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反照教堂．亚瑞斯塔冈．中空界
一名威夏姆(注1)进入了反照教堂(注2)，她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这样的感动并不是来自教堂本身富丽堂皇的建筑风格，虽然反照教堂的确常被称作是艾瑞亚那斯最美的建筑物;同样的，她的悸动也并非如其他精灵一般，是因为敬畏、尊敬这个存放精灵皇室灵魂的神圣地点。这位威夏姆心中太过害怕，没办法去体会建筑之美，又太过酸楚，无法去敬畏什么。她之所以充满感激之情，只是因为她终于到了一个安全的栖身之处。
她手里紧紧抓着一个用琉璃和玉石制成的盒子，加紧脚步走上珊瑚石雕刻的阶梯，太阳洒在镀金的石阶上，似乎照亮了她的道路。她在八角形的教堂周边徘徊，到了主门才停下，一路上她不时会回头张望，这是她过去三天养成的反射动作，因为过去三天实在太惊恐了。
她心里明白就算是隐者，到了这里也无法再追踪她，毕竟这是个圣域;不过她心中的恐惧已经让她不能理性思考。恐惧一点一滴侵蚀了她，就像染上了热病会慢慢丧失神智，她开始看见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听见没有人说出口的话，看见自己的影子会吓得浑身发抖、脸色苍白，现在到了门前也是握紧拳头大力地敲，而不是保持应有的礼节轻轻地用指节叩门。
护门长老有着极为高瘦的身材，这种略显憔悴的体型正是肯卡瑞精灵的特征，他听见敲门声跳了起来，连忙跑到门边，他透过水晶玻璃看到来人，皱了皱眉头。肯卡瑞精灵已经很习惯看见威夏姆——或者非正式、但更常用的名称「盖尔」巫师(注3)——带着不同的哀伤来到这里。有时候威夏姆服侍的人天命已尽，威夏姆也已经服务了一辈子，于是带着平静内敛的哀悼来到这里。有些威夏姆服侍的人上了战场、丧失了性命，于是威夏姆咬着嘴唇强忍伤痛前来。还有一些威夏姆相当懊恼、痛苦，因为他们服侍的人不过还是个孩子。威夏姆带着悲痛前来是理所当然的，甚至应该要为此表扬他们，可是最近护门长老发现除了哀痛之外，来到这里的人都带着另一种强烈的情绪，那种情绪就有点糟糕了——那是恐惧。
他从眼前这个「盖尔」身上看到了恐惧，最近来到这里的威夏姆似乎都有这种状况，他们急急忙忙敲门、疯狂地回头确定有没有人、面色苍白但有黑眼圈，看来好像几天没睡。守门人严肃缓慢地将门打开，庄严地迎接前来的威夏姆，并要求她进入教堂之前必须按照仪式来做。肯卡瑞护门长老对此经验丰富，知道仪式中那些熟悉的字句虽然听来冗长，却具有平抚哀伤、镇定心神的效用。
「请让我进去!」那个女子一边喘一边说，门这时已经静静地开启。
护门长老用他细长的身体把门口挡住，高高举起双手，一对长长的黑色天鹅绒袖子以丝线缀饰，发出虹彩的红、黄、橘色，看起来像极了蝴蝶的翅膀。护门长老似乎真的成了一只蝴蝶——他的身体就是蝴蝶，也是精灵奉为神圣的象征，两只手臂化成了翅膀。
这种形象不仅光彩炫丽，也让人情绪稳定不少。那位女威夏姆马上就回想起自己还有任务在身，也记起自己为此受过许多的训练跟教诲。她惨白的脸颊终于有了些血色，也想到应该要以合宜的方式先自我介绍。过了一会儿，身体也不再颤抖了。
她先是说了名字、氏族(注4)，还有所服侍的对象。说到服侍对象的时候，她哽咽了一下，说了第二次才让护门长老听明白。护门长老迅速在记忆中搜索，在几千个名字中发现的确有这个精灵，于是承认这位年轻公主的灵魂可以回归到教堂中。(虽然很难相信，但是在这个堕落的年代里，居然还有一些平民出身的精灵会想要偷渡自己的庶民祖先进入教堂。护门长老对于皇室血脉和支系、正室，或者其他出身的皇室子弟都有足够的了解，所以会将这些骗子逮捕，送去给隐者处理。)
不过护门长老很快就确定了状况，这位过世的年轻公主是现任皇帝祖母那支的一个表亲，她的美丽、智慧跟灵性都广为人知，应该要多活一些时日，为人妻、人母，养育几个跟她一样让人怜爱的孩子才对。
护门长老说了很多，等到仪式完成之后，便让那位威夏姆进入教堂，然后关上了水晶门。他注意到那位女威夏姆大大松了一口气，好像差点没哭出来，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忧虑地不断看着背后。
「您说得没错，」女盖尔说话声音很小，似乎就算已经身处圣域，她还是不敢放声说话，「我这美丽的小女孩应该要活久一点的，我好想亲手帮她缝新婚的被子，可是缝的却是她的寿衣!」
这名女盖尔以人类的年龄看来大约四十，手里捧着那个装灵魂的盒子。她用手轻轻抚着雕饰华美的盒盖，嘴里泣不成声地说着零碎的字句，对着盒里的可悲灵魂哀悼。
「是什么原因让她过世了?」护门长老很想知道，「瘟疫吗?」
「如果是也就罢了!」女盖尔哭号，「如果是瘟疫我还不会这么痛心。」她用手紧紧抱住盒子，好像到现在还想保护里头的灵魂，「她被人杀了。」
「是人类下的手?」护门长老正容说：「还是叛军?」
「我可爱的孩子怎么会和人类或那些败类逆贼(注5)有关系呢?」女盖尔非常悲愤，忘记自己是在跟护门长老说话。
护门长老正色瞧了她一眼，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身分。
女盖尔低下头，抚着盒子说：「不是的，杀她的是同族的人，是和她血脉相连的人啊!」
「慢着，妳太歇斯底里了，」护门长老严正地说：「有什么理由——」
「因为她很年轻、很健康，因为她的灵魂也一样强壮。就是因为这样，」女盖尔眼泪滑落，「所以死了之后比生前还来得有价值。」
「我不相信——」
「那总相信这个吧!」女盖尔做了一件护门长老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她伸出手把护门长老拉了过来，在他耳边讲出充满恐惧的话语，「公主和我睡前都会喝一杯温过的酒，(注6)那天晚上我们也喝了，我是觉得味道有点怪，没想太多，以为只是酒的质量不好。我们都没有把酒喝完，早早便上床休息了。之前公主她都会作一些怪异的梦……」女盖尔暂停一下，吸了一口气。
「那天夜里，公主却很快就睡着了。我在房里走来走去，帮她整理缎带跟隔天要穿的衣服，可是忽然身体有种异样的感觉，双手非常沉重，舌头干燥肿胀，我很勉强才走到床边，马上倒了下去，而且状况变得非常奇怪，我应该是睡着了，可是却又没有，我那时候可以看到、听到东西，但是什么也不能做。结果我看见他们来了。」
女盖尔说到这里，紧紧抓住护门长老的手，护门长老靠得更过去了些，但是她话说得飞快，护门长老一时根本没搞懂。
「我看见黑夜从窗户爬进来了!」
护门长老听了皱起眉头，退后一步。
「我知道你会怎么想，」女盖尔说：「你一定认为我是喝醉了或是在作梦，但是我跟你发誓，我说的句句属实。我看见有黑影从窗户飘进来，爬到墙边，总共有三个。一开始他们就像是墙壁上三个黑色的洞穴，但是等他们站定位之后，忽然间就变得跟墙壁一体了!但我还是看得见他们移动，感觉就好像是墙壁在蠕动一样。他们走到公主床边，我想大叫，却发不出声音，我完完全全、什么也不能做。」
女盖尔又颤抖起来，「有一个枕头，一个公主亲自绣的枕头，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拿起来，飘在半空中，然后盖在公主脸上……用力压住……公主不断挣扎，她虽然睡着了，但还是努力想要活下去。可是那双看不见的手一直按住她，直到她再也没办法挣扎为止……」
「接下来我察觉到他们其中一个朝我走来，其实什么也看不见，但是我就是知道有人在我旁边，有人用手摇了我的肩膀。」
「『妳服侍的人已经死了，盖尔，』，那个声音是这样说的，『快点撷取她的灵魂吧!』」
「等到药效从我身上退了之后，我开始尖叫，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些恶徒，希望能够拖延到守卫过来为止，可是我的手却扑了个空，那些人已经不见了，不再是墙壁，又变成黑夜逃走了。」
「我跑到公主身边，可是她已经死了，心跳停了，生命之火就这样熄灭了。这些人连让她自己释放灵魂的机会都不给，一定要由我来帮她切腕。(注7)我只好在她光滑、白皙的肌肤上——」
女盖尔说到这里无法克制地泣不成声，没看见护门长老的表情——他前额皱得多紧，还有他那对眼睛都暗了。
「孩子，妳一定是作恶梦了。」这是护门长老唯一想到可以说的。
「并不是这样，」她用空洞的声音和眼泪响应，「我不是在作梦，虽然那些狂徒差点让我以为那是一场梦。可是我看见他们了，而且不管我到哪里，他们都在跟踪我!但是也无所谓了，反正我没有继续活着的理由，我只是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加上在我的任务完成之前，他们也不会杀我的，不是吗?」
她最后一次带着怜惜又哀痛的神情看了盒子一眼，然后平和、庄严地将盒子交到护门长老手上。
「他们就是希望我能完成使命吧!」
说完话，她一转身，低着头走出水晶门。
护门长老帮她把门打开，说了几句安慰她的话，可是这些话只是更加显示出他并不相信，不管是他还是她都很明白这点——不过女盖尔可能根本已经没在听了。手里捧着那个琉璃跟玉石制作的精美盒子，护门长老看着盖尔巫师走下镀了金边的阶梯，进入教堂四周那片宽敞又空旷的庭院。太阳高挂，女盖尔的背影拖得好长好长。
护门长老泛起一阵寒意，他一直仔细地看着，直到女盖尔消失在视线中为止。手上的盒子还留着她的余温，他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敲响门边一个小小的银钟。
另一名肯卡瑞精灵穿着一套五彩缤纷的蝴蝶袍子静静地从大厅中出现。
「请你暂时帮我值勤，」护门长老说：「我要将这个送到鸟笼去，如果有事请叫我。」
那个肯卡瑞精灵是护门长老的头号助理，点点头之后就站在门边，随时准备接受新的灵魂进来。护门长老把盒子拿在手里，皱着眉头朝鸟笼走去。
反照教堂是个八角形建筑，以魔法搬动、修整珊瑚石组合成一个高耸、陡立的圆顶构造，骨架间的空隙都以水晶玻璃填补，在太阳星照耀下闪闪发光。
教堂的水晶墙营造出一种错觉，对于外面的访客来说(他们通常不能靠得太近)，会以为自己透过水晶玻璃可以看见教堂内部，但是事实上，在八角形建筑的内部有一面如镜子般的墙壁会将影像反射回去，所以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状况，可是从里面却可以将庭园看个一清二楚。教堂周边的庭园相当宽广，而且空无一物，就算一只毛毛虫走过，也会被发现，这也是肯卡瑞精灵保存远古秘密的一个手段。
在八角形建筑的中心点就是鸟笼，鸟笼周边配置了很多书房跟医药室，教堂的地底是肯卡瑞精灵的生活区，还有为了见习的威夏姆所准备的宿舍。
护门长老转进了鸟笼。
作为教堂中最大的一个房间，鸟笼的内部非常美仑美奂，有来自全精灵帝国的树木花草种植在这里，就连珍贵的水资源——由于跟盖格人的战争尚未结束，所以非常缺乏——在这里都是不加节制地流动，孕育着这里的生命。讽刺的是，这个大场地其实是留给死者的。
鸟笼虽名为鸟笼，里头却没有鸟儿飞翔歌唱，在水晶墙内盘旋飞舞的是那些扑朔迷离的精灵灵魂，它们被撷取出来，关在这里，永远为了整个帝国的繁荣而歌唱。
护门长老在鸟笼外面停住，往里头瞧了瞧，这真是个美丽的地方，花木茂密，胜过中空界任何一个地方，就连皇帝的花园都没有这里来得青葱，毕竟连帝国统帅所能用的水也有限。
根据传言，流经这里的水是来自埋藏在地底的管路，这里的土壤来自高空界的海斯西亚岛，不过海斯西亚岛本身已经荒废了(注8)。除了充分的水以外，这里的植物就无人管理了，除非死者还会照料它们，不过护门长老有时候真的是这样想的。生者几乎无法获准进入鸟笼，护门长老活了相当久的时间还没见到有活人进去，目前肯卡瑞一族内也没有人记得这样的事件。
这个封闭的空间里没有风，就连一丝气流应该都进不去，但是护门长老却看见树影摇曳、花瓣轻移，花梗甚至弯曲了，是亡者的灵魂在这些绿色活物间飘荡。护门长老看了一下，然后走了开来，这个地方原本平和、宁静、充满希望，但现在他却觉得充满了令人害怕的悲伤。他看了看自己拿着的盒子，脸上原本就已经紧绷的线条现在更僵硬了。
他快步走到鸟笼旁边的礼拜堂前，按照仪式祈祷，然后轻轻打开雕饰繁复的木门。在小礼拜堂内，护书长老坐在一张小桌旁，动笔缮写着以皮革装订的一本大书。她的职责就是将每一个被装在小盒子里的灵魂的名字、血统、生前种种行为给记录下来。
身归于火，命归于书，魂归于天。这是仪式记载的方法。护书长老听到有人进来，搁下笔抬头一看。
「有人要回归了。」护门长老沉重地说。
护书长老点了点头，敲响书桌旁的一个小银锣，另一名肯卡瑞精灵，也就是护魂长老，随即从旁边一个侧室走进来。护书长老虔敬地起身，护门长老一鞠躬，因为护魂长老在肯卡瑞精灵中具有最崇高的地位，位居第七法阶，不仅在肯卡瑞氏族中具有最强的魔力，也在精灵帝国中具有最高的权力。往昔护魂长老的一席话甚至可以让皇帝卑躬屈膝，可是现在是不是还是这样，护门长老有些怀疑。
护魂长老伸出手，恭敬地接过盒子，然后转身放在祭坛上，跪下来开始祈祷。护门长老将公主的姓名、血脉、事迹转述给护书长老，护书长老做了些笔记，留待有空的时候再做详实的记录。
「这么年轻，」护书长老惋惜地说：「是怎么往生的呢?」
护门长老舔舔嘴唇说：「被谋杀了。」
护书长老眼睛一飘，看了他一下，又看看护魂长老。护魂长老也停下了祷文，转过身来。
「你这次听起来很肯定。」
「有目击者，药效并没有完全控制住她，似乎是因为这位威夏姆对酒的口味有点挑剔，」护门长老苦笑一下解释说：「她觉得味道不好就没有喝完。」
「那他们知道吗?」
「隐者什么都知道的。」护书长老低声说。
「那位威夏姆被跟踪了，他们一直都跟在后面。」护门长老说。
「跟到这儿吗?」护魂长老说：「不可能跟进圣地来吧!」
「没有，皇帝暂时还不敢动这里。」
「暂时」这两个字在三人之间回荡。
「他愈来愈不小心了。」护魂长老说。
「或者说愈来愈大胆。」护门长老接口。
「还是该说愈来愈孤注一掷?」护书长老轻声说。
三名肯卡瑞长老彼此对望。护魂长老摇摇头，用手抚过轻烟似的白发说：「但我们总算知道真相了。」
「其实我们一直都知道。」护门长老有如自言自语般，没让护魂长老听见。
「皇帝开始杀自己的血亲，谋夺他们的灵魂，以助成就他自己的野心。面对两场大战、三个敌人：叛军、人类，还有下面的盖格人。因为古老的仇恨和误解，这三族一直都是分裂状态，但若是出现了转折点，造成三个势力合作，皇帝是否能应付?我想这就是他所害怕的，也因此才会被逼上绝路，丧心病狂。」
「的确是丧心病狂。」护门长老说：「他正在断绝皇室血脉，连根拔起、摧残殆尽，他残害的都是年轻力壮、最想活下去的灵魂。皇帝希望靠这些灵魂的力量强化克莲卡.安瑞丝的神圣之语，让巫师有更强的魔力，能够加强武器和士兵的意志力。」
「可是现在克莲卡.安瑞丝是为了谁发出神圣之语呢?」护魂长老问。
护门、护书两位长老陷入沉默，不敢开口回答。
「让我们直接求教吧!」护魂长老转过身面向祭坛。
护门长老与护书长老也在护魂长老两侧跪下。祭坛之上有一片水晶窗，让他们可以清楚看见鸟笼内部。护魂长老拿起祭坛上的一个金制小铃铛摇晃，这个铃铛没有铃锤，发出的声音生者无法察觉，只有亡者才听得见，这是肯卡瑞精灵的信仰。
「克莲卡.安瑞丝，我们在此呼唤您。」护魂长老高举双臂祈求，「圣洁的女祭司，首位明了此一魔法奥秘者，请您聆听吾等之祈祷，并给予吾人指引。我们祈求您：
克莲卡.安瑞丝，
圣洁的女祭司!
您将挚爱的三位儿子送往战场，
为他们挂上了炼坠的盒子，
您亲手所为。
恶龙库瑞夏克，烈火腾腾、毒气漫漫，
三位爱子不幸送命，
灵魂离体，饰盒开启，
灵体尽收其中，沉默之声向您呼唤。
克莲卡.安瑞丝，
圣洁的女祭司!
您亲赴战场，
寻找三位爱儿，
为子哀泣，三日方歇。
恶龙库瑞夏克，烈火腾腾、毒气漫漫，
听闻您的悲泣，
从天而降，夺您性命。
克莲卡.安瑞丝，
圣洁的女祭司!
您向三位爱子呼唤，
三位勇士灵魂飞出，
寒光森森如剑，恶龙肠开肚裂，
库瑞夏克从天而坠，
肯卡瑞一族因此得救。
克莲卡.安瑞丝，
圣洁的女祭司!
您为三位爱儿祈福，
勇士灵魂常伴您左右。
勇士灵魂为吾等而战，永不止息，
您传授吾等圣洁之密法，撷取灵魂之术。
克莲卡.安瑞丝，
圣洁的女祭司!
请于吾等艰困之时给予指引，
族人之生年被夺，死于非命，
只因盲目的野心作祟。
您所传授之密法，神圣之术，
今日遭人误用，晦暗歪邪，
请指引吾人为所当为，
克莲卡.安瑞丝，
圣洁的女祭司，
吾等在此恳求!」
接着三名长老就跪在祭坛前，等待着圣灵回应。没有声响，没有忽然冒出的火焰，也没有什么闪亮的画面展现在三人面前，但是他们的灵魂都清楚地听见了答案，听见那没有声音的铃铛。于是三名长老起身，面面相觑，脸色苍白，眼睛圆睁，一副不可置信且无法理解的表情。
「我们得到答案了。」护魂长老严肃虔敬地说。
「真的吗?」护门长老低声说：「我们真的懂吗?」
「还有其他世界，有一扇死亡的门扉会通往新生，还有一名已死但又未死之人。我们从这答案中可以找出什么头绪呢?」护书长老问。
「等时机成熟，克莲卡.安瑞丝会让我们明白的。」护魂长老已经镇定过来，坚毅地响应：「在时间来临之前，我们该做的事情也已经很明显了。」他对着护门长老说：「长老，您知道该怎么做。」
护门长老鞠躬同意，再次跪在祭坛前完成仪式，然后回到岗位上。护魂、护书两长老在小礼拜堂中静静等候、屏息以待，他们的心跳加速，因为从没想过要听见接下来的声音。
一声空洞的巨响传来，一个上面有蝴蝶状雕饰的黄金格子门降了下来。这道格子门虽然精细、华美，看起来相当脆弱，可是因为有强大的魔法保护，所以比起任何铁制的门都还要更有用。
进入反照教堂的大门被封锁了。
注1 威夏姆是负责将死去的精灵皇族灵魂捕捉起来，送回反照教堂。精灵皇族在出生时就会分配到一位威夏姆，终其一生威夏姆都会跟在身边，等待皇族死亡、灵魂脱离躯体，然后以一种魔法盒将灵魂关入其中。
注2 「反照」是从旧世界延续的词汇，原本的意思是太阳的光线照耀在一个行星上，这个行星会将一部分阳光反射出来的现象。不过精灵以非常浪漫的角度诠释，「反照」对他们的意义是，死去精灵的灵魂之光会回归到他们的族人身上。
注3 「盖尔」是精灵俚语对「秃鹰」的说法。
注4 其他氏族的精灵也可以担任威夏姆，不过只有肯卡瑞精灵可以在教堂中服侍。要成为威夏姆的精灵必须在灵魂法术方面有高深造诣，并且从青少年时期开始就与肯卡瑞精灵学习，一直到成人为止(所谓成人约等同于人类的二十岁)。成年之后，就会分配到服侍对象身边，通常所服侍的会是同一氏族的人。
注5 指的就是想推翻崔布斯王朝的精灵叛军。
注6 盖尔巫师绝不从服侍的贵族身边离开，他们会日以继夜地守着，因为谁也不知道死神何时来临。
注7 精灵皇族小时候第一个学会的字词就是释放他们灵魂的咒语，他们在死前如果可以说出这个咒语，就能直接释放灵魂，让盖尔巫师带回教堂。然而，若是皇族在来不及说出这段咒语的情况下，盖尔巫师就必须要切断他们左手的血管，放干心脏的血液，才能将灵魂释放，而且必须在死亡之后短时间内进行才有效。
注8 有关高空界的历史，详见死亡之门第一部《龙之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