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纵横字谜
记忆家族有成员七十八人，不到火星人总数的百分之一。他们与群体格格不入，但古怪程度却也不遑多让。用人类的话说，他们自负、强势、有执念、没幽默感。其他火星人口中关于他们的笑话车载斗量，也不怎么看重他们，历史从来不是什么有用的学问。现在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不到一个小时，情况慢慢明朗，这已经无法用简简单单的“古怪”二字形容了。和琥珀标本反应相同的记忆家族成员都在看电视直播，看来自海王星的激光信号。那显然是某种触发器。
受到影响的个体，他们的反应与琥珀标本一模一样。他们倒在地上，念出同样的长串胡言乱语，重复十次后清醒过来。
某位智利研究人员抢在小火星的科学家前头解出了答案，他随手将记录下来的数据送进了SETI的反求算法程序——此程序的功能是寻找模式，类似于一个多世纪前发射进太空的信号的模式，当时发射那些信号是为了和宇宙中的智慧生命取得联系。
点与线构成的数字信息不怎么起眼，因为它混杂于更加复杂的信号当中，就好比同时传送调幅和调频信号的无线电波。滤出的调频信号是绝无歧义的点线样式，一共有551组信号，同样的模式周而复始，循环了十次。
在SETI的研究范围内，551是个具有深刻意义的数字，它是19和29两个质数的乘积。SETI的基本原则之一就是用质数积个1和0制作信息（此处是551），然后将得到的结果转换为点和线，再以纵横字谜式的矩阵形式呈现，形成一幅由黑白方块构成的图画。
信号抄录如下：
“是英语？”奥兹说，“‘O Sin’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应该是什么人类的笑话吧。”雪鸟说，“你们说这是551个1和0，对吗？”
“没错。”妲格说。
“除非是巧合——可能性不高——否则这肯定是个笑话，关于人类第一次以此形式与外星人取得联系的尝试。那是一九六一年的事情，出自弗兰克·德拉克之手，朝各个方向广播。左上角的‘O’代表太阳，底下是太阳系：四个较小的行星，其中有你们地球和我们火星，然后是两个较大的，最后是两个中等大小的。”
“‘Sin’是什么呢？”奥兹问。
“不知道，”雪鸟说，“我并不真的理解人类笑话。德拉克图片的另外一角是碳原子和氧原子的符号表示，它们是生命的必须元素。”
“硅和氮，”保罗说，“Si和N。它们莫非是硅基生命？”
“六条腿，长尾巴，”奥兹说，“或者八条，其中两条较小。地球旁边有一个方块，还有一个箭头，指向人形图案。旁边表示火星的方块，还有表示海王星的方块，都有线条指向八条腿带尾巴的生物。”
“我们不是那个样子，”雪鸟说，“我们没有八条腿。”
“我们有八条附属肢体，”红先生碰碰屏幕，“从海王星到八肢生物是实线，但从火星则是虚线。这其中或许有什么含义。”
“等一等，”奥兹说，“海王星上没有生物，八条腿、九条腿的都没有。那鬼地方温度极低。”
“不对。”红先生摇晃着他的大脑袋，“我的意思是，人类和火星人在那里几秒种就冻硬了。然而，假如说存在基于硅和氮的某种有机化学机制——液氮充当溶剂，正如水在我们的化学体系中的地位，一样可以产生类似于氨基酸和蛋白质的化合物。在理论上说，复杂的生命化学也并非绝无可能。”
“海王星上少有自由态的氮，”保罗说，“其主要组分是氢、氦和少许甲烷，它的颜色就来自于甲烷。”
“不是海王星本身，”红先生较小双手的手指互相敲打着，“是它最大的卫星，海卫一‘特里同’。”
保罗缓缓点头：“有可能。足够温暖的时候，海卫一的确存在液氮间歇泉。”
“我们对此没太多了解吧？”奥兹问。
“还没有登上过海卫一，”保罗说，“记得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有探测器掠过？”
“一九八九年，”红先生说，“二零二七年，中日联合发射了外行星探测器进取号，二零四四年刚一抵达就静默了。不过，通过哈勃望远镜进行了很多研究。这一领域内大概有百多名专家在活跃。”
“角落里的数字怎么说？”我间。
“十的七次方，”保罗说，“一千万。后面跟的似乎是个‘d’？一千万天？”
红先生和雪鸟同时换算单位，“27,378地球年。”雪鸟补充道：“14,970埃尔瑞，火星太阳年。”
“会不会是你们在火星上居住的时间？”我问。
红先生耸耸肩。
“是人类成为真正人类的时间，”奥兹说，“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巧合也太巧了。尼安德特人在27,000年前左右灭绝。接下来，智人成为了地球上的优势物种。”
“人类灭绝了尼安德特人？”月球男孩问。
红先生发出神经质的单调笑声：“哈，哈。谁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了。”
“智人请他们吃饭，”月球男孩说，“结果他们成了饭。”
妲格瞪了他一眼。
奥兹点了点八肢生物的图形：“这很可能就是你们的他者。按照他们的形象创造了你们——差不多吧。”
“就那么近？”红先生摇摇头，“那么小的一个世界？海卫一还不如月球大。”
“他们也许和你们一样，”我说，“你们并没有占据很大的地域。”
两声叮当后，屏幕上映出一张熟悉的面孔，叠加在德拉克式的图像上。那是伊珊·贾杰尼，地球环的科学研究协调官，她说：“情况值得深思。有些火星人在观看现场直播，但只有黄色个体受到影响，九名正在忙别的事情的黄色个体也不受影响。”
“我们没有用于辨识普通光和相干光的器官，”红先生说，“这机理说不通。”
伊珊咬着嘴唇，点点头：“嗯，按照逻辑推理，你们在平常生活中绝对不会接触到如此大剂量的相干光。因此，你们，或是黄色个体，也许拥有你们不知道其存在的器官。”
“但那有什么用处呢？”奥兹说。
“有用得很。它会让人倒地不起，胡言乱语，替海王星或者海卫一上的什么人带话。”
结果证明他的论断相当接近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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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个小时，情况慢慢明朗，这已经无法用简简单单的“古怪”二字形容了。和琥珀标本反应相同的记忆家族成员都在看电视直播，看来自海王星的激光信号。那显然是某种触发器。
受到影响的个体，他们的反应与琥珀标本一模一样。他们倒在地上，念出同样的长串胡言乱语，重复十次后清醒过来。
某位智利研究人员抢在小火星的科学家前头解出了答案，他随手将记录下来的数据送进了SETI的反求算法程序——此程序的功能是寻找模式，类似于一个多世纪前发射进太空的信号的模式，当时发射那些信号是为了和宇宙中的智慧生命取得联系。
点与线构成的数字信息不怎么起眼，因为它混杂于更加复杂的信号当中，就好比同时传送调幅和调频信号的无线电波。滤出的调频信号是绝无歧义的点线样式，一共有551组信号，同样的模式周而复始，循环了十次。
在SETI的研究范围内，551是个具有深刻意义的数字，它是19和29两个质数的乘积。SETI的基本原则之一就是用质数积个1和0制作信息（此处是551），然后将得到的结果转换为点和线，再以纵横字谜式的矩阵形式呈现，形成一幅由黑白方块构成的图画。
信号抄录如下：
1111000011101011001 1001000010000010101 1001000001001010011 1111000000101010001 0000000000010010000 0000000011101010001 1000000000000000000 0000000000000000000 1000000000100100000 1001011100001111000 0000000000010010000 1001000000100100000 0000000000000000000 1100010000000000000 1100000000000000000 0000000100000000000 1100000000000000000 1100000001000000000 0000000000010101000 1100000000010101000 0000000000011111010 1101011101111111111 0000000000011111010 0000001110010101000 0000000010010101000 1011100010000010000 1010100010001110000 1010100000001010000 1011100000001110100
智利天文学家先转换成19乘29的矩阵，结果杂乱无章。29乘19的矩阵就颇堪玩味了。人类与火星人等在显示器前，智利人的图画传了进来。
“我觉得应该是什么人类的笑话吧。”雪鸟说，“你们说这是551个1和0，对吗？”
“没错。”妲格说。
“除非是巧合——可能性不高——否则这肯定是个笑话，关于人类第一次以此形式与外星人取得联系的尝试。那是一九六一年的事情，出自弗兰克·德拉克之手，朝各个方向广播。左上角的‘O’代表太阳，底下是太阳系：四个较小的行星，其中有你们地球和我们火星，然后是两个较大的，最后是两个中等大小的。”
“‘Sin’是什么呢？”奥兹问。
“不知道，”雪鸟说，“我并不真的理解人类笑话。德拉克图片的另外一角是碳原子和氧原子的符号表示，它们是生命的必须元素。”
“硅和氮，”保罗说，“Si和N。它们莫非是硅基生命？”
“六条腿，长尾巴，”奥兹说，“或者八条，其中两条较小。地球旁边有一个方块，还有一个箭头，指向人形图案。旁边表示火星的方块，还有表示海王星的方块，都有线条指向八条腿带尾巴的生物。”
“我们不是那个样子，”雪鸟说，“我们没有八条腿。”
“我们有八条附属肢体，”红先生碰碰屏幕，“从海王星到八肢生物是实线，但从火星则是虚线。这其中或许有什么含义。”
“等一等，”奥兹说，“海王星上没有生物，八条腿、九条腿的都没有。那鬼地方温度极低。”
“不对。”红先生摇晃着他的大脑袋，“我的意思是，人类和火星人在那里几秒种就冻硬了。然而，假如说存在基于硅和氮的某种有机化学机制——液氮充当溶剂，正如水在我们的化学体系中的地位，一样可以产生类似于氨基酸和蛋白质的化合物。在理论上说，复杂的生命化学也并非绝无可能。”
“海王星上少有自由态的氮，”保罗说，“其主要组分是氢、氦和少许甲烷，它的颜色就来自于甲烷。”
“不是海王星本身，”红先生较小双手的手指互相敲打着，“是它最大的卫星，海卫一‘特里同’。”
保罗缓缓点头：“有可能。足够温暖的时候，海卫一的确存在液氮间歇泉。”
“我们对此没太多了解吧？”奥兹问。
“还没有登上过海卫一，”保罗说，“记得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有探测器掠过？”
“一九八九年，”红先生说，“二零二七年，中日联合发射了外行星探测器进取号，二零四四年刚一抵达就静默了。不过，通过哈勃望远镜进行了很多研究。这一领域内大概有百多名专家在活跃。”
“角落里的数字怎么说？”我间。
“十的七次方，”保罗说，“一千万。后面跟的似乎是个‘d’？一千万天？”
红先生和雪鸟同时换算单位，“27,378地球年。”雪鸟补充道：“14,970埃尔瑞，火星太阳年。”
“会不会是你们在火星上居住的时间？”我问。
红先生耸耸肩。
“是人类成为真正人类的时间，”奥兹说，“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巧合也太巧了。尼安德特人在27,000年前左右灭绝。接下来，智人成为了地球上的优势物种。”
“人类灭绝了尼安德特人？”月球男孩问。
红先生发出神经质的单调笑声：“哈，哈。谁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了。”
“智人请他们吃饭，”月球男孩说，“结果他们成了饭。”
妲格瞪了他一眼。
奥兹点了点八肢生物的图形：“这很可能就是你们的他者。按照他们的形象创造了你们——差不多吧。”
“就那么近？”红先生摇摇头，“那么小的一个世界？海卫一还不如月球大。”
“他们也许和你们一样，”我说，“你们并没有占据很大的地域。”
两声叮当后，屏幕上映出一张熟悉的面孔，叠加在德拉克式的图像上。那是伊珊·贾杰尼，地球环的科学研究协调官，她说：“情况值得深思。有些火星人在观看现场直播，但只有黄色个体受到影响，九名正在忙别的事情的黄色个体也不受影响。”
“我们没有用于辨识普通光和相干光的器官，”红先生说，“这机理说不通。”
伊珊咬着嘴唇，点点头：“嗯，按照逻辑推理，你们在平常生活中绝对不会接触到如此大剂量的相干光。因此，你们，或是黄色个体，也许拥有你们不知道其存在的器官。”
“但那有什么用处呢？”奥兹说。
“有用得很。它会让人倒地不起，胡言乱语，替海王星或者海卫一上的什么人带话。”
结果证明他的论断相当接近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