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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俞饼在世界屋脊

还记得小俞饼和他的潜猎者吗?没多少人还记得。海蛇尾的死亡以及“蜘蛛宝宝”号的被窃给布赖顿带来了意外,但是其他的迷失小子立刻就开始为了争夺海蛇尾的奴隶和房子而彼此争吵起来了,等到子弹和战斗飞盘不再乱飞之后,已经没有人还记得引发了一切麻烦的那些奇怪事件了。
几天后,一座游弋在中海东部的弹坑迷宫中的筏城,报告说储存罐里丢失了燃料。而一艘从弹坑湖床上打捞冲击玻璃(在古代战争中,炸弹爆炸的高温高压融化砂砾,在弹坑底部形成了冲击玻璃。这种物质被牵引纪元的人们认为具有很高的价值。因为弹坑中积水成湖,所以需要潜水艇打捞。)的潜水艇的船长则称,曾看见过一艘奇特的船从他上方游过,在阳光明亮的水面上切出一个黑色的轮廓。但这个船长是个酒鬼,少数相信他故事的人只是摇摇头,咕哝着说一定是迷失小子又在重操旧业了。
从一个灌满水的弹坑游向另一个,“蜘蛛宝宝”号向东北方一路潜行而去。它越过大狩猎场的一片支脉,沿着淹水的辙印游动,并紧张地快速跑过辙印之间的丘脊,而与此同时,大地则在众多巡行狩猎的城市的重量下颤抖着。它蹑手蹑脚地穿过锈水沼泽,并最终找到一条路进入了哈萨克海。这片海域在不久前成为了战场,沉没的郊镇和飞艇散布在淤泥滚滚的海床上。俞饼从它们锈迹斑斑的油箱里窃取燃料,又在黑岛嶙峋海岸的某条岩缝中浮出水面给贝壳船装电池。然后他再度下潜,一路紧赶朝东前进。
早在几个星期前,“蜘蛛宝宝”号已经越过了迷失小子的海图的边界,不过俞饼的潜猎者脑中似乎有这片土地的完整地图。过了这片海域,就是一条宽阔的大河,蜿蜒从东部的山峦中流淌而出。俞饼按她告诉他的,顺着河流向东,经过了绿色风暴的空军基地,从一座座桥梁下穿行,半履带车(前半部分使用车轮,后半部分使用履带的野战车辆。)和装甲列车组成的车队在桥梁上隆隆通过。河上拉起了连环浮桥,以防城镇人的突击队用船只偷偷潜入内陆,但蜘蛛宝宝号从浮桥下方钻过,如幽灵般穿越了绿色风暴的领土。
“为什么你不让别人知道你来了?”俞饼问,他通过潜望镜望着一座座定居地、农田,还有自信地飘扬在堡垒和寺庙上空的绿色闪电的旗帜,“这些是你的人,不是吗?当他们看到你还活着……”
“他们背叛了我。”他的潜猎者咝咝地说着,“单生人让我失望。他们现在跟着纳迦了。我无需他们也能将世界再次变绿。”
“但你会带着我,对吗?”俞饼紧张地说,“我可以帮你,对吗?”
他的潜猎者没有回答。不过之后,在他休息的时候,他醒来便发现她正坐在他身边。她又成了安娜,用她冰冷的手摸着他的头发,低声说:“你是个好孩子,俞饼。我很高兴有你。我本该有自己的儿子的。我会快乐地看着孩子成长、游戏。我从没见过你玩,俞饼。你想要玩个游戏吗?”
俞饼觉得自己羞愧得脸上发烫。“我不懂任何游戏。”他喃喃地说,“他们都不懂——在盗贼馆里——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怎么玩。”
“可怜的俞饼。”潜猎者低声说,“还有可怜的安娜。”
俞饼依偎在她的膝上,双臂环抱着她残破的金属身躯,脑袋贴在她坚硬的胸口上,聆听着她体内怪异机械的嘀嗒声和唏嘘声。“妈妈。”他悄无声息地说着,仿佛只是为了找出这个字眼在他嘴里是什么形状。他不记得以前这样叫过任何人。“妈妈。”他哭了起来,潜猎者安慰着他,用她笨拙的手轻轻抚摸他的头,低声哼唱起一首古老的中文摇篮曲,那是方安娜自己小时候听来的,还是在鸟道上,很久很久以前。
于是俞饼睡着了,并且一直熟睡不醒,直到她再次变成了潜猎者方,站起身来,将他丢到了地板上。
一英里接一英里,溯流而上,涉过沼泽,八条钢腿步履沉重地穿过空旷的山谷,“蜘蛛宝宝”号慢慢地往东走着。一天晚上,俞饼跑到船壳外面去呼吸新鲜空气,便看见山国的群山在月光下沿着地平线铺展开来,如同一个白色的微笑。
河流逐渐变浅,春天的洪水将石块从覆压的山崖上冲刷下来,壅塞于河道中。“蜘蛛宝宝”号只在晚上行动,它在星光下沿着白色的湍急浪涛溯流而上,黎明时就隐藏进覆盖河流两岸的松树与石南的密林之中。潜猎者方对这些拖延变得不耐烦起来;她亮出刃爪,羡慕地倾听时不时从头顶飞过的绿色风暴飞艇集群的声音。但当她是安娜的时候,她喜欢这片森林。她牵着俞饼的手,带他走在散发着树脂芬芳的静谧林间,或是变得像个小姑娘那样幼稚淘气,朝他扔松果。“我们在玩!”她兴奋地低声说着,他则笑着追逐她,自己也把松果扔向她,“俞饼,这就是玩耍的感觉!”
当她是安娜的时候,俞饼就心情愉悦。他讨厌潜猎者方,而安娜也这么觉得。“她让我害怕。”有一回她对他说,“另外那个人。她真是既冷酷又凶狠。她出现的时候,我甚至都听不到自己的思想……”
可是潜猎者方也同样害怕安娜。每次她重新取回控制权,第一个问题总是:“我失灵多久了?那个错误做了什么?它说了什么?”那是她给自己体内作为安娜的那一部分所起的名字:错误。
“这个部件受损了。”她宣布道,“我需要修理。”
“我不知道怎么做。”俞饼哀叫一声,“我一点儿也不懂潜猎者的大脑。”如果他懂的话,他就会关闭她体内潜猎者方的那一部分,让她每时每刻都是安娜。然后他们可以把“蜘蛛宝宝”号开走,到某片空旷的山区里去,在那里生活。从此,一个想要母亲的迷失小子,和一个想要孩子的已死女人,就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然而他知道这是没有一丝希望的。如果她体内潜猎者方的那部分发现俞饼试图帮助错误的话,她会杀了他的。
于是他与她一起朝东北方前进,跟随着她低声指示的方向,河流变得越来越陡,越来越窄,直到有一天晚上,“蜘蛛宝宝”号在一条高悬白瀑下方的冲击水潭中浮出水面,俞饼便意识到,它已经没法再载着他们前进一步了。一开始他还觉得解脱了。但潜猎者方根本就没有片刻的灰心。“我们要在这里离开贝壳船,徒步前进。”她低声说道。
“走到哪里去呢?”俞饼问。
“去与奥丁对话。”
“有多远?”
“它在两百九十四英里外。”
“我走不了那么远!”俞饼抗议道。
“那就留在这里。”他的潜猎者说。她离开贝壳船,开始摸索着爬上瀑布边上陡峭湿滑的岩石堆垒。俞饼赶紧把补给品塞满一只贼赃袋,做好去追赶她的准备。等他爬出船体外时,发现她正等着他。她仍然是潜猎者方。她只是觉得毕竟他可能对她还会有用。
“在战山上有一座隐修院。”她低声说,“我们会在那里中途停留。”
 
战山是一座火山,它是如此巨大,如此高峻,以至于俞饼一连几天驾驶着“蜘蛛宝宝”号穿行在它下部的山坡上,却都根本没有觉察到它的存在。整个世界仿佛就是战山的根基,而它的顶峰则消失在了云海之上。狭窄的小道穿过熔岩地域盘旋而上,沿路排布着一座座神龛。残破的丝绸经幡随风飘拂,伴随着丝棉的细微撕裂声被风扯碎,带着祈祷经文飞入天空诸神的领域。
“这是一座圣山。”俞饼的潜猎者说。她又变成了安娜,将他搀扶起来,因为路很陡,空气又稀薄,他几乎精疲力竭了。他想知道为什么现在她变了回来。是因为那些经幡飘拂的声音唤醒了她吗?
“没有人知道它是怎么出现的。”她低声说,“也许是神祇将它放在这里,也许是古代人。某种东西撕裂了大地,于是地球的炽热血液涌了出来,形成了战山,以及由此向北的所有年轻山脉。灰烬和烟尘挡住了太阳,冬天持续了数十年。可是看看这片土地现在有多么美丽!”
“你看不到它的。”
“我记得它。我爱过这些大山,那还是我活着的时候。能回家真好。”
一天一夜之后,俞饼看见前面有亮光,隔着茫茫暮色和寂静飘雪朝他闪烁。他们经过一片田地,那儿有几头牦牛伫立着,雪积在它们的背上,好像披了一条毯子。田地再过去是一座小屋,屋顶很陡,屋檐像燃烧的纸片一样卷起。它用山坡上的黑色火山岩建造,但也有木头雕刻成的百叶窗和立柱门廊,漆成红色、金色和蓝色,令它看起来明快活泼。一条狗小跑过来迎接旅客们,但它闻到潜猎者的气味后就呜咽着偷偷溜走了。
“这是什么地方?”安娜低声说。
“你不知道吗?”俞饼问,“你带我们来的。”
“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我只是沿着另一个我把我们带上的路走。”
俞饼用挑剔的目光看着那所小房子:“她说有一座隐修院,说我们会在那里中途休息。就是这里吗?”
他的潜猎者毫不知情。
门上有两只金色的眼睛用以驱除邪恶,俞饼用小拳头砰砰地敲在它们之间的木板上。他听到门的后面有动静,然后静了下来。他又敲了敲门。头顶上方,在大山的陡峭岩壁上,夜晚的雾气恍如幽魂飘荡。
门开了。一个人穿着用某种厚厚的粗织物缝制的红色长袍。一个女人,俞饼想。她有一张棕色的脸,凹陷的大眼睛,头发剃得只剩一层阴影贴在她瘦骨嶙峋的头颅上。“我们需要食物,行个好,太太,还需要水。”俞饼开口说,但是这个女人根本看都不看他。她的视线越过他的脑袋盯着潜猎者。她的嘴唇翕动,但没有说出一个字,只发出一种低低的呜咽声。她举起左手捂着脸,然后是她的右手,俞饼看见那只右手根本不是一只真的手,只是一个闪闪发亮的金属钩子。
“安娜?”那个女人说。她后退了一步,退到她那间小屋子的黑暗中。“不!你不是她!”她说道,“我试了又试,但你不是……”
“萨特雅!”潜猎者低声说着,蹒跚地走过俞饼身边,用钢铁的双臂环抱起那个受了惊吓的女人。俞饼喊出了声,因为一瞬间他还以为她变回了潜猎者方,就要杀死这个陌生人。等他看到她只是拥抱着她时,便感到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是一阵嫉妒。
“萨特雅!”他的潜猎者低声说着,用她的金属指尖沿着那个女人的脸庞轮廓滑过,“我很久没见你了,自从——哦,那天晚上,在永固寺,下着大雪,还有大火,还有瓦伦丁……哦,萨特雅,你变得多老了啊!还有你可怜的手!你的手发生什么事了?”
萨特雅瞧了瞧她,又瞧了瞧俞饼,发出一身轻叹便晕了过去,瘫倒在石板地面上。
“她是我的朋友,我的学生。”潜猎者低声说,一边朝她俯下身去。她那张盲眼的青铜脸转过来望着俞饼,“她在这里干什么?她怎么了?”
俞饼不安地摇了摇头。他怎么会知道这位隐居女士的任何事情呢?他的潜猎者才是那个认识她的人。他说:“我们应该偷一些食物,在她醒来之前赶紧开溜。”
“不!我们必须帮助她!我想跟她说话!”
“可是如果你的另一半又回来了呢?她可不会想要说话,不是吗?她只会杀人……”
“那么你必须盯紧她。”他的潜猎者低声说道。“一旦你觉得另一个就要来了,你就必须警告萨特雅。不过也许她根本不会出现。”她抚摸着萨特雅的脸,“这些记忆,俞饼——各种各样的新记忆!它们让我变得更加坚强,我能感觉得到。现在帮我一把,她的床在哪儿?”
那很容易找,隐修院就只有一个房间,而床就在另一端的角落里:那是一张大床,上面满满地堆着毛皮和毯子,其下方的空间里用牛粪燃着火。安娜让萨特雅躺下,轻轻地拉过一张被单盖在她身上。萨特雅翻了个身。
“安娜,真的是你吗?”她问。
“我想是的。”潜猎者低声说道。
萨特雅开始啜泣起来:“安娜,这都是我的错!我应该让你安息的,但我那时候无法忍受!我与波普乔伊做了一个交易。”
“波普乔伊是谁?”
“一名工程师,他把你复活了。他向我保证你会再度恢复自我的,可是你不记得我,你什么都不记得,你说你不是安娜……”
“嘘。”潜猎者轻声说着,握着萨特雅的手,将它紧贴在她冰冷的青铜双唇上,“你把我带回来了,萨特雅。你的爱把我带回来了。”
“哦,哦。”萨特雅呻吟着,把自己的脸藏在毯子下,俞饼在一旁看着,等待安娜变成潜猎者方。但她并没有改变,于是他渐渐地开始希望她与老朋友的这次会面给了她力量,将潜猎者方永远地赶开。
那天晚上他睡在地板上,头枕着地毯,大腹便便的炉子里暖烘烘地烧着牛粪。萨特雅和潜猎者的说话声环绕着他,流过他耳边,说着他从未去过的地方,以及他从未遇到过的人,时不时地还会切换成他不懂的语言。
几个小时后,他被早晨的阳光和一个泵的连续不断的声音唤醒。他揉着眼睛赶掉睡意,走到外头的明亮晨雾中。他的潜猎者正坐在门廊上,背靠着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墙壁,盲眼的面具好奇地转向萨特雅所发出声音的方向。萨特雅正在房子另一头的拐角处用手一下下压着泵的柄。对于一个只有一只手的人来说,那看上去十分艰难,所以俞饼便上前帮忙了。等他们灌满了萨特雅的大皮桶后,就一人一边地抓着把手将桶抬进屋子。“你在想这是用来干什么的吧,我猜?”萨特雅说,“嗯,是用来洗澡的,给你用。”
俞饼叫喊起来,大声抗议,几乎扔下了水桶。他不记得自己从前有洗过澡,他也看不出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打破他一辈子的习惯。但萨特雅和他的潜猎者不听任何借口。她们一起动手,脱掉他的肮脏衣服,然后把他扔进萨特雅的铁皮浴缸里,给他打上肥皂,帮他擦洗,还洗了他乱糟糟的头发。
这是俞饼童年时代最快乐的一天,他会永远记住这个日子。太阳高高升起,驱散了雾气,在萨特雅孤独的小屋周围,雪原反射着阳光,澄净而明澈,风从每座峰顶吹起一缕飞雪,仿佛对着钻石般的天空呵出的气。萨特雅把俞饼的衣服洗了,在等衣服晾干的时候,就给了他几件她自己的衣服穿:旧的帆布裤子和一件羊毛衬衣。他帮她砍柴,从木堆里拖出粗大的圆木,然后用一柄斧头将木头劈开。这堆木头是住在下方深谷里的人们作为礼物运上隐修院来的。他的潜猎者帮他把劈好的柴搬到屋后的棚子里,然后萨特雅把他带到关着牛群的石圈里。起初它们让俞饼害怕,因为它们长得这么大,还活蹦乱跳的,不过萨特雅向他展示了它们是多么温柔。他觉得它们很有趣,不管是它们毛茸茸的黑耳朵抽动着像戴手套的手一样赶开苍蝇的样子,还是它们粉红色的舌头卷住他递给它们的满嘴干草的动作。他看着萨特雅给牛挤奶,然后帮她把桶拎回屋子,小心翼翼地以免洒出一滴泛着泡沫、热气腾腾的牛奶。
与此同时,安娜已经亮出了她的一根刃爪,用它来雕刻一块她在棚子里发现的切下的木头。当她完成后,她把那件东西塞进俞饼的手里。这是一匹小木马,正在扬头小跑,尾巴像一面旗帜一样飞舞在它背后。
“这是为了什么?”俞饼一边问,一边将它翻来覆去,感到十分惊讶。
“给你的。”他的潜猎者低声说,“这是一个玩具,用来玩的。当我还是小姑娘的时候,我父亲曾经一直帮我雕刻各种玩具。”
俞饼望着手中的这匹马。如果他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他会有很多玩具;他会整个下午都躺在地毯上,用玩具动物和城市来建造自己的世界。如果他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他可能会觉得自己的年纪已经太大了,不适合再玩小木马。可是他是个迷失小子,他以前从来没有过一件玩具。于是他开始哭了起来,因为这匹马是这么的美丽,而他又是这么的喜欢它。
 
之后,他和萨特雅走到下方的一条河边:白色的急流奔涌,一路轰鸣泼溅,朝着树木繁茂的山谷流去。河上架着一座摇摇晃晃的桥,用绳索和竹子搭成。他们朝着激流投掷石块,萨特雅的狗汪汪吠叫,沿着河岸上下游跑来跑去。俞饼找到一根旧经幡的旗杆,是去年春天解冻的时候,从战山高处的某座神龛上冲下来的,他把那根杆子也扔进了湍流之中,他们望着河水将它带走。太阳开始落山了。河谷里覆盖着阴影,而群山则闪耀着艳丽的色泽,如同琥珀和玫瑰。
“你应该留在这里,俞饼。”萨特雅说,她的声音盖过了河水的轰鸣。
“我不能这么做。”俞饼回答说,他甚至都不想去思考这件事,“那个潜猎者……”
“她也可以留下。”她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望向远方,越过了群山,仿佛看见了她自己充满各种困扰的过去,“在我失去了一只手后,那个潜猎者掌控了盗贼之窟,绿色风暴攫取了权力,于是我就有点气疯了,我想。我不断尝试告诉别人她并不是真的安娜,但他们就是不听。绿色风暴想要处死我,不过有几个军官——纳迦就是其中之一——同情我,于是他们安排我住到这里来。潜猎者方肯定签署了相关命令,我猜一定因为那样她才会知道能在这里找到我。我想其他所有人现在都已经把我忘记了。我不准离开这里,但山谷里定居地的人们会照顾我,他们带给我木材、蜂蜜和茶叶,作为回报,我爬上战山去参拜山上的那些神龛,为他们向天空诸神和群山之神祈祷。”
“你不会觉得孤独吗?”俞饼问。
“我当然会觉得孤独。在我年轻时做了那些事情之后,这样的生活已经比我应得的要好多了。但是,如果你想要在这儿住一段时间,还是有地方给你的。只要住到你准备好继续前进,或者等你年纪大到可以搬到下面的村子里去,在那里建立你自己的生活……俞饼,你还只是个孩子。”
他们一起走回小屋。潜猎者像尊雕像一样站在外面,她的脸侧对着群山。听到他们走过来后,她转过身低声说道:“现在我必须走了。”
“不!”萨特雅说。
“不!”俞饼喊道,他感觉这完美的一天正从身边溜走。他想知道他的潜猎者是不是又变了身份,不过她仍然是安娜。
“我一直在想……”她耐心地说,“那个把我复活了的工程师还活着,对吗?”
“波普乔伊博士现在是一个伟人了。”萨特雅苦涩地说,“绿色风暴给了他一幢属于他自己的别墅,那幢房子就在永固寺的海角。”
“我会到那儿去。”安娜说,“我会要他检查我的脑袋里面,把我的另一部分摧毁,一定不能让潜猎者方生存下去。谁知道她在计划着什么呢?”
“她想要跟某个叫奥丁的人交谈。”俞饼提供线索说,“这就是为什么她会到这里来的原因。”
“奥丁是谁?”他的潜猎者问,“我不相信她。我会让波普乔伊令她永远沉寂。要是他做不到的话,他必须把我们俩一起摧毁。”
“哦,安娜!”萨特雅叫了起来,她想要拥抱她,可是潜猎者抽身离开了。
“我不能待在这里。”她低声说,“如果我再次改变身份,我可能会杀了你的。我现在得走了,赶在另一个回来之前。”
萨特雅开始哭泣起来,恳求安娜改变心意,可是俞饼知道争论是没有意义的。他跟他的潜猎者一起走过了漫长的路,他明白她体内安娜的那一部分就跟另一部分同样顽固。他的手探进口袋里,握紧了她为他雕刻的小马。“我也一起走。”他说道。
“不,俞饼。”两个女人同时说道,死了的和活着的,异口同声。
“你需要我。”他坚持说,“即使是另一个你也需要我。到你说的这个永固寺有多远?得走个几英里吧,我想。你没法独自走到那里,你的眼睛瞎了……”他哭了,因为他不想离开隐修院,可是他也不想让他的潜猎者离开他。他紧紧抓着玩具马,拼命想让自己看上去勇敢一些:“我也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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