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城塞
他们站在丛林边缘，沿着老人所指引的道路一路走来，目瞪口呆地凝望着山顶上那座闪亮的城市。无与伦比的美丽令他们敬畏不已，充满异地风情、脱俗绝世。他们几乎愿意相信，他们真的旅行到了另一颗星球上。
脚下苔土层又开始一阵阵地震动，令他们回想起巨龙的存在。若非如此，他们或许永远不会离开树林，永远不会踏上通往山上的道路，永远不敢靠近这座白墙水晶高塔的城市。
他们虽然对追逐在后的东西感到害怕，但矗立在前方的未知也同样令他们感到心慌。他们最初的念头与哈普罗相似，想象会有守卫站在高耸的城墙上，监视着乱石崎岖的山道。他们浪费了宝贵的时间争论他们前进时究竟该不该取出武器，因为巨龙或许在后头追着他们。他们应该温驯地靠近，像有难的恳求者，或是昂首阔步，像对等的使节?
最后他们终于决定，要拿出武器摆在显而易见的地方。正如瑞佳所建议，这么做十分合理，以免万一巨龙从他们后方追上来。他们小心翼翼地踏出突然变得友善安全的丛林阴影处，然后走到外头的空旷处。
他们的头转来转去，紧张地看着前面和后方。地面已不再震动摇晃，但他们反倒争执起这究竟是因为巨龙已经停止追杀他们，或者是因为他们站在坚固的岩盘上。他们沿着道路继续前进，每个人都紧张地竖起耳朵，聆听是否有招呼或响应，或甚至准备迎战的呼喝声。
什么也没有。哈普罗还有听见风声。这五人甚至连风声也没有听见，因为夜晚降临，风已停止了吹袭。最后，他们终于抵达山顶，站在刻有奇怪纹路的六角形大门前。众人零散地停下脚步。从远处看，城塞令他们充满敬畏;从近处看，它让他们充满绝望。武器无力地悬在他们手上。
「诸神一定住在这里。」瑞佳小声地说。
「不。」一道冰冷的声音简洁地回答。「但是，以前你们曾住过。」
一部分的城墙开始发出闪烁的蓝光。哈普罗和狗儿走了出来。狗儿似乎很高兴见到他们安全无恙。牠摇着尾巴，而且要不是主人的厉声斥责，牠可能便冲过去打招呼了。
「你是怎么进去那里的?」
哈普罗根本懒得回答，而这精灵必定也明白了，质问这位手上缠着绷带的人是没有用的。派桑没有再重述他的问题。
可是艾莉萨却勇敢地接近哈普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以前我们住在那些城墙里头?这太荒谬了。」
「不是你们，是你们的祖先。你们全部的祖先。」哈普罗凝视着精灵，和站在他面前以可疑的眼神看着他的两位人类。接着派崔恩人的目光又移到矮人身上。
杜鲁加不理会他，不理会他们所有人。他伸出颤抖的双手触摸地上的岩石，世界的骨架，如今只是他们族人的模糊记忆。
「你们全部的祖先。」哈普罗又说了一遍。
「那么我们可以回去里头。」艾莉萨说：「我们在那里会很安全。没有东西可以伤害我们。」
「除了你们带进去的东西。」哈普罗静静地笑道。他瞥见他们手上的武器，然后看着精灵远离人类站着，矮人远离众人独处。瑞佳脸色苍白咬着下唇，罗兰的表情阴沉愤怒。派桑什么也没说。杜鲁加把头靠在地面上，泪水流过双颊，消失在他的胡子里。
哈普罗向狗儿吹了声口哨，转过身，开始走下山腰朝向丛林前进。
「慢着!你不能丢下我们!」艾莉萨追喊着他，「你可以带我们穿过城墙，进入城里!用你的魔法或……或是你的飞船!」
「要是你不答应，」罗兰开始甩动回旋刃，它致命的刀刃在夜光中闪闪发亮，「我们就会——」
「你们就会怎样?」哈普罗转身面对他们，在他自己身前和出声威胁的人类之间画出一道符记。
快如迅雷电光，符文嘶声破空而来，击中罗兰的胸口，爆炸，震得他往后飞弹。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回旋刃从他的手中飞出。艾莉萨蹲跪在他身边，抱住他瘀青流血的身体。
「多么地典型啊!」哈普罗没有提高音量，轻声地说：「『救我!』你们在那边哭喊。『救我，否则就要你好看!』当你们下民的救星真是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一点也不值得，因为你们从来不晓得付出，从来不想做任何努力。那些笨蛋，」他朝水晶高塔的方向侧头一点，「冒着一切代价把你们这些下等人种从我们的手中救出，然后又试图阻止你们互相毁灭;但结果显然很清楚。但是你们等着吧，下民们。将来有一天，会有个人前来拯救你们。你们也许不会感激他，但你们终将获得救赎。」哈普罗顿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否则就要你好看。」
派崔恩人大步离开，然后又转了回来。「对了，那个老人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人回答，全部都避开了他的目光。
哈普罗点点头，心满意足地继续走下山，狗儿小跑步跟在他脚后。
派崔恩人安全地穿越过森林。抵达龙星号之后，哈普罗发现精灵和人类都在丛林里，卷入激烈的战斗中。双方都要求他提供协助，击倒对方。他漠视任何一方的请求，自顾爬上了他空荡荡的飞船。等到交战双方发现他们被抛弃后，那时已经太迟了。哈普罗冷笑听着恐慌与恳求的哀号，以两种不同的语言说出，汇集成同样的一种声音传入他耳里。
龙船缓缓地飞入空中。哈普罗站在窗户边，凝视着底下慌乱的人影。
「『就是那在我以后来的、我给他解鞋带、也不配』。」哈普罗对他们抛下这句引言，然后随着龙船承飞入高空，看他们逐渐缩小消失。狗儿蹲在他的脚边，吠叫了几声，不忍听见哀求的哭喊。
在底下，精灵和人类痛苦无助，但又无能为力。他们仍旧依依不舍地仰望着天空，看着闪亮的龙翼飞船。在萨坦人为了提醒他们的子民们过往家乡的回忆，而创造的人工黑夜里，船身上的符记所发出的火红亮光更是显得格外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