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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巴士着火了 我的儿子比我老 宙斯别闹了

  我梦见自己驾着太阳战车穿过天穹。我把车篷放下了,换成玛莎拉蒂模式。我平稳地巡航,冲着喷气机按喇叭,让它们别挡道,同时呼吸着平流层的清冷空气,随着我最爱的曲子——亚拉巴马摇摆[1]乐队的《奔向太阳》——轻轻摇摆。

  我在考虑要不要把我的跑车换成谷歌自动驾驶车。我想拿出鲁特琴[2]来上一段火热的独奏,让布里塔尼·霍华德也为我感到骄傲。

  这时,一个女人在我的副驾驶座上出现了。“你必须加快速度了,哥们儿。”

  我差点儿从太阳车上掉下去。

  我这位乘客的打扮像是一位古代利比亚女王(这一点我很熟悉,我曾经和其中几位约会过)。她的长裙上有红色、黑色和金色的缠枝花朵。她一头黑色长发,头顶戴着一顶像弯弯的小梯子一样的头冠——两根梯梁是黄金制成的,而中间的踏板是白银的。她的脸很成熟也很威严,完全符合一位仁慈的女王应有的形象。

  那么她就肯定不是赫拉了。再说,赫拉绝不可能对我笑得如此亲切。另外……这位女性在脖子上戴了一个形状是和平标志的巨型金属饰物,这跟赫拉的风格一点儿也不像。

  不过,我仍然觉得我认识她。虽然她给人一种老派嬉皮士的感觉,但她仍然很有魅力,令我不由得感到我们之间肯定有某种关系。

  “你是谁?”我问她。

  她的眼睛闪过一道危险的金光,就像猫科肉食动物似的。“追随那个声音。”

  我顿时觉得嗓子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我竭力认真思考,但我的大脑就像刚被搅拌机搅过一样。“我在树林里听见你说话了……你是……你是在发布预言吗?”

  “找到大门。”她抓住我的手腕,“你必须先找到大门,深挖,懂了吗?”

  “但是——”

  那个女人化作一团火焰,我一把抽回被燎伤的手腕,紧紧握住方向盘,因为太阳战车正在朝地面俯冲。它从玛莎拉蒂变形成了一辆大巴——这个模式我只在需要运载一大群人的时候才会使用。浓烟灌进了驾驶室。

  我身后的某个地方,一个鼻音浓重的声音说:“无论如何,找到大门。”

  我瞄了一眼后视镜。透过烟雾,我看到了一个穿着浅紫色套装的肥胖男人。他半躺在后座上,那是带来麻烦的人往往会选择的座位。赫尔墨斯就很喜欢坐在那个位子上,但这个人不是赫尔墨斯。

  他的下颌几乎不存在,鼻子太大,双下巴上的大胡子仿佛是安全头盔的系带。他的头发是跟我一样的深色卷发,只不过不像我的头发那样浓密蓬松,非常有型。他的嘴巴噘着,就像闻到了什么怪味似的,也有可能是大巴的座位燃烧时的确产生了怪味吧。

  “你是谁?”我叫道,同时拼命想把战车急剧下坠的势头止住,“你怎么会在我的车上?”

  那个男人笑了,笑容令他的面目更加丑陋。“我的老祖宗竟然认不出我来?我好伤心啊!”

  我努力辨认他。我这个倒霉的凡人大脑太小也太迟钝了,这个脑子就像从遇险轮船上抛掉压舱物那样抛弃了我四千多年的记忆。

  “我……我没认出来,”我说,“真的很遗憾。”

  火舌开始舔舐他紫色的袖子,而他则哈哈大笑。“你还没真正感到遗憾,不过你很快就会了。给我找到大门。带我去找神谕。我会很高兴地把它化为灰烬!”

  随着太阳战车朝地面倾斜下坠,火焰吞噬了我。我紧握方向盘,魂不附体地注视着一张出现在挡风玻璃外的庞大青铜脸庞。它和紫衣男子的脸一模一样,是用比我的大巴还要大的青铜铸造的。当我们径直朝着那张脸坠落下去的时候,它又变成了我自己的脸。

  这时我醒了过来,浑身颤抖,汗如雨下。

  “放松,”某人的手按住了我的肩头,“不要坐起来。”

  我反而更想坐起来了。

  我床边的陪护人员是一个大约和我同龄——和我的凡人年龄相同——的年轻人,他一头蓬乱的金发,眼睛是蓝色的。他身着手术服,外面罩着一件没拉拉链的滑雪服,滑雪服口袋上绣着一行字:欧克莫山[3]。他的脸晒得很黑,这是滑雪爱好者的常见特点,我觉得我应该认识他(自我从奥林匹斯山上坠落到人间以后,我经常产生这种感觉)。

  我正躺在一座小屋中央的简易行军床上。我的床两边都有很多张挨着墙整齐排列的上下铺宿舍床。天花板上则平行排列着许多雪松原木梁。雪白的石灰墙上除了几个用来挂外套和武器的挂钩以外空无一物。

  这座朴素的住宅几乎可以属于任何年代——古希腊、中世纪法国、当代美国艾奥瓦州的农场。空气中有一股干净的亚麻织物和晒干的鼠尾草混合的味道。屋里唯一的装饰品是窗台上的几个花瓶,花瓶中的黄色花朵丝毫不受屋外的寒冷天气影响,生机勃勃地盛放着。

  “那些花……”我的嗓子哑了,简直就像吸入了我梦中的浓烟一般,“是从我的圣地,提洛岛来的。”

  “没错,”年轻人说,“它们只生长在七号小屋周围和小屋里——你的小屋。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认真端详他的脸。他的眼神很冷静,他的唇边经常带着微笑,他两鬓的发丝卷曲的样子……我模模糊糊地想起了一个女人,我在奥斯汀[4]遇到的一位另类乡村女歌手,她名叫内奥米·索里斯。即使是现在,我一想到她也会有些脸红。以我现在作为凡人少年的视角来看,我的罗曼史就像很久以前看过的电影一样——而且是我的父母不准我看的那类电影。

  这个男孩肯定是内奥米的儿子。

  这就意味着他也是我的儿子。

  这种感觉简直怪得不能再怪了。

  “你是威尔·索里斯,”我说,“我的,啊……呃——”

  “是啊,”威尔表示同意,“这种情况是很尴尬。”

  我觉得我的大脑额叶在颅骨里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身。我向旁边侧过身子。

  “哇,别动。”威尔按住我,“我想治好你,但是老实说,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你身体里流动的是血,不是灵液。你的伤恢复得非常快,不过你的生命体征与人类完全相同。”

  “别提了。”

  “好吧,那么……”他把手放在我的前额上,他的眉头由于十分专注而轻轻蹙起。他的手指有些轻颤。“我直到想喂给你神饮的时候才发现这一点。当时你的嘴唇都冒烟了。我差点儿害死你。”

  “啊……”我用舌尖舔了舔下唇,下唇有点肿,还有点麻。我很好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我才梦见了浓烟和火焰,但愿如此。“我猜梅格忘了告诉你我现在的情况。”

  “我看她是忘了。”威尔拿起我的手腕开始检查我的脉搏,“你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十五岁左右吧。你的心率恢复正常了。你的肋骨在复原。鼻子肿了,不过鼻骨没断。”

  “我还有青春痘,”我哀号道,“还有赘肉。”

  威尔脑袋一偏。“你现在是凡人了,而这些事是你最担心的?”

  “你说得对。我没有神力了。甚至比你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半神还要弱小!”

  “老天,你真会说话……”

  我有种感觉,他差点儿叫我“老爸”,但是及时截住了话头。

  很难想象这个年轻人是我儿子。他非常冷静自信,非常谦和有礼,而且一颗痘痘都没长。他看起来对我现在的样子也并不感到敬畏。事实上,他的嘴角已经开始颤动了。

  “你……你是不是挺开心的啊?”我质问道。

  威尔耸耸肩。“这个嘛,对这件事我要么觉得好笑,要么就会吓疯了:我的老爸,天神阿波罗,是一个十五岁——”

  “十六岁,”我纠正道,“你还是把我当成十六岁吧。”

  “是一个十六岁的凡人,躺在我的小屋里的行军床上,而我掌握的全部医术——正是从你那儿继承来的——在治疗你的时候都派不上用场。”

  “这是治不好的,”我惨兮兮地说,“我从奥林匹斯山被放逐了。我的命运和一个叫梅格的小姑娘绑在了一起,简直惨得不能再惨了!”

  威尔放声大笑起来,我看他的胆量不小嘛。他说:“梅格好像挺酷的。她已经戳了康纳·斯偷尔的眼睛,踢了舍曼·杨的腹股沟了。”

  “她干了什么?”

  “她会跟大家相处愉快的。她在外面等你——跟大部分营员在一起。”威尔的笑容消失了,“所以你最好准备好,他们会问一大堆问题。每个人都很好奇你来到这儿,还有你变成凡人这两件事,是不是跟营地现在的情况有关系。”

  我不禁皱起眉。“营地现在的情况怎么了?”

  恰在这时,小屋门打开了。两个半神孩子走了进来。一个是大约十三岁年纪的高个子男孩,他的皮肤黝黑发亮,头上的玉米辫像DNA双螺旋一样紧密缠绕着。他身着黑色羊毛双排扣外套和黑色牛仔裤,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刚从一艘十八世纪的捕鲸船甲板上走下来似的。另一个新来者则是穿着橄榄色迷彩服的年轻姑娘。她肩挎一个装得满满的箭袋,留着一头姜黄色的短发,其中很粗的一束染成了亮绿色,这一点似乎让她身上的迷彩服失去了伪装作用。

  我露出微笑,很高兴我还能想起来他们的名字。

  “奥斯汀,”我说,“还有凯拉,对吧?”

  他俩听见了并没双膝跪地,感激涕零,而是交换了一个紧张的眼色。

  “所以真的是你。”凯拉说。

  奥斯汀眉头紧锁。“梅格告诉我们你被两个小流氓揍扁了。她说你什么力量都没有,还在树林里神经错乱了。”

  我嘴里的味道顿时变得像大巴内饰燃烧时发出的味道一样恶心。“梅格话太多了。”

  “但是你成了凡人?”凯拉问道,“百分之百的凡人?这就意味着我要失去我的箭术了吗?那我满十六岁之前都没资格去奥林匹斯山参观了!”

  “而我要是失去了我的音乐才能……”奥斯汀摇摇头,“不,老兄,这不公平。我的上一支音乐视频,简直了,一周之内浏览量有五千次呢。没了音乐才能我该怎么办?”

  发现我的孩子们掌握了适合他们的特长——天赋、外表和视频网站的浏览量——我心里感到暖暖的。你说,对于不能陪在自己儿女身边的天神家长们来说,还有什么可苛求的呢?我们的孩子可是继承了不少我们最出众的特质啊。

  “我的问题不会影响到你们的,”我向他们保证,“假如宙斯到处去找我所有的后代,把他们继承到的神力都剥夺掉,那么这个国家半数的医学院就都没有学生了,摇滚名人堂会整个清空,塔罗牌占卜业更是会毁于一旦!”

  奥斯汀的肩膀放松了。“那我就放心了。”

  “所以万一你以凡人状态死掉了,”凯拉说,“我们也不会消失?”

  “你们俩,”威尔插话道,“去一下主屋,告诉喀戎我们的……我们的病人醒过来了,好吗?我马上就带他过去。还有,嗯,你们能不能想办法把外面的人群驱散?我不想让阿波罗一出门就被一大群人围住。”

  凯拉和奥斯汀认真地点点头。作为我的孩子,他们无疑很明白控制狗仔队的重要性。

  他们一离开,威尔就对我抱歉地笑笑。“他们只是太震惊了。我们都是。我们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现在这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情况。”

  “你看起来并不吃惊啊。”我说。

  威尔低声笑起来。“我都吓坏了。但是作为屋长我学到了一件事:必须为了其他所有人保持冷静。来,我扶你起来。”

  这事可不容易。我摔倒了两次。我的头很晕,我的眼球仿佛在眼眶里被烤箱炙烤。我刚做过的那些梦仍然像河底的淤泥一样在我脑子里翻腾,让我的思绪变得沉重黏稠——那个戴着王冠以及和平标志的女人,那个穿紫衣的男人。带我去找神谕。我会很高兴地把它化为灰烬!

  这个小屋开始让我觉得闷热了。我迫切希望呼吸一点儿新鲜空气。

  有一件事我和我妹妹阿耳忒弥斯能够达成一致:所有有价值的活动都更适合在户外而不是室内举行。音乐在露天演奏时效果最好,诗歌应该在古希腊的市集上与人分享。射箭绝对是在户外更容易,自从我有一次想在父亲的王座厅里练习射箭之后我就有充分证据证明这一点了。至于驾驶太阳……这个嘛,这项运动实在不可能在室内进行。

  我倚着威尔走出了屋子。凯拉和奥斯汀已经把围观人群轰走了。唯一一个还在等我的人——对了,还是很兴高采烈地在等——就是我那位年轻的主人梅格,现在她好像已经以踢裆者麦卡弗里的身份在营地里出名了。

  她仍然穿着萨莉·杰克逊给她的旧裙子,只是现在有点脏了。她的打底裤磨破了。她的上臂二头肌位置有一个蝶形创可贴,遮住了一道肯定是在树林里弄出来的伤口。

  她看了我一眼,立刻做了个鬼脸,还吐出了舌头。“你看起来好惨。”

  “而你呢,梅格,”我说,“还是这么美丽。”

  她调整了一下眼镜,调整到正好惹人厌的角度。“还以为你要死了。”

  “很高兴让你失望了。”

  “才没呢。”她耸耸肩,“你还要给我当一年的手下呢。我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无论你喜不喜欢!”

  我叹了口气。回到梅格身边跟她做伴总是这么棒。

  “我想我应该谢谢你……”我还模糊地记得我在树林中产生幻觉的时候,梅格一路搀扶着我,而树木似乎都为我们让出了路。“你是怎么把我们俩弄出树林的?”

  她的表情一变,似乎有所保留。“不知道。碰运气呗。”她用大拇指戳了威尔·索里斯一下,“照他的说法,我们能赶在天黑以前从林子里出来说明我们运气很好。”

  “为什么?”

  威尔正要回答,似乎又重新考虑了一下。“还是让喀戎来解释吧。跟我来。”

  我很少在冬天来混血营。上一次是三年前,一个叫塔莉亚·格雷斯的女孩开着我的巴士形态的太阳车一头栽进了独木舟湖。

  我预计营地里的营员会很少。我知道大多数半神只在夏天到这儿来,只有极少数人——那些出于种种原因发现只有待在营地才能平安无事的人——才会全年留在这里,在这里上学。

  不过,我仍然很惊讶地发现我只能见到寥寥无几的几个半神。假如每个小屋都跟七号小屋的情况一样,那么它们都配备了足以容纳二十名营员的床铺。这就意味着这里最多会有四百个半神——足够组成好几个方阵或者举行一场超级好玩的游艇派对了。

  可是,当我们在营地里走过的时候,我见到的人还不到十二个。在落日的余晖中,一个女孩在攀岩墙上独自攀登,墙的两面都有岩浆往下流。在湖边,一支三人小分队在检查三列桨座战船的索具。

  有些营员故意找借口待在户外,好呆呆地望着我。在中央火炉旁,一个年轻人坐在那儿擦拭盾牌,通过盾牌的反光来观察我。另一个人则在修整阿瑞斯小屋的铁丝网时一直注视着我。从他别扭的走路姿势来看,我猜他就是刚被踢了裆的舍曼·杨。

  有两个女孩在赫尔墨斯小屋的门廊里,我经过的时候她们交头接耳,低声窃笑。本来这类关注不会给我带来困扰,我的魅力无人能挡,受到关注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现在我的脸滚烫滚烫的。我——“浪漫”这个词的人形化身——居然堕落成了一个笨拙、青涩的小男生!

  我本想朝着天空大叫,发泄对这种不公正待遇的不满,但是真的这样做的话,我会尴尬得无以复加。

  我们穿过了休耕期的草莓田。在混血者之丘的山坡上,金羊毛挂在一棵高大的松树最低的树枝上,闪闪发光。一缕轻烟从守卫金羊毛的巨龙珀琉斯头顶升起,它正盘踞在树干最低处。在那棵树后方,夕阳下的雅典娜·帕台农雕像通红通红的,似乎带有怒意,或者她只是见到我不高兴了(雅典娜一直对我们在特洛伊战争期间的小小不愉快耿耿于怀[5])。

  下山时走到山坡一半的地方,我发现了神谕洞穴。它的入口被厚厚的酒红色帘幕挡得严严实实的。洞口两边的火炬仍然没有点燃——通常情况下这表示我的女先知芮秋·戴尔不在里面。我不知道应该为此感到失望还是释然。

  即使没在传达预言,芮秋平时也是一位睿智的年轻女士。我本来还想向她咨询一下我的问题。但是另一方面,既然她现在无法施展预知力了(我估计其中有很小一部分原因应该是我造成的),我也不知道芮秋是否想见我。她可能希望让她最重要的人——也就是我——对此做出解释,而我尽管身为“向女性说教”这个词的发明者和该做法的最初实践者,在这个问题上也无法给她任何答案。

  那个巴士着火的梦还萦绕在我心头:那位迷人的戴王冠的女士催我去找大门,而那个丑陋的穿浅紫色套装的男人威胁说要烧掉神谕。

  可是……洞穴就在这儿。我不太明白那位戴王冠的女士为什么会找不到它,或者那个丑男人为什么那么想烧掉它的“大门”,所谓的“大门”充其量只不过是几块紫红色的窗帘罢了。

  除非那个梦暗示的是德尔斐神谕以外的什么东西……

  我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于是我伸手揉了揉。我一直在回想不在这个大脑中的记忆,试图纵身跃入我那浩渺的知识之湖,却发现它变成了一个幼儿游泳池。这个像幼儿游泳池一样的大脑功能真的很有限。

  一个黑发年轻人在主屋的门廊上等着我们。他穿着褪色的黑裤子和一件雷蒙斯乐队的T恤(音乐品位不错嘛),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皮质飞行员夹克。他的身侧悬着一把冥铁剑。

  “我记得你,”我说,“你是尼古拉斯,哈迪斯的儿子?”

  “是尼克·德·安吉洛。”他端详着我,双眸没有颜色,却十分锐利,就像碎玻璃。“看来这是真的了,你完全成了凡人。你身上有一圈死亡光晕——死亡的可能性很高。”

  梅格嗤笑了一声。“听起来好像天气预报啊。”

  我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好笑的。由于和哈迪斯的儿子面对面,我不禁想起了我曾用疫病之箭送到冥府去的众多凡人。这件事本来一直都是一种纯粹的美好娱乐——让恶人得到应得的报应,现在我才开始理解我的受害人们眼中的恐惧。我不想让死亡光晕笼罩着我,我绝对一点儿都不想站在尼克·德·安吉洛的父亲面前接受审判。

  威尔把一只手搭在尼克的肩上。“尼克,我们还要再聊聊你跟人相处的方式方法。”

  “嘿,我只是说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假如他真的是阿波罗,又死掉了,我们都会有大麻烦的。”

  威尔转身对我说:“我替我朋友向你道歉。”

  尼克翻了个白眼:“你就不能——”

  “你更喜欢我叫你特别的人吗?”威尔问,“还是重要的另一半?”

  “重要的捣蛋鬼吧,对你来说。”尼克抱怨了一句。

  “噢,我不会白白让你捣蛋的。”

  梅格擦了擦鼻子。“你们俩别闹了。我还以为我们能见到半人马呢。”

  “半人马这就来了。”纱门打开了。喀戎踱步出来,低头躲过门楣。

  腰部以上,喀戎的外表和他平时在凡人世界伪装成的那个教授不差分毫:棕色羊毛西装,肘部打着补丁,而格子花呢衬衣和绿色领带不是很搭。他的络腮胡修剪得十分整齐,不过头发乱糟糟的,都能让老鼠在里面做窝了。

  而腰部以下,他是一匹白色的骏马。

  我的这位老朋友面带微笑,可是他的眼睛却阴云密布,若有所思。“阿波罗,很高兴你来了。我们需要谈谈关于失踪的问题。”

  [1] 亚拉巴马摇摆(Alabama Shakes)是一支成立于2009年的美国乐队,下文提到的布里塔尼·霍华德(Brittany Howard,1988— )是该乐队主唱兼吉他手。

  [2] 鲁特琴(lute),又名琉特琴,是一种起源于阿拉伯的古代欧洲独奏乐器,外形与琵琶相似。

  [3] 欧克莫山(Okemo Mountain)是美国佛蒙特州巴尔的摩市附近的滑雪胜地。

  [4] 奥斯汀(Austin)是得克萨斯州首府。

  [5] 特洛伊战争时阿波罗支持特洛伊阵营,而雅典娜支持希腊人阵营,所以两人立场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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