦地流露出了他的这项发现——魔蛟非常善于告诉人们他们所想要听到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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