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收割
芮恩渐渐醒来，她花了一会儿工夫来思考自己身在何方，然后才回想起发生了什么，于是感到担心起来。随后她便决定不去为这些操心，因为西奥就与她在一起，正发出轻柔的呼吸声，他的脸埋在她脖子的曲线之间，手臂搁在她身上，带来让人安心的重量感。
离开伏尾区之后他们就一路西行，因为芮恩所知道的每一条穿过废墟地区的道路都通向西边。他们一连走了好几个小时，一边始终竖起耳朵倾听是否有人追来。他们也看到了那道火流冲进了群山之中，于是便静静地站在那儿，手牵着手，望着战山后方的天空中渐渐涌起越来越盛的红光，将那座巨大火山的剪影清晰地映了出来。最后他们在废墟地区最西面的边缘停下来休息，这儿渐渐变成一片片零星的小块废墟地域，散布着一块块履带和甲板的残片，还有高耸的巨轮。他们在一个轮子的内部找到了藏身之处，这是一个大约十二英尺高的圆柱形空腔，一定是以前和曲轴相连的地方。（或者是连接杆，或者是某种机件，他们俩都不太了解牵引城市的巨轮，所以说不清。）这儿至少很干燥，也不太冷，他们相互依偎着，把芮恩的背包当作枕头，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此刻，温吞吞的日光从圆形的洞口灌了进来。芮恩尽量温柔地唤醒了西奥，然后从他身边绕过，爬到了入口处。她向外张望，看到残骸的荒废边缘在朦胧的阳光下延伸开去。她继续朝外探出头去。雾太大了，看不清战山，不过她还是能看到战山上空的高耸烟柱，颜色好像淋湿的石板一样暗灰，高得极天际地。大地似乎在微微颤抖，她觉得自己听到了遥远处传来的隆隆声。
“好吧，这不是在做梦。”她说，“为什么绿色风暴要把那件武器对着他们自己的土地使用呢？”
“一定是另一场内战。”西奥说，他从拉维妮娅·柴尔德麦斯给他们的水壶里倒了些水，“纳迦大概在打击他的对手们。”
“真迷人。”芮恩说，“我们就是要去请求这些人庇护我们？”
“要么去那儿，要么就回到加拉蒙先生那儿去。”
“说得也对。早饭吃什么？”
“石头。”西奥说着，打开了拉维妮娅·柴尔德麦斯放在芮恩背包里的一个盒子，“我想它一开始的时候还是某种烙饼。它可能还挺有营养的……”
“嘘！”
隆隆声越来越响。大地明显在晃动，其震动幅度将古旧巨轮上的铁锈碎片都震落了下来。
“是火山？”芮恩说。
西奥摇摇头。
他们从藏身之处爬了出来，站在轮沿上，朝西凝望。隆隆声来了又去，回荡在风中。一个土丘颤颤巍巍地隆了起来，并且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不断改变形状。灌木丛底下闪过一道金属的亮光，一团尾气废烟得意扬扬地升入了空中。
“哦，魁科啊！”芮恩说道。
“哈洛巴洛。”西奥轻声说道。
芮恩点点头。她几乎都快忘了沃尔夫·科波尔德的存在。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感谢魁科让我们在他到来之前就离开了废墟地区，可是这个念头立刻就被随之而来的另一个想法熄灭了：其他人怎么办？
“我们得警告他们！”她说。
“为什么？”西奥问道，“他们很快就会知道的。要是它行驶得就像我看到它穿越边界线时那样迅速，在伦敦的人们没过多久就能听到它的引擎声了。”
“可他们也许听不到。”芮恩说，“哨兵们都很年轻，他们从来没听到过真正的城市引擎；他们会以为那是火山，就像我们之前一样……”她想要告诉自己，这就是伦敦人胡乱指责别人并把他们关在笼子里的报应，可是她能想到的就都是她的朋友们：安琪和萨博，克莱蒂，柴尔德麦斯博士，甚至加拉蒙先生也不应该得到被哈洛巴洛吞噬的下场。这么多年的穷思竭虑，这么多年的苦心竭力，这么多年的宵衣旰食，就这么全都浪费了，这让她惊恐万状——
“我们得拖住它。”她说道，“我要到哈洛巴洛上去，想办法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就算只能多赢得半个小时，或许也能帮上忙。你不明白吗？新伦敦今天就得启程，就在现在，不管有没有准备好！一旦它离开了废墟地区，它就能甩掉哈洛巴洛。”
“哦，你一个人可不行。”西奥说。
“必须得一个人，因为我没法带上你，你是全世界最像蘑栖的蘑栖人，还根本不会说谎，沃尔夫·科波尔德根本不认为你这样的人有生存的权利。所以你要离开，待在某个安全的地方。”
“芮恩。”西奥抗议道。她拥抱了他，紧紧地，紧紧地。如果要避开哈洛巴洛，假装这一切与她无关，这将会非常简单，然而事情并非如此，要是她父亲知道她本有机会拯救他的城市可却把事情搞糟了，他会怎么看待她？她又会怎么看待自己？她吻了吻西奥。“快走。”她说道，“有时哈洛巴洛会派出探子去前方，他们是步行的。如果他们抓到你，他们可不会问什么问题。请你快走。”
“我该怎样才能再找到你呢？”
“我不知道。”芮恩说着，从他身边退开。哈洛巴洛的引擎声已经变成了厉声轰鸣。“我会想到点子的。”她保证道，她自己也不舍得放开他的手，“你瞧，诸神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才让我们聚到一起，你不会觉得他们会让一座愚蠢的极其危险的小装甲郊镇把我们分开吧，对吗？”她自我检讨了一番，因为她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那回在考姆翁布的空港上也是同样的场景。每到这种时候她似乎就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唯有她真正想说的话却说不出口。
最后，还是西奥说了出来：“我爱你。”
“天啊，真的吗？我也是！你，我的意思是。我，我爱你。”她开始朝他走了回去，然后硬是把自己给拉住了。好吧，她心想，我已经对他说过了，现在当我坠入幽冥之国的时候，就少了一件后悔的事情。她转过身，开始磕磕绊绊地穿过尖刺丛生、块垒堆叠的生锈残骸，往北朝着哈洛巴洛的前进路线迎了上去。“躲起来！”她看见他还站在那儿，无助地从废弃巨轮的阴影中朝她望来，便赶紧对着他大喊，“快走，然后躲起来！”她继续往前走，心里半是担心他会坚持要跟她一起来，却又半是希望他会这么做。
等她再回头看的时候，就已经看不到他了。
西奥跑了一小段路，来到了一片赤杨林中。树林填满了一条古老辙印被刨出的凹坑。他在那儿停下了脚步。他想要和芮恩在一起，但他也知道假如哈洛巴洛人真和她描述的一样坏，那么他跑过去只会自寻死路，而且还会让科波尔德猜想芮恩为什么会和一个反牵引主义者在一起，从而给她带去更大的危险。
然而他不能就这样藏起来。
他掉头向东，开始朝着废墟地区轻快地跑去。伦敦人不是坏人。他们应该得到他所能提供的警示。他要跑到霍洛韦路西端的机库去，告诉守在那儿的小伙子们有什么正在向他们驶去。
芮恩跋涉过长到腰际的野草。随着远处火山的烟雾如帷幕一般遮住天空，日色随之昏暗了下来。仿佛末世般的天气。哈洛巴洛的引擎声静了下来。她猜想科波尔德是不是在舰桥上，用他的潜望镜观察着前方的土地。她脱下夹克，把它反了过来。红色的丝绸衬里在她经历了这一切冒险之后已经破旧褪色，但仍然是她全身上下颜色最鲜艳的东西。她爬上一块不知道叫作什么的残骸，在头上挥舞着夹克，大喊：“沃尔夫！沃尔夫！是我！是芮恩！”
几分钟后她跳了下来，又开始迈着沉重缓慢的步子向前走去。她能感觉到随着那座收割郊镇渐渐逼近，地面在她脚下不安地颤动。她时不时地挥舞夹克并大喊，可是她甚至都不再能看见哈洛巴洛了，它已经潜藏到了一条更深的壕沟之中。芮恩瞄了一眼天空。没有潜猎鸟。说真的，她心想，当你需要绿色风暴和他们那件能摧毁城市的超级武器时，他们都去哪儿了？他们让哈洛巴洛开进了边界线后方这么远的地方，这可真是十足的能力低下。
她前方的一座灰乎乎的小土丘突然现出原形，站起身来用一支枪指着她，喊道：“停下！”芮恩尖叫一声丢掉了手里的夹克。在她四周，更多浑身灰泥的人从灌木丛中现出身来。她不认识他们的脸，不过她从他们的打扮和带色的护目镜上能看得出来，他们正是哈洛巴洛的侦察队之一。她举起双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说道：“我是芮恩·纳茨沃西。我是你们镇长的朋友。”
其中一人对她搜身寻找是否藏有武器，他搜得非常彻底，远远超过芮恩觉得真有必要的程度。（他们应该知道你是不可能在胸罩里藏下任何非常危险的武器的吧？）他们的首领说道：“你来。”然后他们就离开了，飞快地跑过崎岖不平的原野，挤过辙印侧壁上的缝隙，蹚过积水的辙印底部。那些人跑得又快又轻松，每当芮恩显出泄劲迹象的时候就会推她一把。等到哈洛巴洛的装甲侧翼出现在视野中，从淤泥和拔出的灌木之间露出一半时，芮恩已经精疲力竭了。
一扇舱门打了开来。侦察兵们把芮恩带了进去，并在她身后重重地带上了舱盖。随后哈洛巴洛就继续朝着废墟地区一路碾压而去。
在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回到这座潜地郊镇的街道上感觉真是奇怪。而等到站在沃尔夫·科波尔德的镇公所里，站在柔软的地毯上，周围环绕着天鹅绒的帷幕和精美的绘画，还有氩气灯的柔和光芒，这种感觉就的确更加奇怪了。芮恩盯着一面镜子里映出的自己，几乎认不出从里面望着她的那个披头散发风尘仆仆的年轻伦敦人了。
“芮恩！”
他们肯定是刚把他叫到了舰桥上。他穿着靴子和马裤，还有一件无领衬衫，大片大片的汗水从腋窝流下来在衬衫上印出水渍。他看上去比她印象中更瘦了，她猜想是不是独自穿越野外的旅程对他来说非常艰苦。有那么一瞬间，她感到很高兴能见到他并且松了口气。她抓住这一瞬间的感觉，用它摆出一个微笑，一个害羞而温暖的微笑：“科波尔德先生……”
“为什么这么正式呢，芮恩？”他来到她身边，将她的双手握在自己的手中，“你来与我们会面，我真是太高兴了。什么风把你吹来的？你一个人吗？你的父亲在哪里？”
“他还在伦敦。”芮恩撒谎道。
“伦敦人是否知道我们来了？”
“还不知道。”芮恩对他说。
“那么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一直在等你。我知道你会来的……”她让自己的笑容消失了，看起来就好像她快要哭出来，快要晕倒了。科波尔德扶着她坐到一张椅子上。“哦，沃尔夫。”她说，“爸爸被关起来了！你走之后，伦敦人认为我们一定是和你一起的。他们把我们锁在可怕的笼子里，是从动物园里拿来的关动物的旧笼子。爸爸身体不好，可他们不让他出去。所以我逃了出来，我一直住在废墟地区边缘的残骸里，等啊等，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来了呢！”
科波尔德的双臂搂住了她，将她的脸拉近贴在他的胸口。芮恩努力地挤出了几滴眼泪，然后她就发现要是自己尽力去想西奥和爸爸，就会真的哭起来。她声音颤抖地说：“哈洛巴洛是我唯一的希望。你会让我爸爸安全的，对吗，等你吃掉新伦敦之后？”
“当然，当然。”科波尔德一边说着，一边抚摸着她的头发，“今天晚上我们就能到达伏尾区，伦敦人和他们所有的一切都会成为我们的奖品，你父亲会安全的。”
芮恩从他身上挣开，表情惊恐：“今天晚上？可那样你就太迟了！他们今天下午就会离开！因为打仗的关系，启动的日期被提前了……哦，你必须更快才行！”
沃尔夫摇摇头：“这不可能。我们绕过废墟地区就得花这么久……”
“让我看看。”芮恩说着，用自己脏兮兮的手背擦了擦脸。
她跟着他走过闷热的步道，穿过拆解工场，那儿有一群人正在准备重型切割引擎。两人爬上通向舰桥的楼梯，看到豪斯多弗正在舵位上，他朝芮恩点头致意，古怪的眼镜片上闪过一道反光。他开始用德语对科波尔德说起话来，不过年轻的镇长挥手让他离开，然后带领芮恩穿过舰桥走向地图桌，一份废墟地区的地图早已铺在桌上。沃尔夫一定是在回到哈洛巴洛之后凭记忆将它画出来的，芮恩立刻就看出了几处错误，另外在废墟地区的中央还有一大片空白，因为沃尔夫从来没有去过那里。
他用一支量距器指着地图，沿着一条蜿蜒绕过废墟地区北侧边缘的路线，朝着伏尾区点去：“这就是我的计划……”
“为什么不直接从中间穿过去？”芮恩问道。
“我不知道那里有什么。残骸可能无法通行。而且那里还有伦敦人传言中的放电现象……”
“童话故事罢了。”芮恩轻蔑地说道，“它正如你猜测的一样。所谓妖精都是他们告诉我们的故事，好让我们不要到处探查。我们第一天所见到的景象是由加拉蒙手下的一个小子藏在废墟中用一支闪电枪伪造的。”她朝他露出一个微笑，“你瞧。假如你想要确保在他们的新城市移动之前抵达伏尾区，那就走这条路。那儿有一条类似山谷的通道，延伸穿过城市残骸，能够几乎把你一直带到目的地。而且在这一带也没有岗哨，所以你可以坚持更久而不被人发现。”
她拿起一支用一根磨旧了的绳子挂在桌角上的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线来让哈洛巴洛照着前进；这条线从西向东横穿废墟地区，正好通过电轨。
西奥到达的时候，在“始祖鸟”号边上放哨的小伙子们已经听到了沉闷的引擎声从西面传来。他们站在机库外面的一块高耸突出的残骸上，眯着眼睛朝黑暗中眺望。当西奥匆匆忙忙地向他们跑去时，他听见其中一人说：“我什么都看不见。是火山的声音。”然后另一个回答：“或者是某艘飞艇的引擎。也许有一艘飞艇在这片烟雾上方盘旋……”
“那不是一艘飞艇！”西奥大喊一声。那些人朝他转来时，他赶紧蹲下身，生怕他们会用弩弓朝他射击。不过他们只是瞪着他而已。他们仍是昨天和他说过话的少年。西奥努力回想起了他们的名字：威尔·霍斯沃思，还有杰克·亨森。
“威尔。”他一边说，一边向他们走去，同时伸展双手以显示他没有武器，“杰克，来了一座郊镇。哈洛巴洛。你们得警告其余人。你们的新城市现在就得出发。”
“别听他的。”杰克警告他的同伴道，“他是个蘑栖！加拉蒙先生说——”
“加拉蒙先生是错的。”西奥坚持说道，“假如我是一个蘑栖，我跑来警告你们哈洛巴洛的事情做什么呢？”
“也许根本就没有哈洛巴洛。”威尔说，他努力思考着，“也许这是蘑栖人的诡计。”
一阵引擎的咆哮从西南方的某处传来，淹没了他的说话声。还有残骸倒下的破裂声和撞击声。这两个伦敦人直愣愣地望着。尘埃和铁锈形成的云雾从南方天空飘了过来。
“它浮上来了！”西奥喊道，“它到达废墟地区的边缘了！拜托！”
“‘始祖鸟’号怎么办？”杰克问，“我们不能把它就这样留下！”
“我们得去叫鲁派克或者克莱蒂来……”
“没时间了！”西奥大喊。南方一英里外，饥饿的郊镇正从残骸废墟中撞出一条路来，造成的震动令他们脚下生锈的甲板也随之摇晃移动。
“哎，我们可没法驾驶它！”威尔哀号道。
“我可以。”
“对哦，飞去找你的那些臭蘑栖朋友，我们可不会上你的当！”
“威尔。”西奥吼道，“我和绿色风暴不是一起的！相信我！”他匆忙奔进机库，望着“始祖鸟”号，“它加好燃料了吗？”
“我想是的。鲁派克·弗林特昨天在这儿给它维护过了。”
西奥把船舱的门拉得咔咔响。门锁着，当他问钥匙在哪里的时候，威尔和杰克一脸茫然。西奥捡起一段金属砸开了门，然后从威尔的腰带上抓过一把小刀，开始砍那些系住飞艇的绳索。“飞艇的控制可能也锁上了。”他一边干活一边大喊，“不过没有关系。我们顺风，就算我没法启动引擎，还是比跑去伏尾区要快得多。”
威尔和杰克开口反对，然后就放弃了，加入他一起行动。绳索散开，飞艇随之抖了一下。西奥注意到前部引擎吊舱下方的架子上还有两枚火箭。要是他能前往伏尾区，说服“始祖鸟”号的机组成员和他一起回来，那么他们仍旧有机会拖延或者阻止哈洛巴洛，他听说过那样的故事，一枚瞄得很准的火箭，射落排气管垛，或是射进履带支撑部位的话，就能让整座城市停下脚步。那样的话，新伦敦就有时间逃脱了，也许西奥还能找到办法登上那座残废的收割镇，去到芮恩身边。
三个少年匆匆跑进船舱，解开了绳索的飞艇开始升空。在飞行甲板上，西奥发现他能控制升降舵和转向舵，不过他还是没办法启动引擎。阳光从船舱的窗户探进来，照着“始祖鸟”号从机库顶部升了出来，后面拖着伪装网和连根拔起的树木。疾风隆隆地鼓荡着气囊，推动飞艇向西飘去。西奥转动舵轮，让飞艇的前端摆向伏尾区。
第一枚火箭轰进了“始祖鸟”号气囊前端，纵向一路破开，在中央的充气单元里爆炸了，将一团翻腾的火焰从船艉喷了出来。船舱向一侧倾斜，西奥听见杰克和威尔放声尖叫起来。他一边竭力摆弄那些无用的控制杆，一边看到另一艘飞艇从“始祖鸟”号气囊扬起的一层层烟雾后方驶过，这是一艘小型武装货船，涂装成白色，还带有绿色风暴的闪电标记。它飞快驶过的同时，尾翼上一个武器巢里的机枪也开火了，无数子弹狠狠地射进“始祖鸟”号倾斜的船舱中，射到了威尔身上，将他撞得向后倒退，从破碎的窗口跌了出去。“威尔！”杰克尖叫道。西奥赶紧将他拖回飞行甲板。
透过烟雾，他头晕目眩地匆匆瞥了一眼废墟地区。在这片地区上空，一大群白色飞艇低低地盘旋着，充满了威胁感。绿色风暴来了。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离开伏尾区之后他们就一路西行，因为芮恩所知道的每一条穿过废墟地区的道路都通向西边。他们一连走了好几个小时，一边始终竖起耳朵倾听是否有人追来。他们也看到了那道火流冲进了群山之中，于是便静静地站在那儿，手牵着手，望着战山后方的天空中渐渐涌起越来越盛的红光，将那座巨大火山的剪影清晰地映了出来。最后他们在废墟地区最西面的边缘停下来休息，这儿渐渐变成一片片零星的小块废墟地域，散布着一块块履带和甲板的残片，还有高耸的巨轮。他们在一个轮子的内部找到了藏身之处，这是一个大约十二英尺高的圆柱形空腔，一定是以前和曲轴相连的地方。（或者是连接杆，或者是某种机件，他们俩都不太了解牵引城市的巨轮，所以说不清。）这儿至少很干燥，也不太冷，他们相互依偎着，把芮恩的背包当作枕头，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此刻，温吞吞的日光从圆形的洞口灌了进来。芮恩尽量温柔地唤醒了西奥，然后从他身边绕过，爬到了入口处。她向外张望，看到残骸的荒废边缘在朦胧的阳光下延伸开去。她继续朝外探出头去。雾太大了，看不清战山，不过她还是能看到战山上空的高耸烟柱，颜色好像淋湿的石板一样暗灰，高得极天际地。大地似乎在微微颤抖，她觉得自己听到了遥远处传来的隆隆声。
“好吧，这不是在做梦。”她说，“为什么绿色风暴要把那件武器对着他们自己的土地使用呢？”
“一定是另一场内战。”西奥说，他从拉维妮娅·柴尔德麦斯给他们的水壶里倒了些水，“纳迦大概在打击他的对手们。”
“真迷人。”芮恩说，“我们就是要去请求这些人庇护我们？”
“要么去那儿，要么就回到加拉蒙先生那儿去。”
“说得也对。早饭吃什么？”
“石头。”西奥说着，打开了拉维妮娅·柴尔德麦斯放在芮恩背包里的一个盒子，“我想它一开始的时候还是某种烙饼。它可能还挺有营养的……”
“嘘！”
隆隆声越来越响。大地明显在晃动，其震动幅度将古旧巨轮上的铁锈碎片都震落了下来。
“是火山？”芮恩说。
西奥摇摇头。
他们从藏身之处爬了出来，站在轮沿上，朝西凝望。隆隆声来了又去，回荡在风中。一个土丘颤颤巍巍地隆了起来，并且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不断改变形状。灌木丛底下闪过一道金属的亮光，一团尾气废烟得意扬扬地升入了空中。
“哦，魁科啊！”芮恩说道。
“哈洛巴洛。”西奥轻声说道。
芮恩点点头。她几乎都快忘了沃尔夫·科波尔德的存在。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感谢魁科让我们在他到来之前就离开了废墟地区，可是这个念头立刻就被随之而来的另一个想法熄灭了：其他人怎么办？
“我们得警告他们！”她说。
“为什么？”西奥问道，“他们很快就会知道的。要是它行驶得就像我看到它穿越边界线时那样迅速，在伦敦的人们没过多久就能听到它的引擎声了。”
“可他们也许听不到。”芮恩说，“哨兵们都很年轻，他们从来没听到过真正的城市引擎；他们会以为那是火山，就像我们之前一样……”她想要告诉自己，这就是伦敦人胡乱指责别人并把他们关在笼子里的报应，可是她能想到的就都是她的朋友们：安琪和萨博，克莱蒂，柴尔德麦斯博士，甚至加拉蒙先生也不应该得到被哈洛巴洛吞噬的下场。这么多年的穷思竭虑，这么多年的苦心竭力，这么多年的宵衣旰食，就这么全都浪费了，这让她惊恐万状——
“我们得拖住它。”她说道，“我要到哈洛巴洛上去，想办法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就算只能多赢得半个小时，或许也能帮上忙。你不明白吗？新伦敦今天就得启程，就在现在，不管有没有准备好！一旦它离开了废墟地区，它就能甩掉哈洛巴洛。”
“哦，你一个人可不行。”西奥说。
“必须得一个人，因为我没法带上你，你是全世界最像蘑栖的蘑栖人，还根本不会说谎，沃尔夫·科波尔德根本不认为你这样的人有生存的权利。所以你要离开，待在某个安全的地方。”
“芮恩。”西奥抗议道。她拥抱了他，紧紧地，紧紧地。如果要避开哈洛巴洛，假装这一切与她无关，这将会非常简单，然而事情并非如此，要是她父亲知道她本有机会拯救他的城市可却把事情搞糟了，他会怎么看待她？她又会怎么看待自己？她吻了吻西奥。“快走。”她说道，“有时哈洛巴洛会派出探子去前方，他们是步行的。如果他们抓到你，他们可不会问什么问题。请你快走。”
“我该怎样才能再找到你呢？”
“我不知道。”芮恩说着，从他身边退开。哈洛巴洛的引擎声已经变成了厉声轰鸣。“我会想到点子的。”她保证道，她自己也不舍得放开他的手，“你瞧，诸神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才让我们聚到一起，你不会觉得他们会让一座愚蠢的极其危险的小装甲郊镇把我们分开吧，对吗？”她自我检讨了一番，因为她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那回在考姆翁布的空港上也是同样的场景。每到这种时候她似乎就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唯有她真正想说的话却说不出口。
最后，还是西奥说了出来：“我爱你。”
“天啊，真的吗？我也是！你，我的意思是。我，我爱你。”她开始朝他走了回去，然后硬是把自己给拉住了。好吧，她心想，我已经对他说过了，现在当我坠入幽冥之国的时候，就少了一件后悔的事情。她转过身，开始磕磕绊绊地穿过尖刺丛生、块垒堆叠的生锈残骸，往北朝着哈洛巴洛的前进路线迎了上去。“躲起来！”她看见他还站在那儿，无助地从废弃巨轮的阴影中朝她望来，便赶紧对着他大喊，“快走，然后躲起来！”她继续往前走，心里半是担心他会坚持要跟她一起来，却又半是希望他会这么做。
等她再回头看的时候，就已经看不到他了。
西奥跑了一小段路，来到了一片赤杨林中。树林填满了一条古老辙印被刨出的凹坑。他在那儿停下了脚步。他想要和芮恩在一起，但他也知道假如哈洛巴洛人真和她描述的一样坏，那么他跑过去只会自寻死路，而且还会让科波尔德猜想芮恩为什么会和一个反牵引主义者在一起，从而给她带去更大的危险。
然而他不能就这样藏起来。
他掉头向东，开始朝着废墟地区轻快地跑去。伦敦人不是坏人。他们应该得到他所能提供的警示。他要跑到霍洛韦路西端的机库去，告诉守在那儿的小伙子们有什么正在向他们驶去。
芮恩跋涉过长到腰际的野草。随着远处火山的烟雾如帷幕一般遮住天空，日色随之昏暗了下来。仿佛末世般的天气。哈洛巴洛的引擎声静了下来。她猜想科波尔德是不是在舰桥上，用他的潜望镜观察着前方的土地。她脱下夹克，把它反了过来。红色的丝绸衬里在她经历了这一切冒险之后已经破旧褪色，但仍然是她全身上下颜色最鲜艳的东西。她爬上一块不知道叫作什么的残骸，在头上挥舞着夹克，大喊：“沃尔夫！沃尔夫！是我！是芮恩！”
几分钟后她跳了下来，又开始迈着沉重缓慢的步子向前走去。她能感觉到随着那座收割郊镇渐渐逼近，地面在她脚下不安地颤动。她时不时地挥舞夹克并大喊，可是她甚至都不再能看见哈洛巴洛了，它已经潜藏到了一条更深的壕沟之中。芮恩瞄了一眼天空。没有潜猎鸟。说真的，她心想，当你需要绿色风暴和他们那件能摧毁城市的超级武器时，他们都去哪儿了？他们让哈洛巴洛开进了边界线后方这么远的地方，这可真是十足的能力低下。
她前方的一座灰乎乎的小土丘突然现出原形，站起身来用一支枪指着她，喊道：“停下！”芮恩尖叫一声丢掉了手里的夹克。在她四周，更多浑身灰泥的人从灌木丛中现出身来。她不认识他们的脸，不过她从他们的打扮和带色的护目镜上能看得出来，他们正是哈洛巴洛的侦察队之一。她举起双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说道：“我是芮恩·纳茨沃西。我是你们镇长的朋友。”
其中一人对她搜身寻找是否藏有武器，他搜得非常彻底，远远超过芮恩觉得真有必要的程度。（他们应该知道你是不可能在胸罩里藏下任何非常危险的武器的吧？）他们的首领说道：“你来。”然后他们就离开了，飞快地跑过崎岖不平的原野，挤过辙印侧壁上的缝隙，蹚过积水的辙印底部。那些人跑得又快又轻松，每当芮恩显出泄劲迹象的时候就会推她一把。等到哈洛巴洛的装甲侧翼出现在视野中，从淤泥和拔出的灌木之间露出一半时，芮恩已经精疲力竭了。
一扇舱门打了开来。侦察兵们把芮恩带了进去，并在她身后重重地带上了舱盖。随后哈洛巴洛就继续朝着废墟地区一路碾压而去。
在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回到这座潜地郊镇的街道上感觉真是奇怪。而等到站在沃尔夫·科波尔德的镇公所里，站在柔软的地毯上，周围环绕着天鹅绒的帷幕和精美的绘画，还有氩气灯的柔和光芒，这种感觉就的确更加奇怪了。芮恩盯着一面镜子里映出的自己，几乎认不出从里面望着她的那个披头散发风尘仆仆的年轻伦敦人了。
“芮恩！”
他们肯定是刚把他叫到了舰桥上。他穿着靴子和马裤，还有一件无领衬衫，大片大片的汗水从腋窝流下来在衬衫上印出水渍。他看上去比她印象中更瘦了，她猜想是不是独自穿越野外的旅程对他来说非常艰苦。有那么一瞬间，她感到很高兴能见到他并且松了口气。她抓住这一瞬间的感觉，用它摆出一个微笑，一个害羞而温暖的微笑：“科波尔德先生……”
“为什么这么正式呢，芮恩？”他来到她身边，将她的双手握在自己的手中，“你来与我们会面，我真是太高兴了。什么风把你吹来的？你一个人吗？你的父亲在哪里？”
“他还在伦敦。”芮恩撒谎道。
“伦敦人是否知道我们来了？”
“还不知道。”芮恩对他说。
“那么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一直在等你。我知道你会来的……”她让自己的笑容消失了，看起来就好像她快要哭出来，快要晕倒了。科波尔德扶着她坐到一张椅子上。“哦，沃尔夫。”她说，“爸爸被关起来了！你走之后，伦敦人认为我们一定是和你一起的。他们把我们锁在可怕的笼子里，是从动物园里拿来的关动物的旧笼子。爸爸身体不好，可他们不让他出去。所以我逃了出来，我一直住在废墟地区边缘的残骸里，等啊等，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来了呢！”
科波尔德的双臂搂住了她，将她的脸拉近贴在他的胸口。芮恩努力地挤出了几滴眼泪，然后她就发现要是自己尽力去想西奥和爸爸，就会真的哭起来。她声音颤抖地说：“哈洛巴洛是我唯一的希望。你会让我爸爸安全的，对吗，等你吃掉新伦敦之后？”
“当然，当然。”科波尔德一边说着，一边抚摸着她的头发，“今天晚上我们就能到达伏尾区，伦敦人和他们所有的一切都会成为我们的奖品，你父亲会安全的。”
芮恩从他身上挣开，表情惊恐：“今天晚上？可那样你就太迟了！他们今天下午就会离开！因为打仗的关系，启动的日期被提前了……哦，你必须更快才行！”
沃尔夫摇摇头：“这不可能。我们绕过废墟地区就得花这么久……”
“让我看看。”芮恩说着，用自己脏兮兮的手背擦了擦脸。
她跟着他走过闷热的步道，穿过拆解工场，那儿有一群人正在准备重型切割引擎。两人爬上通向舰桥的楼梯，看到豪斯多弗正在舵位上，他朝芮恩点头致意，古怪的眼镜片上闪过一道反光。他开始用德语对科波尔德说起话来，不过年轻的镇长挥手让他离开，然后带领芮恩穿过舰桥走向地图桌，一份废墟地区的地图早已铺在桌上。沃尔夫一定是在回到哈洛巴洛之后凭记忆将它画出来的，芮恩立刻就看出了几处错误，另外在废墟地区的中央还有一大片空白，因为沃尔夫从来没有去过那里。
他用一支量距器指着地图，沿着一条蜿蜒绕过废墟地区北侧边缘的路线，朝着伏尾区点去：“这就是我的计划……”
“为什么不直接从中间穿过去？”芮恩问道。
“我不知道那里有什么。残骸可能无法通行。而且那里还有伦敦人传言中的放电现象……”
“童话故事罢了。”芮恩轻蔑地说道，“它正如你猜测的一样。所谓妖精都是他们告诉我们的故事，好让我们不要到处探查。我们第一天所见到的景象是由加拉蒙手下的一个小子藏在废墟中用一支闪电枪伪造的。”她朝他露出一个微笑，“你瞧。假如你想要确保在他们的新城市移动之前抵达伏尾区，那就走这条路。那儿有一条类似山谷的通道，延伸穿过城市残骸，能够几乎把你一直带到目的地。而且在这一带也没有岗哨，所以你可以坚持更久而不被人发现。”
她拿起一支用一根磨旧了的绳子挂在桌角上的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线来让哈洛巴洛照着前进；这条线从西向东横穿废墟地区，正好通过电轨。
西奥到达的时候，在“始祖鸟”号边上放哨的小伙子们已经听到了沉闷的引擎声从西面传来。他们站在机库外面的一块高耸突出的残骸上，眯着眼睛朝黑暗中眺望。当西奥匆匆忙忙地向他们跑去时，他听见其中一人说：“我什么都看不见。是火山的声音。”然后另一个回答：“或者是某艘飞艇的引擎。也许有一艘飞艇在这片烟雾上方盘旋……”
“那不是一艘飞艇！”西奥大喊一声。那些人朝他转来时，他赶紧蹲下身，生怕他们会用弩弓朝他射击。不过他们只是瞪着他而已。他们仍是昨天和他说过话的少年。西奥努力回想起了他们的名字：威尔·霍斯沃思，还有杰克·亨森。
“威尔。”他一边说，一边向他们走去，同时伸展双手以显示他没有武器，“杰克，来了一座郊镇。哈洛巴洛。你们得警告其余人。你们的新城市现在就得出发。”
“别听他的。”杰克警告他的同伴道，“他是个蘑栖！加拉蒙先生说——”
“加拉蒙先生是错的。”西奥坚持说道，“假如我是一个蘑栖，我跑来警告你们哈洛巴洛的事情做什么呢？”
“也许根本就没有哈洛巴洛。”威尔说，他努力思考着，“也许这是蘑栖人的诡计。”
一阵引擎的咆哮从西南方的某处传来，淹没了他的说话声。还有残骸倒下的破裂声和撞击声。这两个伦敦人直愣愣地望着。尘埃和铁锈形成的云雾从南方天空飘了过来。
“它浮上来了！”西奥喊道，“它到达废墟地区的边缘了！拜托！”
“‘始祖鸟’号怎么办？”杰克问，“我们不能把它就这样留下！”
“我们得去叫鲁派克或者克莱蒂来……”
“没时间了！”西奥大喊。南方一英里外，饥饿的郊镇正从残骸废墟中撞出一条路来，造成的震动令他们脚下生锈的甲板也随之摇晃移动。
“哎，我们可没法驾驶它！”威尔哀号道。
“我可以。”
“对哦，飞去找你的那些臭蘑栖朋友，我们可不会上你的当！”
“威尔。”西奥吼道，“我和绿色风暴不是一起的！相信我！”他匆忙奔进机库，望着“始祖鸟”号，“它加好燃料了吗？”
“我想是的。鲁派克·弗林特昨天在这儿给它维护过了。”
西奥把船舱的门拉得咔咔响。门锁着，当他问钥匙在哪里的时候，威尔和杰克一脸茫然。西奥捡起一段金属砸开了门，然后从威尔的腰带上抓过一把小刀，开始砍那些系住飞艇的绳索。“飞艇的控制可能也锁上了。”他一边干活一边大喊，“不过没有关系。我们顺风，就算我没法启动引擎，还是比跑去伏尾区要快得多。”
威尔和杰克开口反对，然后就放弃了，加入他一起行动。绳索散开，飞艇随之抖了一下。西奥注意到前部引擎吊舱下方的架子上还有两枚火箭。要是他能前往伏尾区，说服“始祖鸟”号的机组成员和他一起回来，那么他们仍旧有机会拖延或者阻止哈洛巴洛，他听说过那样的故事，一枚瞄得很准的火箭，射落排气管垛，或是射进履带支撑部位的话，就能让整座城市停下脚步。那样的话，新伦敦就有时间逃脱了，也许西奥还能找到办法登上那座残废的收割镇，去到芮恩身边。
三个少年匆匆跑进船舱，解开了绳索的飞艇开始升空。在飞行甲板上，西奥发现他能控制升降舵和转向舵，不过他还是没办法启动引擎。阳光从船舱的窗户探进来，照着“始祖鸟”号从机库顶部升了出来，后面拖着伪装网和连根拔起的树木。疾风隆隆地鼓荡着气囊，推动飞艇向西飘去。西奥转动舵轮，让飞艇的前端摆向伏尾区。
第一枚火箭轰进了“始祖鸟”号气囊前端，纵向一路破开，在中央的充气单元里爆炸了，将一团翻腾的火焰从船艉喷了出来。船舱向一侧倾斜，西奥听见杰克和威尔放声尖叫起来。他一边竭力摆弄那些无用的控制杆，一边看到另一艘飞艇从“始祖鸟”号气囊扬起的一层层烟雾后方驶过，这是一艘小型武装货船，涂装成白色，还带有绿色风暴的闪电标记。它飞快驶过的同时，尾翼上一个武器巢里的机枪也开火了，无数子弹狠狠地射进“始祖鸟”号倾斜的船舱中，射到了威尔身上，将他撞得向后倒退，从破碎的窗口跌了出去。“威尔！”杰克尖叫道。西奥赶紧将他拖回飞行甲板。
透过烟雾，他头晕目眩地匆匆瞥了一眼废墟地区。在这片地区上空，一大群白色飞艇低低地盘旋着，充满了威胁感。绿色风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