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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我发现自己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

  我已经把洞口远远抛在身后——我进来很深了,超出自己的想象——不过还是有光线漏进来。周围石柱林立,形状奇特,仿佛蜡浇成的。满地都是骨头,每一寸空间都被占据。有人在中间清理出一条通道,印在上头的车辙蜿蜒去往山洞更深处。我深吸几口气,前方某个地方困着一只惊慌的宝宝,它需要我。

  我擦干眼泪,检查自己的十字弓:已经上弦、箭槽里有箭。然后我收拾起自己的箭筒、背包和决心,跟着车辙往下走,尽量小心落脚,避免发出声响。

  光源一点点改变。白昼稀薄的蓝光落在我身后,前方某处点了一盏油灯,橙光散射开来。有人压低嗓门说着短促的哈洛迪语。我小心离开印着车辙的小径,从石柱中间往前瞅。

  小径通往一间天然的石室,这里的石柱不多,地面是平坦的沙地。油灯放在石室后方的岩石上,将一切都变成明亮的浮雕,并添上了拖长的影子。两头龙的皮被挂在松木做成的帐篷支架上,让它们在山洞凉爽的空气中慢慢风干。在我右手边,靠着低矮的石墙堆着数不清的龙皮,全都像毯子一样折好。一架又一架肉干挂在已经熄灭的焦黑火堆上。

  好几辆车上都载了带黑色污渍的木桶。对面的墙下,龙骨被分类堆放。柴火一样的腿骨,引火柴一样的纤巧翅骨,木桶板一样的肋骨,带刺的短桩一样的脊椎骨。头骨。

  头骨总共不止两打,其中五个属于成年龙,或许更多些,但大多是青年。倒是很少看到龙仔的头骨,我又一次想起他们对龙仔所做的诡异手术。

  这就是他们恐怖事业的中心,是他们积累的宝藏。可宝宝们都上哪儿去了?桶里装的是什么?血吗?为什么?

  愤怒在我心里节节攀升,感觉真好。这不是恐惧,不是疑虑,它干净利索、直截了当、箭一样锐利。它有目标、有方向。我静静地深呼吸,仿佛愤怒是实实在在的物质,我能通过肺把它吸进身体里。

  四个哈洛迪战士在低声争执。我猜他们准是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动静,正讨论该如何应对。他们没裹头巾,我看清了他们的白发和半透明的皮肤,真像幽灵一样古怪。他们身后是装笼子的车。两头驴仍然套在车上,嘴埋在食袋里,不过它们的腿被捆上了。

  笼子很大,宝贝在里头毫不起眼。它缩在角落里,瞪圆了眼睛,因为受了惊吓,羽冠往后贴在脖子附近,翅膀本能地合拢在身前充当保护。我看见它,心跳猛地加速。论个头它只相当于山猫或者中型犬,不过多了对翅膀。我立刻就想伸手抚摸它脖子上柔软、干燥的鳞片,想安慰它、给它东西吃。它也是棕褐色带银色花纹,跟马利克像极了。真美。

  其中一个幽灵样的哈洛迪人喊了一声,回声渐渐传向远方,但始终无人应答。那人便下了道什么命令。另一个人点燃另一盏油灯朝山坡上照。我赶紧躲好,免得被发现,或者被光线晃花眼。他们轻手轻脚地朝洞口方向走,油灯投下摇摇晃晃的奇特影子,搅乱了山洞的远景。他们从我身边走过,四个人一起,一次也没回头。

  我静待他们走远,这才悄悄绕过藏身的石柱,朝笼子走去。他们留下了一盏灯,宝宝的银色花纹在灯光下闪烁。它缩成一团,一面哆嗦一面发出微弱的悲泣,小脑袋埋在翅膀底下。

  我放慢脚步,免得吓着它。“嗨,宝贝。”我的声音轻柔,只比耳语略微响亮些。“嘘嘘嘘。”然后我尽力模仿龙妈妈哄龙仔睡觉的喉音。这声音很难保持,因为我得用舌头,而龙龙母却是从喉咙深处发出隆隆声。不过小脑袋哆哆嗦嗦地从翅膀底下钻出来,银色的眼睛睁圆了打量我。

  “高龙啊,你真可爱。”这些话想也没想就说出了口,“谁能忍心对你……”

  宝贝惨兮兮地悲泣,我闭上嘴,等它自己停下来。

  它似乎有些营养不良,但并不太严重。有几根肋骨露出来,但肚子仍然圆鼓鼓的。看来哈洛迪人出现前马利克一直把它照料得很好。但姆噗声说明它饿了,而且偷猎者没喂好它,甚至可能压根儿没喂。我四下看看,想找点吃的,然而除了龙肉什么也没有。他们就拿不出别的了?我皱起鼻子,对这种业余的做法感到厌恶。它能不饿吗?哪怕婴儿龙也不会吃自己的同类。

  我缓缓地取下背包,把它翻过来挂在自己身前,然后掏出一片鹿肉递到笼子里。宝贝耸耸鼻子,张开了翅膀。我在它两条后腿间寻找鞘鳞,心中再度升起不安。如果这是只小公龙,我所有的努力就白费了。我需要龙母来配达瑞安的小龙父。

  然而鞘鳞在耻骨后面很远,而且是朝后的。“你是个小姑娘……”我长舒一口气,呼吸也平稳了。她笨拙地站起来,在笼子里前后踱步。她瞅着我手里的肉,却不愿来吃。

  我模仿她讨要食物的声音:“姆噗?”然后我又咕噜一会儿。她停下来,冲我歪起脑袋。情势如此危急,我本来不该觉得滑稽,却忍不住微笑起来。她的眼睛那么聪慧,跟她父亲一样的银色,她的耳朵和羽冠完美无瑕,只有龙宝宝才会这样。她的胸很宽、脚很大,表明以后大有成长空间。她是只无比完美、无比美丽的龙仔。

  “来吧,宝贝,”我柔声哄她,“我知道你饿了。来吃吧。姆噗?”

  笼门关着,插了插销,不过没锁。我打开门,好把手往里伸。她轻声哀鸣,所以我轻轻地把门完全拉开,免得它撞上栏杆。我急于让她来我身边,哈洛迪人很快就会回来——也有可能来的是马利克,那就更糟。我需要赢得信任,好把她装进背包里,到那时襁褓效应会让她更加平静,这点跟人类的小宝宝是一样的。

  最终饥饿帮她下了决心。她小心翼翼地接近我,伸长脖子,试探着叼走了我手里的肉。她把肉扔在笼子的地板上,然后就一直看我,直到我缩回手她才闻了闻肉,又舔了两口,紧接着就开始狼吞虎咽。

  我发出喉音,又说了一遍:“姆噗?”再把第二块鹿肉递给她。这次她更积极了,没用舌头测试就吞进肚里。我咕噜咕噜地鼓励她。这个年纪的龙仔很容易与人建立联系,我指望的就是这个。我跳上车,在笼子门口坐下。她退回自己的角落。“宝贝饿吗?”我又拿出一块肉,用右手往前递,空着的左手也往前伸。

  她回来吃东西,我让左手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我用喉音轻声抚慰她。她并没有躲开我的碰触,反而凑过来闻我的背包,显然是饿坏了。我又从包里拿出一块肉,她看着我的眼睛。

  “姆噗?”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我忍不住摸了她下巴的轮廓。她只稍微退后一点点,然后就允许我继续摸她。她的皮肤干燥柔软,有着光滑的小突起——同我一直想象的一模一样。我又给了她一块肉,她允许我摸了她的头顶和嘴巴周围。我用手模仿龙妈妈用舌头为孩子清理的动作。我想说“好宝贝!”可我的声音哽咽,变成耳语。一滴泪水溢出眼眶。即便身处可怕的险境,她依然轻易回应了我的碰触——她饿坏了,或许她也急于得到些许安慰吧。我一边看她吃肉一边咕噜。

  昨晚我曾自问,我是否愿意为了这个宝宝而死。当时我是被情势所迫,别无选择。现在我终于可以充满信心地回答自己内心的疑虑:这个小生命值得我为她而战。

  我微笑着摸她脑袋。她咕噜咕噜叫,或许是基本需求满足后的本能反应。

  山洞入口方向突然传来呼喊声,接着便是深沉、愤怒的咆哮。套在车上的两头驴抬起头,满脸惊恐。惊叫和十字弓的噼啪声变成了血肉被踩踏的声音和嘴里汩汩吐血似的哀号。混战中,一只大脚踩碎满地枯骨,又一声尖叫戛然而止。一支十字弓发射,踩踏声、汩汩声。接着是某人奔跑的脚步,更沉重的脚步追上去,咆哮、痛苦的尖叫、咔嚓一声,然后就是寂静。驴子不安地挣扎,想挣脱捆在腿上的绳子。

  大脚重重踩碎骨头的声音从黑暗中靠近,与之相伴的还有喘息和咆哮,一声巨大的咔嗒声在山洞中回荡。

  我四下寻找掩护,某个能带宝贝藏起来的地方。但这里什么也没有,再说我也没时间把她哄进包里。

  一头驴焦急地大声叫唤,另一头也加入进来。宝贝发出忧伤的叫声,抬高脑袋,想知道光线照不到的地方有什么。石柱背后有动静,棕褐色上闪过银色。两头驴扯着嗓子尖叫,猛踢捆腿的绳子和套车的挽具。宝贝突然听见如此刺耳的声音,吓得大叫。

  龙爸爸从最后一簇石柱背后拐出来。他大口喘气,插在身上的箭变多了,胸口和腿上是一道道鲜红的血迹。但他只稍微停步,把一切看在眼里,然后就朝我扑了过来。

  我向后跳进笼子里,勉强赶在他之前把门关上。他的脑袋撞上笼门,不但晃动了笼子,还把门朝里撞得凹进笼子里。他探头往里钻,但现在扭曲的笼门挡在了我和他之间。他还不肯罢休,作势要咬我,他弯曲的黄色牙齿有匕首那么长,沿牙龈是一圈红色。他冲我咆哮,气息中充满鲜血的臭味,粉红色的唾沫溅了我一身。我尖叫着往笼子角落里缩,蜷缩在我身旁的宝宝也吓得尖声哭喊。马利克对准空气咬了一口,侧着脑袋往里够。他没成功,于是退出去咬着笼子摇晃。驴子又叫又踢,后蹄踢在笼子上。他并不理会,只管用前脚推搡笼子。笼门一角松了。他的左爪伸进门里,但爪上的一支箭卡在了门框上。他咆哮着后退,然后再次伸出爪子,这次越过了门的边缘。我手里拿着匕首,可我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把它拔出来的。他的爪子离我只几寸远,但我不想用刀,担心更加激怒他。我极力后退。好在缝隙不大,而他胳膊上又扎了支箭。他终于还是退了回去。

  一只驴挣断了捆腿的绳子,想要逃走,结果却把同伴拉得绊倒。车一跳,我和宝贝一起跌倒。第二只驴吓得直叫唤,挣扎着想站起来。

  马利克咬住笼子往外扯。笼子把车带得侧翻,然后翻倒在地。宝宝惊叫。我也又痛又急大叫起来。我的十字弓发射,箭射进黑暗中。现在笼门一侧压在地上,把我和狂怒野龙的孩子一起困住。继续遭受这种粗暴对待的话,笼子很快就要撑不住了。

  第二头驴也挣脱了捆腿的绳子,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跟同伴一起冲向洞穴更深处。车被它们拖在身后,一会儿擦在地上,一会儿弹起来。

  四周恢复平静,但这只是表象。马利克绕着笼子打转,嘴里发出低吼。宝贝吓得哼哼。我的膝盖和脚踝撞上笼子的铁条,都碰青了。我喘匀气,缓缓揉着,专心思考眼前的问题。匕首已经不在我手里。我四下张望,发现它掉落在几尺之外的地上。我够不着。宝宝被爸爸的攻击吓坏了,惊慌失措。我抚摸她的下巴和鼻子,边咕噜边轻声说:“嘘,嘘,嘘……”马利克继续打量我们,他已经不再咆哮,只是喘着粗气。

  我递给宝宝一条鹿肉,可她惊吓过度,无心进食。我说:“姆噗?”但她跌跌撞撞地朝栏杆走去,小小的前爪伸向父亲的方向。我把肉扔到马利克脚下,气呼呼地说了声:“姆噗。”他看看肉,又看看我。宝宝哭叫。

  “我没想伤害你的宝宝!你看不出我是来帮忙的吗?”现在他离我不过数尺,我能清楚看到他左边胸大肌下的箭伤在流脓。我真想为他大哭一场。“我没法帮你疗伤,你太野了。可你的伤口已经感染。可怜的马利克,可怜的马利克,你伤得可真重。”他瞪着我,我避开他的目光。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活下去,但我可以照顾你的宝贝。真的!瞧见了?”我模仿龙妈妈的声音,又递给宝贝一块鹿肉。宝贝闻了闻,但还是边悲泣边把鼻子伸到栏杆外。我拍拍她的脑袋,希望她父亲能看出我动作温柔,而且宝贝根本不把我的碰触当成威胁。宝贝耸耸鼻子,鹿肉的香气把她引回我手边。她吃得很快,一块不够,她又把鼻子伸进包里。我松了口气,又拿出一块肉给她,她大口吞下去。

  “瞧,马利克。瞧见了?”我强忍着不去看他的眼睛。

  他一动不动地望着我。

  宝贝又吃了一条鹿肉。一口气吃太多可能不大好,可我手头只有这一样武器了。

  马利克的脑袋微微偏向一边。

  他往下看,看插在自己胸口和腿上的那许多弩箭。然后他低下头,鼻子伸向笼子的栏杆。宝宝把鼻子探出栏杆外,前爪扒着他的嘴唇舔他。他也舔宝宝,喉咙深处发出隆隆的声音,音调那么低,我仿佛并非听见,而是感受到震颤。

  他还不知道自己已无望生还。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救出自己的孩子。救宝宝要冒生命危险,可他从来不曾为这个问题挣扎。对他而言这问题不存在。根本不存在。他的牺牲丝毫未被自私的欲望所沾染。

  他说:“嘎嘎。”仿佛老鹰的叫声。他的宝宝轻轻发出奇怪的声音,听着几乎像是波巴,然后又舔舔他的鼻子。

  我突然明白过来。“这是她的名字吗?”肯定是,仿佛某种亲热的昵称:他的小鹰。我重复道:“嘎嘎。”马利克和宝贝都扭头看我。

  洞口方向的黑暗中传来呼喊:喊声和压低的谈话声,然后是一头龙的叫声。哈洛迪头领带着手下回来了。达瑞安逃走了吗?他还活着吗?

  马利克从笼子前退开,再次发出威胁的吼声。他的小鹰哭喊着把爪子伸到笼外。但他已经向上坡处走去。脚步很轻。他在选择战场,让战火远离嘎嘎。对此我毫不怀疑。

  我得出去,可笼门压在地上。马利克的进攻已经把门撞进了笼子里,我把它扯下来丢到一边,然后站到笼子开口处。我抓紧最下面的那根金属条,用全力往上抬。金属条陷进我手指里。我最多只能把它抬高寸许。嘎嘎在我身后呜咽。

  我四下打量,拼命想找个东西充当杠杆。手边什么都没有。附近倒是有几块扁平的石头,是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跟岩壁相同的材质。我扒拉几块到笼子里,把最扁的一块放在门边。

  回荡在山洞中的声音逐渐靠近,短促而愤怒。

  我双腿发力,把笼子往上抬,接着赶紧用脚趾把石头推到笼子底下垫着。我拿过一块更厚实些的石头摆在旁边,再次往上抬。宝贝退到了离地面更近的区域,倒也帮我省了些力气。我又把笼子抬起两寸,再用脚把下一块石头垫过去。

  马利克已经不见踪影,他在黑暗中发出威胁的咆哮。

  我放好另一块石头,抬起笼子、把石头垫在底下。现在已经有六寸高的空隙了。可这实在很费时间,我需要块大点的石头。宝宝突然跑到我身边,脖子从空隙下往外伸,想看看够不够钻出去。我可不能让她跑了。我赶紧从包里扯出毯子把她盖住,也不管剩下的肉和土豆散落在地。她吓得尖叫,但我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嘘嘘嘘。哦小嘎嘎,可别把你波巴给叫回来了。”她挣扎了一会儿,但等我把她的翅膀压在她身侧,她就平静下来。这是龙场搬运龙仔的技巧:黑暗和襁褓效应能让它们安静下来。

  我一面不停咕噜一面拿包把她装起来。我把包口套在她脖子周围系上,让她露出脑袋,又掀开毯子让她可以四下探望。她睁大眼睛,想用针一样尖的牙齿啄我。我捡起一块鹿肉,拍掉泥土递给她。过了几秒钟,她接过鹿肉吃起来。我把毯子盖回她头上。

  我使出全身力气把笼子往上抬。笼子的地板缓缓接近水平,越往后越容易,但金属条割破了我的手指,血流下来滑腻腻的。我呻吟着使出全力。它一寸一寸往上抬起,重心不断接近临界点。我继续往上抬,笼子终于向后倾斜,砰的一声巨响,重新正了过来。宝宝大叫,但我柔声咕噜,又把手伸进毯子里摸她脑袋。

  说话声突然变响了,哈洛迪人走进了山洞,而且听到了我弄出来的动静。洞口处传来阵阵喝骂。

  我把包甩到背上,捡起地上的鹿肉尽量往衣袋里塞,又塞了几个土豆到背包里跟她做伴。

  说话声中的怒意更盛——他们发现了进一步杀戮的痕迹。我上弦、装填十字弓、捡回匕首,接着环顾四周,看有没有什么可用的东西。油灯应该能派上用场——是那种可调节灯罩的油灯,可以只放出一道光束。很好,我可不想照亮我自己。我迅速放下灯罩,只留一道窄窄的光线指向身后。油灯的工艺稍嫌粗劣,我得当心。这周围肯定也有灯油。我发现一个小罐子,外表没有可怕的黑色污渍,看来有点希望。我闻了闻,又摸到塞子周围油腻腻的。很好。我把它夹在胳膊底下,一块被当成桌子用的石台上有一筒箭。我把箭筒挎在肩上。

  我饿了,但我可不打算碰龙肉。又有一样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一个装卷轴的皮匣子旁放着卷起来的羊皮纸,还有一瓶墨水和一支鹅毛笔。虽说情况紧急,我还是忍不住想看看。我把卷轴展开。

  上面画着悬崖和大山的草图,挺眼熟。接着我认出了图上的地方,不禁张大了嘴巴。那是我的家。

  瑞亚特的龙场被描绘得很细致,是俯瞰图,一切都在画上:周围环绕的群山,建在孤峰顶上的龙场大院,由一架桥与崖顶的宅子相连,下方的村庄和农田,甚至还有野龙河和轰雷瀑布。

  大脑已经明白了真相,情感却仍然不愿接受:哈洛迪人竟在监视我们的龙场。他们也在捕捉龙仔,没错,但同时他们还在策划攻陷库罗达的那种行动。不可能有别的解释。

  我抖得停不住。哪怕逃不掉,也得把这消息传出去。我哆哆嗦嗦地把羊皮纸卷起来,塞进它的皮套子里,然后把它也挂在肩上。

  车辙蜿蜒通往下方更深的黑暗。我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但身后是凶煞和愤怒的马利克,我只能往下碰碰运气。

  突然间,一个哈洛迪人大喊一声,但不是用他自己的语言,而是古尔万语。我愣在原地。

  “龙骑士!”他在跟我说话吗?

  等回声消散,他再度开口,这次声音更低沉,更具威胁的意味:“你的同伴在我们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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