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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之种

  地图上的绿灯亮了起来,闪个不停,蜂鸣器响起了悦耳的声音。

  “杰哈尼少校!已收到目标坐标。”代蒙的声音好像在汇报非常重要的事情。

  找到了!开始!杰哈尼兴奋地走到监视器前。“是信号的方位吗?”

  “不,是来自地面情报机构的报告。”

  妈的!杰哈尼非常失望。所有的工作都白费了,竟然被别人找到了间谍!

  “地面情报机构的负责人是谁?”他不满意地问道,“让他上线。您好,考夫曼少校。您是从哪里得知了目标的坐标呢?”

  “是高级作战参谋布莱姆·孔季说的。”瓦茨拉夫·考夫曼还是一如既往惜字如金,“数据是可信的,这儿有一张图片。”通信窗口处弹出一张图片:一个小男孩被绑在某根石柱上。虽然角度不好,但是完全可以认出来这是米尔扎耶夫。“孔季准备杀了他。”

  “您认为,轨道打击已经没有必要了吗?”杰哈尼变得更加气愤。

  “我没这么说,但孔季是不可靠的,他的想法难以揣测。如果我是您,我会留个后手。”

  “谢谢。”杰哈尼切断了通信。关键信息已经说过了,时间也所剩无几,“这是个大计划。”他用手指了下绿灯,对代蒙说道。

  监视器主窗口的地图换成了太空的照片。在绿色的花园中间,矗立着一个白色的立方体,立方体上面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玻璃金字塔。这是一栋楼吗?在某块殖民地上?

  “估算一下撞击时敌方的伤亡人数。”杰哈尼命令道。

  “好的。”代蒙停顿了一下,回答道,“绿桥一带的平均人口密度为每平方千米五千人,以此来计算,伤亡人数约为一千。”

  啊,原来是绿桥,杰哈尼想起来了。地球人,和他们不用客气。他放下了最后的犹豫。

  “好了,向动能网指定目标。”他下令,“将最近的轰炸机投放到杀伤轨道上。”

  “收到目标任务。”代蒙报告道,“动能网请求投放指令的语音确认。”

  “确认投放指令!”

  “好的,收到指令。投放18号轰炸机到杀伤轨道。从出发到投放点需要453秒,距离撞击还有680秒……670秒……660秒……”

  一切都已经完成了,现在只需要等待。杰哈尼放松地坐在椅子上。

  时间在流逝。

  阿尔列金从角落里伸出拿着枪的手,他没有察觉到,“跳蚤”相机的灯亮了起来。他扣动了扳机。消音器消除了大部分枪声,地下大厅天花板上的灯泡伴随着清脆的响声碎掉了。

  去干活了。

  “跳蚤”的热成像仪自动启动了。阿尔列金弯下身子,滑进大厅,侧着身子敏捷地离开大门。香炉顶在深蓝色的黑暗中燃烧着鲜红的火焰,人的脸和手模糊成黄色的光点,而长长的衣袍则呈现出暗绿色。仪式中断了,教徒们惊慌失措地尖叫着,乱作一团,最机智的人则卧倒到地上,但周围的六位士兵清楚自己的工作,并没有陷入恐慌。几乎同时,他们的火绳枪4响了起来。士兵们对着门开枪了,射击是正确的反应,但是他们没有

  找到目标,而且为时已晚——敌人已经进来了。

  周围陷入黑暗。二十毫秒后,门那边传来一声巨响。玫瑰没有预料到这一点,但是这样反而更好,因为大规模的慌乱会让它在找寻食物的过程中遭遇更少的反抗。

  四面八方都响起了枪声,在频繁闪烁的火光中,玫瑰看到上方有一个手拿刀子的迷糊老头。食物!是时候了。它扬起强壮的手,也就是挂着手铐的那只手,向老人的手上打去。她将铁链套到老人的手腕上,猛地一拉。

  在轰隆隆的枪声掩盖下,几乎已经听不到老人的尖叫声了。老人因为断手的痛苦而尖叫着,倒在了玫瑰身边的祭坛上。玫瑰飞快地抢过掉下来的刀子。不幸的是,刀片深深地切开了它的手掌。但这并不重要,手只是干活用的,它早已感受不到疼痛。

  玫瑰扯出口中塞的东西,解开双腿的束缚,站了起来。它拖着老人在地上前行,把他拖到祭坛和墙壁之间的狭窄缝隙中。现在子弹横飞,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老人因为疼痛和恐惧而不断地号叫,当玫瑰拉他的时候,他还大声地叫了两下。它用宿主的身体紧贴着老人,开始了解老人肌肉、骨骼、肌腱的整个结构,神经系统所有的控制回路,动脉管和静脉管。它看到了老人所有的弱点,所有防御薄弱的地方……

  现在是吃饭的时候了。

  玫瑰抓住刀柄,略带自信地割断了老人的喉咙。

  杰哈尼少校懒洋洋地坐在显示器前看着地图。轰炸机的红色十字沿着虚线标出的轨道缓慢前进,慢慢接近炸弹的投放点。距离撞击还有350秒,340秒,330秒。少校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再没有什么东西是该由他来负责了,但他还是需要看到最后。

  “应该继续进行无线电传输吗?”代蒙问道。

  啊,对了,无线电传输,模拟木星的辐射。杰哈尼居然全给忘了。

  “当然不了,”他命令道,“启动关机程序吧。”

  “好的,”代蒙回应道,“关机程序已经启动了,距离完全关闭信号还需要80秒。需要开启倒计时吗?”

  “不需要。”少校拿起一个定时器。距离炸弹袭击还有310秒,

  300秒,290秒。

  阿尔列金的行动像蝙蝠一样了无痕迹,悄然无声。射击的频率越来越低了。他的枪声暴露了自己。阿尔列金的速度很快,但还没有快到可以躲避子弹。这是第一个教徒兵,在近身搏斗中,阿尔列金最终用克拉玛什的枪柄敲中了他的头。解决掉了,下一个。

  大厅里依旧是一片慌乱,人们乱作一团,干扰着士兵,士兵们也群龙无首。老人在哪里?暂时还没有找到他。士兵们胡乱开枪射击,大喊:“他在那边!不,那边!”混乱是好事。又有两个士兵恰好站了起来,阿尔列金手边正好有个香炉。把香炉踢到一个人脚下,往他后脑勺敲一下,再对另一个士兵如法炮制。搞定三个人了。他推开拦路的人,跳到中间的“冈底斯山”上,然后悄悄地将方舟从顶层架子上取下。得手了。

  “考夫曼少校找你。”代蒙不合时宜地报告道,“紧急,最优先!”

  “怎么样了?”阿尔列金躲在了偶尔会有射击的地方。

  “孔季,拿开你的脚!”考夫曼的声音异常焦急,“再过十五分钟,我们应该远离投放点至少一千米。我重复一遍,十五分钟,一千米。

  “什么意思?”阿尔列金不明白。

  “轨道轰炸机已经得到了坐标。请忘掉米尔扎耶夫吧,如果他还活着,就快跑吧。还有问题吗?”

  真是见鬼了……

  玫瑰将嘴唇贴在老人喉咙的伤口处,吸了一口血。味道很差,也没有营养。试试肌肉组织。玫瑰用刀从伤口边缘处切下一块带皮的肉,嚼了嚼。也不好吃。宿主的牙齿和胃不满足吃生肉的条件。再试试眼睛。玫瑰把刀子插入老人的眼眶,剔出眼球,放到嘴里。营养丰富,又是半液态的,正合适。她立即挖出第二颗眼球,将其吞了下去。太少了。还需要大脑。

  玫瑰抓住了老人的头发。它在祭坛的边角上狠狠地敲了几下,就把他的头骨敲碎了。它再次拿起刀子,精确地切开了头皮。它从出血的伤口处取下骨头碎片,露出大脑,剥开薄膜。

  它贪婪地吮吸着温热的凝胶状的大脑,这东西富含钠和钾。

  杰哈尼看着标记轰炸机的红色十字与轨迹虚线上的方块对齐,露出满意的神色。

  “18号轰炸机到达投放点。”代蒙汇报道,“冲击机发射成功,并且到达弹道,距离撞击还有220秒,210秒,200秒……”

  钨芯弹不断远离轰炸机卫星,以平缓的曲线开始向绿桥降落。

  终于有一位战士想起来自己有手电筒。一道照射出路径上灰尘的蓝白光束开始在墙壁间跳动。阿尔列金从光束下逃脱,向拿着手电筒的战士射击。第四个人。解决。掉落的手电筒光束一直对着天花板。得快点儿去旁边,但是已经躲不了了,现在剩下的两个枪手都想起了自己的手电筒。

  两道刺眼的蓝白光束照在了阿尔列金的身上。第五个人。侧身被猛然一击,枪声轰鸣,疼痛如烧灼一般……第六个人,解决,一切正常。代蒙报告道:“软组织贯穿式损伤,内脏完好,需要立即包扎……”等会儿再包扎,现在最重要的是逃离……

  玫瑰舔光了老人头骨上最后的脑髓,机体感到十分满足,而来自太空的无线电信号也正在变弱。就目前来看,情况已经不太紧急了。它已经恢复过来了,这也意味着应该回到宿主原定的工作模式了。

  然而,宿主受伤了,而且十分虚弱。在最初的几分钟,他将承受剧烈的疼痛,只有这样,他才能学会照顾好自己。在将意识和对身体的控制权归还给宿主之前,必须先保证宿主的安全。

  玫瑰站起身来,环顾四周。

  枪声已经停止了。天花板上反射的三道手电筒光束勉强照亮着大厅。不过,玫瑰并不认为当下的情况是安全的。一名武装人员还活着,而且还具备战斗能力,必须杀了他。

  玫瑰用宿主流血的手握紧祭刀。

  阿尔列金没有在战斗中寻找赛义德。直到现在,他才用手指压着肋部的伤口,用目光搜寻着男孩的踪影。

  在混乱中,那孩子不知为何被释放了,甚至好像还杀了米罗斯拉夫。就是他!阿尔列金没有想到他的战斗力如此之强。大祭司的尸体躺在祭坛和墙壁之间的角落里,而赛义德手拿祭刀站在那里,警惕地环顾四周,当然,他还处在震惊之中……向他开枪,然后离开。或者不开枪,直接离开……阿尔列金一直在权衡,然而一种疯狂的、不可能存在的、不可容忍的软弱却控制了他……

  赛义德抬起了头,他的脸被手电筒的光束照亮。

  那张脸上抹着什么漆黑而锃亮的东西,陷于冷光投下的阴影之中,那是阿尔列金这辈子见过的最可怕的东西。

  这不是一张人脸。不,从解剖学的角度来看,这是赛义德的脸,但现在没有人能认出这是那个来自瑙鲁兹区的机灵的十二岁男孩。仿佛是某种痉挛让面部肌肉形成了不可能存在的、不自然的丑态,好像血肉制成的面具,外星怪物的面具……

  黑花病毒透过赛义德·米尔扎耶夫的眼睛看着阿尔列金。

  阿尔列金的手比大脑反应得更快。在大脑意识到这可能是因为光影和紧张的神经而产生的错觉之前,他的手就已经举起了枪,扣动了扳机。

  笼罩在等离子体光环中的炸弹留下了火光的痕迹,以超音速在浓密的大气层中飞驰。

  160秒,170秒,150秒。

  玫瑰意识到,危险就在眼前。拿着武器的人站在离宿主很近的地方。他的整个身体,肌肉、骨骼和肌腱的结构,开始了一系列复杂的动作,机械上来说,其最终结果只能是扣动扳机。

  这一系列动作所需要的时间约为一百毫秒。

  玫瑰在五毫秒之内做出了反应。

  然而宿主的身体无法像玫瑰想要的那样,迅速服从其指令。肌肉张力太弱,关节的结构不坚固,体重的惯性太大……

  但是,玫瑰控制宿主身体的速度还是比那个武装者控制自己的身体的速度要快。在四十毫秒之内,它举起刀子,腿部用力,做好准备的动作。在五十毫秒之内,对准敌人的肝脏,它奋力抛出了刀子。

  比阿尔列金举枪的速度更快,赛义德体内的怪物躲开了他瞄准的方位,闪到阿尔列金的手臂下方,并刺中了他的右侧身体。快得超乎现实。

  这种速度不是地球上的生物可以达到的。

  刀刃划开了他的外套,向上划过了腰带,割开了他右乳头下的肉。“马上消毒!”一行红色字迹从视野底部闪过。“血液中有不明微粒子!”妈的!妈的!顾不上这些了。怪物已经在他背后。阿尔列金转身,将克拉玛什对准了怪物。

  他绷紧手指,扣动了板机。

  玫瑰没能成功。刀没能击中目标。宿主庞大的身躯在惯性作用下用力撞向墙壁,其力量之大,如果宿主有意识,他会立刻晕过去。玫瑰立刻转身,但是无济于事。

  敌人有充足的时间把武器对准它。肌肉已经没有力量支撑又一次的攻击了,而且因为距离太远,它至少需要半秒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敌人可以对它开不止一枪。

  玫瑰输掉了战斗。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它一动不动,静静地等待着死亡。

  可惜没能保护好宿主。但还会有其他宿主的。还会有很多。

  令人难以置信的惯性把怪物扔向了大厅的墙壁。它转身站了起来,握着刀,一直盯着阿尔列金,准备进行一次冲锋……但它没有动作。

  阿尔列金开枪了。

  脸上满是血窟窿的男孩倒在了地上。

  像从烟火中飞出的轰轰作响的彗星一样,炸弹飞过伏尔加河,以平缓的斜线向绿桥坠落。

  80秒,79秒,78秒。

  阿尔列金虚弱的身体摇摇晃晃,但他还是强打精神沿着走廊快速往前跑。他已经失血过多,头晕目眩,却没有时间去包扎。先要逃离炸弹的攻击范围。他还有多少时间?一分钟不到吗?阿尔列金不知道。在大厅里躲避射击的教徒惊恐地避开他。突然,他听到哭诉般的声音说道:“暗黑开发者,完全清除,我们完蛋了。”

  “接通温蒂·米勒。”阿尔列金命令道,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爬上楼梯,“你在哪里?”

  “在这里,妈的!”飞行员骂骂咧咧地说道。通话的声音十分清楚,没有任何干扰。“在天上!你在哪儿?这里只有乔木和灌木,你让我怎么降落在这鬼地方?”

  阿尔列金推开门,一阵怒号在他耳边呼啸。白色的飞机悬挂在花园上方五米处,灌木丛和幼树被螺旋桨掀起的狂风压弯了。温蒂不能降落飞机,但她扔下了绳梯,这样就可以够到地面了。

  阿尔列金用尽最后的力气冲到飞机下,一只手抓住梯子的横木,另一只手拿出卡宾枪,紧紧握住……温蒂已经把飞机升到了空中,梯子摇摆着,花园的树木和带有玻璃金字塔的房子在视野中呈颠倒状态。腿上伤口的鲜血流个不停。因为摇晃,血液在腿上画出了洋洋洒洒的形状。

  他们好不容易爬升了两百米,然后,一根太阳颜色的巨矛悄然无息地击中了冥想厅。

  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然后是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冲击波。头晕目眩、耳鸣不止的阿尔列金只觉得自己被无情地扭动、拉扯、被拍打到飞机的底部和两侧。“如果被吸到螺旋桨里就完蛋了”的念头一闪而过……

  摇晃的机身逐渐平稳下来。飞行员成功地稳定住了飞机,并将其调至水平。阿尔列金感觉自己又飞了起来,视力和听力都在恢复。

  冥想厅的下面是一个百米宽的褐色土坑。倒塌的树木和房屋废墟所在的区域与之相邻。火堆上冒出了烟,警笛一齐奏出杂乱无章的声音。

  你可真是个努尔德夫,麦斯威尔·阳。在空中摇晃个不停的阿尔列金震惊地想,妈的,阳一定是努尔德夫。微微脑震荡的大脑停顿了一下,突然产生了奇怪的想法。为了杀一个阿奎拉间谍,你到底杀了多少人?那个间谍早晚都会死。布兰登,那三个特别行动部的人……还有多少人?对于一个阿奎拉间谍来说,反正都一样……

  血液中的不明微粒子……代蒙在说什么?刀上的粒子……一把沾有赛义德鲜血的刀子。

  阿奎拉间谍还活着。

  现在间谍是他,阿尔列金。

  如果一切顺利,当然也要自杀,跳下去一死了之……不,最好还是炸死自己……只用几块炸药,不会留下哪怕一个微粒。或者直接爬到飞机螺旋桨里……替倒霉鬼阳完成工作吗?

  不会的。我不会让他满意的。

  愚蠢而且不负责任的想法让阿尔列金很愤怒,而愤怒让阿尔列金的能量大增。感染了,那又怎样?他会活下来,故意跟那些人作对。活下来……然后怎样?他会想出办法的,就是这样。搞清楚体内是什么东西,再想办法战胜它。二十年来,机构每天灌输给他的是什么呢?“伺机而动,但首先要了解情况。”振作,冷静,制订计划,行动……

  第一点很明确:努力存活。阿尔列金抓住梯子的横木,解下卡宾枪,爬进了机舱。温蒂愤怒地一直在说着什么,但他没有听。他倒在座椅上,拉开急救箱,拽开外套,开始处理伤口。

  1 1947年由苏联天文学家维克托·阿姆巴楚米扬(1908-1996)提出的概念,指一种互相之间有物理联系的恒星群,比星团稀疏得多。

  2 源于希腊神话,宙斯的儿子坦塔罗斯因骄傲自大得罪众神,被打入地狱,永受痛苦折磨。

  3 即正轴等角圆柱投影。假想一个与地轴方向一致的圆柱切或割于地球,按等角条件,将经纬网投影到圆柱面上,将圆柱面展为平面后,即得本投影。

  4 老式枪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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