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只觉得精疲力竭,光是走下公寓前的台阶就耗尽了我最后一点力气。特雷带起了头,引着我向马萨诸塞大街走去。我们走进了街上一家咖啡店,他先让我在一个靠窗的位子上坐下,一会儿便端着两杯咖啡和两只蓝莓麦芬回来了。我向他保证以后会还他钱,他却大笑着说只需要请一杯咖啡一个麦芬的约会已经是他赚到了。
“你为什么觉得所谓的时间变换会使你爸妈……消失?”他问。“你说之前也发生过两次转移,可谁也没消失,为什么这次不一样呢?”
“我不知道。说实话,我根本没时间静下来想过这些事。”我沉默了一会儿,整理了一下思绪。“我外婆家有两张照片,她的朋友科纳说那两张家族照片都是来自同一张底版。其中一张被保存在保护界里,由某个圆挂件保护着,不受时间变换影响,另一张则没有受到保护。可我今天看到的两张照片上印着的却是不同的家庭,而两家的男主人是同一人。”
我啜了一口咖啡,继续说道:“照片中的男人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改变,导致了两种不同的人生。当然,凯瑟琳和科纳可能是弄错了或是在说谎,其中一张照片可能是合成的,或者那个男人有个孪生兄弟,那也说不准……但我相当确定出现在那两张照片上的男人确实就是我今早在地铁上被抢劫后碰到的那个。只有一点不一样,照片是在20世纪20年代拍的,而今天早上他看起来大概比照片中年轻二十岁。”
“等一下,”特雷打断了我的话,“你见到了照片上的男人?今天早上?”
我点点头。“他警告我说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然后我眼看着他手握一个和我这个差不多的圆挂件,消失在了空气中。”
我无力地朝特雷笑了笑。“不光你会觉得我这话荒唐,连我自己都觉得荒唐。但你刚问我为什么我爸妈会消失,我想是因为过去的某些部分被改变了。关于我家的历史被修改了。”
我把外婆今早告诉我的事又转述给了特雷,在讲述的过程中也意识到我所掌握的事实之间存在着巨大的断片。我解释了时研会的工作,以及凯瑟琳是怎样逃到了1969年。“要我猜的话,”我总结道,“我估计索尔终于在过去某个时刻将我外婆给谋杀了。如果外婆不曾生下妈妈,那我就不会出生,而我爸爸……”我耸耸肩。“我爸爸就没理由会来布莱尔坡任教。也有可能是妈妈或爸爸出了什么事,或者是过去的我被抓住了……我不知道这一切具体是怎么运作的。或许我们现在都还在爱荷华州……”
坐在我对面的特雷站了起来,示意我靠边坐点儿,然后将自己长长的身躯塞进了我身边的空位,并从斜挎包里拿出一台轻巧的笔记本电脑。“你提到的是个好头绪,我们先来找找你父母。你妈妈是叫黛博拉还是戴波拉?她的姓皮尔斯又是怎么拼写的?”
我怀疑地看着他。“你相信我的话?你真的相信这一切吗?”
他拿起麦芬咬了一口,一边细细地嚼着蛋糕,一边思考如何回答。“不相信,”他说。“这么说你可别介意。你自己也说了,这话太疯狂了。我不相信世界被改变了,也不相信你挂着的那块圆挂件会使你消失。但我得承认,你早先把它握在手里的时候我还挺紧张的,所以我可能也不是完全不相信你的话吧。”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我心里怀疑他帮我的一部分原因,只是因为在他眼里我的相貌还算可以。特雷看上去人很好,但要不是因为这点小小的理由,他应该把我送到地铁站后就会心安理得地回去了。
他吃完了麦芬,回答我说:“重点是,我知道你是真的相信你说的那番话。我也知道你肯定有自己的父母,我想帮你找到他们。拜托你先吃点东西吧,不然我就得背着你回地铁站了。”
“为什么不把我带回我外婆家呢?”我有些固执地问,然后咬了一口麦芬。我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迷路的小猫,他一边喂我,还要照顾我不被马路上的车撞到,一边又在搜寻着我的主人。
“第一,你没告诉我她的姓名和住址,”特雷答道,“第二,你并不想回去,对吗?”
我点点头。“嗯,至少……在我了解真相前不想回去。”
“好吧,那么——我们来找找你爸妈。首先在谷歌上搜索一下……”
二十分钟后,我们得出结论——黛博拉·皮尔斯这个人并不存在,至少没在我记忆中她曾任职的大学里教授过历史。妈妈无论在什么网站都用同一套密码,所以我知道她的校网登录密码。然而学校系统里根本没有叫“黛皮尔斯42”的用户,密码也就不重要了。我们又在学术引擎上搜索了她曾写过的几篇论文,同样毫无结果。
很难想象我的妈妈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甚至从没存在过。我咬紧了自己的下唇,深呼吸了几次,尽力把从刚才开始一直在心里不断扩大的恐惧感压了下去。我把注意力集中在搜索爸爸上,布莱尔坡中学的教工页面上没有他,这一点我俩谁也不觉得意外。我们又在综合搜索网站上搜了他的名字,检索结果显示了很多名为哈利·凯勒的人,还包括一名上世纪五十年代的电影导演。我让特雷把搜索范围细化到特拉华州地区,还加上了我爷爷奶奶的名字约翰和特丽莎·凯勒。搜索结果显示他们的住址和我印象中一样,这给我带来了一线希望。
“搜索他的时候再加上‘奥数竞赛’两字。我爸爸高中时参加了学校的奥数队,他总是在履历里提到这一点,可能是嫌自己的书呆子气质还不够严重。”
“也可能是想刺激一下他的书呆子学生们。”特雷微笑着说。他重新设置了搜索筛选条件,没多久,我就看到了爸爸的照片。照片上的他留着胡子,我以前只从他大学时代的照片里看到过这样的他,但的确是爸爸没错。网站上说他在特拉华州距爷爷奶奶家约一小时车程的一所寄宿制学校教书。
我握住特雷的手用力捏了一下。“找到他了,这就是我爸爸!”我从卡套里拿出三张照片,一张是妈妈的,她不喜欢拍照,所以表情显得有些懊恼;另一张是我和夏琳在一次空手道授带仪式后拍的;最后一张则是爸爸,去年圣诞节时拿着我送他的中华炒锅照的。我把照片给特雷看了看。
他点点头:“没错,是同一个人。而且哪怕是从网站图片上也看得出来,你俩有亲戚关系——你继承了他的眼睛,笑起来也一个样儿。”
我将照片放在电脑边,越过特雷伸手去拿鼠标,想继续翻看网页。可就在我的手从照片上抬起来的那一瞬间,照片凭空消失了。
我不加思考地伸手去抓,但心里明白那么做已经无济于事。明明前一秒,照片还好端端地放在餐桌上,在漆黑锃亮的大理石桌面上显得色彩鲜明。而转眼间,照片已无处可寻。
“真见鬼了我——”特雷张大了嘴,身子一个劲朝座位的边缘挪去,“凯特,你看到了吗?”
我们双双沉默了半晌。“我刚吃下去的蛋糕好像要吐出来了,”他小声道。
我不假思索地把钥匙从衣服里掏了出来,把他的手按在我胸前,这样我们两个都能和钥匙接触。过了一会儿,特雷的脸渐渐有了血色。“你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吗?”我问。
特雷点了点头:“记得,我们找到了你爸爸。他的照片,明明刚才还就放在这个盐罐边上,转眼间就不见了。”他低头看着正被我按在胸前的手,“我不是在抱怨,真没有介意——但你为什么把我手放在……那儿?”
我脸红了,但没松手。“特雷,我现在觉得,哪怕离开这个圆挂件一秒,都可能发生很……很危险的事。如果我妈妈不存在于这个,呃,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也不存在?但我却还记得之前的几次时间转移,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圆挂件啊。我当时的感觉就跟你刚才的状态一样,头晕、恶心、心慌?”
“是啊……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但我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坚持那张照片原本就不存在,不只是因为我知道东西不会那样凭空消失,而且我脑中似乎同时存在两个版本的记忆。你觉得这像话吗?”
“眼下的一切都不像话透了。”我答道,“我不明白的是,你居然还记得照片消失的事。你看不到圆挂件发出的光,所以我以为你没有时研会基因。但科纳,也就是我外婆的那位朋友,曾说过任何没戴着圆挂件的人在经过时间变换后都不会感到任何异样。”
“或许只要和挂着圆挂件的人有身体接触就行了?”特雷推测道。他动了动肩膀和膝盖,我才发现由于座位狭窄,刚才我们两个是互相挨着的。
“有可能,”我说,“但是,你现在相信我了吧?相信我说的都是实话?”
特雷有些无力地做了个怪相。“嗯。在这件事上我决定按夏洛克·福尔摩斯说的去做——‘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他盯着刚才放着照片的位置。“我本来会说你之前讲的那些根本不像话,可我刚才明明自己亲眼看见了一例。我可以选择装糊涂忽视,时间长了没准真能把自己说服了……可我知道那是不对的。”
“所以我才把你的手放在圆挂件上,”我说,“我怕你一把手拿开就……就不会相信我了。”眼泪涌上眼眶,我拼命眨眼把它们收了回去。“我知道这么做很自私,但我真的非常非常需要有个信任我的人。”
特雷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只是表情隐隐有些动摇。“好啊,但以我们现在这个姿势要继续用电脑可有点困难,走在路上就更令人侧目了。或许……我们坐得很近很近试试?”他用左胳膊环住我,小心翼翼地将右手抽离,我则密切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
“你瞧,”他说,“我没失忆,我俩都没事。”他用手轻触笔记本的触摸板,继续浏览爸爸的履历,另一只胳膊仍搂着我。“照这个样子浏览网页,要我做多久都行。”
我白了他一眼,但也没有表示反对。夏琳最近为我挑选的男友候选人诺兰曾在看电影的时候伸手搂我,当时我整个人都僵住了。这回身边换成了特雷,我却觉得一切都无比自然。
“最下面有写住址吗?”我问。
“有是有,可是凯特……你再看看他的履历。”
我飞速扫了一眼那三段文字,其中的确提到了爸爸一贯会提及的奥数事迹,大学档案和兴趣爱好也与我印象中相仿。然而,几点额外的信息却把我拉回了现实——或者说我此时所处的世界中的现实。“哈利目前和妻子埃米莉以及两个孩子一起住在东湖边的教工宿舍内。”
将近下午四点,我们离开咖啡店,走上马萨诸塞大街,路面上的车辆也随着晚高峰的临近渐渐多了起来。刚才特雷收了笔记本电脑塞回包里,其间我们也一直拉着手。在旁人看来,我们大概像一对打得火热的笨蛋情侣,一分钟也不肯分开吧。而几分钟后,我们就变成了一对正在吵架的笨蛋情侣。
“他肯定还是认得出我的,特雷。肯定认得出。他是我爸爸啊,怎么可能不认识我?”这句话我重复了好几次,可特雷看上去却仍不相信我。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有信心,但又下意识地拒绝思考其他可能。
等十字路口的信号灯变绿,特雷将我拉到了杜邦广场前的长椅上坐下。广场上还有一些人,不少是拖着包裹和毯子的流浪汉,他们围坐在附近的石桌旁,正心无旁骛地下着棋。
“我得想想,凯特。我知道你想去见你爸爸,如果你真觉得那么做是眼下最明智的做法,那我很乐意带你去。”特雷用手指托起我的下巴,强迫我正视他。“听着,从这里到我家只需要走十到十五分钟时间,我们就住在卡罗拉玛一带。从那里开车去特拉华州的话,需要大约两个小时的时间吧。如果我们现在出发,就能赶在晚高峰之前出城,应该天黑之前就能赶到目的地。”
我正要起身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却按住了我。“但是……听我说。我百分之百相信,在你的时间线里,你父亲很爱你。可对于这个版本的哈利·凯勒来说,你只是个陌生人。没准我们还是先去找你外婆,至少在出发前给她打个电话?你说过她相信你能,呃,修正这一切,对吧?我们应该把重点放在如何修正的问题上吧?”
我叹了口气。他的话有理有据,我知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正确的,然而……“我没法和凯瑟琳通话。我没有她的电话号码。我把她的号码存在了手机里,手机在我的书包里,而我的书包却被偷了。她的号码肯定是新申请的,而且她要躲着我外公的追踪,无论如何不可能从黄页上查得到。”
我一边说着,心里升起了一阵无名的恐惧:如果时研会的钥匙由于某种原因没能保护凯瑟琳和科纳,那该怎么办。我强迫自己别去想那种可能,现在必须集中精力找到爸爸。“先去外婆那儿可能是正确的,但我想她会阻止我联系爸爸。可我得见见我爸爸啊,特雷。如果他不认识我了,我会说服他相信我。我要亲眼看到活生生的他,确定他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我……我没法去找妈妈,她不在这个世界上……现在哪儿都找不到她了。”
或许是感受到了我话语间越来越浓的恐惧,特雷终于同意送我到爸爸那儿去。我知道他心里仍不认同我的做法,毕竟连我自己都难以说服自己那么做是理智的,可此刻的我只知道我需要爸爸,而他就在距我两小时车程外的某处。
“好吧。”他悲伤地朝我微笑了一下,牵着我的手把我从长椅上拉了起来。“那我们就去特拉华州吧。我不觉得去了那里有什么用,但自打我遇见你起已经——呃,到现在为止正好是四个小时,这段时间足以让我承认自己的判断未必都是正确的。”
特雷的家是一座三层楼的屋子,可能比凯瑟琳在贝塞斯达买的那幢略小一些。屋子周围环境清幽,成片的联排式房屋之间穿插着独栋房,偶尔还有几个使领馆。据特雷说,屋子原本是他外祖父母的,但他们几年前退休搬去了佛罗里达。除了在国外生活的时光,他从小就在这里长大。
我们从一扇侧门走了进去。侧门通向一个巨大的厨房,厨房四周是淡黄色的墙壁。“埃斯特拉?”特雷进门后喊道,“我回来了。”一只原本正在午后阳光下打盹的灰色大猫闻声伸了个懒腰,轻轻走来迎接特雷。“嗨,德米脆,埃斯特拉人呢?”
我弯下身轻轻抚摸猫的耳朵,他的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以示回应,一边拿身子蹭我的腿。
“嗯……埃斯特拉通常这个时候是在家的,她一定是去了市场。这样也好,不然哪怕我说咱们就是去看场电影,她也会缠着你问东问西的。她总是还把我当小孩子。”特雷在桌子上放了张字条留给爸爸,说是要帮朋友一点事,又在冰箱上给埃斯特拉留了一张字条,告诉她晚饭不回家吃。
在特雷的建议下,我们查询了爸爸的联系电话并打了过去,确保他没有因为休假或是别的原因而不在学校。接电话的人正是爸爸,我竭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开口跟他谈起来。但特雷抢先从我手中拿走了话筒,匆匆说了句“打错了”便挂了电话。
特雷的车停在屋后的车库里。车是一辆深蓝色的老款雷克萨斯,旁边停着一辆款型相似的黑色雷克萨斯,看上去更新一点儿。“这辆车是妈妈以前开过的,”他说,“不过爸爸帮我装了打电话和听音乐的蓝牙系统。”他咧嘴笑道,“我劝他说装蓝牙可以提高安全性,让我一边驾驶也能一边给家里打电话。当然实际上我想要蓝牙只是为了听歌,这辆车原本除了CD播放器外什么都没有,确实需要好好升级一下装备。”
去特拉华州的旅程还算顺利。出了城后,交通状况也缓解了不少。我将手放在特雷的肩上,这样他就能腾出双手专心开车。虽然十七岁生日将近,我还没有拿到自己的驾照——毕竟我想去的大多数地方搭地铁都能到,而且我能开的只有一辆老破车,平时只有爸爸在去杂货店购物时才会用。而特雷俨然是驾车老手了,在驾驶座上显得放松而自在。
驶到安纳波利斯附近,特雷肚子饿了,我们便找了一家麦当劳准备吃点什么充饥。我们推门朝点餐台走去,几乎同时地,我们意识到特雷在方才推门的时候放下了我的手。
“特雷?”我叫唤了一声。没有听到回答。他正一脸迷惑地看着我,脑袋歪向一边。
我迟疑了一下,又抓起他的手,这一次几乎尖叫着喊出了他的名字。“特雷?”
“你到底是谁?”他说,“为什么抓着我的手?”
话还没说完,他就忍不住笑出了声,同时捏了捏我的手。“我开玩笑的!”我气得要把手抽回去,可他握着没放。“对不起,没忍住捉弄了你一下。”
我用另一只手朝他胳膊上揍了一拳。
“哎哟!好吧,虽然很疼,但那的确是我自找的。”他把我拉到一边,握着我的两只手腕以防再挨一拳。“对不起,真的。我不是故意放下你手的,但我之前也想过这事儿,应该不可能咱俩一松手我就会失忆。我的意思是,除非又发生时间变换之类的事件,我的记忆应该不会随意被改变。”
我瞪着他:“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他又咧嘴笑了。“我要说了,你能连续三个小时一直牵着我的手吗?说真的,凯特,我本来打算坐下来吃东西的时候试一下我这个理论的。”
“怎么试?”
“如果我不记得了,最坏的情况就是你把地铁卡拿出来,让我眼看着它消失,对吧?或者你的一个耳环什么的也行。如果你妈妈的照片会消失,那你的其他东西应该也会消失。在华盛顿的时候,一张消失的照片让我相信了你的遭遇,那么在安纳波利斯,一张消失的地铁卡自然也能说服我。”
我耸了耸肩,又点点头。虽然心里还有点恼火,但要对着特雷生上大半天的气也不容易。
“而且,”他又说道,“看你从刚才起就在车座上动来动去的,估计你和我一样急着想找洗手间。非要两个人手牵手一起去洗手间的话,我想咱们现在还没到达那种亲密的程度。”
这一点我完全无法反驳。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盯着窗外,心里思考着见到爸爸后要怎么跟他说明情况。车外的景色和爱荷华州很像——一片片平坦的农田,一座座不时出现的小镇。爸爸所在的查普林学院就坐落于某个小镇镇郊,直到我们驶到了校门口,我还丝毫没整理出具体要如何跟他解释。
校门口有个保安岗,我把身子倾向驾驶座一侧,拿出校园卡给保安看。“我叫凯特·皮尔斯-凯勒。我的……我的叔叔哈利·凯勒在这里教书。我们开车经过,正好来看看他。”我心里正担心他会拿过我的卡仔细查看,毕竟我不能就那么让卡套里的东西一样样消失掉。幸好这位保安比较和蔼,他在窗边弯下腰瞥了我的校园卡一眼,就给我们指了通往教工宿舍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