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夜晚，在天堂圆环迷宫般的窄巷里，红眼被一群荷枪实弹的恶棍疯狂追杀。这样的生死追逐甚至上演了不下五次。但这一次是红眼目前为止最喜欢的，因为眼前的景象。
希望跑在红眼前面，她穿着紧身黑皮甲，修长的双腿和紧致的臀部来回扭动，美得让红眼都想当面跟上帝说声谢谢了，感谢他创造了这个完美的尤物。
突然一声枪响从红眼后面传来，顷刻间一颗子弹在他耳边呼啸而过，打在了前面的墙壁上。
“左！”他对希望喊。希望听到后，像优雅的舞者一样转进左边的小巷，一秒钟都不浪费。
红眼拐弯的时候趁机瞟了一眼身后。竟然有六个人？看来德廉真的很想将他们置于死地。追杀的人也很聪明，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以免被希望的文成宝剑所伤。再说了，他们有枪，根本不用跟得太紧。
红眼想过停下来跟他们打。二对六，应该没问题。不过这根本解决不了问题，长远来看只会让事情恶化。如果杀掉他们，德廉下一次就会派两倍的人。只要能达到目的，德廉毫不吝啬。所以，红眼需要一个万全的对策。
“右！”红眼喊道。两人又转入另一条小巷。
“我们到底有没有目的地？还是说你还没想好？”希望边跑边向后喊，原本白皙的脸现在红通通的。
“没有人会包庇我们的。德廉的势力太强大了。不过确实有一个人，就算皇帝亲自来追杀也会帮我们的。 ”
“你那朋友真是忠心。”她说。
“呃，我真不知道该不该叫她为朋友呢……”他指了指前面一扇淡粉色的、没有任何标记的门，“进去！ ”希望扭了一下门把，门上着锁。“噢对，上班时间。”红眼先是慢慢地敲了三下门，又快速敲了三次。门一打开，红眼便拉着希望进去，迅速把门关上。
“这里难道是……”只见屋里摆着脏兮兮的天鹅绒沙发和椅子，墙壁挂着褪色的老旧窗帘，还有一群只穿着内衣的男男女女在里面闲混着。希望惊讶得目瞪口呆，“这里难道是妓院？ ”
“不是。啊是。得看你是谁。”红眼说，“他们马上就追上来了，现在没时间讨论这个。 ”
“红眼？”说话的是托诗，她留着一头卷发，躺在一张蛀虫的绿色情趣椅子上。她坐起来，好奇地看着红眼。“发生什么事了？她是谁？ ”“没空聊。”红眼说，“内特尔斯在吗？ ”“一楼右边，在打扫。”托诗说。“谢谢。”他说，“我们没来过这里。 ”
托诗会意地点点头，不过一脸忧虑。红眼不知道托诗和其他人能够帮他们拖延多久，但他只要几分钟就够了。除非内特尔斯在闹情绪。“这边。”说着，红眼爬上了木梯。希望跟着爬了上去，尽管她有一肚子的问题，但她现在并没有问出口。红眼喜欢她这一点。
红眼打开了一间房，看见内特尔斯正擦着地板上一堆呕吐物。呕吐物旁边是一个晕倒的水手，再旁边，一个裸男翘着腿坐在床上，抽着烟。“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我来擦地板罢了。”内特尔斯一边说，一边把那堆五颜六色的东西铲起，“你完全可以自己来。 ”
“我都告诉你他喝多了。你不踢他的肚子不行吗。”裸男呆呆地看着烟斗冒出来的烟升到天花板。他的头发微卷，是赤褐色的，俊美的尖脸蛋上还有一点点粉状物。“况且，如果我一身臭味，就没有人光顾我了。 ”
“内蒂，”红眼说，“我们要用暗道。 ”内特尔斯转过身瞪着红眼。“干吗？这次又闯哪门子祸了？我发誓，如果你敢把皇兵带过来，我就亲手将你 ——”“不是皇兵，”红眼说，“是德廉的手下。 ” “德廉？你他妈有病是吧？不是和这个闹矛盾，就是跟那个有冲突。”她指着希望，“还有这个婊子是谁？ ”“我们现在能不能别这样？”红眼说，“德廉的手下在追杀我们，他们很快——”红眼话还没说完，楼下就传来一阵破门声，然后是一群人的怒吼。内特尔斯沉下脸，说：“你欠我一个人情，明白吗？ ”
“百分百明白。”红眼说完，锁上了身后的门。内特尔斯走到房子的另一边，把破旧的梳妆台推到一边。红眼连忙跑过去帮忙。“你是妓女吗？”希望突然问道，看上去十分疑惑。这一问把红眼吓得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但他没有作声，而是等着看内特尔斯怎么回答。床上的裸男则忍不住咯咯地笑了出来。
内特尔斯转过身瞪着希望，表情更加愤怒了。她指着自己厚厚的灰色羊毛夹克，布满裂纹的脏皮衣，还有及膝的马靴，说：“我他妈看起来像妓女吗？不想说了，你先走，天使婊子。”她用力推了一下梳妆台，墙后面出现了一个大洞。
“我才是卖身的，金发妞。”裸男说，“内特尔斯是保安。 ”
这时传来了上楼梯的脚步声。
“该走啦。”红眼催道，“希望，快从暗道里滑下去。我就跟在后面。 ”希望皱了皱眉，怀疑地看着墙上的洞。红眼没法想象她会怎么想这一切。
“你看，你已经相信我到这里了，再信一次又何妨？ ”
脚步声已经来到了门口，紧接着传来一阵猛烈的敲门声。
“等一下！”裸男喊道，声音听上去很暴躁。
“希望，”红眼低声说，“求你了。 ”
“别让我后悔。”希望说完，一头钻进了洞里。
红眼转向内特尔斯。
“内蒂，我 ——”
“省着吧。快走。”她轻声说。
门外又是一阵猛敲，这一次更用力了。
“我说了等一下！”裸男吼道。
红眼刚钻进暗道，便听到一声怒吼，“再不开门我们就踢门了！”内特尔斯把梳妆台推回原位，暗道内便只剩漆黑一片，还有皮衣和暗道铁皮的摩擦声。暗道七转八拐，红眼终于滑了出来，却正正落在了希望身上。
两人的身体贴在了一起，脸蛋只隔了几毫米。希望微张着嘴巴，红眼甚至可以感觉到她轻柔的呼吸。她那深蓝色的眼睛是那么深邃，像一条隧道一直连到他的心房。
“嗨。”红眼笑了笑。希望咕哝了一声，把他推开。两人爬了起来。希望看了看四周，不禁皱起眉头。“我们在码头？ ”那是新列文最大的港口，停靠着二十艘商船。这时已经很晚，几乎所有的船都已经熄灯。虽然概率很小，但就算德廉的手下发现暗道，追了上来，他们也不可能知道红眼他们跑去那个方向了。“刚才发生什么了？”希望问。“跟我来。”红眼说，“我一边走一边告诉你。不过要走慢点，不然会引起注意的。”他看了一眼希望的文成制服，“我们不能暴露行踪。 ”“我们现在去哪里？另一个妓院吗？”希望问，两人从码头走回了泥泞的鹅卵石街。过了一会儿，她又说：“刚才那里就是妓院，是不是？ ”“一部分是。那里还是个拐子窝。 ”“什么？ ”“你们南方没有？噢对，当然没有了，你们本来就在南方。这么说吧，拐子窝就是把水手们迷晕或打晕，把值钱的东西都拿走，再把他们卖到船上当苦力的地方。 ”“强迫劳工？”希望很惊讶。“我们这里叫南拐，因为那些船都是去南方的。那些船大多都十分缺人手，因为没有人想去南方。 ”
“为什么？ ”
“呃，我是说，南方都没怎么开化，不是吗？ ”希望扬起了一边眉毛。“如果你说的不开化是指没有枪战的大街，没有拐客人去当苦力的妓院，那就是了。 ”
“哎，听着真无聊。”红眼狡黠地笑了笑。通常来讲，这一招对女孩都很管用，但希望似乎不觉得那样很帅。自从跟内特尔斯分手以来，他就经常跟女孩厮混，他很清楚自己给女孩的印象是怎样，还知道怎样取悦她们。可是现在，他那些惯用的伎俩似乎都对希望无效了。于是他决定暂时闭闭嘴，和她一起走在黑暗的大街上，直到琢磨出下一步怎么办。
“所以说，刚才的暗道，”希望说，“就是他们平常用来运南拐水手的通道？ ”
“然后需要水手的船长就会过来捡走他们。”红眼补充，“很高效的系统。 ”
“那如果那些船长不付钱就溜了呢？ ”
红眼笑了一下。“有内特尔斯嘛。虽然这种事时不时会发生，但所有船迟早都会回来新列文的。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内特尔斯就会好好跟他们解释，圆环究竟是怎么样子的。 ”
“她就是刚才说的朋友？或非朋友？她似乎不是很喜欢你啊。 ”
“呃，我们以前是一对儿。 ”
“噢。”希望说。
他们继续穿梭在窄巷里，红眼故意挑最长的路线走，一方面是想摆脱潜在的追兵，另一方面是想争取多一点时间和希望一起。他仍然不知道怎样评价她。她有一点点刻板，对生活的阴暗面又天真无知。不过她很聪明，因此和她聊天就特别有意思，比红眼身边的人有趣多了。当然了，她还很好看。红眼觉得，作为女战士，最好的一点就是，她可以杀敌，可以爬隧道，可以转遍整个社区，可以走暗道，最后还能够像花一样美丽。这是一种朴素实用的美丽。
“发生什么了？”希望问。“哈？”红眼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你和内特尔斯分手了？你不爱她了吗？ ”“噢，呃……”红眼很懊恼自己刚才干吗要提这事儿。他还在说服希望自己是最棒的男人呢，在这种时候旧事重提根本不是他的风格。“哎，我那时太傻太天真了。你知道的。可能人们不是我想的那样吧。”他耸耸肩，“我想，我和她做朋友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吧，但跟朋友又有些不同。更像是姐弟。你知道啦，谈恋爱就是这样的。 ”
“不。”希望说，“我不知道。 ”“你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希望“唰”的一下脸红了，摇了摇头。“什么啊，”红眼试着笑得更斯文一些，“忙着砍掉男人的手臂，好让他们更了解你吗？ ”“是的。”她说，“文成武士必须终生奉献于文成武僧团，身体、意志和内心都是。所以不可能容下其他事或人了。 ”“哦。”红眼说，“就是这样，对吧？ ”“是的。”希望说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就是这样。 ”
红眼点着头继续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内心却轰然而塌。这是自内特尔斯以来第一个真正让红眼心动的女孩，一个真正让他在意的女孩。而这个女生却早已发誓终生独身。
“那是最好喽，”红眼说，“反正大多数男人都不靠谱。 ”
“那你是吗？”她问。
红眼耸了耸肩。“走吧。这边。 ”
“我们去哪里？ ”
“火药大厅。天堂圆环最安全的地方。从某个角度来说。 ”
等他们走进火药大厅，希望又惊讶得瞪圆了眼睛。红眼看得出来她正在努力地克制自己，但最后她还是忍不住了。“那些人正在那里交合！就当着所有人的面！ ”
“不是所有妓女都可以去妓院上班的。”红眼说，“所以她们只好哪里找到顾客就在哪里干活喽。不幸的是，没有像内特尔斯这样的人保护的话，接客就会很危险。因为你不知道顾客什么时候会变脸。 ”
“你说得好像很了解似的。你经常来嫖吗？ ”“不是啦。我爸爸是干这个的。 ”“噢。”她整张脸变得粉红粉红的，十分尴尬困惑。她的样子太呆太真诚了，红眼忍不住笑了出来。希望眯着眼说：“你刚才是不是骗我的？ ”“不是啦，我爸爸真的是这一行的。”红眼说。
听他说完，希望的脸更红了，更尴尬了。红眼笑得更大声了。“你觉得我的尴尬很好笑吗。”她说。“是啊。”说完，他又笑了一遍。“很高兴能让你开心。现在，我是时候 ——”“嘿，看来内蒂下班了。”红眼说，不给希望机会跟他说再见。苍天啊，他还没准备好跟这个穿黑皮甲的天使道别呢。“我们最好在她来找我们之前便向她汇报一下，免得她发脾气。 ”
也许希望也没有准备好道别，也许是她已经习惯了被红眼拉着到处跑。不管是什么原因，现在她又任由红眼拉着自己走到内特尔斯旁边。内特尔斯正坐在桌子旁，擦着锁链刀上的血迹。
“今晚又有动静啦？”红眼扬头示意她手里的武器。
“肯定没你的动静大。”内特尔斯说，“你们现在才到？ ”
“噢，呃……”红眼吞吞吐吐地说，“只是想确保没有人跟踪罢了。 ”内特尔斯看了希望一眼，一边收着锁链一边假笑着说：“是啊，当然是了。 ”“这个武器真有意思。”希望说，“我可以看看吗？ ”内特尔斯怀疑地看着希望，又看看红眼。他耸了耸肩。“好吧，可以。”说完，她把卷好的锁链扔给了希望。希望轻松地接过锁链，仔细地端详着。“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武器。一半是飞刀，一半是铁锤。真想看你用它。 ”“是吗？”内特尔斯眯着眼看着希望，不知道怎么回答。希望把锁链递还给她。“你要好好爱护它。勇士都应该这样。 ”“是啊，好。”内特尔斯回答，看上去有点不自在。“它对我很重要。我会照顾好重要的东西。还有，你说我的武器奇怪，你该看看红眼的。 ”“是。”希望说着转向红眼，“我在酒馆的时候见过一次。它看上去像一把飞刀，只是我看不到刀柄在哪里。 ”“那是因为它根本就没有柄。”红眼敞开了自己的外套，露出里衬的一排飞刀。他抽出其中一把，自豪地说：“我自己发明的。 ”“在我的帮助下。”内特尔斯补充。“我的功劳最大。”红眼说，“不管怎样，我觉得投掷类武器最好是两边都能造成杀伤，这样成功的概率就会大很多。所以我把刀柄改成刀刃了。 ”“没有刀柄的话，你要怎么扔出去？”希望的注意力都被飞刀吸引住了。显然，红眼现在只需要说说武器的事情就能激起她的兴趣。
他指了指飞刀中间的圆环。“我只要用手指勾住这里。看着。”红眼用下巴指了指坐在对面桌子的老头，他头发灰白，正啃着一条硬壳面包。红眼一挥手，飞刀便连着老头手中的面包插在了桌子上。
“他妈的！”老头一开始十分愤怒，但看到是红眼之后情绪平稳了很多。“别这样，红眼。我会被你吓出心脏病的。 ”“抱歉，尼佩尔。”红眼走过去把飞刀拔出来，并把面包还给他，然后小声地对他说：“我只是泡那边的小妞儿，你懂的啦。 ”尼佩尔咯咯地笑着摇摇头：“我当然懂了，小子。愣头青见到女人就会变笨。 ”
红眼对他眨了眨眼，走回希望和内特尔斯身边。“竟然调戏老尼佩尔，真无耻。”内特尔斯揶揄红眼。“他没事的啦，”红眼说，“老家伙的生活偶尔也要有点刺激嘛。 ”
希望拿过飞刀，更加仔细地打量起来。“你不会割伤手掌吗？ ”红眼举高手，亮出无指手套。“所以我才戴着这个。 ”“也是我的主意。”内特尔斯说，“虽然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了。他现在穿着就是为了耍帅。 ”“确实很帅啊。”红眼说。“对对对，跟你的破烂老鼠外套一样帅。 ”“是鹿皮外套。 ” “不管怎样，”内特尔斯说着又转向希望，“里希是我见过扔飞刀最精准的。甚至可以用神准来形容。 ”希望还在认真地观摩着飞刀，听到内特尔斯的话后突然扬起了一边眉毛：“里希？ ”“噢，他没告诉你吗？”内特尔斯的脸上露出了狡猾的笑容，“红眼不是他的真名。他的真名叫 ——”“内蒂，我可是知道你住在哪里哦。”红眼连忙打断。
内特尔斯大笑起来。过去几年里，红眼一直很后悔把自己的真名告诉她。不过希望看上去并不在意这些。她把飞刀举在红眼面前，微微皱着眉头说：“你有没有想过……再加一把刀上去？ ”
“啥？”红眼说着把飞刀拿了过来。
“根据你的思路，刀越多，杀伤的成功率就越大。 ”“嗯……”红眼摸着飞刀圆环空出来的两边，有点拿不准。“如果再加一把刀，就会失去平衡了。而我也不觉得可以做成四把刀。 ”“做成三角形就平衡啦。 ”红眼把飞刀举到眼前，眯着眼想象着三把刀平均分布在圆环上的样子。“你真是太有才了！ ”希望的脸“唰”的一下红了。她害羞地笑着说：“我只是顺着你的思路去说而已。 ”“不管怎样，我下次就让菲勒做一个出来。 ”“菲勒是谁？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一起在街上长大的。 ”“算是吧。”内特尔斯泼冷水道。
红眼瞪了内特尔斯一眼。先是他的真名，现在又这样，她究竟想干吗？“菲勒，”红眼继续说，“是个铁匠。我负责想，他负责造。内特尔斯的武器也是他做的。 ”“想不到你还有一个有正派职业的朋友啊？”希望问。“噢，我倒不会说他很‘正派’……”“菲勒和皇兵有些过节。”内特尔斯说，“不过总的来说，他是一个可爱的大块头，只是不喜欢皇兵而已。要是哪个皇兵瞪了他一眼，他甚至会给他肚子上来一拳，可能还不止。所以想保住那份受人尊敬的铁匠工作不太容易。 ”
“所以他现在只做老百姓生意了。”红眼说。“意思是，他在帮圆环的流氓非法制造武器，”内特尔斯说，“只要他不用去帮红眼的破计划的话。”她转过身瞪着红眼，“说到这个……”
“又来了。”红眼说。
“亨尼说得对。你肯定是想找死。跟德廉对着干？”内特尔斯摇着头，“简直是疯了，就算是你。我只想到一个原因。”她别有意味地看着希望。
“咳，好了……”红眼挤出一个笑脸。他需要转移话题，马上。他飞快地扫视了周围一眼，看到巴克斯愁眉苦脸地在大厅中走过。“巴克斯！你没事吧？ ”
巴克斯听到后，快步走到红眼跟前。
“红眼，你搞到药了吗？莎蒂她……情况不太乐观。 ”
“什么？”红眼的心一下子凉了。
“她咳嗽得很厉害，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我觉得……她的时候到了。 ”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希望跑在红眼前面，她穿着紧身黑皮甲，修长的双腿和紧致的臀部来回扭动，美得让红眼都想当面跟上帝说声谢谢了，感谢他创造了这个完美的尤物。
突然一声枪响从红眼后面传来，顷刻间一颗子弹在他耳边呼啸而过，打在了前面的墙壁上。
“左！”他对希望喊。希望听到后，像优雅的舞者一样转进左边的小巷，一秒钟都不浪费。
红眼拐弯的时候趁机瞟了一眼身后。竟然有六个人？看来德廉真的很想将他们置于死地。追杀的人也很聪明，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以免被希望的文成宝剑所伤。再说了，他们有枪，根本不用跟得太紧。
红眼想过停下来跟他们打。二对六，应该没问题。不过这根本解决不了问题，长远来看只会让事情恶化。如果杀掉他们，德廉下一次就会派两倍的人。只要能达到目的，德廉毫不吝啬。所以，红眼需要一个万全的对策。
“右！”红眼喊道。两人又转入另一条小巷。
“我们到底有没有目的地？还是说你还没想好？”希望边跑边向后喊，原本白皙的脸现在红通通的。
“没有人会包庇我们的。德廉的势力太强大了。不过确实有一个人，就算皇帝亲自来追杀也会帮我们的。 ”
“你那朋友真是忠心。”她说。
“呃，我真不知道该不该叫她为朋友呢……”他指了指前面一扇淡粉色的、没有任何标记的门，“进去！ ”希望扭了一下门把，门上着锁。“噢对，上班时间。”红眼先是慢慢地敲了三下门，又快速敲了三次。门一打开，红眼便拉着希望进去，迅速把门关上。
“这里难道是……”只见屋里摆着脏兮兮的天鹅绒沙发和椅子，墙壁挂着褪色的老旧窗帘，还有一群只穿着内衣的男男女女在里面闲混着。希望惊讶得目瞪口呆，“这里难道是妓院？ ”
“不是。啊是。得看你是谁。”红眼说，“他们马上就追上来了，现在没时间讨论这个。 ”
“红眼？”说话的是托诗，她留着一头卷发，躺在一张蛀虫的绿色情趣椅子上。她坐起来，好奇地看着红眼。“发生什么事了？她是谁？ ”“没空聊。”红眼说，“内特尔斯在吗？ ”“一楼右边，在打扫。”托诗说。“谢谢。”他说，“我们没来过这里。 ”
托诗会意地点点头，不过一脸忧虑。红眼不知道托诗和其他人能够帮他们拖延多久，但他只要几分钟就够了。除非内特尔斯在闹情绪。“这边。”说着，红眼爬上了木梯。希望跟着爬了上去，尽管她有一肚子的问题，但她现在并没有问出口。红眼喜欢她这一点。
红眼打开了一间房，看见内特尔斯正擦着地板上一堆呕吐物。呕吐物旁边是一个晕倒的水手，再旁边，一个裸男翘着腿坐在床上，抽着烟。“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我来擦地板罢了。”内特尔斯一边说，一边把那堆五颜六色的东西铲起，“你完全可以自己来。 ”
“我都告诉你他喝多了。你不踢他的肚子不行吗。”裸男呆呆地看着烟斗冒出来的烟升到天花板。他的头发微卷，是赤褐色的，俊美的尖脸蛋上还有一点点粉状物。“况且，如果我一身臭味，就没有人光顾我了。 ”
“内蒂，”红眼说，“我们要用暗道。 ”内特尔斯转过身瞪着红眼。“干吗？这次又闯哪门子祸了？我发誓，如果你敢把皇兵带过来，我就亲手将你 ——”“不是皇兵，”红眼说，“是德廉的手下。 ” “德廉？你他妈有病是吧？不是和这个闹矛盾，就是跟那个有冲突。”她指着希望，“还有这个婊子是谁？ ”“我们现在能不能别这样？”红眼说，“德廉的手下在追杀我们，他们很快——”红眼话还没说完，楼下就传来一阵破门声，然后是一群人的怒吼。内特尔斯沉下脸，说：“你欠我一个人情，明白吗？ ”
“百分百明白。”红眼说完，锁上了身后的门。内特尔斯走到房子的另一边，把破旧的梳妆台推到一边。红眼连忙跑过去帮忙。“你是妓女吗？”希望突然问道，看上去十分疑惑。这一问把红眼吓得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但他没有作声，而是等着看内特尔斯怎么回答。床上的裸男则忍不住咯咯地笑了出来。
内特尔斯转过身瞪着希望，表情更加愤怒了。她指着自己厚厚的灰色羊毛夹克，布满裂纹的脏皮衣，还有及膝的马靴，说：“我他妈看起来像妓女吗？不想说了，你先走，天使婊子。”她用力推了一下梳妆台，墙后面出现了一个大洞。
“我才是卖身的，金发妞。”裸男说，“内特尔斯是保安。 ”
这时传来了上楼梯的脚步声。
“该走啦。”红眼催道，“希望，快从暗道里滑下去。我就跟在后面。 ”希望皱了皱眉，怀疑地看着墙上的洞。红眼没法想象她会怎么想这一切。
“你看，你已经相信我到这里了，再信一次又何妨？ ”
脚步声已经来到了门口，紧接着传来一阵猛烈的敲门声。
“等一下！”裸男喊道，声音听上去很暴躁。
“希望，”红眼低声说，“求你了。 ”
“别让我后悔。”希望说完，一头钻进了洞里。
红眼转向内特尔斯。
“内蒂，我 ——”
“省着吧。快走。”她轻声说。
门外又是一阵猛敲，这一次更用力了。
“我说了等一下！”裸男吼道。
红眼刚钻进暗道，便听到一声怒吼，“再不开门我们就踢门了！”内特尔斯把梳妆台推回原位，暗道内便只剩漆黑一片，还有皮衣和暗道铁皮的摩擦声。暗道七转八拐，红眼终于滑了出来，却正正落在了希望身上。
两人的身体贴在了一起，脸蛋只隔了几毫米。希望微张着嘴巴，红眼甚至可以感觉到她轻柔的呼吸。她那深蓝色的眼睛是那么深邃，像一条隧道一直连到他的心房。
“嗨。”红眼笑了笑。希望咕哝了一声，把他推开。两人爬了起来。希望看了看四周，不禁皱起眉头。“我们在码头？ ”那是新列文最大的港口，停靠着二十艘商船。这时已经很晚，几乎所有的船都已经熄灯。虽然概率很小，但就算德廉的手下发现暗道，追了上来，他们也不可能知道红眼他们跑去那个方向了。“刚才发生什么了？”希望问。“跟我来。”红眼说，“我一边走一边告诉你。不过要走慢点，不然会引起注意的。”他看了一眼希望的文成制服，“我们不能暴露行踪。 ”“我们现在去哪里？另一个妓院吗？”希望问，两人从码头走回了泥泞的鹅卵石街。过了一会儿，她又说：“刚才那里就是妓院，是不是？ ”“一部分是。那里还是个拐子窝。 ”“什么？ ”“你们南方没有？噢对，当然没有了，你们本来就在南方。这么说吧，拐子窝就是把水手们迷晕或打晕，把值钱的东西都拿走，再把他们卖到船上当苦力的地方。 ”“强迫劳工？”希望很惊讶。“我们这里叫南拐，因为那些船都是去南方的。那些船大多都十分缺人手，因为没有人想去南方。 ”
“为什么？ ”
“呃，我是说，南方都没怎么开化，不是吗？ ”希望扬起了一边眉毛。“如果你说的不开化是指没有枪战的大街，没有拐客人去当苦力的妓院，那就是了。 ”
“哎，听着真无聊。”红眼狡黠地笑了笑。通常来讲，这一招对女孩都很管用，但希望似乎不觉得那样很帅。自从跟内特尔斯分手以来，他就经常跟女孩厮混，他很清楚自己给女孩的印象是怎样，还知道怎样取悦她们。可是现在，他那些惯用的伎俩似乎都对希望无效了。于是他决定暂时闭闭嘴，和她一起走在黑暗的大街上，直到琢磨出下一步怎么办。
“所以说，刚才的暗道，”希望说，“就是他们平常用来运南拐水手的通道？ ”
“然后需要水手的船长就会过来捡走他们。”红眼补充，“很高效的系统。 ”
“那如果那些船长不付钱就溜了呢？ ”
红眼笑了一下。“有内特尔斯嘛。虽然这种事时不时会发生，但所有船迟早都会回来新列文的。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内特尔斯就会好好跟他们解释，圆环究竟是怎么样子的。 ”
“她就是刚才说的朋友？或非朋友？她似乎不是很喜欢你啊。 ”
“呃，我们以前是一对儿。 ”
“噢。”希望说。
他们继续穿梭在窄巷里，红眼故意挑最长的路线走，一方面是想摆脱潜在的追兵，另一方面是想争取多一点时间和希望一起。他仍然不知道怎样评价她。她有一点点刻板，对生活的阴暗面又天真无知。不过她很聪明，因此和她聊天就特别有意思，比红眼身边的人有趣多了。当然了，她还很好看。红眼觉得，作为女战士，最好的一点就是，她可以杀敌，可以爬隧道，可以转遍整个社区，可以走暗道，最后还能够像花一样美丽。这是一种朴素实用的美丽。
“发生什么了？”希望问。“哈？”红眼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你和内特尔斯分手了？你不爱她了吗？ ”“噢，呃……”红眼很懊恼自己刚才干吗要提这事儿。他还在说服希望自己是最棒的男人呢，在这种时候旧事重提根本不是他的风格。“哎，我那时太傻太天真了。你知道的。可能人们不是我想的那样吧。”他耸耸肩，“我想，我和她做朋友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吧，但跟朋友又有些不同。更像是姐弟。你知道啦，谈恋爱就是这样的。 ”
“不。”希望说，“我不知道。 ”“你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希望“唰”的一下脸红了，摇了摇头。“什么啊，”红眼试着笑得更斯文一些，“忙着砍掉男人的手臂，好让他们更了解你吗？ ”“是的。”她说，“文成武士必须终生奉献于文成武僧团，身体、意志和内心都是。所以不可能容下其他事或人了。 ”“哦。”红眼说，“就是这样，对吧？ ”“是的。”希望说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就是这样。 ”
红眼点着头继续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内心却轰然而塌。这是自内特尔斯以来第一个真正让红眼心动的女孩，一个真正让他在意的女孩。而这个女生却早已发誓终生独身。
“那是最好喽，”红眼说，“反正大多数男人都不靠谱。 ”
“那你是吗？”她问。
红眼耸了耸肩。“走吧。这边。 ”
“我们去哪里？ ”
“火药大厅。天堂圆环最安全的地方。从某个角度来说。 ”
等他们走进火药大厅，希望又惊讶得瞪圆了眼睛。红眼看得出来她正在努力地克制自己，但最后她还是忍不住了。“那些人正在那里交合！就当着所有人的面！ ”
“不是所有妓女都可以去妓院上班的。”红眼说，“所以她们只好哪里找到顾客就在哪里干活喽。不幸的是，没有像内特尔斯这样的人保护的话，接客就会很危险。因为你不知道顾客什么时候会变脸。 ”
“你说得好像很了解似的。你经常来嫖吗？ ”“不是啦。我爸爸是干这个的。 ”“噢。”她整张脸变得粉红粉红的，十分尴尬困惑。她的样子太呆太真诚了，红眼忍不住笑了出来。希望眯着眼说：“你刚才是不是骗我的？ ”“不是啦，我爸爸真的是这一行的。”红眼说。
听他说完，希望的脸更红了，更尴尬了。红眼笑得更大声了。“你觉得我的尴尬很好笑吗。”她说。“是啊。”说完，他又笑了一遍。“很高兴能让你开心。现在，我是时候 ——”“嘿，看来内蒂下班了。”红眼说，不给希望机会跟他说再见。苍天啊，他还没准备好跟这个穿黑皮甲的天使道别呢。“我们最好在她来找我们之前便向她汇报一下，免得她发脾气。 ”
也许希望也没有准备好道别，也许是她已经习惯了被红眼拉着到处跑。不管是什么原因，现在她又任由红眼拉着自己走到内特尔斯旁边。内特尔斯正坐在桌子旁，擦着锁链刀上的血迹。
“今晚又有动静啦？”红眼扬头示意她手里的武器。
“肯定没你的动静大。”内特尔斯说，“你们现在才到？ ”
“噢，呃……”红眼吞吞吐吐地说，“只是想确保没有人跟踪罢了。 ”内特尔斯看了希望一眼，一边收着锁链一边假笑着说：“是啊，当然是了。 ”“这个武器真有意思。”希望说，“我可以看看吗？ ”内特尔斯怀疑地看着希望，又看看红眼。他耸了耸肩。“好吧，可以。”说完，她把卷好的锁链扔给了希望。希望轻松地接过锁链，仔细地端详着。“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武器。一半是飞刀，一半是铁锤。真想看你用它。 ”“是吗？”内特尔斯眯着眼看着希望，不知道怎么回答。希望把锁链递还给她。“你要好好爱护它。勇士都应该这样。 ”“是啊，好。”内特尔斯回答，看上去有点不自在。“它对我很重要。我会照顾好重要的东西。还有，你说我的武器奇怪，你该看看红眼的。 ”“是。”希望说着转向红眼，“我在酒馆的时候见过一次。它看上去像一把飞刀，只是我看不到刀柄在哪里。 ”“那是因为它根本就没有柄。”红眼敞开了自己的外套，露出里衬的一排飞刀。他抽出其中一把，自豪地说：“我自己发明的。 ”“在我的帮助下。”内特尔斯补充。“我的功劳最大。”红眼说，“不管怎样，我觉得投掷类武器最好是两边都能造成杀伤，这样成功的概率就会大很多。所以我把刀柄改成刀刃了。 ”“没有刀柄的话，你要怎么扔出去？”希望的注意力都被飞刀吸引住了。显然，红眼现在只需要说说武器的事情就能激起她的兴趣。
他指了指飞刀中间的圆环。“我只要用手指勾住这里。看着。”红眼用下巴指了指坐在对面桌子的老头，他头发灰白，正啃着一条硬壳面包。红眼一挥手，飞刀便连着老头手中的面包插在了桌子上。
“他妈的！”老头一开始十分愤怒，但看到是红眼之后情绪平稳了很多。“别这样，红眼。我会被你吓出心脏病的。 ”“抱歉，尼佩尔。”红眼走过去把飞刀拔出来，并把面包还给他，然后小声地对他说：“我只是泡那边的小妞儿，你懂的啦。 ”尼佩尔咯咯地笑着摇摇头：“我当然懂了，小子。愣头青见到女人就会变笨。 ”
红眼对他眨了眨眼，走回希望和内特尔斯身边。“竟然调戏老尼佩尔，真无耻。”内特尔斯揶揄红眼。“他没事的啦，”红眼说，“老家伙的生活偶尔也要有点刺激嘛。 ”
希望拿过飞刀，更加仔细地打量起来。“你不会割伤手掌吗？ ”红眼举高手，亮出无指手套。“所以我才戴着这个。 ”“也是我的主意。”内特尔斯说，“虽然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了。他现在穿着就是为了耍帅。 ”“确实很帅啊。”红眼说。“对对对，跟你的破烂老鼠外套一样帅。 ”“是鹿皮外套。 ” “不管怎样，”内特尔斯说着又转向希望，“里希是我见过扔飞刀最精准的。甚至可以用神准来形容。 ”希望还在认真地观摩着飞刀，听到内特尔斯的话后突然扬起了一边眉毛：“里希？ ”“噢，他没告诉你吗？”内特尔斯的脸上露出了狡猾的笑容，“红眼不是他的真名。他的真名叫 ——”“内蒂，我可是知道你住在哪里哦。”红眼连忙打断。
内特尔斯大笑起来。过去几年里，红眼一直很后悔把自己的真名告诉她。不过希望看上去并不在意这些。她把飞刀举在红眼面前，微微皱着眉头说：“你有没有想过……再加一把刀上去？ ”
“啥？”红眼说着把飞刀拿了过来。
“根据你的思路，刀越多，杀伤的成功率就越大。 ”“嗯……”红眼摸着飞刀圆环空出来的两边，有点拿不准。“如果再加一把刀，就会失去平衡了。而我也不觉得可以做成四把刀。 ”“做成三角形就平衡啦。 ”红眼把飞刀举到眼前，眯着眼想象着三把刀平均分布在圆环上的样子。“你真是太有才了！ ”希望的脸“唰”的一下红了。她害羞地笑着说：“我只是顺着你的思路去说而已。 ”“不管怎样，我下次就让菲勒做一个出来。 ”“菲勒是谁？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一起在街上长大的。 ”“算是吧。”内特尔斯泼冷水道。
红眼瞪了内特尔斯一眼。先是他的真名，现在又这样，她究竟想干吗？“菲勒，”红眼继续说，“是个铁匠。我负责想，他负责造。内特尔斯的武器也是他做的。 ”“想不到你还有一个有正派职业的朋友啊？”希望问。“噢，我倒不会说他很‘正派’……”“菲勒和皇兵有些过节。”内特尔斯说，“不过总的来说，他是一个可爱的大块头，只是不喜欢皇兵而已。要是哪个皇兵瞪了他一眼，他甚至会给他肚子上来一拳，可能还不止。所以想保住那份受人尊敬的铁匠工作不太容易。 ”
“所以他现在只做老百姓生意了。”红眼说。“意思是，他在帮圆环的流氓非法制造武器，”内特尔斯说，“只要他不用去帮红眼的破计划的话。”她转过身瞪着红眼，“说到这个……”
“又来了。”红眼说。
“亨尼说得对。你肯定是想找死。跟德廉对着干？”内特尔斯摇着头，“简直是疯了，就算是你。我只想到一个原因。”她别有意味地看着希望。
“咳，好了……”红眼挤出一个笑脸。他需要转移话题，马上。他飞快地扫视了周围一眼，看到巴克斯愁眉苦脸地在大厅中走过。“巴克斯！你没事吧？ ”
巴克斯听到后，快步走到红眼跟前。
“红眼，你搞到药了吗？莎蒂她……情况不太乐观。 ”
“什么？”红眼的心一下子凉了。
“她咳嗽得很厉害，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我觉得……她的时候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