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帝都．亚瑞斯塔冈．中空界
「他们不能这样，」阿格朗一边耸肩一边说。他拿了一片柳橙喂给自己养的哈葛斯鸟(注1)，说话的时候也没抬起头，「他们真的不能这样做。」
「可是他们可以的啊，陛下。」身为氏族领袖的崔塔伯爵(注2)现在是皇帝最信赖的左右手，「或者更重要的是，他们已经这样做了。」
「把反照教堂的门给关上，不接受其他的灵魂?朕不准这种事发生。崔塔，传话给他们，告诉他们这种行为已经引起皇宫极大的不满，叫他们立刻说清楚。」
「这正是陛下您不可以做的事情啊!」
「『不可以』做?崔塔，讲清楚一点。」阿格朗懒洋洋地张开抹着脂粉的眼睛，好像光这样做就要耗尽全身力气一样，同时他虚弱地晃动了一下手掌;他的手指上沾到了一些果汁，黏答答的让他很不高兴。
崔塔伯爵立刻指示皇帝贴身男仆来处理，男仆马上叫来奴隶，奴隶迅速拿了一条温毛巾过来。阿格朗手指一摆，奴隶毕恭毕敬地擦了干净。
「肯卡瑞氏族从来没有宣誓对帝国效忠，陛下。他们一直都保持超然地位，为所有氏族服务，相对的对谁也都没有忠诚心。」
「他们也同意组成帝国吧!」现在接近皇帝的睡觉时间，所以他愈来愈不耐烦。
「那只是因为肯卡瑞氏族想看见其他六族合作，也是因为如此他们才答应服侍陛下您，还支持您对反叛的王子瑞许俄汉开战，甚至依照您的旨意将王子驱逐于教会之外，命令王子的威夏姆不得再服侍他。这其实等于拒绝王子的灵魂进入乐园。」
「是、是，寡人知道了，崔塔。说重点吧，朕累了，太阳星又很热，一不小心就要流汗了。」
「陛下英明，请稍事忍耐。」
阿格朗的手抽动一下，这个动作如果换成一个正常男子来做，应该是握拳才对。「崔塔伯爵，我们需要那些灵魂，你当初也在场，也听过报告了，朕那个不孝子——祖先一定会诅咒他——他居然和佛克兰岛上的史堤芬那群野蛮民族私下交涉，如果让他们结盟了……看看，这真是太过分了，朕都抖起来了。我们累了，我们需要休息了。」
崔塔手指一捻，男仆拍起手，一群奴隶便把附近一张轿子搬过来，然后将皇帝轻轻地抬起，小心放在轿子上，靠好坐垫。不过皇帝还是翻来翻去不太满意。等终于就定位了，奴隶才将轿子抬起来。
「轻一点，轻一点，」男仆嚷嚷道：「不要抬得太快，陛下会晕的。」
轿子带着气派慢慢离开，皇帝的威夏姆也起身跟在后头。崔塔伯爵同样跟了上去。贴身男仆一脸慌张地在轿子周围转来转去，深怕皇帝晕倒了。一行人就这么由轿子领头从花园移驾到皇帝的起居室，这段路相当累人——大概有十步的距离。
阿格朗是名相当俊美的精灵(不化妆的时候)，现在大概才两百多岁，他不像某些初次见到他的人所想的那样是个不能走路的残障。皇帝的四肢并没有什么毛病。阿格朗(以精灵标准来说已步入中年了)可以走路——如果有需要的话。不过走完一次通常会累上好几轮。
进了奢华的起居室后，阿格朗又懒洋洋地做了个手势。
「陛下想停下来。」崔塔伯爵下令说。
男仆又将命令复述一次。奴隶依照吩咐缓缓放下轿子，就怕晃动到皇帝让他想吐了。接着又将皇帝抱到一张椅子上，面对着花园坐下。
「帮朕转左边一点，那个角度的风景比较看不腻，然后弄一点巧克力来。崔塔，你要吗?」
「陛下还记挂着臣子，微臣深感荣幸。」崔塔伯爵一鞠躬。其实他不喜欢巧克力，但是说什么也不会想当面拒绝皇帝来触怒他。
有个奴隶拿了一壶巧克力过来，旁边的威夏姆神情很不自在(他应该要小心的，因为刚刚讨论到他真正的主子，也就是肯卡瑞精灵)，眼见有个机会可以暂时抽身，便开口说：「禀告陛下，我想这巧克力的温度似乎有点凉了，请容我去帮您重新弄一点来吧，我才清楚陛下您喜欢多热的巧克力。」
阿格朗看了看崔塔，伯爵点了点头。
「好吧，威夏姆，」皇帝慵懒地回答：「你可以暂时退席，记得高于室温六度，一度不差。」
「是的，吾王。」皇帝的盖尔巫师紧张地抓住黑袍子，鞠了躬连忙退出房间。崔塔一摇手，男仆把奴隶都赶到房间外面，自己也退到一边去。
「你认为他是间谍?」阿格朗所指的是刚刚退下的威夏姆，「肯卡瑞那边是透过他获得情报的?」
「并非如此，陛下。肯卡瑞氏族就连这么粗糙的手法恐怕都想不出来，他们虽然魔力强大，但思考却很简单，在政治这方面更是天真到极点。盖尔已经发过誓，他的任务就是保全您的灵魂，这对他们来说是个神圣的任务，肯卡瑞氏族内部也绝对不会干涉。」
崔塔伯爵身子前倾，小声地说：「陛下，据我所知，这次的危机是因隐者而起的。」
皇帝化了妆的眼角一飘，「崔塔伯爵，隐者是不会失手的。」
「陛下明察，隐者也是人，他们也会犯错，所有人都会犯错，除了陛下您不一样。我听到的是——」崔塔又把身子挪过去一点，「跟此事件相关的精灵已经都被处理掉了，将公主的事情告诉肯卡瑞的那个女盖尔也已经解决了。」
阿格朗明显地放心不少，「那就没问题了，不会再有下一次。崔塔，你管好这事儿，把朕的意思转告给隐者知道。」
「遵命，陛下。」崔塔压根儿不想做这件事。为什么不让那群冷血的恶魔自己管好自己呢?他一点都不想跟隐者有接触。
「可是这也对眼前的问题没有帮助吧，崔塔。」阿格朗缓缓道来：「现在的状况可说是蛋都破了，寡人似乎没办法把蛋黄给装回去?」
「的确没有，陛下英明。」崔塔伯爵一边附和一边暗自庆幸可以回到一个比较不危险、却又比较重要的话题上，「所以我想建议陛下就顺势做个煎蛋吧!」
「好主意，崔塔。」皇帝嘴唇微微上扬，「你说寡人是应该自己也尝一口呢，还是就拿去招待肯卡瑞氏族?」
「陛下，都不用吧，拿去给对手吃。」
「那就是有毒的煎蛋啰!」
崔塔恭敬地一鞠躬，「陛下英明，早就先我一步都想好了。」
「你说的是那个人类小孩吧……叫什么名字来着?昨天才带来帝都的那个?」
「陛下，他叫做灭。」
「没错，听说那孩子还挺可爱的，就人类的外表来说还过得去。那崔塔，寡人该拿他怎么办呢?该相信他那个荒唐的故事吗?」
「陛下，我已经做了一些调查，您有兴趣听听吗?」
「至少说来让朕笑一笑。」皇帝又懒懒地挑了挑眉毛。
「陛下的奴仆之中有一个人类曾经在史堤芬的宫殿中工作过，他是个悲贱的脚夫，后来被逼得去从军了。我先前把他带去见那个叫做灭的小孩，那脚夫一眼就认出来，还差点昏过去，以为看到鬼了。」
「人类就是这样，太迷信了。」阿格朗批评说。
「陛下所言甚是。不过不只是脚夫认得小孩，小孩也认得脚夫，他开口叫了那脚夫的名字——」
「名字?跟一个脚夫说话还叫名字?啧!这小鬼不可能是王子!」
「陛下，人类比较爱玩民主那一套。我听说史堤芬可以接见任何人类，就算是最低贱、最平凡的阶级出身，只要有冤屈就可以去找他。」
「太可怕了吧!听了都快昏倒了。」阿格朗说：「拿点嗅盐给朕。」
伯爵拿出一个银色小香盒，对男仆做了手势，男仆又对奴隶做了手势。奴隶拿起香盒，隔着一小段距离让皇帝闻一闻，嗅了几下皇帝才回过神，没受到人类野蛮风俗的刺激。
「如果陛下觉得好些了，我再继续说下去。」
「崔塔，重点是什么?这个小孩跟肯卡瑞氏族有什么牵连?伯爵，你瞒不了朕的，朕知道这之间有关系。」
伯爵又是恭敬地鞠躬说：「连龙都逃不出陛下手掌心的。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胆敢请陛下稍待一会儿，把那孩子带来面圣?我相信陛下您也会觉得这孩子的故事很有趣。」
「让一个人类到朕面前来?我想想……想想……」阿格朗一副心烦意乱的模样，双手挥来挥去，「我们会不会染上什么病啊?」
「陛下，那个男孩已经彻底净身过了。」伯爵稍微严肃地说。
阿格朗做了手势对男仆示意，男仆也招来奴隶，重新将香盒呈上，让皇帝嗅一嗅，然后阿格朗才点头表示崔塔可以把灭带上来。伯爵一弹手指，两名禁卫军带着小男孩走了进来。
「停!停在那里!」阿格朗连忙下令，其实男孩才走进房间不到四步。
「禁卫军你们先退下。」崔塔指示说：「陛下，这是佛克兰的王子，灭殿下。」
「还有乌兰迪亚以及高空界，」男孩说：「反正我的生父已经过世了。」
灭带着傲气向前走去，做了九十度的大鞠躬，看得出来他想对皇帝表达尊重之意，也同时表明自己要求以对等的地位谈话，也将皇帝视为地位对等的对象。
可是阿格朗一向都只看见自己的人民低声下气趴在地上，对于灭这样的傲气跟胆识生出了退却之意。如果是精灵这样做，大概就准备交出灵魂了。崔塔见状屏息以待，心想也许自己铸下大错了。
灭一抬头，挺直了小小的身体，露出一个微笑。他已经沐浴过，也换上崔塔能找到的合身衣物(人类小孩跟精灵孩子相比还是大一号)，金色卷发梳整成小圈，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的皮肤宛如瓷器般细致，蓝眼睛比皇帝的盖尔拿着的琉璃盒更深邃。阿格朗看见之后，对这孩子的漂亮外貌印象深刻，至少崔塔认为是这样的，因为他注意到皇帝挑了挑眉毛，香盒倒是放低了些。
「过来些，孩子——」
崔塔咳了两声。
阿格朗会意过来，改口说：「过来些，王子殿下，让朕看看你。」
伯爵喘了口气，皇帝也被魅惑了，不过当然不是真的中了魔法，因为皇帝身上有强大的护符可以抵抗魔法。不过崔塔第一次见到灭的时候，就发现这孩子自己会试图使用一些简单的法术，一些单纯的迷魅魔法。魔法本身其实没有多大作用，可是这显示出这小孩说的话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
「别太过来，」阿格朗觉得亚瑞斯塔冈全部的香精都用上了，还是没办法遮盖人类的气味，「站那儿就好，够近了。你说你是佛克兰史堤芬王的儿子?」
「不，我不是，望陛下明察。」灭一边说着一边皱眉头。
阿格朗严厉地瞪了崔塔一眼，崔塔则是侧过头说：「请等一下，陛下。」他柔声说完转过头去对灭说：「王子殿下，请您告诉陛下您的父亲是谁。」
「陛下，我的父亲是魔邪，」灭很骄傲地说：「他是个高空界的密法巫师。」
崔塔解释说：「陛下，那是人类对第七法阶巫师的称呼。」
「第七阶啊，那你母亲呢?」
「我的母亲是佛克兰以及乌兰迪亚的皇后，安妮。」
「唔……」阿格朗有点讶异，但其实他自己也有一大堆私生子，他撇过头说悄悄话，「伯爵，你是不是弄错了?如果他是私生子，而不是国王的嫡子，那就不是王子了。」
「陛下，我是王子!」灭恰如其分地用孩子任性的语气大叫，看起来很逼真，「史堤芬承认我是他的小孩，也指定我为继承人，我母亲逼他写下来，我都看过了。史堤芬一定要听我母亲的话，因为我母亲有自己的军队，如果我母亲不帮他，他就当不了国王了。」
阿格朗看了崔塔一眼。
伯爵眼睛飘了飘，好像是在说：你还期待人类能怎样?
皇帝差点笑出来，不过先忍住了，因为一笑脸上的脂粉可能就糊掉了，「听起来原本是个精心设计的局，王子殿下。不过既然你在盖格人的岛上被我们找到，看样子有些事情不太对劲。那地方叫什么……」
「陛下，是德佛林岛。」
「对了，德佛林，你在那儿做什么，孩子?」
「我是被关在那里的，陛下明察。」灭的眼睛忽然冒出泪水，「史堤芬雇了一名杀手，叫做魔手胡夫——」
「不会吧!」阿格朗抹了眼影的眼睑抖了起来。
「陛下，请别打断他的话。」崔塔伯爵在一旁温和地告诫皇帝。
「魔手胡夫到了高空界，杀害了我父亲。陛下，他也想要杀我，不过我父亲临终前给了胡夫致命伤，之后我就被一个叫做波萨尔艾尔的精灵给捉住，他和精灵反叛军是一伙人吧!」
阿格朗又看了崔塔一眼，崔塔则是点头证明这件事。
「波萨尔艾尔把我带回佛克兰去，因为他认为史堤芬一定愿意花钱把我赎回去。」灭噘着嘴说：「史堤芬的确是付了赎金，但是却叫波萨尔艾尔把我带到盖格人那边去关了起来。」
「陛下明察，」崔塔补充说：「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史堤芬对人类说他们的王子被精灵带走杀害了，于是造成人类与我们全面对抗。」
「可是，崔塔，你能不能说明白，为什么史堤芬还会想要这个孩子呢?」阿格朗一边问，一边看着灭，好像他是某种奇珍异兽跑出笼子一样。
「那是因为当时密法巫师已经被迫逃离高空界，据探子回报的说法是，这件事让他们面子挂不住，他们回到佛克兰之后，就告诉史堤芬说，如果他敢伤害魔邪的儿子，密法巫师会要了他的命。魔邪可是密法巫师中法力高强的领导人物。」
「可是皇后居然愿意让儿子当个囚犯，你母亲怎么会看着这种事情发生呢?」
「因为如果人民发现她跟一个密法巫师乱搞，一定会把她当成女巫给烧死。」灭说话时的纯真模样，让他那种不假修饰却很生动的词汇变得很吸引人。
伯爵不以为然地咳了一声，「陛下，我想不只如此，我们的探子调查结果是，安妮皇后自己有夺权的念头，她想要藉由跟这孩子的父亲，也就是魔邪携手合作达成目的。但是现在魔邪已死，她和剩下来的密法巫师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推翻史堤芬，掌握佛克兰。」
「可是我有办法，陛下。」灭说得很直接。
阿格朗看起来被挑起兴趣了，居然移开了香盒好看清楚，「你有办法，孩子?」
「是的，陛下明鉴。」灭说：「我一直都在思考这件事：如果我现在忽然平安无恙地出现在佛克兰，会发生什么事?我可以对外说是精灵想绑架我，但是我逃了出来，人民爱戴我，我会变成英雄人物，史堤芬跟安妮也就不得不接纳我回皇宫。」
「不过史堤芬一定会再度想把你赶走。」阿格朗举起手来打了个呵欠，现在已经过了他的午睡时间，「更何况这样做对你有好处，可是跟朕有什么关系?」
「关系很大的，陛下。」灭冷静地说：「如果国王跟皇后忽然死了，我就会成为新的国王。」
「啊，这——」阿格朗瞪大了眼睛，厚重的眼影都出现了裂缝。
「男仆!快叫守卫!」崔塔眼见状况不对，「把这小孩带走!」
灭怒目圆睁，「先生，您是跟在佛克兰的王子说话!」
崔塔瞟了皇帝一眼，发现皇帝眼睛飘来飘去，分明是没事，于是向王子一鞠躬说：「请恕我失言了，王子殿下。陛下他对会晤的内容很满意，不过他有点疲累。」
「很遗憾陛下身体不适，」灭很尊贵地说：「那我就先告退了。」
「多谢殿下体谅。」崔塔强忍笑意说：「禁卫军，护送王子殿下回房。」
守卫进来带着灭出去了。灭偷偷地用询问的眼神看了崔塔一眼，伯爵则是笑了一下，表示一切进行得很顺利。于是灭就高兴地在守卫陪同下，带着连精灵孩童都未必能有的优雅离开现场。
「真出色。」阿格朗说完又一次闻了一下嗅盐。
「我想陛下应该不需要我提醒，面对人类时不该被他们的野蛮给吓到。」
「你说的没错。不过伯爵，朕很确定我午餐的胃口都被这恶心的杀手跟通奸故事给搞坏了。崔塔，朕的肠胃很脆弱的。」
「属下明白，深感抱歉。」
「不过，」皇帝若有所思地说：「如果那小孩真的继承了佛克兰的王位，那他就该好好感谢我们了。」
「的确如此，陛下英明。」崔塔附和说：「至少他绝对不会和瑞许俄汉王子合作，叛军就孤立无援，甚至我们说不定可以说动灭，对叛军展开攻击。另外我进一步向陛下提议，我国应该协助年纪还小的灭国王摄政，派遣一支部队去弭平人类的内乱问题，这是为了他们好。」
阿格朗眼睛一亮，「崔塔，你是说要灭直接把佛克兰拱手交给我们吧!」
「陛下，我确有此意，当然我们也会慷慨地加以回报。」
「可是那群法师，什么『密法巫师』来着的，怎么办呢?」皇帝被迫使用人类的词汇似乎很不高兴。
伯爵耸肩说：「陛下明察，他们自己已经快灭绝了。密法巫师是一群骄傲任性的人，连其他的人类都不相信也不喜欢他们，所以他们恐怕根本没有威胁性。就算他们想反抗，也有那孩子可以号召他们。」
「那肯卡瑞氏族呢?朕自己这边的巫师怎么办?」
「他们爱怎样就怎样吧，陛下。一旦人类也臣服了之后，您就可以全力应付叛军，等叛军也被消灭，自然可以派遣大军扫荡德佛林岛上的盖格人，接管匡啷轰隆。届时再也不需要往生者的灵魂，陛下已经直接控制了艾瑞亚那斯所有活人的灵魂了。」
「崔塔伯爵，这主意的确非常不错。那朕就派你去办这事儿了。」
「多谢陛下。」伯爵深深一鞠躬。
「但是也要不少时间吧!」
「是的，陛下。」
「那我们眼前要拿可恶的盖格人怎么办呢?他们居然把那机器给关了，断了我们的水源!」
「陛下，参卓斯船长——我顺便向陛下推荐这位军官，他的表现非常优异——他带回一名盖格人俘虏给我们。」
「朕有听说。」皇帝还是拿着那香盒不停嗅着，好像盖格人的气味可以从宫殿的另一端传来一样，「不过朕不明白这有何必要，不是在皇家动物园里有养两只了吗?」
「陛下今天真幽默。」崔塔伯爵一边说一边笑，他认为皇帝会希望他笑。
「朕并不是想幽默，」阿格朗直截了当地说：「状况不太对，朕以为这个盖格人在你眼中有什么价值才对?」
「陛下，她是用来当人质的。我的建议是：给盖格人下最后通牒，告诉他们立刻重新启动匡啷轰隆，不然他们就会收到这名女盖格的尸体，分装在好几个箱子里。」
「可是对盖格人来说这算什么呢?他们繁衍得跟老鼠一样快啊，朕不明白——」
「陛下请明察，盖格人彼此的羁绊相当深厚，他们有种奇怪的信念，认为发生在一个盖格人身上的事情，就等于发生在他们所有人身上。所以我认为以此要挟他们，就足以逼他们听话了。」
「好吧，如果你认为有用，那朕就任命你去处理了。」
「多谢陛下。陛下看起来已经累了——」
「朕的确累了，崔塔伯爵。朕不避讳这点，治国维艰啊!伯爵，治国维艰……不过，朕想到一件事情。」
「陛下有何吩咐?」
「我们要用什么办法把那男孩送回佛克兰，却又不会引起人类疑心?还有把他送回去之后，要怎样预防史堤芬不会背地里解决掉他?」阿格朗摇摇头，动作似乎很吃力，「寡人觉得困难重重啊!」
「陛下请勿忧心，我已经通通都想过了。」
「真的?」
「是的，陛下。」
「那伯爵你的打算是?」
伯爵看了男仆跟奴隶一眼，弯下腰在皇帝沾了香气的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阿格朗瞪大眼睛，对自己的臣子很是疑惑的样子。但是过了一会儿，一个笑容在他脸上漾开来，他那两片涂了珊瑚粉的嘴唇上扬。皇帝明白他的左右手极为能干，就像大臣也明白皇帝虽然外表滑稽，但绝不是傻子。
「朕也赞同。那伯爵你会安排妥当吧?」
伯爵一笑，「陛下，我得向您招认，其实这一切都是那男孩想出来的计谋。」
「那小鬼可真刁钻啊!崔塔，你说是不是人类的小孩都这样呢?」
「我想不是这样的，陛下，不然人类应该老早就击败我们了。」
「嗯，那这孩子就更要注意了，崔塔，记得好好看着他。朕还想知道更多细节，不过改天再说吧!」阿格朗抬起手虚弱地揉揉眉心，「朕的头很痛。」
「陛下您为人民太过操劳了。」崔塔说完深深一鞠躬。
「朕明白，朕明白，」阿格朗痛苦地叹了口气，「可是根本没人懂啊!」
「不会的，陛下，人民相当爱戴您。快来照顾陛下!」崔塔一弹手指下令要人进来。
贴身男仆连忙跳了起来，奴隶也从四面八方赶到，带了湿敷布、热毛巾、温过的酒和冷水过来。
「朕要回寝室去。」阿格朗声音微弱。
男仆从这里开始接管，指使着奴隶忙东忙西。崔塔伯爵一直在旁边守候。
皇帝被奴隶抬了起来，用一个堆满丝质枕头的担架载着，又像之前一样在众人簇拥之下，以珊瑚虫般的移动速度(这样才不会让皇帝晕眩)朝寝室过去。快要进房门前，阿格朗却又无力地挥了挥手。
崔塔一直在旁边看着，立刻走了过去。
「陛下有何吩咐?」
「那个男孩身边有个怪人，皮肤会变成蓝色。」
「是的，陛下，」崔塔以为不需要解释这件事情，「我有听说。」
「他要怎样处理?」
「陛下请不用担心，我听说这个人也是名密法巫师，我问过参卓斯船长了，他告诉我说那个蓝皮肤的人只不过是小孩的随从罢了。」
阿格朗点点头，又躺回枕头堆里，阖上抹着浓厚粉妆的眼睛。奴隶把皇帝抬进房里，崔塔一直等到确定皇帝不会再找自己过去，然后，很满意地对自己微笑一下，动身开始进行自己计划的第一步。
注1 这是一种罕见的鸟类，传说牠们筑巢在哈葛斯树上，可是根本没人见过哈葛斯树上有牠们的鸟巢，所以无法证实。想抓到这种鸟相当困难，也因此价格高昂。牠们的叫声也相当尖锐。
注2 精灵七氏族分别为：帕萨、昆塔、崔塔、萨法、梅利斯塔、崔布斯、肯卡瑞。皇帝以及他的儿子、叛军领袖瑞许俄汉王子都是崔布斯氏族。氏族之间彼此通婚，所以分别并不明显，只有肯卡瑞禁止异族通婚，而且没听说过有人违反此禁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