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那天晚上，他们启程去锤子角。根据希望的理解，他们只是去旁边的一个社区而已，但红眼和莎蒂的道别既由衷又粗鲁，让她觉得他们好像是要漂洋过海似的。
现在，希望和红眼走在街上，两旁的汽油街灯熠熠生辉。虽然红眼极力装出一副得意洋洋、无忧无虑的样子，但希望看得出来他其实十分不安。希望的步伐像平常一样稳健，而红眼却是之字形地跳来跳去，有时候还会贴着边上走，仿佛找不到舒服的步调。
“锤子角真的有那么不一样吗？”希望问。
红眼耸了耸肩，眼珠子快速地转动，环顾四周。“你可能看不出来，北方贫民窟对你来说都一个样儿。但对我来说就不同了。建筑不同了，人不同了，做事的方法也不同了。 ”
“你以前去过那里吗？ ”
“一两次吧。 ”
“去那里做什么？ ”
他咧嘴笑了，“不是什么好事。 ”
“我们在那里会不会很不受欢迎？ ”
“锤子角没有受不受欢迎这回事儿。”说完，他捡起一些鹅卵石，扔 出一块，不偏不倚地打中了十米外的一个小罐子。“他们那里有一句俗语：‘锤子角，最艰苦’。据我所知，这句话一点儿都没错。 ”“比天堂圆环还糟？ ”“是啊。你看，虽然死脸德廉是一个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大恶霸，但起码他把圆环打理得有条有理啊。锤子角就没有这样的人。大块头西格是现在最有势力的，但时不时就有三四个帮派跟他叫板。在这种地方，连皇兵都拿它没办法。 ”
“如果大块头西格和我们结盟的话，会不会稍微对他有利一点？ ”“我就是希望他会这样觉得。”红眼说，“最怕的就是，他觉得跟我们结盟会扰乱了他现在的盟友关系。 ”“如果他真的这样觉得呢？ ”“那他就会杀掉我们。 ”“他试试看。 ”
红眼笑了。“我就喜欢你这一点，人如其名。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希望也渐渐觉得这里确实有点不一样了。鹅卵石街上不但脏，很多都是烂的。房子也是，看上去都很破，好像经历了一场战争一样，到处都是打烂的窗，裂开的门，还有一堆堆从墙上掉下来的砖瓦。街上也没有灯，整个地方仿佛笼罩在阴郁之中。
“我们在锤子角了，是不是？”希望问。红眼点点头。他不再跳着走路了，而是和希望并肩走着，步速很快。他的手虽然很放松，却时刻准备着，眼睛也机警地察看着前方。“你有什么计划吗？”希望问。“我知道去哪里找大块头西格。难的是路上不被人抢劫。 ”“机会大吗？ ”
“不大。 ”刚说完没多久，三个男人从小巷里冒了出来，拦在他们前面。接着后面又走出来两个人。“晚上好呀，小鸳鸯。这么晚还出来散步呀？”一个戴着烂高帽的人说。“他们肯定是迷路啦。”留着过肩长发的人说。“可能吧，”第三个人说，他的脸上有一道大疤痕，“等我们拿到东西后，就帮他们指指路嘛。 ”“我们真是好邻居呀。”高帽男说，“不过他们好像不是这里的吧。不然我怎么会忘记这个南方小妞呢。 ”
希望看着红眼问：“他们是想抢劫我们吗？ ”“应该是。”红眼说。“那真是白费力气了，”希望说，“他们有带武器吗？ ”“噢，放心好啦，我们的家伙好着呢。真敢说啊，小妹妹。”伤疤男说完，亮出一把小刀，但似乎用来切面包更合适。剩下的人也亮出了同样可悲所谓的“武器”：一根顶端有一根钉子的木棒，一只破玻璃瓶，一块砖，还有一个装着石头的皮袋。
“别开玩笑了。”希望迈开脚步向他们逼近。
“够了！”伤疤男吼，挥起小刀捅向希望。
希望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扭，伤疤男的身体便向前倒。同时，希望抬起膝盖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接着，她另一只手握成铁拳，一击打在高帽男的耳朵上，打得他头晕脑涨。她放开手，任由伤疤男倒在地上，再抬起脚踢中长发男的胸口，令他翻倒在地，呼吸困难。接着，她继续向前走。
红眼在后面揶揄道：“看到了吧，伙计们。这位女士就喜欢这样。 ”
希望身后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她知道剩下的两人溜了。
红眼赶上她，问：“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不用剑呢？你一招就可以杀掉他们三个了吧。 ”“杀掉这帮手无寸铁的小混混对悲歌剑来说是一种侮辱。 ”“啥？什么剑？ ”“悲歌剑。这把剑的名字。 ”“你给你的剑起名字了？虽然它确实是一把好剑，但 ——”“我没有给它起名字。这把剑已经有几百年历史了，打造它的技艺都失传了。在我们还没有出生之前，它就有了名字了。 ”“听起来好厉害。 ”“能挥舞这把剑是至高的荣誉。希望终有一天我能证明自己配得起它。 ”“你还没配得起它？ ”“对。”希望说，“我还没做过什么真正配得起它的事。 ”“那你是怎么得到它的？我知道你不是偷来的。 ”“是我的导师托付给我的。就在他被同门兄弟杀害之前。因为他把文成秘技传授了给我。 ”“他们干吗要这样做？ ”“因为文成戒律是禁止把这些秘技传授给女人的。 ”“为什么？”红眼问。
希望看了红眼一眼。从他的表情看来，他是真的不懂。“因为女人是不能接受文成秘技的。 ”
红眼皱着眉。“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不知道。一直都是这样的。 ”“其他地方可能是这样。”红眼说，“但在这里，男人女人没什么区别。如果你打架比别人厉害，别人就会认同你，不会多说什么。 ”
希望努力回想起以前家乡的生活。“在我小时候，还没有被文成武僧收留之前，我住在一个很小的渔村里。我记得……不多，但我知道我妈妈确实有干活。虽然生活很艰难，但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我想应该是这样的。 ”
“所以是那帮文成和尚给你灌输这种想法的咯？那里的男人真的比你厉害很多吗？ ”“不。”希望说，“我只跟一个人交手过，不过他完全不是我的对手。我也看过别人训练，他们没有什么是我不会的。 ”
“你知道我怎么想吗？那完全就是废话！上城的人也是这样，男人负责工作，女人负责一无是处。都是一派胡言。在下城，每个人都要靠自己。就算是女人，她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男人也会尊重她。 ”
“我喜欢这种观念。”希望说，“这样看来，这里确实比较开化。 ”
在剩下的路里，再也没有人伏击他们了。希望不知道是他们运气好呢，还是关于他们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好啦，我们到了。”红眼在一个仓库的门前停了下来。仓库没有任何标记，窗户里面透着灯光，还传来讲话和嬉闹的声音。他揉了揉鼻子说：“看起来不怎样嘛。 ”
“你以前没来过？”希望问。
红眼摇摇头。“以前认识锤子角的一个人，是他告诉我这个地方的。 ”“他后来怎么了？”希望问。“在一天晚上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传闻是生物法师做的好事。 ”“在这里？”希望问。“大多数在上城。”红眼说，“但有时候他们也会来下城找些新鲜的材料。据说是这样的。我以前认识一个人，小蜜蜂的妈妈……”他摇摇头，“不管怎样，要分清谣言和真相不容易。 ”
希望本来打算给卡迈克尔报仇之后就离开新列文，可是如果这里有生物法师作恶的话，那她就得多留一段时间。她不知道红眼会不会继续陪着自己。她发现自己很想他会，虽然有点自私。
“应该要敲敲门还是怎么的吧。”红眼说完，握紧拳头在门上敲了一通。过了一会儿，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一个脚步声，接着门被打开了一条小缝，门后露出了一双眼睛，看上去十分警觉。“你们想干什么？ ”“去见大块头西格。 ”“呵，凭什么？ ”“这个。”红眼拿出一枚金币，在那双眼睛前晃了晃。这肯定又是从给普林的金币里偷偷拿的。希望还以为自己已经盯紧红眼了，但很显然他那灵巧的手指除了会扔飞刀外，别的东西也很在行。那双眼睛顿时变得放松多了。“好。 ”接着，门先是关上，然后又完全敞了开来。一个瘦削的人站在门边，腰间佩着手枪。希望很快发现，大块头西格的手下用的不是左轮手枪。“谢了，伙计。”红眼说完，把金币扔给了他。男人接住金币，举起来对红眼说：“这个只能让你通过我这关，能不能见到西格我就管不着了。 ”“那它够不够让你给我一点提示？怎样才能和西格好好地聊上一会儿？”红眼问。“他喜欢玩石头游戏。里面就有一堆人在玩呢。你如果很厉害的话，他应该会想跟你玩玩。 ”“是嘛？”红眼摩拳擦掌，一双红眼闪闪发光，“正好我玩得还行。 ”
男人把金币放到口袋里。“那祝你好运。 ”
“噢，我从来都不靠运气的。”红眼低沉地笑了一声，语气几近邪恶。
他们穿过了短廊，来到一个宽敞的空间。那里几乎是空的，只有中间均匀摆着的十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有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希望不会玩石头游戏，她只在女士诡计号见过几个水手玩过，不过她没兴趣了解具体的规则。
在房子一边，石头火坑的旁边，一个男人坐在椅子上，身旁放着一个锁箱。红眼走过去，又拿出一枚金币对男人说：“下一场帮我找个对手。 ”
男人警惕地看着他，说：“你看着不脸熟。 ”“刚到这里。”红眼说。“规则就是不要亮家伙，就算输了。谁要是敢在赌厅里动粗，大块头西格绝对不会放过他。 ”“那你放心好了，伙计。因为我根本不会输。 ”“是嘛？”男人笑了，“那你应该会一会菜鸟科琳。她一直在等一个体面的高手呢。 ”“我不体面，但我可以保证，我是高手。 ”“右边最后一张桌子。”男人收下金币，递给红眼一根木条，“她应该很快就收拾那个蠢猪了。 ”希望和红眼来到那张桌子旁，看见一个瘦小脆弱的女人，大概三十出头。她的对手则比她更老。“我不是很了解规则。”希望悄悄对红眼说。“每个玩家一开始都有二十块石头。一开始先拿出十块石头，排在桌子上。每个石头都标有数字，从零到九。每一回合双方轮流各放一块石头，谁先把所有石头都消掉，谁就算赢。如果你下一块石头的数字比一大，你就可以把它放在数字一的石头上面。如果数字较小，那就放到下面。如果数字一样，那就叠加在一起。一旦你把石头放到某一排，不管 是上面、下面还是叠加，都不能再改了，除非你把所有石头都拿回来，重新开始。 ”“不是要消掉所有石头吗？干吗要拿回来？ ”“当你没有石头下了，就必须拿回一些，这样才能继续嘛。 ”“好吧，听起来也不是很复杂。 ”“这只是大概而已。但要是你把两排或以上的石头进行加减乘除的话，那就有意思多了。 ”
“你会数学？ ”红眼耸了耸肩，把头别到一边。“兴趣而已。 ”那天早上，在他们睡着之前，红眼提过他的“富翁”出身让别人觉得他更优越。可是他非但没有因为会读书、会算数而感到自豪，反而因此觉得尴尬。“那要怎么玩？”希望追问，“要是答案只能是个位数的话，那就没多少选择了。 ”
红眼挣扎了一番，好像不想再深谈下去的样子，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他一脸喜悦，充满童真。“没错，可是如果你合并两排石头，就有一个两位数的数字了，合并三排就是三位数，如此类推。数字越大，你就可以放下更多的石头。 ”
“明白了。我知道这个游戏复杂在哪里了。 ”红眼对她笑了笑，但不是他一贯自以为是的痞笑，而是一种感激。“很多人都不懂。 ”
就是这个。其他人可能会欣赏他的魅力或飞刀，但希望欣赏的是他的智慧。希望想，自从他的父母去世以后，应该没有人会欣赏他这一点了吧。
“他妈的！”菜鸟科琳的对手吼道，“又是这样，科琳！你是怎么……”小女人羞怯地笑了笑。“我喜欢数字，卡斯特。只是这样。对我来说它们就像朋友。 ”卡斯特咕哝了几句，把最后的木条扔到桌上的石头堆里，起身走了。“轮到我们了。”红眼说。他们走到桌子另一边，科琳抬起头看了看，皱了一下眉头。“你是新来的。 ”“是啊。”红眼承认，坐了下来。“我一般不跟新人玩。 ”“那边的人，”红眼示意了一下刚才的男人，“说你在等高手。 ”“你是吗？”她眯着眼看他，嘴唇紧闭。“试试不就知道了。”红眼说。“你要怎么玩？”她问。“没有数字限制。还有其他玩法吗？ ”
科琳又羞怯地笑了笑。“没有。只要你喜欢这游戏。 ”
他们的对弈已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直到现在希望才知道，原来一局游戏也可以玩这么久。有好几次，双方都只剩下几块石头了，但很快就会被对方拦截，不得不重新把石头拿回来，重新来过。
一开始，希望还能跟上节奏。她就坐在红眼旁边，可以看到他剩下的石头上的数字，所以她有时候甚至可以预测他的一些策略。但随着游戏进行，红眼和科琳都逐渐意识到对方的厉害，游戏的节奏就变得越来越快。到后来，石头被快速地拿走、放下、移动，来来回回，犹如枪林弹雨，紧张激烈。现在不仅仅是数学问题了，这个游戏还蕴含着更深层次的东西。希望想起了战斗时那种灌满全身的自由和鼓舞的感觉。
其他玩家都聚过来围观了，不断地窃窃私语，仿佛说话稍微大声一点就会妨碍了比赛。不过希望知道，就算他们耳边响起一声雷，他们也不会受任何影响。战到现在，红眼已经满头大汗，而科琳的脸都涨红了。虽然两人一动不动，但耗费的精力却一点儿也不少。这里蕴含着某种东西。某种希望可以领悟的东西。但是是什么呢？那种东西呼之欲出，可是就差那么一点点。希望越是想要抓住它，它躲得就越远。
然后，就在一刹那，希望突然明白了。这就是希望要领悟的东西。在沉寂之中，没有刻意控制，而是任由身体去观察、接受、反应。“好了。”红眼打断了希望的思绪。人群里也发出一阵低语。希望看向红眼的手，看他有没有消掉所有的石头。他手里握着什么，但是希望看不到。
而菜鸟科琳则掌心向下地将两手平放在桌子上，剧烈地喘着气。“这真是……太值得了。”她慢慢抬起手，在她手下面，是她的最后一块石头。接着，她把自己的木条递了出来。
红眼摇摇头。“我也玩得很尽兴。”他递出自己的木条，“不用给我了，把我的拿去吧，不过你要把我介绍给大块头西格。 ”
菜鸟科琳十分惊讶。她刚要说话，一个声音插了进来：“不用再贿赂我的人了。你的本事已经替你说话了。 ”
围观的人群让开一条路，一个身材巨大的人走了进来。那是希望和红眼见过最高大的人，拳头足足有婴儿的头那么大，胸背则厚得像一只熊。他剪了一个短寸头，留着长胡子，黑中带灰。他的鼻子貌似被打折了好几次，眼睛炯炯有神。希望看出来他应该很少发脾气，这种人往往是最危险的。
“看看啊……”大块头西格说，“你是红眼，没说错吧？我听说过你。红色眼睛的大盗贼。 ”红眼平静地笑了笑：“过奖了。 ”“也不完全是。”大块头西格说，“不知道原来你还是个石头游戏的大师啊。 ” “嘿，这点我一般不会张扬。”红眼说，“不然就没人跟我玩了。 ”
“我跟你玩。”大块头西格示意菜鸟科琳让位，科琳便把她的木条收起来，恭敬地站在一旁。“事先提醒一下，我会赢你。不过输了又不用死，玩一玩还是挺好的，至少对我来说。 ”
“你喜欢输？”红眼问。
“这游戏很益智，”西格说，“加上，我们玩的时候，你可以跟我解释一下，说服我你不是德廉派来杀我的。我实在是不想杀掉这么有天赋的玩家啊。 ”
“恕我冒昧，”红眼说着，准备一场新对弈。“如果我是来杀你的，你早就死了。 ”“听说你飞刀很准。”西格把他的二十块石头拿走。“你听说的没错。不过能杀你的不是我。 ”
大块头西格看了一眼希望。“你的保镖？ ”“我生命和灵魂的保镖，可以这么说。”红眼说，“她在教我怎样做一个更好的人。一个不是只会一些小伎俩的人。 ”
希望听到后十分惊讶。她从来没想过要教红眼或任何人应该怎样生活。可能她对红眼和他的生活方式发表的意见太草率了。毕竟，他怎样生活关她什么事？
“了不起的女人。”西格说。“你想象不到。 ”然而，他有时候就是改不了这么无礼。她忍不住了。“你们两个要说我说到什么时候？当我不存在吗？ ”大块头西格礼貌地对她点点头，对红眼说：“开始吧。 ”“是这样的，”红眼放下了第一块石头，“我身边这位朋友要德廉死。私人恩怨。 ”
“这样啊。”西格也放下一块石头，表情饶有兴味。
“长远来看，我觉得圆环可以没有德廉。甚至没有他更好。 ”“同样的，他也在悬赏你的脑袋哦。”西格说。“摆脱悬赏也是其中一个原因。”红眼承认，没有任何尴尬的意思，又放下一块石头。
大块头西格也摆下一块。“那你要我做什么？ ”“德廉在舞厅里有一支军队。所以我想 ——”“你大老远跑来锤子角组军队啊。不过这对我和我的人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别告诉我你不想德廉死。 ”“我想要的东西有很多，”西格说，“可是不可能全都得到吧。习惯了。 ”“有道理。不过这不仅仅针对德廉。只要德廉不在了，圆环就对你更有利，到时我们还你人情，帮你铲平这里的对手。 ”
说话期间，红眼和西格一直都没有停止游戏，两人似乎下得很随意。可是这一回，红眼摆下了一块石头，西格的石头完全被堵死了。红眼不禁得意地笑了笑。
西格大幅度地点着头，认真地观察着桌子上的石头。“你说的都十分有道理。只有一点，你忽略了。”说完，他放下一块石头，原本被堵死的一排被完全打通了。这一招他之前完全没有用过。
红眼扬起眉毛，评价着突变的局势。“哪一点呢？ ”
“你知道要统治一个社区有多难吗？”西格问，“跟你说，几乎不可能。我就做不到。虽然我没有德廉残忍，但是我更聪明，手下也更忠心。要统治整个社区，一个人是办不到的。”说完，他又放下一块石头。
“你是说有人帮他？”希望问，“天堂圆环外面的人？ ”
“是。”西格说。
“谁？”红眼怀疑地说，拿起一块石头。
“生物法师。”西格说，“不管有没有军队，我们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生物法师？”红眼扑哧地笑了，“简直是无稽之谈。 ”“你怎么知道？”希望问西格，她是不会轻易放过任何有关生物法师的线索的。“他才不知道，”红眼说，“他只是在以讹传讹。 ”“我确实知道。”西格说，“因为他们曾经给我提供过一次交易，跟他们给德廉的一样。他们说可以帮我打败其他黑帮，说可以帮我成为整个锤子角的老大，条件是每个月给他们提供一个鲜活的人。 ”
“用来做实验。”希望的语气很平淡。这些生物法师的爪牙居然蔓延到了新列文的地下世界。这又让杀死卡迈克尔的凶手和她憎恨的人联系起来了。
“是。”西格说，“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们告诉我德廉已经接受了交易。他们还说，如果我不接受的话，德廉终有一天会把锤子角收入囊下。 ”
“那你是怎么说的？”希望想，如果他承认已经跟生物法师联手，要不要当场杀了他？“我告诉他们，我会靠自己拿下锤子角的，又或者不会。 ”希望稍微放松了点。“你很勇敢。 ”
“也很蠢。他们这样对我说：‘你这是不自量力’。接着，他们中的一个，那个脸上有烧痕的混蛋，走到我面前，用一根手指碰了一下我的下巴。就这么一下，我马上感到脸上痛得要命，然后我的牙齿就一颗一颗地在嘴里变成碎片了。 ”
大块头西格咧开嘴笑，露出两排木牙。“这个脸上有烧疤的生物法师，”希望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想到这个生物法师就是她苦苦寻找了十年的人，她的心跳就飞速加快。不过她努力保持了镇定。“他是不是尖脸，头发是棕色的？ ”
“你见过他？”西格看着她，兴致又上来了。“我曾经远远地见过他。”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黑暗，西格看出来了，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追问。“我怎么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红眼问，“你可能在撒谎，要不就是他们在撒谎。 ”大块头西格的视线又回到红眼身上。“我只是觉得应该向你解释为什么我不想帮你对付德廉而已。你信不信跟我没关系。 ”“你应该帮我的。”红眼说。“为什么呢？ ”
红眼低头盯着被他们拉下的游戏，一副不知道那是什么的样子。他的思绪已飞到别的地方。虽然他看上去十分轻松，几乎是在笑的样子，但希望看到他脖子上有一根血管在不断跳动。
“因为，”最后他说，“如果你可以证明德廉把整个天堂圆环都出卖给了生物法师，我向你保证，我会在圆环组建一支规模跟你差不多的军队。我们一起推翻德廉。 ”
他把木条放到桌子上，抬头看着大块头西格。
“不管有没有生物法师，我要亲手杀掉那个叛徒。 ”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现在，希望和红眼走在街上，两旁的汽油街灯熠熠生辉。虽然红眼极力装出一副得意洋洋、无忧无虑的样子，但希望看得出来他其实十分不安。希望的步伐像平常一样稳健，而红眼却是之字形地跳来跳去，有时候还会贴着边上走，仿佛找不到舒服的步调。
“锤子角真的有那么不一样吗？”希望问。
红眼耸了耸肩，眼珠子快速地转动，环顾四周。“你可能看不出来，北方贫民窟对你来说都一个样儿。但对我来说就不同了。建筑不同了，人不同了，做事的方法也不同了。 ”
“你以前去过那里吗？ ”
“一两次吧。 ”
“去那里做什么？ ”
他咧嘴笑了，“不是什么好事。 ”
“我们在那里会不会很不受欢迎？ ”
“锤子角没有受不受欢迎这回事儿。”说完，他捡起一些鹅卵石，扔 出一块，不偏不倚地打中了十米外的一个小罐子。“他们那里有一句俗语：‘锤子角，最艰苦’。据我所知，这句话一点儿都没错。 ”“比天堂圆环还糟？ ”“是啊。你看，虽然死脸德廉是一个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大恶霸，但起码他把圆环打理得有条有理啊。锤子角就没有这样的人。大块头西格是现在最有势力的，但时不时就有三四个帮派跟他叫板。在这种地方，连皇兵都拿它没办法。 ”
“如果大块头西格和我们结盟的话，会不会稍微对他有利一点？ ”“我就是希望他会这样觉得。”红眼说，“最怕的就是，他觉得跟我们结盟会扰乱了他现在的盟友关系。 ”“如果他真的这样觉得呢？ ”“那他就会杀掉我们。 ”“他试试看。 ”
红眼笑了。“我就喜欢你这一点，人如其名。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希望也渐渐觉得这里确实有点不一样了。鹅卵石街上不但脏，很多都是烂的。房子也是，看上去都很破，好像经历了一场战争一样，到处都是打烂的窗，裂开的门，还有一堆堆从墙上掉下来的砖瓦。街上也没有灯，整个地方仿佛笼罩在阴郁之中。
“我们在锤子角了，是不是？”希望问。红眼点点头。他不再跳着走路了，而是和希望并肩走着，步速很快。他的手虽然很放松，却时刻准备着，眼睛也机警地察看着前方。“你有什么计划吗？”希望问。“我知道去哪里找大块头西格。难的是路上不被人抢劫。 ”“机会大吗？ ”
“不大。 ”刚说完没多久，三个男人从小巷里冒了出来，拦在他们前面。接着后面又走出来两个人。“晚上好呀，小鸳鸯。这么晚还出来散步呀？”一个戴着烂高帽的人说。“他们肯定是迷路啦。”留着过肩长发的人说。“可能吧，”第三个人说，他的脸上有一道大疤痕，“等我们拿到东西后，就帮他们指指路嘛。 ”“我们真是好邻居呀。”高帽男说，“不过他们好像不是这里的吧。不然我怎么会忘记这个南方小妞呢。 ”
希望看着红眼问：“他们是想抢劫我们吗？ ”“应该是。”红眼说。“那真是白费力气了，”希望说，“他们有带武器吗？ ”“噢，放心好啦，我们的家伙好着呢。真敢说啊，小妹妹。”伤疤男说完，亮出一把小刀，但似乎用来切面包更合适。剩下的人也亮出了同样可悲所谓的“武器”：一根顶端有一根钉子的木棒，一只破玻璃瓶，一块砖，还有一个装着石头的皮袋。
“别开玩笑了。”希望迈开脚步向他们逼近。
“够了！”伤疤男吼，挥起小刀捅向希望。
希望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扭，伤疤男的身体便向前倒。同时，希望抬起膝盖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接着，她另一只手握成铁拳，一击打在高帽男的耳朵上，打得他头晕脑涨。她放开手，任由伤疤男倒在地上，再抬起脚踢中长发男的胸口，令他翻倒在地，呼吸困难。接着，她继续向前走。
红眼在后面揶揄道：“看到了吧，伙计们。这位女士就喜欢这样。 ”
希望身后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她知道剩下的两人溜了。
红眼赶上她，问：“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不用剑呢？你一招就可以杀掉他们三个了吧。 ”“杀掉这帮手无寸铁的小混混对悲歌剑来说是一种侮辱。 ”“啥？什么剑？ ”“悲歌剑。这把剑的名字。 ”“你给你的剑起名字了？虽然它确实是一把好剑，但 ——”“我没有给它起名字。这把剑已经有几百年历史了，打造它的技艺都失传了。在我们还没有出生之前，它就有了名字了。 ”“听起来好厉害。 ”“能挥舞这把剑是至高的荣誉。希望终有一天我能证明自己配得起它。 ”“你还没配得起它？ ”“对。”希望说，“我还没做过什么真正配得起它的事。 ”“那你是怎么得到它的？我知道你不是偷来的。 ”“是我的导师托付给我的。就在他被同门兄弟杀害之前。因为他把文成秘技传授了给我。 ”“他们干吗要这样做？ ”“因为文成戒律是禁止把这些秘技传授给女人的。 ”“为什么？”红眼问。
希望看了红眼一眼。从他的表情看来，他是真的不懂。“因为女人是不能接受文成秘技的。 ”
红眼皱着眉。“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不知道。一直都是这样的。 ”“其他地方可能是这样。”红眼说，“但在这里，男人女人没什么区别。如果你打架比别人厉害，别人就会认同你，不会多说什么。 ”
希望努力回想起以前家乡的生活。“在我小时候，还没有被文成武僧收留之前，我住在一个很小的渔村里。我记得……不多，但我知道我妈妈确实有干活。虽然生活很艰难，但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我想应该是这样的。 ”
“所以是那帮文成和尚给你灌输这种想法的咯？那里的男人真的比你厉害很多吗？ ”“不。”希望说，“我只跟一个人交手过，不过他完全不是我的对手。我也看过别人训练，他们没有什么是我不会的。 ”
“你知道我怎么想吗？那完全就是废话！上城的人也是这样，男人负责工作，女人负责一无是处。都是一派胡言。在下城，每个人都要靠自己。就算是女人，她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男人也会尊重她。 ”
“我喜欢这种观念。”希望说，“这样看来，这里确实比较开化。 ”
在剩下的路里，再也没有人伏击他们了。希望不知道是他们运气好呢，还是关于他们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好啦，我们到了。”红眼在一个仓库的门前停了下来。仓库没有任何标记，窗户里面透着灯光，还传来讲话和嬉闹的声音。他揉了揉鼻子说：“看起来不怎样嘛。 ”
“你以前没来过？”希望问。
红眼摇摇头。“以前认识锤子角的一个人，是他告诉我这个地方的。 ”“他后来怎么了？”希望问。“在一天晚上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传闻是生物法师做的好事。 ”“在这里？”希望问。“大多数在上城。”红眼说，“但有时候他们也会来下城找些新鲜的材料。据说是这样的。我以前认识一个人，小蜜蜂的妈妈……”他摇摇头，“不管怎样，要分清谣言和真相不容易。 ”
希望本来打算给卡迈克尔报仇之后就离开新列文，可是如果这里有生物法师作恶的话，那她就得多留一段时间。她不知道红眼会不会继续陪着自己。她发现自己很想他会，虽然有点自私。
“应该要敲敲门还是怎么的吧。”红眼说完，握紧拳头在门上敲了一通。过了一会儿，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一个脚步声，接着门被打开了一条小缝，门后露出了一双眼睛，看上去十分警觉。“你们想干什么？ ”“去见大块头西格。 ”“呵，凭什么？ ”“这个。”红眼拿出一枚金币，在那双眼睛前晃了晃。这肯定又是从给普林的金币里偷偷拿的。希望还以为自己已经盯紧红眼了，但很显然他那灵巧的手指除了会扔飞刀外，别的东西也很在行。那双眼睛顿时变得放松多了。“好。 ”接着，门先是关上，然后又完全敞了开来。一个瘦削的人站在门边，腰间佩着手枪。希望很快发现，大块头西格的手下用的不是左轮手枪。“谢了，伙计。”红眼说完，把金币扔给了他。男人接住金币，举起来对红眼说：“这个只能让你通过我这关，能不能见到西格我就管不着了。 ”“那它够不够让你给我一点提示？怎样才能和西格好好地聊上一会儿？”红眼问。“他喜欢玩石头游戏。里面就有一堆人在玩呢。你如果很厉害的话，他应该会想跟你玩玩。 ”“是嘛？”红眼摩拳擦掌，一双红眼闪闪发光，“正好我玩得还行。 ”
男人把金币放到口袋里。“那祝你好运。 ”
“噢，我从来都不靠运气的。”红眼低沉地笑了一声，语气几近邪恶。
他们穿过了短廊，来到一个宽敞的空间。那里几乎是空的，只有中间均匀摆着的十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有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希望不会玩石头游戏，她只在女士诡计号见过几个水手玩过，不过她没兴趣了解具体的规则。
在房子一边，石头火坑的旁边，一个男人坐在椅子上，身旁放着一个锁箱。红眼走过去，又拿出一枚金币对男人说：“下一场帮我找个对手。 ”
男人警惕地看着他，说：“你看着不脸熟。 ”“刚到这里。”红眼说。“规则就是不要亮家伙，就算输了。谁要是敢在赌厅里动粗，大块头西格绝对不会放过他。 ”“那你放心好了，伙计。因为我根本不会输。 ”“是嘛？”男人笑了，“那你应该会一会菜鸟科琳。她一直在等一个体面的高手呢。 ”“我不体面，但我可以保证，我是高手。 ”“右边最后一张桌子。”男人收下金币，递给红眼一根木条，“她应该很快就收拾那个蠢猪了。 ”希望和红眼来到那张桌子旁，看见一个瘦小脆弱的女人，大概三十出头。她的对手则比她更老。“我不是很了解规则。”希望悄悄对红眼说。“每个玩家一开始都有二十块石头。一开始先拿出十块石头，排在桌子上。每个石头都标有数字，从零到九。每一回合双方轮流各放一块石头，谁先把所有石头都消掉，谁就算赢。如果你下一块石头的数字比一大，你就可以把它放在数字一的石头上面。如果数字较小，那就放到下面。如果数字一样，那就叠加在一起。一旦你把石头放到某一排，不管 是上面、下面还是叠加，都不能再改了，除非你把所有石头都拿回来，重新开始。 ”“不是要消掉所有石头吗？干吗要拿回来？ ”“当你没有石头下了，就必须拿回一些，这样才能继续嘛。 ”“好吧，听起来也不是很复杂。 ”“这只是大概而已。但要是你把两排或以上的石头进行加减乘除的话，那就有意思多了。 ”
“你会数学？ ”红眼耸了耸肩，把头别到一边。“兴趣而已。 ”那天早上，在他们睡着之前，红眼提过他的“富翁”出身让别人觉得他更优越。可是他非但没有因为会读书、会算数而感到自豪，反而因此觉得尴尬。“那要怎么玩？”希望追问，“要是答案只能是个位数的话，那就没多少选择了。 ”
红眼挣扎了一番，好像不想再深谈下去的样子，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他一脸喜悦，充满童真。“没错，可是如果你合并两排石头，就有一个两位数的数字了，合并三排就是三位数，如此类推。数字越大，你就可以放下更多的石头。 ”
“明白了。我知道这个游戏复杂在哪里了。 ”红眼对她笑了笑，但不是他一贯自以为是的痞笑，而是一种感激。“很多人都不懂。 ”
就是这个。其他人可能会欣赏他的魅力或飞刀，但希望欣赏的是他的智慧。希望想，自从他的父母去世以后，应该没有人会欣赏他这一点了吧。
“他妈的！”菜鸟科琳的对手吼道，“又是这样，科琳！你是怎么……”小女人羞怯地笑了笑。“我喜欢数字，卡斯特。只是这样。对我来说它们就像朋友。 ”卡斯特咕哝了几句，把最后的木条扔到桌上的石头堆里，起身走了。“轮到我们了。”红眼说。他们走到桌子另一边，科琳抬起头看了看，皱了一下眉头。“你是新来的。 ”“是啊。”红眼承认，坐了下来。“我一般不跟新人玩。 ”“那边的人，”红眼示意了一下刚才的男人，“说你在等高手。 ”“你是吗？”她眯着眼看他，嘴唇紧闭。“试试不就知道了。”红眼说。“你要怎么玩？”她问。“没有数字限制。还有其他玩法吗？ ”
科琳又羞怯地笑了笑。“没有。只要你喜欢这游戏。 ”
他们的对弈已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直到现在希望才知道，原来一局游戏也可以玩这么久。有好几次，双方都只剩下几块石头了，但很快就会被对方拦截，不得不重新把石头拿回来，重新来过。
一开始，希望还能跟上节奏。她就坐在红眼旁边，可以看到他剩下的石头上的数字，所以她有时候甚至可以预测他的一些策略。但随着游戏进行，红眼和科琳都逐渐意识到对方的厉害，游戏的节奏就变得越来越快。到后来，石头被快速地拿走、放下、移动，来来回回，犹如枪林弹雨，紧张激烈。现在不仅仅是数学问题了，这个游戏还蕴含着更深层次的东西。希望想起了战斗时那种灌满全身的自由和鼓舞的感觉。
其他玩家都聚过来围观了，不断地窃窃私语，仿佛说话稍微大声一点就会妨碍了比赛。不过希望知道，就算他们耳边响起一声雷，他们也不会受任何影响。战到现在，红眼已经满头大汗，而科琳的脸都涨红了。虽然两人一动不动，但耗费的精力却一点儿也不少。这里蕴含着某种东西。某种希望可以领悟的东西。但是是什么呢？那种东西呼之欲出，可是就差那么一点点。希望越是想要抓住它，它躲得就越远。
然后，就在一刹那，希望突然明白了。这就是希望要领悟的东西。在沉寂之中，没有刻意控制，而是任由身体去观察、接受、反应。“好了。”红眼打断了希望的思绪。人群里也发出一阵低语。希望看向红眼的手，看他有没有消掉所有的石头。他手里握着什么，但是希望看不到。
而菜鸟科琳则掌心向下地将两手平放在桌子上，剧烈地喘着气。“这真是……太值得了。”她慢慢抬起手，在她手下面，是她的最后一块石头。接着，她把自己的木条递了出来。
红眼摇摇头。“我也玩得很尽兴。”他递出自己的木条，“不用给我了，把我的拿去吧，不过你要把我介绍给大块头西格。 ”
菜鸟科琳十分惊讶。她刚要说话，一个声音插了进来：“不用再贿赂我的人了。你的本事已经替你说话了。 ”
围观的人群让开一条路，一个身材巨大的人走了进来。那是希望和红眼见过最高大的人，拳头足足有婴儿的头那么大，胸背则厚得像一只熊。他剪了一个短寸头，留着长胡子，黑中带灰。他的鼻子貌似被打折了好几次，眼睛炯炯有神。希望看出来他应该很少发脾气，这种人往往是最危险的。
“看看啊……”大块头西格说，“你是红眼，没说错吧？我听说过你。红色眼睛的大盗贼。 ”红眼平静地笑了笑：“过奖了。 ”“也不完全是。”大块头西格说，“不知道原来你还是个石头游戏的大师啊。 ” “嘿，这点我一般不会张扬。”红眼说，“不然就没人跟我玩了。 ”
“我跟你玩。”大块头西格示意菜鸟科琳让位，科琳便把她的木条收起来，恭敬地站在一旁。“事先提醒一下，我会赢你。不过输了又不用死，玩一玩还是挺好的，至少对我来说。 ”
“你喜欢输？”红眼问。
“这游戏很益智，”西格说，“加上，我们玩的时候，你可以跟我解释一下，说服我你不是德廉派来杀我的。我实在是不想杀掉这么有天赋的玩家啊。 ”
“恕我冒昧，”红眼说着，准备一场新对弈。“如果我是来杀你的，你早就死了。 ”“听说你飞刀很准。”西格把他的二十块石头拿走。“你听说的没错。不过能杀你的不是我。 ”
大块头西格看了一眼希望。“你的保镖？ ”“我生命和灵魂的保镖，可以这么说。”红眼说，“她在教我怎样做一个更好的人。一个不是只会一些小伎俩的人。 ”
希望听到后十分惊讶。她从来没想过要教红眼或任何人应该怎样生活。可能她对红眼和他的生活方式发表的意见太草率了。毕竟，他怎样生活关她什么事？
“了不起的女人。”西格说。“你想象不到。 ”然而，他有时候就是改不了这么无礼。她忍不住了。“你们两个要说我说到什么时候？当我不存在吗？ ”大块头西格礼貌地对她点点头，对红眼说：“开始吧。 ”“是这样的，”红眼放下了第一块石头，“我身边这位朋友要德廉死。私人恩怨。 ”
“这样啊。”西格也放下一块石头，表情饶有兴味。
“长远来看，我觉得圆环可以没有德廉。甚至没有他更好。 ”“同样的，他也在悬赏你的脑袋哦。”西格说。“摆脱悬赏也是其中一个原因。”红眼承认，没有任何尴尬的意思，又放下一块石头。
大块头西格也摆下一块。“那你要我做什么？ ”“德廉在舞厅里有一支军队。所以我想 ——”“你大老远跑来锤子角组军队啊。不过这对我和我的人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别告诉我你不想德廉死。 ”“我想要的东西有很多，”西格说，“可是不可能全都得到吧。习惯了。 ”“有道理。不过这不仅仅针对德廉。只要德廉不在了，圆环就对你更有利，到时我们还你人情，帮你铲平这里的对手。 ”
说话期间，红眼和西格一直都没有停止游戏，两人似乎下得很随意。可是这一回，红眼摆下了一块石头，西格的石头完全被堵死了。红眼不禁得意地笑了笑。
西格大幅度地点着头，认真地观察着桌子上的石头。“你说的都十分有道理。只有一点，你忽略了。”说完，他放下一块石头，原本被堵死的一排被完全打通了。这一招他之前完全没有用过。
红眼扬起眉毛，评价着突变的局势。“哪一点呢？ ”
“你知道要统治一个社区有多难吗？”西格问，“跟你说，几乎不可能。我就做不到。虽然我没有德廉残忍，但是我更聪明，手下也更忠心。要统治整个社区，一个人是办不到的。”说完，他又放下一块石头。
“你是说有人帮他？”希望问，“天堂圆环外面的人？ ”
“是。”西格说。
“谁？”红眼怀疑地说，拿起一块石头。
“生物法师。”西格说，“不管有没有军队，我们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生物法师？”红眼扑哧地笑了，“简直是无稽之谈。 ”“你怎么知道？”希望问西格，她是不会轻易放过任何有关生物法师的线索的。“他才不知道，”红眼说，“他只是在以讹传讹。 ”“我确实知道。”西格说，“因为他们曾经给我提供过一次交易，跟他们给德廉的一样。他们说可以帮我打败其他黑帮，说可以帮我成为整个锤子角的老大，条件是每个月给他们提供一个鲜活的人。 ”
“用来做实验。”希望的语气很平淡。这些生物法师的爪牙居然蔓延到了新列文的地下世界。这又让杀死卡迈克尔的凶手和她憎恨的人联系起来了。
“是。”西格说，“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们告诉我德廉已经接受了交易。他们还说，如果我不接受的话，德廉终有一天会把锤子角收入囊下。 ”
“那你是怎么说的？”希望想，如果他承认已经跟生物法师联手，要不要当场杀了他？“我告诉他们，我会靠自己拿下锤子角的，又或者不会。 ”希望稍微放松了点。“你很勇敢。 ”
“也很蠢。他们这样对我说：‘你这是不自量力’。接着，他们中的一个，那个脸上有烧痕的混蛋，走到我面前，用一根手指碰了一下我的下巴。就这么一下，我马上感到脸上痛得要命，然后我的牙齿就一颗一颗地在嘴里变成碎片了。 ”
大块头西格咧开嘴笑，露出两排木牙。“这个脸上有烧疤的生物法师，”希望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想到这个生物法师就是她苦苦寻找了十年的人，她的心跳就飞速加快。不过她努力保持了镇定。“他是不是尖脸，头发是棕色的？ ”
“你见过他？”西格看着她，兴致又上来了。“我曾经远远地见过他。”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黑暗，西格看出来了，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追问。“我怎么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红眼问，“你可能在撒谎，要不就是他们在撒谎。 ”大块头西格的视线又回到红眼身上。“我只是觉得应该向你解释为什么我不想帮你对付德廉而已。你信不信跟我没关系。 ”“你应该帮我的。”红眼说。“为什么呢？ ”
红眼低头盯着被他们拉下的游戏，一副不知道那是什么的样子。他的思绪已飞到别的地方。虽然他看上去十分轻松，几乎是在笑的样子，但希望看到他脖子上有一根血管在不断跳动。
“因为，”最后他说，“如果你可以证明德廉把整个天堂圆环都出卖给了生物法师，我向你保证，我会在圆环组建一支规模跟你差不多的军队。我们一起推翻德廉。 ”
他把木条放到桌子上，抬头看着大块头西格。
“不管有没有生物法师，我要亲手杀掉那个叛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