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我是一座庄园,
生来就为禁锢,
那恶魔般的内核。
每一个封闭都锁定着,
那些愤怒、颤动的东西。
古老的,古老的……
根基之石,
沿着裂缝朝最深处伸展。
在炽热的地面,
拥有着永恒的对成果的向往和梦想。
啊,朝圣者,
来到我的门前,
如此饥饿……
生来就为禁锢,
那恶魔般的内核。
每一个封闭都锁定着,
那些愤怒、颤动的东西。
古老的,古老的……
根基之石,
沿着裂缝朝最深处伸展。
在炽热的地面,
拥有着永恒的对成果的向往和梦想。
啊,朝圣者,
来到我的门前,
如此饥饿……
《阿扎什(ⅱ.ⅲ)》
阿达枫
阿达枫
一阵晕眩之后,窃贼发现自己坐在石头台阶上,身体刺痛。门口的深红色光芒慢慢褪去。原来是魔法防御。“胡德之息!”他低声咒骂,爬了起来。他曾经遇见过这样的障碍,在贵族的庄园里。没有办法可以绕开。
克鲁克斯又咒骂了一声,转身往大门跑去。他来到街上,四下张望,一个人也不见。如果那些绯红护卫军在保护他,至少他们没有现身。
也许穿过花园接近巴吕克的庄园,有一点机会不会碰上魔法防御——非常渺茫。他沿着街道跑了起来,转到右边第一条小巷。那儿有堵墙,不过这并不算什么障碍。
他来到胡同的尽头,在另一条街街口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墙很高,他需要找个容易开始的地方。克鲁克斯跑到街道对面气喘吁吁。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啊?巴吕克到底能不能照料好他自己?他究竟是不是一个高阶法师?就连指头也没有对他的魔法防御发表什么评论。
他有些犹豫,冲着对面的墙壁皱眉。
就在那一刻,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刺耳地响起,就在前方的街道上。克鲁克斯紧紧地靠着墙壁,看到一个巨大的生物降落到汽灯的高度。它落在街道上,在他左边,不超过二十码。它落地的震动将窃贼扔了出去。碎石飞溅。
他躲开如冰雹般的砖头和鹅卵石,飞扬的尘土逐渐落地,他爬起身。
那是一条龙,它的翅膀有撕破的血痕,慢慢地将双脚在街道上踏稳。那楔形的头颅不断摇晃,侧面的棕色鳞片被撕扯掉,露出深深的伤痕,脖子上挂着闪闪发光的血液。
克鲁克斯看着前方的墙——巴吕克庄园的——已经被夷为平地,花园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地上冒着蒸汽,树干迸裂。一个凸起的露台标志着庄园的后门。两个翻倒的石像躺在门口。
那条龙看上去很呆滞,克鲁克斯感到一阵紧张。现在是时候行动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鲁莽行为。窃贼飞快地跑进那大家伙背后的庄园,希望能够跑到花园的树荫下。他一边看着龙一边狂奔,把一切都赌了上去,希望口袋里的硬币能带给他好运。
突然,那东西开始改变形状,它的全身发出迷蒙如雾般的波动。克鲁克斯放慢速度,停下脚步,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他的心脏在肋骨之间猛跳,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每一次呼吸都带来一股刺痛的感觉。他的好运——他恐慌地告诉自己——结束了。
波动逐渐淡去,一个巨大的人影出现在街道上,披着斗篷,戴着兜帽。
克鲁克斯试图逃跑,但他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他僵住了,瞪大眼睛看着恶魔朝着他的方向转过身。它一面咆哮,拔出一把巨大的斧头。举了起来,用低沉而柔和的声音开口,“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吗?”它理性地问,“女皇允许你逃窜,领主,她又一次赐予你慈悲。接受它,然后离开。”
“好主意。”窃贼低语,然后皱起眉头。他这才明白过来,恶魔的注意力在他背后。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们无路可退了,咖内。”
一只手放在窃贼的肩膀上,那僵硬的咒语被打破了。克鲁克斯赶紧躲开,转到一边,抬头看到一张黑色的、狭长的脸。
“逃跑吧,凡人。”那一头银发的男子说着,从背上的剑鞘里拔出一把双手剑。那黑色的武器几乎吞噬掉周围一切光线,像一片深沉的黑暗。
“你是庆典上那个人!”克鲁克斯脱口而出。
男人眼光闪烁,仿佛第一次认真看他,“硬币携带者,”他啼笑皆非地说,“不要害怕。布诺德说服我饶了你,至少现在是这样。走开,孩子。”他注视着咖内领主,“这将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
“我知道你的武器,”恶魔咆哮,“噬灵者。我能闻到你身体里另外的臭味,领主。那味道比黑暗精灵的血脉更浓。”
克鲁克斯背靠着巴吕克庄园墙壁的残骸。
咖内领主咧嘴一笑,露出长而弯的牙齿:“女皇会奖赏你的表现,领主。你只要说是,就可以避开这一仗。”
阿诺曼德·瑞克上前一步:“准备一战吧,咖内。”
恶魔咆哮一声,发动了攻击,那斧头在空气中呼啸而过,带着蓝色的火焰。
瑞克旋转着他的剑,捕捉到斧头的移动轨迹,挡住它。双刃碰撞,黑暗精灵又上前一步,突然他的双手剑往后一撤,挡在了左侧。他的动作无比迅速,刀刃再次劈出。恶魔躲开,一只手放开斧柄,朝瑞克的喉咙抓去。黑暗精灵的肩膀往右侧一扭,挡住了它的袭击。
恶魔往后一甩,瑞克重重地摔倒在鹅卵石地上。
恶魔再次突袭,燃烧着火焰的武器高高举过头顶。
瑞克及时站起身,用剑刃挡住劈砍。武器的碰撞让空气和大地颤动。恶魔的斧头爆发出炽热的白色光芒,像一层层水波。瑞克的剑在黑暗中吞噬着那一波波光芒的袭击。
克鲁克斯脚下的石板开始变形,仿佛石头已经被烤成了黏土。头顶上的光芒疯狂地肆虐旋转。克鲁克斯忍住恶心的感觉,跪倒在地上。
瑞克开始发动反击,他那黑色的武器发出恐怖的波动,恶魔挡住了第一波攻势,抽空还击了一下,却蹒跚着倒退了一步,又一步。瑞克的攻势无情地继续。“黑暗之母的遗憾,”他咬着牙说,“就是让光明诞生。她沮丧……却为时已晚……它的腐朽。咖内……你是一名意料之外的受害者……这惩罚……期待已久。”
恶魔在连续不断的攻击下跌跌撞撞地后退,拼命地格挡,无法再反击。光芒在斧头上闪烁,渐渐变得暗淡,那吞噬一切的黑暗笼罩在双手剑的周围,不断地爆发。恶魔尖叫着,冲向了瑞克。克鲁克斯看着恶魔背后出现一条黑色的裂缝,撕开斗篷。它的斧头从它手中飞了出去,撞在地上,火焰熄灭了。
瑞克发出恐怖的尖叫,双手剑刺穿了恶魔。黑色的烟雾迅速地蔓延,如卷须般包裹住它。烟雾扭曲,成为一条条锁链,将恶魔的身体禁锢起来。咖内尖叫着,想要挣扎。
瑞克站稳脚步,推着长剑穿透恶魔的胸口,直到它的骨头卡住剑柄。恶魔跪倒在地,黑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瑞克。
旋转的光芒退去,脚下的石板再次凝为固体,虽然卷翘扭曲得不成形状。克鲁克斯吞下苦涩的胆汁,盯着恶魔。它的身体在崩溃,那黑雾的锁链不断收紧,把它拉进了长剑。它拼命挣扎,想要后退,瑞克径直把长剑插入鹅卵石地面,把恶魔钉死在那里。黑暗精灵倚靠在剑柄上,克鲁克斯这才注意到瑞克的肩膀已经被血液浸透,恶魔那一抓仍然令他受了伤。黑暗精灵看上去非常疲惫,他的目光转向窃贼。
“赶紧走,”他嘶哑地说,“炼金术士处于危险中。现在我无法保护他。快点,硬币携带者。”
克鲁克斯一阵风似地狂奔起来。
巴吕克发觉自己不愿进入魔法的防御圈,虽然那里是安全之处,四周被高阶坦尼斯的法术环绕,可他们无法反击,沃坎也无法前来。另外,有些东西是可以穿透防御魔法的。奥塔塔罗,那种奇怪的铁锈般的矿石,来自七城大陆的泰诺山,立刻出现在他的念头中。不过沃坎不太可能使用这种东西,因为她本身就是一名高阶法师,但巴吕克仍然不愿意处于这样的位置,因为他无法使用自己的迷道对抗刺客。
“这些集社成员,”德萝丹缓缓地说,“现在已经死了,对吗?太固执,自以为自己无敌。毫无疑问,他们迈着无用的步伐,等待着刺客的到来。”
巴吕克顿了顿,想要回答,突然一声尖锐的、非人的尖叫声传来。紧随其后的是一波冲击,墙壁摇晃,发出沉闷的响声。炼金术士朝大门走去。
“等等!”德萝丹在烟灰圈中开口,“按捺一下你的好奇心,巴吕克。沃坎会充分利用每一个机会,不是吗?”
“防御魔法被打破了,”巴吕克说,“我的防御被突破了。”
“更多的原因需要我们谨慎,”德萝丹斥责道,“我的朋友,我恳求你,和我一起呆在这儿。”
“好吧,”巴吕克叹气,朝她走过去。一阵风拂过他的左侧,德萝丹示警的尖叫在炼金术士转身的时候响起。沃坎出现了,她戴着手套的手泛着红光,朝巴吕克抓去。他举起手,但意识到自己已经太迟。然而就在此时,另一个身影从黑暗中显现,阻截了刺客首领的进攻。沃坎踉跄一步,一只手迅猛地朝这名不速之客抓去。
痛苦的尖叫声响彻斗室,巴吕克愣住了,才意识过来保护他的是一名女黑暗精灵。她被沃坎击飞,掠过他身边,撞到墙上,倒了下来,在地板上一动不动。炼金术士的目光看向沃坎,她的手中不再闪烁红光。
他做了个手势,黄色的致命魔法从他的手上爆发出来。沃坎嘶叫着,发出反击的魔法,她面前一股红色的雾岚吞噬了进攻的闪电,然后消失。她往前冲去。
隐约中,巴吕克听到女巫德萝丹朝着他叫喊。然而,刺客首领那双死亡一般的眸子锁定了他。她轻而易举地打破了他的魔力,证明在魔法方面,她比他出色太多。他很清楚,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死亡的来临。
突然间,他的背后响起了一声闷哼,沃坎抽了口气。刺客的胸前出现了一柄匕首。她皱着眉头,抓住那柄武器,夺了过来,扔到一边。
“我……”炼金术士听到女黑暗精灵喘息的声音从身后的地板上传来,“……尽力了。抱歉,领主。”
德萝丹出现在沃坎的身后,举起手,开始释放一个咒语。沃坎转身,手中掷出了什么东西,女巫哼了一声,缩成一团。
痛苦淹没了巴吕克,他无声地咆哮,冲向沃坎。她笑了起来,躲闪过去,那双发光的手向他伸出。炼金术士拧过身子,惊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却失去了平衡,错身往地上跌去。他又听到她的笑声从背后靠近。
炼金术士瞪大了眼睛,他看到面前的大门突然被撞开,一个青年蹲在那里,手上拿着两块砖头。
巴吕克已经做好被沃坎攻击的准备,用尽全身力气往前翻滚。就在这一瞬间,那男孩右手一抬,然后是左手。炼金术士伏在地面,男孩手里的两块砖头飞出,越过了他。他听到砖头撞在身后女人身上的声音。一阵红色的光芒闪过,噼啪作响。
他被撞倒在地,肺里面像是有千万把刀子在割。几秒钟过去了,他挣扎着将空气吸入疲惫的胸口,然后翻了个身朝后看。沃坎一动不动地躺在他脚边,男孩的脸进入他的视线,满是汗水,眉头紧锁,神情关切。
“炼金术士巴吕克?”他问道。
巴吕克点点头。
男孩吐了口气,然后笑了:“您还活着,真好。拉里克派我来给你们报警。”
巴吕克坐了起来,“那位女巫,”他沙哑地指着德萝丹,“请去帮她一下。”
他感到自己的力量开始恢复,男孩走到德萝丹身边,蹲下。
“她还有呼吸,”克鲁克斯宣布,“某种刀子一样的东西插在她身上,上面像是有白色的东西。”他伸出手想要拔出来。
“别动!”巴吕克大叫。
克鲁克斯被吓了一跳,急忙缩手。
“那是毒药。”炼金术士踉跄地爬了起来,“快,帮忙搀我过去。”片刻之后,他跪在德萝丹身边,扫了一眼如白色汁液的涂层,证实了他的怀疑,“白帕拉特毒。”
“是一种蜘蛛的毒药,对吗?”
巴吕克把一只手放在德萝丹身上,“你的知识让我惊讶,孩子,”他说,“幸运的是,她正好身在一个拥有白帕拉特毒解药的男人家里。”他嘀咕着什么,然后手中出现了一个药瓶。
“拉里克说白帕拉特没有解药。”
“我不愿意公布这个东西而已。”巴吕克把药瓶里的药剂倒入女巫的喉咙,她发出一阵咳嗽。德萝丹的呼吸再度平静以后,巴吕克才看着克鲁克斯:“你似乎跟拉里克很熟。你叫什么名字?”
“克鲁克斯。曼莫特是我叔叔,先生。我看到他死了。”
德萝丹的眼皮动了动,然后睁开。她无力地笑着,“我很高兴,看上去我还活着。”她虚弱地说,“是吗?”
巴吕克报以一笑:“是的,我的朋友。但是我得说我没有能击败沃坎。这个荣誉属于克鲁克斯,曼莫特的侄子。”
德萝丹的目光转向青年人,“啊,这不是在先前差点被我踩到的那个小伙子吗?”她的表情专为哀伤,“我很遗憾,为了曼莫特,孩子。”
“我也是。”他回答说。
巴吕克站起来,转身发现沃坎的身体消失了。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咒骂。“她逃走了,”然后朝女黑暗精灵冲过去,弯下腰检查。她已经死了。“我很快就会知道你的名字,”他低声说,“我会永远感激你。”
“我得走了!”克鲁克斯突然开口。
巴吕克为男孩脸上突然出现恐慌感到诧异。
“我的意思是,”克鲁克斯解释说,“如果这里一切安好了,我得走了。”
“我想这里已经没事了,”炼金术士回答,“感谢你,克鲁克斯,为你那技艺精湛的扔砖。”
男孩向门口走去,忽然顿了顿,掏出一枚硬币,弹了起来,然后接住了它,紧张地笑了:“只是运气好而已,我想的话。”随后,他匆匆离去。
卡拉姆和两名工兵几分钟之前就到了。中士沉思着,到目前为止,至少大家都没什么损失。虽然上尉的铠甲破损得很严重,当他抱着劳恩的尸体走进房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似乎警告威士忌杰克不要在这个时候探寻自己内心的状况。辅佐官的尸体占据了第二张床,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她那毫无血色的嘴唇上挂着一抹奇特的、具有讽刺意味的微笑。
中士打量着每一张看着他的脸,他们在等待。他的目光凝视着索瑞,或者说阿浦萨拉,她现在用这个名字称呼自己。木槌到底做了什么,她压根就不再是那个他认识的女人了,至少现在不是,改变得还很彻底,他想木槌自己也不知道吧。某些记忆和技能被释放,还带着残酷的现实。女人的眼里有着痛苦的神情,来自于多年的恐惧——然而似乎她还能自我控制,她寻找到某种方法,或者某种力量,去接受她过去的现实。而跟他见面后,她唯一一句话是这样的:“我想回家,中士。”
他不反对,但不知道如何横跨两块大陆和它们之间的海洋。威士忌杰克从包裹中拿出臂骨通讯器,“好吧,长官。”他回答帕兰的话。
房间里闷热的空气中透着紧张,威士忌杰克有些犹豫。他知道街上发生了一场战斗,迅影·本也确定了咖内领主的死亡。事实上,黑皮肤的魔法师似乎仍然惊魂未定。中士无声地叹息,按摩着刚刚愈合的腿,然后把臂骨通讯器放在桌上。
联系直接接通。高阶拳首那沙哑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抓紧时间,威士忌杰克!不要跟我说关于咖内领主的事情——泰斯切伦正处于昏迷或者类似的状态。在指挥部的每个人都能听到他的尖叫。这么说阿诺曼德·瑞克召唤出了他的野兽。还有什么?”
威士忌杰克扫了一眼帕兰,然后恭敬地点点头,“辅佐官劳恩的开场失败了。”中士说,“她已经死了,我们保住了她的尸体。街道口埋下的地雷仍然在——我们并没有引爆,高阶拳首。因为它们可能会引起城市底下的气体爆炸,把我们全部炸成粉末。所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剧痛从腿上传来——木槌已经尽力了,但是伤口太深,他感到自己很脆弱,“所以,”他轻声重复,“我们必须撤出,高阶拳首。”
杜吉克沉默了,然后哼了一声,“问题在于,威士忌杰克。第一,我们很快就要失去苍白城了。正如我所怀疑的那样,卡拉丹·布诺德留下了绯红护卫军在北方处理事务,而他本人则来到这里,跟黑暗精灵会合。另外,莱维人也跟他在一起,还有乔瑞克·锋锐之矛率领的野蛮人,刚刚饱餐了一顿金虫族。第二,事情现在更糟糕了,”高阶拳首咽了一口唾沫,“七城大陆公开叛乱已经一个星期了。女皇知道。半小时前,一名利爪从吉纳巴瑞斯抵达,寻找泰斯切伦。我的人首先找到他。威士忌杰克,他带着女皇给泰斯切伦的手谕。我刚刚被帝国取缔了身份,官方的。而泰斯切伦需要执行对我的逮捕。我们只能依靠自己了,朋友。”
房间里一片沉默,威士忌杰克闭上眼睛。好一阵以后,他才开口,“我明白了,高阶拳首。这么说,你什么时候前进?”
“似乎黑虫族仍然跟我们在一起——不要问为什么。无论如何,明天清晨我跟卡拉丹·布诺德和凯勒有一次谈判。这将决定很多事情,我想。究竟他是放我们走,还是在苍白城把我们杀光。一切取决于他对潘宁先知的认识。”
威士忌杰克说:“我们会在一两天内跟一些黑虫族会合,高阶拳首。我怀疑他们是怎么安排的。无论如何,他们会将我们带到你那里,不管你在哪里。”
“不,”杜吉克回答,“我们可能会被围困在这里,黑虫族会把你们扔在卡特林平原。他们的命令很清楚,但是你可以试图否决他们。”
中士苦笑一声,这不太可能:“卡特林平原也行,只是这就意味着我们会花费更多时间赶到你那边,长官。”
环绕着通讯器的火光突然一震。提琴手发出一阵笑声。杜吉克似乎重重地一拳打在放着通讯器的桌子上。
威士忌杰克严厉地瞪了工兵一眼。
“帕兰上尉呢?”杜吉克问道。
“我在这里,高阶拳首。”帕兰站了过来。
“我的话是说给威士忌杰克的,但是我希望你也能听一听,上尉。”
“我听着呢。”
“中士,如果你想回到我的军队,你最好习惯新的位置。首先,我命令帕兰成为焚桥者的首领。另外,你不再是一名中士,威士忌杰克。你是我的第二指挥官,这意味着责任。我不需要你出现在靠近苍白城的地方。你知道我是对的,该死的。帕兰上尉?”
“什么事?”
“威士忌杰克小队的成员赢得了离开的权利。明白么?如果他们其中有人选择重返焚桥者,那很好。但如果有人做其他选择,我不希望有任何指责。我想我的意思很明确了。”
“是的,高阶拳首。”
“你们和威士忌杰克之间只是雇佣关系,”杜吉克冷冷地继续,“他只是跟你们一起赶路而已。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上尉。”
帕兰一笑:“我明白。”
“那么,当黑虫族带你们过来的时候,他们知道的就是这个故事,跟他们一起。”
“是的,高阶拳首。”
杜吉克低吼:“还有什么问题么,威士忌杰克?”
“没了。”老兵闷闷不乐地回答。
“那好,祝一切顺利,我们会再谈话的。”
通讯器的光亮熄灭了。
帕兰上尉扫视了战士们一圈。他打量着每一张脸,他们是我的部下了,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好。“好吧,”他粗声粗气地说,“有谁准备好了当叛逆,计入杜吉克叛军的一员?”
特罗茨首先举手,露出了闪闪发光的牙齿。然后是迅影·本、篱笆和木槌。
震惊的沉默过后,卡拉姆冲着提琴手点点头,清了清嗓子:“我们跟你们一起,但是不会跟你们一起走。我和提琴手,我的意思是。”
“能解释下吗?”帕兰静静地问。
阿浦萨拉出人意料地开口了:“他们会很艰难,上尉。而我,我得承认,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能做到。但他们要护送我回去,回到帝国,回家。”
提琴手不安地耸耸肩,看着威士忌杰克,“我觉得这是我们欠她的。”他说着,看了看上尉,“我们正在讨论这个问题,长官。但是我们会回来的,如果可以的话。”
威士忌杰克忍着痛苦站起来,有些迷茫,他转身看着帕兰,然后愣住。帕兰的背后,科尔在床上坐起身。“嘿。”威士忌杰克做了个手势。
每个人都转身看着科尔,紧张的气氛又一次在屋里蔓延。帕兰真诚地走上前去。
“科尔!我——”他突然停下来,然后平淡地说,“你已经醒了好一会了。我明白了。”
科尔的目光瞟了一眼桌子上放着的那一对前臂骨通讯器,然后转回帕兰身上,“我听到了一切,”他说,“那么,告诉我,帕兰,你的士兵们离开达鲁吉斯坦,需要帮助吗?”
一股突然的兴奋和愉悦感充斥着拉里克的身体,他毫无理由地肯定,在这里生长的东西是公正的,有益的。
它刚新生,还很年轻。现在,他看着它渐渐长大。那棱角分明的、几何状的表面泛起一阵阵涟漪,一个只有树状大小的东西,在一个小时内长成了一座房子。一扇厚重的大门掩盖在舒展的枝条投下的阴影中。藤蔓包裹着百叶窗。露台在门的左侧悬挂半空,挂满了树叶和藤蔓。它通往一座类似塔楼的东西,塔楼第二层有一座粗糙的尖顶。另一座塔楼在房子前侧的右边。它更粗犷,没有窗户,平坦的屋顶边缘有着锯齿状的枪眼。他怀疑这个屋顶是某种平台,上面有类似活板门的东西。
那屋子周围的空地也发生了变化,四处凸起,仿佛房子所在的庭院是一个墓地。年轻而凌乱的树木环绕着每一个椭圆形的土堆。它们不断生长,像被无形的风扭曲。它们无法靠近那些覆盖着青草的地面。那些根茎把幽灵就拖到了同样一个土堆里。
它让人感到公正,而且有益。这两句话回响在此刻的脑海,包裹着他的内心,令他平静如水。他几乎能感觉到这个新生的宅院内部有一种亲和力——他似乎知道它接受他。
他知道这宅院是空的,这是另一个毫无理由的肯定。
拉里克继续看着它,房子的线条越来越稳固、清晰。一股发霉的味道在四周弥漫,仿佛泥土被翻新过一次。刺客心内一阵平和。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身后有声音,于是转身,看到沃坎东倒西歪地穿过了灌木丛。她的额头上有伤口,满脸血迹,近乎崩溃地抓住拉里克的胳膊。
“黑暗精灵,”她气喘吁吁地说,“在我背后。在追捕我!我杀了他们的人,他们要报复!”
拉里克往她背后看去,他的眼睛早已习惯在树荫的阴暗中搜寻,树丛中有无声的身影在移动,并且无声地靠近。他犹豫了一下,一把抓住昏迷在他怀里的女人,然后弯下腰,扛起她,转身朝房子跑去。
他知道,那扇门会为他打开,而它确实如此。越过黑暗的前厅,他从一条走廊跑到另一条,这些走廊通往一个拱门。一阵温暖甜蜜的空气流过拉里克身边,他径直冲了进去,没有停顿。
科拉特——塞拉的血亲——放缓脚步靠近这座奇怪的房子。大门在他们的猎物背后关闭。她来到空地边缘,然后跪坐下来,她的狩猎者同伴们慢慢地在她身边聚集。
赫如特发出愤怒的嘶嘶声,然后说:“你有没有召唤我们的主人,科拉特?”
女人摇摇头:“我以前知道一些关于这个的信息,”她说,“玛拉兹城的死亡宅院,七城大陆的奥德罕宅院……阿扎什,无辜者支柱——这扇门不会为我们而开。”
“可是它为他们开了。”赫如特说。
“这就是选择。阿扎什选择适合它自己的。死亡宅院同样如此。两名男子候选:一个成为皇帝,另一个成为他的追随者。凯南维德和舞者。”
“我能感觉到它的力量。”欧凡托低声说,“我们的主人可以摧毁它,现在,它还很年幼。”
“是的,”科拉特同意道,“他可以。”她沉默片刻,然后站起身,“我和陨落者是血亲。”
“你们是血亲。”其他的人吟诵着。
“复仇的任务已经结束。”科拉特说道,她那双杏仁一样的眼睛周围肌肉抽动,“我们的领主不会被召唤。让他好好恢复。阿扎什不能被接触,因为它是新出现的,一个孩子。”她的眼神柔和下来,慢慢地看着同伴,“黑暗女王在光明出生的时候曾经说过:‘新生的,即是无辜的;无辜的,即是值得珍惜的。观察这个孩子的好奇心,懂得尊重。’”
欧凡托皱起眉头:“所以光明存活下来,黑暗被毁灭。纯粹的征服——而你现在要让我们重蹈女王的覆辙么?光明变质了,破坏了我们的世界,科拉特,难道你忘了么?”
科拉特的笑容很悲哀:“珍惜这种覆辙,亲爱的姐妹们,因为这是我们女王的希望,同样也是我的。现在,我们必须离开。”
“这个夜晚发生的一切够他受的了。”莫瑞里奥评论,他靠在辛托庄园外的残墙断壁边。街道上仍然空空荡荡,这个恐惧的夜晚让达鲁吉斯坦的市民惊惶不已。
科卢普指向月之巢,它正朝着西方前行,远远地越过了城市的围墙。“一个显著的东西,然而,科卢普很高兴,它似乎要离开了。试想一下,连夜空的星星都被遮蔽了,只给我们的世界留下恐惧。”
“我得喝一杯。”莫瑞里奥喃喃自语。
“好主意,”科卢普说,“不过,我们该等等那小伙子吧?”
没多久,克鲁克斯认出了他们,放缓疯狂飞奔的脚步,“阿浦萨拉被帝国的人绑架了!”他大喊,“我需要帮助!”他摇摇晃晃地在莫瑞里奥前面停下来,“而拉里克还呆在那花园里——”
“啧啧,”科卢普说,“放松,小伙子,阿浦萨拉的处境科卢普已经知道了。至于拉里克,好吧……”他面朝街头,夸张地挥舞双臂,“呼吸一下夜晚的空气吧,克鲁克斯!新的一年开始了!来吧,我们走,三人行,达鲁吉斯坦的主人!”他挽起两名伙伴,拉着他们往前走去。
莫瑞里奥叹气,“拉里克失踪了,”他解释说,“在科尔的花园里种出了某些非凡的宅院。”
“啊哈,这句话里蕴含的意思太深奥了!”科卢普靠在克鲁克斯身上,“虽然,毫无疑问,小伙子有着自己的秘密。他所关心的那个美丽的少女,她的生命最后被一个格拉斯的贵族子弟救下了。救下,科卢普说,从一堵倒塌的墙壁下面救了她。何等英雄,何等伟大,确实如此。那位几近昏迷的姑娘很幸福。”
“你们在说什么啊?”克鲁克斯问道,“谁被救出来了?”
莫瑞里奥哼了一声:“我想,亲爱的科卢普,达鲁吉斯坦的主人,你脑袋里的少女可不公正。”
“什么公正不公正。”克鲁克斯发着牢骚。
科卢普的胸口微微鼓胀:“这个你得问神祇了,小伙子,而他们会告诉你生活本身就是不公平的。现在,你想知道辛托夫人的庄园怎么会在今晚突然变成科尔的庄园么?或者说,你如此迷醉于新欢爱人的命运,所以对你最亲爱的朋友们的命运——包括科卢普——完全没兴趣了解了?”
克鲁克斯恼怒地说:“谁说的,我当然很感兴趣!”
“故事开始了,一如既往,科卢普……”
莫瑞里奥呻吟道:“你不如说鳗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