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窃贼之路上
与我同行,
听取脚底那,
动人的旋律。
在唱到你俩的时候,
何等明显的,
荒腔走板。
与我同行,
听取脚底那,
动人的旋律。
在唱到你俩的时候,
何等明显的,
荒腔走板。
《阿浦萨拉的伪善》
崔斯宾
崔斯宾
……被召唤出来的神祇是残废的,因此这残废的神祇被枷镣锁困住。被召唤出来的神祇让许许多多土地都因这位神祇的怒拳而四分五裂,有什么东西在新生,有什么东西被释放。这个神祇是残废和被枷镣的神祇——
科卢普从古书中抬头,转了转眼珠子:“简洁,科卢普祈祷着简洁!”他的注意力又回到褪色的手写本上。
——所以它在释放力量的时候很小心谨慎,但是仍然不够。大地的能量最终回击了他。枷镣锁住了残废的神,枷镣毁灭了它。那片贫瘠的平原上,被监禁的残废神由契约召集来了许多其他的神祇。胡德,灰色的死亡流浪者,是其中之一。还有达森布瑞,胡德的战士——虽然据说在那个时候,达森布瑞破坏了他和胡德的契约。被召集的其他神祇还有——
科卢普呻吟着,往后翻着书页。这份名单似乎没完没了,而且荒谬。在这本手记中他似乎预计能看到自己祖母的名字在名单之列。最后,翻过了三页,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搜寻的名字。
科卢普点点头,自言自语。黑暗利齿的降临——这是指月之巢么?五条黑龙和一条红龙的老窝?他浑身一颤。科尔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诚然,这家伙并不总是一个喝醉的糊涂蛋,但是就算他过去有崇高的地位,也从未跟学术界的人有所接触。那么,是谁通过那个老家伙喝多了葡萄酒的口说出那句话的?
“唉,”科卢普冲着自己叹了口气,“只能等待答案了。不过,科尔那句大叫的意义显然有蕴含了什么秘密,那涉及到它如何影响现在的状况。”他合上书,站了起来。从他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我给你带来了草药茶,”那个老人走进了只有壁橱大小的房间,“《阿拉达领域概况》对你有用么,科卢普?”
“的确有用,”科卢普感激地接受了陶杯,“科卢普充分意识到了现代语言的重要性。那种上古学者流传下来的冗长的语言对科卢普来说简直就是个诅咒,科卢普感激在我们的年代,它们已经灭绝了。”
“啊哈,”老人咳嗽着望着远处,“好吧,你介意我问下你在搜寻什么吗?”
科卢普抬起头,眼角泛起些微皱纹:“当然不介意,曼莫特。我想找里面是否有提及我祖母的名字。”
曼莫特皱眉,然后点点头:“我明白了。好吧,我就不打听你运气如何了。”
“非常感谢,”科卢普说着,睁大了眼,“机运是一个可怕的伙伴,在这些日子里。所有的差错都跟机运有关系。但是非常感谢你能理解科卢普需要谨慎。”
“无妨,”曼莫特挥着手说,“我并不是说——好吧,的确如此。好奇心,你能理解吧。知识的一种。”
科卢普灿烂地笑着,喝着茶。
“好吧,”曼莫特说,“我们能不能回到一个正常点的屋子,然后在壁炉前找到点喘息的空间?”
他们跨出了这间小屋,科卢普一坐下来就伸直了腿,靠在椅背上,“你的写作如何了?”他问道。
“进展缓慢,”曼莫特回答说,“不过也只能对它抱这么点希望了,毋庸置疑。”
似乎曼莫特在忙着做什么工作,所以科卢普等待着,悠闲地晃动着他的脚趾头。一分钟过去了,老人清了清嗓子,开口:“科卢普,你最近有见到我那亲爱的侄子吗?”
科卢普挑了挑眉,“很久以前,”他说,“科卢普向一个男人做了承诺。那个人正好是一个关心着自己年轻侄儿的叔叔。那年轻的小伙子发现街道是一个令人兴奋的娱乐场所。唉,小伙子梦想着带着剑战斗,黑暗契约在那些窄街小巷里,为了那假扮的公主,或者其他类似的什么——”
曼莫特点点头,双眼紧闭。
“——科卢普一直严苛遵循着这样的承诺,因为他自己同样也喜欢那个男孩。无论如何,生存总是要依赖着技能的,而科卢普把这个男孩护卫在他那如丝一般的羽翼下,取得了一些成功,对吧?”
曼莫特笑了笑,还是点头。
“那么,回答叔叔的问题。科卢普最近确实见过这个小伙子。”
曼莫特的身体前倾,用一种带着强烈期许的目光盯着科卢普。“你见过他最近有什么奇怪的行为?我的意思是,他是否问过你一些奇怪的问题,或者提出什么要求?”
科卢普眯缝着眼睛,停止了啜饮:“准确地说,是的。至少有一件事,他送回了最近获得的很棒的珠宝首饰,出于个人原因——他是这样说的。个人原因,科卢普一直怀疑这是个借口。但是小伙子看上去很有诚意,不仅如此,还特别坚持。这让科卢普很意外,也值得称赞。”
“没错!你会相信克鲁克斯表示对接受正规教育有兴趣么?我无法理解。这男孩现在很痴迷这东西。”
“或许吧,或许,科卢普可以把一切拼凑起来。”
“谢谢你,”曼莫特说,松了一口气,“我想知道这一切的由来。突然而来的野心,我担心很快就会把他自己焚烧。如果我能够好好培养他的话,也许情况会不一样,可是……”
“不管怎么说,”科卢普说,“这总比当一个窃贼强吧。”
曼莫特笑了:“为什么啊?科卢普,从你嘴里听到这话真让我惊讶。”
“这样的评论留在你和科卢普之间是最好的了。不管怎么说,我相信莫瑞里奥知道一些东西。当我们在凤凰酒馆吃晚饭的时候他暗示过。”
曼莫特问道:“莫瑞里奥还好吧?”
科卢普微笑,“这小伙子身边的关系网的复杂程度仍然丝毫未损。”他说,“首先,拉里克·诺姆已经很认真地在履行职责了。但愿他在克鲁克斯身上看到一些自己逝去的青春。事实上,这个人的某些本质是科卢普没有注意到的。毫无疑问,他十分忠诚。而且,你也知道,他的感恩之心和活力让周围的人黯然失色。除了科卢普,当然。不过他的静脉里流动的确实是血液吗?有时候人们真的会好奇这个问题。”
曼莫特脸上出现一阵失神的表情。
科卢普有点紧张,空气里飘荡着魔法的味道。他的身体前倾,打量着对面坐着的老人。有人在与曼莫特交流,那迷道的味道在房间里散发,科卢普觉得有点熟悉。
他坐了回去,等待着。
最终,曼莫特突然站了起来,“我必须得做一些研究,”他心烦意乱地说,“至于你,科卢普,巴吕克大人希望能够马上跟你交谈。”
“我就知道,我感觉到了炼金术士的味道,”科卢普小声咕哝着站了起来,“啊,这些命运多舛的夜晚,严酷地不断督促我们前行。那么后会有期了,曼莫特。”
“再见。”学者说,他的眉皱得很紧,穿过这间屋子,他进入了科卢普度过了一个小时的小房间。
科卢普整了整他的斗篷袖子,到底发生了什么,至少重要得足够扰乱曼莫特的礼仪,似乎在暗示是一件悲惨的事情。“好吧,”他喃喃自语,“最好不要让巴吕克等待,至少这个时候。”他修正自己的话,朝着大门走去,“不要太久。”礼仪让科卢普保持着尊严的感觉。虽然他本当走得更快一点,没错。虽然他本该走快点,但是科卢普需要时间去思考、去规划、去筹计、去预测,去回溯整理了一些想法,同时跟其他人一起往前行。最重要的也是最必要的,科卢普必须弄明白那跟踪自己的女人是谁,那个杀死了角岩的女人,注意到克鲁克斯看到她武器上血迹的女人,那个第一次见面就认定拉里克·诺姆是一名刺客的女人。她会提供很多事情的关键线索,另外,那枚硬币已经明确地向她展示了什么,哪怕只有一瞬间。那么,科卢普思考着,她会回馈给我们什么?或好,或坏。他停了下来,环顾着四周,眼神闪烁。“至少,”他喃喃自语,“科卢普现在应该离开曼莫特的房间了。”他回头望了一眼,曼莫特已经进入了小屋。从里面传来了快速翻动书页的声音。科卢普放松地叹了口气,然后离开。
研究室的大门打开了,巴吕克大步走了进来,整理着自己身上的长袍。“我很抱歉,科劳恩。我被其他事情绊住了,走不开。”
科劳恩哼了一声,这名男人身后的魔法还散发着刺鼻而厚重的气息,“我的主人,阿诺曼德·瑞克领主,”她省略了客套话,直接说:“命令我把我在莱维平原上的冒险经历告诉您。”
巴吕克靠近了巨乌鸦踱步的地图桌,炼金术士皱起了眉头。
“你曾经受过伤。”
“我很骄傲不会再受伤了,能安静地听我说吗?”
巴吕克抬了抬眉,老乌鸦的心情很糟糕啊。他沉默着听她开始讲述。
“一只从北方来的小木偶,灵魂转移的产物,从混沌迷道中出现。它的力量十分恐怖、扭曲,即便对巨乌鸦而言,伤害力也十分大。它在迷道中滑进滑出,杀害了许多我的亲人。显然这种行为能让它取乐。”科劳恩愤怒地咂巴了下嘴喙,然后接着说,“它身边的魔力让我无法靠近,而不管这种魔力是什么,它径直向加穷比山去了——我的主人和我都赞同这一点。那魔力似乎在搜寻山上的什么东西,但是我们并不是那座山的原住民。因此,我们把这个消息带给你,炼金术士。两股力量在加穷比山上会合,我的主人让我询问你其中的原因。”
巴吕克的脸突然没有了血色,他慢慢转过身,朝椅子走去,坐了下来,手在脸前撑着,闭上了眼睛。“玛拉兹帝国在寻求某些无法被控制的东西,那些东西埋在加穷比山里。至于是否有力量能够释放它,那是另外一回事。寻求和找到是两码事,找到和成功释放也是两码事。”
科劳恩发出不耐烦的嘘声:“是谁被埋葬在那里,炼金术士?”
“一名雪魔族暴君,被其他的雪魔族人囚禁。世世代代的学者和魔法师都试图找到那座古墓。可是没有人成功过,就连线索都没。”巴吕克抬头,他的表情满是忧虑,“我知道一个人,就在达鲁吉斯坦,已经收集到很多有用的知识,关于这个埋葬点的。我必须跟他商讨。不过我可以给你的主人透露一点信息。在加穷比山上有一块站立石——正好我知道它的位置。它几乎是无形的,只有那风化的顶部立在了地面上,有破损,或许只有一只手掌高。其余的二十英尺都埋在地底下。你可以在那周围发现许多挖掘出的壕沟遗址——虽然都没有成果。而那块石头标志着起始的位置,不过并不是古墓的入口。”
“那么,那个入口在哪里?”
“这是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等我跟同事讨论过,或许我可以给你指出某些更多的细节,或许仍然毫无进展。但是古墓的入口依然是一个秘密。”
“这对我们而言毫无意义!我的主人——”
“古墓是非常强大的,”巴吕克打断了她,“你主人的意图是什么非常清楚,科劳恩,我们的结盟没有任何问题。而那个古墓里的东西可以毁灭一座城市——这座城市。我不会允许瑞克插手这件事。你可以知道那块站立石的位置,因为那些狩猎者会首先去它所在的地方。另外,我有问题要问,科劳恩。那个木偶,你确定它是在追踪另外一股力量?”
科劳恩点头:“它在跟踪,必要的时候会隐藏起来。你认为两股力量都是玛拉兹帝国的,为什么?”
巴吕克哼了一声:“首先,他们都想要达鲁吉斯坦。他们不择手段地赢得这座城市。他们征服了广袤的土地,获取了许许多多图书馆的馆藏。雪魔族的坟墓并不是什么秘密。其次,你说那两股力量都来自北方,那就只能来自玛拉兹。至于为什么其中一个跟踪另一个,那就不是我能回答的了。不过我不怀疑那帝国内部也有不同派系的竞争——任何一个庞大的政治体系内,必然有不和谐的声音。不管怎么说,他们直接对达鲁吉斯坦构成了威胁,推而广之,你主人的意愿是防止玛拉兹帝国征服我们。假设那个力量是玛拉兹帝国希望得到的。”
科劳恩的不满是显而易见的,“你将随时接收到莱维平原的活动信息。我的主人必然会决定是否要拦截那些力量,在他们抵达加穷比山之前。”她转身,生气地看了巴吕克一眼,“他在自己盟友那里几乎没收到什么有用的援助。我相信,当我们下一次谈论这些话题的时候,情况将会改善。”
炼金术士耸了耸肩,“我与阿诺曼德·瑞克第一次的会面仅仅证明了我和他见过面而已。援助需要沟通。”他的语气变得强硬,“通知你的主人,目前在我们这里存在的不满和他那里的一样。”
“我的主人一直忙于他身边的事情。”科劳恩咕哝着,拍打着飞向窗台。
巴吕克盯着这只准备离开的鸟,“忙?”他阴沉地问,“忙到什么时候?”
“适当的时候,炼金术士。”科劳恩咕哝着说。片刻之后,她离开了。
巴吕克咒骂一声,做了个愤怒的手势,窗口合上了,“砰”的一声,百叶窗也关上了。在一段距离外通过魔法来做这件事情不是他的习惯,通常他都会亲自走过去关窗。牢骚满腹,他站起身,走到壁炉架旁,为自己倒了些酒,倒酒的途中顿了顿。不到半小时前他召唤过一个恶魔。这并非一次雄心勃勃的召唤:他需要一个间谍,而不是一个杀手。有什么东西告诉他,在不久后的将来,他会召唤更致命的生物。他皱着眉,然后喝了一小口酒。“曼莫特,”他低声说,打开了自己的迷道,“我需要你。”
他微笑着,某个场景出现在他脑海里,一个小房间,一个石质的炉子。科卢普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好的,我需要你们俩。”
迅影·本鞠躬,“你是被称为盲者的猎犬,”他说,“巴兰的伴侣,吉尔的母亲。我来这里没有一点恶意,我只是想跟你的主人说话。”
他听到另一声咆哮从他身边传来,魔法师全身一僵。慢慢地,他转过身,低头,看到自己右腿边不到一英尺的地方蹲着另一只猎犬,它有斑驳的棕色和浅褐色毛皮,浑身精瘦,伤痕累累。它的眼睛盯着盲者。“巴兰。”他点点头。另一声咆哮响起,作为对巴兰咆哮的回应,从魔法师的身后传来。他转过身,看到十英尺以外的第三只猎犬,身子很长,呈黑色,十分优雅。它的眼睛盯着他,闪烁着红光。“还有山。”他平静地说。转头再次看着盲者。“你们是找到了猎物,还是要为我保驾护航呢?”
巴兰默默地在他身边站了起来,它的肩与他的胸平齐。盲者也站起身,然后一溜小跑跑到他的左边。她停了下来,回头。它俩的咆哮刺激着迅影·本跟在它们身后。
他们身边的土地慢慢地改变着,那些细节滑入了不知源头在何处的黑暗,重新出现的时候有了微妙的变化。在魔法师认为是北边的地平线上,有一片灰色的森林,顺着一片斜坡蔓延,连接到或许是围墙的地方。那片墙看上去似乎在空中——也许真的在空中——但是对迅影·本而言,看上去似乎异常地近,即使是森林都在好几里格之外。往头顶上看并没有帮助证实或者驳斥他的感觉,这片领域似乎跟那座神奇的围墙衔接着,也似乎更接近,几乎触手可及。然而,乌云乘骑着头顶上的风,扭曲了他的看法,让他头晕目眩。
另一只猎犬又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一只雄性的、暗灰色的猎犬,一只眼睛是蓝色,另一只是黄色。虽然它没有靠近,但是迅影·本仍然能判断出那是这几只猎犬中体型最大的,它的移动似乎暗示着它的速度快得致命。他知道这是杜安,是这一群猎犬领袖路德和它的第一任配偶帕里克的长子。
杜安在盲者身边跑了一会儿,然后当他们来到一片低矮的山谷时,它猛地往前冲。达到了峰顶,迅影·本看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他叹了口气。那图像正如刻在阴影王座神庙里的祭祀桌上的一样,阴影城堡从平原上升起,就像一块巨大的、浑然一体的黑色玻璃。曲折的表面上有着裂痕和皱纹,角落里还有一些闪闪发光的像是白色碎片的东西。那城堡巨大的表面——应该是城墙,他猜测——正面朝他们,墙体斑驳而阴郁,仿佛是一层表皮,由风化的黑曜石形成的表皮。
墙上没有类似窗户的东西,但是许多光滑的表面看上去都是半透明的,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发光。迅影·本目前还没有看到入口,没有看到大门,也没有吊桥。
他们赶到城堡的时候,魔法师不由惊叹,盲者跨入那城墙,然后消失了。他犹豫了下,巴兰靠近他身边,轻轻推着他,作为允许进入的表示。迅影·本走到斑驳的石头面前,伸出双手,往前踏了一步。他什么也没感觉到,毫不费力地就发现自己被传送到一个在世俗的庄园里可以被称为走廊的地方。
走廊上没有什么装饰,径直通往前方,约莫长三十英尺,尽头是双扇门。盲者和杜安坐在门的两侧,在不受任何外力的作用下,门缓缓打开。
迅影·本走进了那扇门,里面是一个圆顶的会客厅。他的对面耸立着一个样式简单的黑曜石王座,王座下方是略微突出的平台。鹅卵石铺成的地板黯淡而沉闷,没有地毯,墙壁上也没有任何装饰,除了每隔十英尺的火把。迅影·本数了数一共有四十支,不过光线仍然显得断断续续,似乎受到了阴影的侵蚀。
一开始他以为王座上什么也没有,不过当他走近的时候,看到了那里坐着一个身影。它几乎是半透明的阴影,隐约能看出人类的轮廓,但是戴着兜帽,就连闪烁的眼睛都藏在那阴影之下。尽管如此,迅影·本仍然能感觉到神祇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他仅仅能勉强地压抑住自己颤抖的本能。
阴影王座说话了,他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山告诉我,你知道本座猎犬的名字。”
迅影·本停在平台前,他鞠了一躬:“我曾经到过您的神庙,王座大人。”
神祇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承认这些事情是明智的吗,魔法师?本座看上去像是对那些曾经侍奉过我,但是又抛弃我的人很友善?告诉本座。我想听听你从我的祭司那里学到了什么。”
“走在阴影的通路,然后离开它,得到的回报是绳索。”
“意义?”
“我会被追随你的人标记,不死不休地刺杀。王座大人。”
“而你还站在这儿,魔法师。”
迅影·本再次鞠躬,“我希望能跟您达成协议,王座大人。”
神祇发出一阵笑声,然后举起手:“不,亲爱的山,还不到你出场的时候。”
迅影·本全身一僵,黑色的猎犬在他身边踱步,走到了平台上。它伏在神祇面前,毫无表情地盯着魔法师。
“你知道为什么本座刚才饶了你一命?”
“我知道,王座大人。”
阴影王座俯身向前:“山希望你能告诉本座。”
迅影·本迎上了猎犬那红色的眼睛:“阴影王座喜欢协议。”
神祇叹了口气,坐了回去,“侍僧,准确地说。好吧,魔法师,你可以发言了,畅所欲言。”
“首先我必须问一个问题,王座大人。”
“问吧。”
“吉尔是否还活着?”
山的眼睛里闪过一阵愤怒的火光,神祇伸手抚摸着它的头。“现在嘛,”阴影王座说,“这还真是个问题。你成功地掌握了一些东西,啊哈,你做到了。魔法师,本座的好奇心被激起,所以,本座可以回答你:是的,吉尔还活着。不管你的目的何在,继续。”
“王座大人,我会把那个招惹您猎犬的人送到您手里。”
“怎么送?他属于欧普恩。”
“不是他,王座大人。而是另外一个把吉尔带到那个人身边的家伙,一个想要获取吉尔灵魂,而成功利用了欧普恩的凡人工具的人。”
“你想交换什么?”
迅影·本在心里咒骂着,他无法从神祇的语气中解读出任何讯息,事情比他想象的更为棘手,“我的生命,大人。我想从绳索的回报中解脱。”
“还有其他的吗?”
“是的,”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继续说,“我想自行选择时间和地点,王座大人。否则,我刚才提及的这个人会从您的猎犬爪下逃脱,通过混沌迷道。而只有我能防止这一点。因此,它必须是交易的一部分,您所需要做的就是准备好您的猎犬,我会呼唤您,在适当的时候,为您提供那个家伙的准确位置,剩下的就是您的追捕。”
“你的计划很不错,魔法师,”阴影王座说,“至少,本座不会想着把你和那个家伙都杀掉。值得称赞。不过,你要怎么呼唤本座?显然你并不打算再次进入我的领域吧?”
“王座大人,您是可以被接触到的,我可以保证这一点,但是我不能说出具体的办法。”
“或许,本座该把我的力量放在你身上,魔法师?如果本座想要拧乱你那脆弱的大脑里深藏的一切,你将要如何抵御?”
“要回答您这个问题,王座大人,您首先必须答复我的提议。”
山咆哮了起来,这次神祇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制止它。
迅影·本急速地继续说:“给我一个理由您要寻找机会背弃我;给我一个理由让您捕捉到我计划中的缺陷。给我这一切,如果这样的话,您将完成交易的一部分,如果其他的都对您无用。给我一个回复,我会回答您最后的问题。”
阴影王座沉默了漫长的一阵,“不错啊,”他喃喃自语,“你的狡猾是令人钦佩的,魔法师。本座感到惊讶,必须承认,这场对决令我高兴。本座唯一感到遗憾的是,你已经离开了阴影的道路——迄今为止,你已经上升到很高的地方了,非常好。你可以得到本座的允诺,猎犬会准备好。现在,告诉我,为什么本座不该在这里撕碎你的大脑,魔法师?”
“您的答案就在您的话语中,”迅影·本举起了双臂,“我确实上升到了很高的位置,阴影王座,为您效劳。”他打开了自己的迷道,“您不会占据我的,王座大人,因为您不能。”迅影·本低声念出咒语,一段来自混沌的咒语。力量在他身边释放着脉动,他感觉到仿佛一只巨大的手把他的周围封闭了。当他把自己拉入迷道的时候,听到了阴影王座了悟的尖叫。
“是你!德拉特,你这个该死的形变者!”
迅影·本笑了,他做到了。他逃脱了,他做到了——再一次做到了。
巴吕克走了进来,“你花费时间到这儿来了,”他咆哮着,“好吧,别介意。有什么新消息?”
科卢普把手帕放在膝盖上,仔细地折叠起来,“作为指示,我们将继续保护硬币携带者,至于玛拉兹帝国的渗透,毫无消息。”这是一个很大的谎言,但也是必要的,“我来是向你传达一个消息,”他继续说,“最不寻常的是他的来源。事实上,很奇怪它为什么会传递到科卢普这里。”
“继续说。”
科卢普瑟缩了一下,巴吕克的情绪很暴躁,他叹了口气,“这是给您的私人消息,主人,”他的手帕折叠好了,抬起头来,“从鳗鱼那儿来的。”
巴吕克一僵,眉头皱得更深了,“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那家伙总是知道谁是我的代理人。”他的目光锐利起来,看着科卢普,“我在等你说。”他大声嚷道。
“当然!”科卢普又抖散了手帕擦拭着额头,“‘看看大街,会找到你所寻找的。’就这么一句话,没有更多的。是由一个科卢普所见过最小的孩子送来的。”他顿了顿,摇了摇头。没错,这种夸张不会有问题的。因为巴吕克的情绪看上去糟糕透顶,“不管怎么说,都是个小孩子。”
巴吕克站在壁炉前,怒视着余烬,双手在身后背着,手指把玩着一个大银质戒指。“告诉我,科卢普。”他慢慢地问,“你对这个鳗鱼知道多少?”
“几乎毫无所知,科卢普承认。男人,女人?不知道。来自哪里?是个谜。目的?因为厌恶暴政而愿意维持现状。于是他成为如传言般的存在,影响深远。就算把所有关于鳗鱼的谣传打个九折,他或者她的代理人也必然有数百。致力于保护达鲁吉斯坦。有传闻说理事会员塔班·奥尔也在追捕他们,他相信正是他们毁了他的计划。或许的确如此,那我们就更放心了。”
巴吕克的紧张似乎没有任何缓解,科卢普觉得他几乎可以听到炼金术士磨牙的声音。然而,他只是转过身来,对着科卢普点了点头:“我有一个任务。你需要召集莫瑞里奥、拉里克和科尔。还有,带上硬币携带者跟你们一起,为了保护他的安全。”
科卢普抬起了眉毛:“出城?”
“是的,最重要的是硬币携带者——保护他,不让他跟任何人接触。至于你们的使命,你会看到的。仅此而已,你明白我的意思么,科卢普?观察,尽一切努力让硬币携带者不落入危险之中。虽然他是欧普恩的工具,他也是另外的不朽者接触欧普恩的途径。我们不愿意让神祇在凡人的领域作战。”
科卢普清了清嗓子:“我们要观察什么,大人?”
“我不太确定,可能是一伙外来的工作团队,在这里或者那里挖掘什么。”
科卢普吃了一惊:“比如……道路维修?”
炼金术士皱眉:“我会送你们去加穷比山,留在那里,直到有人到来或者我再给你们做进一步指示。如果有人来了,科卢普,你们要隐藏好。不惜一切代价避免被人发现——使用迷道,如果有必要的话。”
“没有人会发现科卢普还有他那珍贵的、忠诚的同伴。”科卢普微笑着说,摇动着手指。
“很好,就这样了。”
科卢普惊讶地站了起来:“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大人?”
“要不了多久。我会提前一天通知你,时间足够吗?”
“足够,好朋友巴吕克。科卢普认为时间完全足够。拉里克的身体暂时有点不适,不过运气好的话,他仍然是有用的。”
“带上他,如果你可以的话。如果硬币携带者的存在对我们不利了,刺客的任务就是杀死那男孩。他明白这一点么?”
“我们已经讨论过了。”科卢普说。
巴吕克低下头,陷入了沉默。
科卢普等了一会儿,然后悄悄地离开了。
刺客的手放在自己的长刀上,只是为了安全起见。如果迅影·本被占据了,不管是什么控制着他,都可能会攻击周围的人。卡拉姆屏住了呼吸。
魔法师的双眼睁开了,眼神闪烁,意识已经回返。他看到了卡拉姆,微笑着。
刺客呼出了一口气:“做到了?成功了?”
“是的,你都说对了。很难相信,是不是?”
卡拉姆发现自己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他上前拉着迅影·本站起身。魔法师艰难地站了起来,仍然带着微笑。
“在我离开的时候他意识到了我是谁。”迅影·本笑得更开心了,“你应该听听他那声尖叫的。”
“哈,你没有感到惊讶么?有多少高阶祭司烧掉了自己的法衣?”
“还不够,要我说的话。没有了庙宇和祭祀的神祇是不能把那双血腥的手插到凡人的领域的。现在,那将是天堂,对吧,朋友?”
“或许。”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两人都转过身来,看到索瑞站在门口。她的斗篷覆盖着苗条的身躯,而直到此时卡拉姆才意识到有水滴透过裂缝滴落到他们周围。刺客往旁边挪了两步,释放了自己的双手。“你在这儿干什么?”他质问道。
“在梦想天堂吗,魔法师?我真希望能听到你们完整的对话。”
“你怎么找到我们的?”迅影·本问。
索瑞踱了进屋,推开她头上的兜帽,“我找到一个刺客,”她说,“我标记了他。他正在一个名叫凤凰酒馆的地方,在达鲁区。你们有兴趣么?”她问,木然的眼神盯着两个人。
“我要知道答案。”卡拉姆低沉地说。
迅影·本背靠在墙上,给刺客空间准备他的法术,如果有必要的话——虽然他看上去还没有打开迷道的迹象。另外他也意识到,卡拉姆并没有打算动手,也并非索瑞口中的那个刺客阻止了他。现在,他正处于最危险的状态——那低沉的语调说明了一切。
索瑞那双死寂的眼睛盯着卡拉姆:“中士派我来找你们——”
“说谎,”卡拉姆轻声打断她,“威士忌杰克并不知道我们在哪。”
“很好。我感觉到你的力量了,魔法师。太显著的标记。”
迅影·本大吃一惊,“可是我围绕这地方布下了一个防御盾。”他说。
“是的,我也感到很惊讶,魔法师。通常来说我是无法找到你的。似乎你的防御盾出现了裂痕。”
迅影·本思考了下,“裂痕,”他知道这不是正确的回答——但是索瑞并不知道。她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因为她是那个他们怀疑的人,绳索的走卒。阴影领域已经被连接上了,虽然短暂,但是很精确地跟他的血肉相连。然而,没有一个阴影的仆人有如此敏锐的感觉可以检测到这种链接。魔法师走上来,跟卡拉姆并肩而立,一只手放在那魁梧男人的肩膀上。
卡拉姆吓了一跳,看着他。
“她说的没错,裂痕出现了,卡拉姆。显然如此,她在巫术方面有着卓绝的天赋。来吧,朋友,女孩找到了我们寻找的人,我们只管朝她所说的方向前进就行。”
索瑞拉上了头顶的兜帽,“我不会陪你们去,”她说,“你们很容易就能认出那个人,我想他的使命让他显得如此明显。或许公会在期待着你们。不管怎么说,先找到凤凰酒馆吧。”
“你他妈到底要去哪儿?”卡拉姆质问道。
“我要去完成中士下达的刺杀命令。”她转身离开了小屋。
卡拉姆的肩膀松弛下来,长出了一口气。
“她就是我们怀疑的那个人,”迅影·本平静地说,“到目前为止,一切昭然若揭。”
“换句话说,”刺客咆哮着,“如果我攻击了她,我现在就会是一个死人。”
“没错。我们得带她出去,如果时机成熟的话。但是现在我们需要她。”
卡拉姆点头。
“凤凰酒馆?”
“该死的,没错。当我们抵达那里的时候,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酒来喝。”
迅影·本笑了笑:“同意。”
那男人像是此间主人一般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房间,身旁的当地人似乎都不愿意跟他待在一起。他走到吧台前,点了一杯啤酒。
拉里克仔细打量着自己酒杯里残存的啤酒。显然,这个人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尤其是像拉里克·诺姆这样的刺客公会成员。那么,到底谁是诱饵?真不好说。他的氏族领袖豹猫和公会的其他人都相信,帝国的利爪已经潜入了城市,现在正在对他们发起战争。
拉里克不太确定,站在吧台前的男子很可能被认为是从卡劳斯来的七城旅客。他是一名利爪?如果是,为什么这么大摇大摆地彰显自己?到目前为止敌人都还没有留下哪怕一点线索,甚至连一个能指出他们身份的目击证人都没留下。他现在看到的那股嚣张气焰可不太符合这个风格,或者标志着战术已经逆转?沃坎难道命令大家走上地面跟他们正面对抗?
警钟在拉里克的脑子里响起,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好。
莫瑞里奥俯身靠近他:“你怎么了,朋友?”
“公会事务。”拉里克回答,“你口渴了吗?”
莫瑞里奥笑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要求。”
盯了一眼毫无知觉倒在椅子上的科尔,刺客离开了桌子。那五条黑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朝着吧台走去,穿过人群的时候,他在一个男孩背后推了一肘。男孩喘了口气,然后偷偷地溜向厨房。
拉里克走到吧台前,叫来了斯科,点了一壶酒。虽然他没有朝那男人那边看,但是他知道自己被盯上了。这只是一种感觉,他已经学会信任自己的感觉。他叹了口气,斯科正好把发泡的啤酒递给他。好吧,他会按照豹猫的要求去做,但是他怀疑他的氏族领导人会提更多要求。
他又回到桌边,跟莫瑞里奥谈了一阵,跟这位朋友来回传递着酒壶。莫瑞里奥感觉到拉里克的神经越绷越紧,并寻找到了线索。他喝光最后一口酒,站起身,“好吧,”他说,“科卢普匆匆而去,克鲁克斯也是。科尔再一次陷入迷醉的世界。拉里克,我感谢你的啤酒。现在是时候寻找一张温暖的床了。明天见。”
拉里克仍然在椅子上坐了五分钟,只瞥了一眼靠在酒吧吧台的黑人男子。然后,他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厨房。他经过两名厨师身边的时候,他们互相望着对方。拉里克大步走了过去,直接忽略了他们。他来到门前,门半开着,清凉的空气吹了进来。
虽然雨已经过去,但门外的胡同仍然潮湿。酒馆对面墙壁投下的阴影中,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拉里克走向豹猫,“已经完成了。你要找的人是个大个子黑皮肤的家伙,正在喝啤酒。两把匕首,柄上有标记。他看上去就是那种我不想跟他打架的人。他是你的,豹猫。”
豹猫斑痕满布的脸扭曲了,“他还在里面?很好。转头回去。要确保你已经被看见了——该死的,一定要确定,诺姆。”
拉里克交叉着双臂,“我已经确定了。”他慢吞吞地说。
“你要引他出来,带他去塔劳的仓库——带到上货区。”豹猫冷笑,“这是沃坎的命令,诺姆。当你走出去的时候,记得从前门走。不要犯错,不要做得太模棱两可。”
“那个人是一名刺客。”拉里克咬着牙说,“如果我不做含糊点,他就会知道那是个陷阱。然后在一秒钟内干掉我。”
“按照沃坎的吩咐去做,诺姆。现在就回到里面去!”
拉里克盯着他的指挥官,努力让自己的厌恶平息,然后返回厨房。厨师笑着看他,但是只有片刻。拉里克那张脸就足够杀死房间里的任何幽默细胞。他们铁了心要完成计划,就像是被什么人强迫一样。
拉里克走进了酒吧,酒吧一片死寂,他停了下来,“该死的,”他喃喃自语。那黑人男子走了。现在怎么办?他耸耸肩,“走前门。”他穿过拥挤的人群,往前门走去。
他站在下面的两个小时,屋内一直闪烁着灯光,不过最后十五分钟,房间黯淡下来。麻木与疲惫交织着疑虑困惑,克鲁克斯拉紧了围在自己身上的斗篷。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要做什么,而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的决心似乎被雨水冲到了排水沟里。
是那个在凤凰酒馆里黑头发的女人么?是她惹得他如此慌乱么?她匕首上的血迹很明显,为了保持她的秘密,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或许是那枚旋转的硬币让他混乱。这一切都是如此不正常。
他怎么就梦想着自己被介绍给德阿尔勒的少女这么荒谬的事情?这跟在酒吧里的女杀手总归没有半点关系了吧。
“没什么的。”他喃喃自语,皱紧了眉头。现在,他大声地在对自己说。
突然而来的想法让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一切开始于那个疯狂的夜晚,他闯入了那个少女的世界。如果他没有停下来,如果他没有看过那张熟睡的、柔软的、圆润而可爱的脸。
一阵呻吟从他的唇间逸出,他不安地移动着双脚。高贵的出身,这才是真正的问题,不是吗?
现在这一切都如此愚蠢,如此荒谬。他怎么能说服自己,被引见给她这种事情是可能的么?他摇了摇头。不要紧,他的计划,现在正是时候实施。
“我不相信这个。”他对自己说,从墙上轻巧地跳下了胡同。他的手拂过绑在腰间的口袋,“我要把那少女的东西还回去。”
他来到一直寻找的石墙前,开始攀登。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吧,完成它。
石头是湿润的,但是他有足够的信心上去。他攀爬着,没有滑下,哪怕他只有一只脚撑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