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希望站在烂布朽木剧院肮脏的舞台上，看着台下上百个人欢呼着。在某种程度上说，他们欢呼是因为她。是因为他们所认为的她。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强逼自己不要畏缩。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真正的文成。她还没有通过最后的考验，也没有许下终身贞洁、贫困、侍奉的最后誓言。没有这些，她永远都不能自称是一名文成武士。
但她明白为什么红眼要说这些。这些人需要一个信念，相信他们能与生物法师抗衡。在南方生活那么久，希望现在才知道北方人是多么地崇拜文成武僧团。当她听到自己的大宗师的名字被誉为传奇的时候，她 的心中涌起一阵骄傲，同时又有点悲伤。她要努力保持冷酷而强大的样子，因为她知道红眼希望她这么做。
“你只要摆出平常那副酷酷的样子就行了。”红眼之前说，“大家肯定会很买账的。 ”
事实上也是这样。这就让她更难以承受了。不过即使她不是真正的文成武士，她也希望自己至少能够将他们从生物法师的阴谋中解放出来。新列文下城的所有人 ——成千上万条生命 ——都被宣判了死刑，落得和她故乡与摩吉西亚的人同样的命运。这根本让人无法理解。是哪门子的皇帝会允许这种事发生？会下令让这种事发生？她一直都同意河洛的想法，文成武僧团最好远离斯通匹克的政治。她不禁在想，如果他们没有离得那么远的话，他们是不是就能提前制止这种过度的、残忍的权力滥用？现在这样的局面又是不是可以避免？
但现在想这些已经太晚了。希望多想当初能够多带一些同门武士过来，虽然肯定没有人愿意听她召唤。就算他们来也是为了杀死自己。她必须让这次行动成功，不管她的同门来不来。现在至少还有红眼、内特尔斯和菲勒支持她。其余的这些人更像是一群冲动、无纪律无组织的乌合之众，根本不像是红眼所承诺的“军队”。她心里希望大块头西格带来的人会稍微有纪律一点儿。
第二天，希望发现，她所预期的“稍微”果然一点都没错。
天堂圆环和锤子角的军队约好了在落汤鼠酒馆会合。现在天堂圆环的所有人都聚集在那儿了，每个人都躁动不安，一副随时应战的模样。虽然现在才中午，有很多人甚至已经喝醉了。他们当中，只有一些人带了刀子或斧头，还有最常见的狼牙棒，但是绝大部分人都只有铅管、碎玻璃、板砖，还有其他根本就不能算为武器的东西。
“终于啊，”内特尔斯说，“锤子角的人来了。”她指了指远方的街道，大家看到一大群人在向他们走来。“红眼，你最好过去那边，免得闹出什么误会。我不想把大家的战斗精神浪费在错误的人身上了。 ”“懂。”红眼看了看希望。“去吗？ ”“当然。”希望从来都没有参加过这种规模的战斗，但她学过战术与策略。她不指望其他人有学过，不过也许经过无休止的明争暗斗，锤子角的首领们至少会有些经验吧。不管怎样，她和红眼总能想出一个行得通的战略吧。
红眼和希望走在马路上，天堂圆环和锤子角两方的群氓越走越近。等大家走得足够近了，大块头西格举起了巨掌，大声下令让所有人停下脚步。过了一会儿，所有人都站定了。
西格把刺头比利的手下纳入麾下了，同时他还招募了黑皮肤帕拉和他的黑帮。希望在想，帕拉会不会跟卡迈克尔船长的爸爸一样，也是来自黑暗之海另一端的。在事情结束后，她想亲口问一下他。
现在所有人都站在鹅卵石街上，大块头西格的队伍中升起了一团团烟雾，一直上升到寒冷而刺眼的正午上空。“德廉躲在哪里？”帕拉问，“他知道我们要来吗？ ”“他现在肯定知道了。”红眼说，“运气好的话，早上你们过来之前他都没有收到风声，这样他就没有很多时间加强三杯舞厅的防御了。 ”“如果不走运的话呢？”大块头西格问。“我昨晚号召大家的时候他就知道了，现在的三杯舞厅就是他妈的一座堡垒。 ”“那到时候我们可以围城了？”希望问。“主意不错，但我们没时间等到他们饿死。”红眼说，“皇兵不会纵容大规模暴动的，就算是我们的自相残杀。不到几个小时，他们就会派一个排的重兵来要了我们的小命。 ”“那如果我们遇到防御工事了怎么办？”帕拉问。“那我们就一一破除。”西格说，“快速地。 ”
内特尔斯发现，她身后站着的是她见过的最大规模的群氓。这帮流氓正在大街上前进，组成一波又一波愤怒的巨浪，势要把三杯舞厅冲垮。红眼在前头领着，希望在他的身旁，手放在剑柄上。他们身后是帕拉和大块头西格。再后面便是天堂圆环和锤子角的两支黑帮军队，分成两排前进着。
一开始，两边的人都还有一些敌意。两边都有一些喝醉的人对对方破口大骂，但内特尔斯马上向他们甩出了锁链刀。
“把力气都留给那个叛徒吧！”虽然内特尔斯是人群当中最矮的，平均比别人矮了几个头，但大家还是敬畏地后退了几步，连连道歉。她瞪着他们说：“现在可不是玩过家家！这是新列文的正义！我们今天都有同样的目标，就是让生物法师去死，让叛徒去死！ ”
“让我们一起大声喊！”菲勒喊道。
“生物法师去死！叛徒去死！ ”
“大声点！”菲勒吼。
“生物法师去死！叛徒去死！”这一次，一群人都跟着喊。
“再来一遍！”菲勒咆哮。
“生物法师去死！叛徒去死！”两支军队都喊了出来，像雷鸣一样震撼。
“你上去跟锤子角的首领站在一块儿。”菲勒对内特尔斯说，“教教他们怎样才叫并肩走。 ”
她狠狠地瞪了菲勒一眼。如果她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光听到这个提议甚至就会让她窒息。然而她只是说：“好吧，菲勒。你帮我让他们排整齐一点。 ”
“遵命，将军！”菲勒笑着说。
内特尔斯大步赶上前去，走到帕拉的旁边。“好主意。”帕拉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便继续向前走。内特尔斯一直以来都对领袖或名望没什么兴趣，但当她走在前头，后面还跟着一支真汉子军队，她不得不承认这还是挺诱惑人的。
希望发现，人们开始站在街道两旁，一边看着军队经过，一边交头接耳。现在，她已经足够了解天堂圆环了，知道人们大概都知道他们在朝哪里进军。大多数人都只是站在原地，但也有的人跟上了队伍 ——或出于好奇，或出于顾虑，或只是想看热闹。等他们来到三杯舞厅门外时，他们的队伍又壮大了不少，而在外围看热闹的人更多。
“这帮人愤怒得就像火药大厅的炸药桶。”希望低声说。
“这就对了。”红眼对她眨眨眼。
希望评估了一下他们的进攻目标。三杯舞厅跟其他建筑没什么两样，同样是三层楼，同样每一层都有窗户。不同的是所有窗户都用木条封起来了，只留出几条缝隙。“他们会从那些缝里开枪射我们。 ”
红眼点点头。“但我们这么多人，他们射不完。我们只要想办法设法打开那扇门就行了。 ”“还有一楼的窗户。”大块头说，“总不能让大队人马都从一扇门里挤进去吧。 ”“我们有足够的斧子手。应该不成问题。 ”“只是他们会一直射击我们。”帕拉说。“为什么他们不现在就开枪？”希望思考着说，“我还以为他们一看见我们就会开枪呢。 ”“感觉是个陷阱。”大块头西格说。“要不回家，要不干架。”帕拉说。
“那里有后门吗？”希望问。“有，不过现在肯定封住了。”红眼说，“而且后门在一条窄巷里，容不下那么多人。 ”“我可以带几个人从后面打进去，然后干掉窗户边的枪手。这样你们突破时就能把伤亡降到最低。 ”“好主意。”帕拉说，“我跟你去。 ”“算我一个。”内特尔斯说。
希望很意外。她之前还以为内特尔斯会待在红眼和菲勒身边。“我们以寡敌众，风险会很高。”希望说。“正面冲突不是我的强项。”内特尔斯眼里有一种希望之前从未见过的光芒，“不过偷偷摸摸、背后捅刀却是我的绝活。 ”“就这样？”红眼问，“就你们三个？ ”“再多一个人就会妨碍到我。”希望说。“好吧。”红眼说，“你看……我知道你想杀掉德廉。可是 ——”“他已经出卖了圆环，你也想杀掉他。”希望帮他说完，“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红眼怀疑地看着她。“我们都有自己的理由。所以，我们来比一比谁先找到他。”她试着摆出那种红眼一直挤给她看的笑容。“里面见。”说完，她转身和帕拉、内特尔斯向建筑的后门走去。就在这时，她听到红眼在后面哈哈大笑。
红眼深刻地意识到，现在自己手中竟然掌握着几百个人的生命，不禁心跳加快，十分不爽。所以他尽量不去想这些。现在，他和菲勒还有大块头西格就站在三杯舞厅对面。
“这个文成女孩，”大块头西格问，“真的和看上去一样厉害吗？ ”
“更厉害，真的。”红眼说，“谦虚是文成武士的优点之一。 ”
“你不觉得我们需要她在这里吗？ ”
“我们哪里都需要她。但她不可能做到。至少我不认为她可以。而且，如果要派一小分队突击进去，我倒希望她在里面。她一个人就抵一支军队。 ”
“我们能做的就是稍微减轻她的负担。”西格说，“只要我们从正面进攻，所有敌人就会聚到窗户后面。这样她就更容易成功了。 ”“大家也开始有点不耐烦了。”菲勒说，“反正就算我们继续按兵不动，他们自己也会忍不住冲上去的。 ”“但现在枪手还在窗户后面。”红眼说，“我们不是要避免任何人中枪吗。 ”
“错了。应该是尽量减少中枪的人数。”西格说，“不管怎样，大家都是会中枪的。她自己也说了会很危险。我们不能等着她们成功了才行动，更何况她们成功的概率很小。再说了，现在每过一秒皇兵都会收到风声，我们时间紧迫，懂木？ ”
“我不喜欢这样。”红眼说。“这就是领袖的代价。”大块头西格说，“你是要继续抒情，还是要振作起来？ ”
“不。我懂。”红眼低声说。
大块头西格点点头，神情坚毅。“那么，我们开始吧。 ”
红眼转身对菲勒说：“帮我一下，老伙计。 ”
菲勒听到后，便帮红眼爬上自己的肩膀。
“大家知道我们今天为什么要聚在这里吗？”红眼对那群躁动的流氓说。“生物法师去死！叛徒去死！”他们立即喊道。“我和内特尔斯稍微给他们热了热身。”菲勒承认。
红眼看着大家说道：“今天，圆环和锤子团结了起来，一起对付共同的敌人。生物法师偷走了我们心爱的人，让他们承受了无法想象的苦难。现在是时候让他们知道，让叛徒德廉知道，我们不会再纵容这种事了！ ”
暴徒们齐声高喊，激动地挥舞着大刀小刀，还有铅管、木棒和板砖。“那你们还在等什么，等他妈的邀请函吗！”红眼吼道。
暴徒闻声便立刻向前冲去，红眼连忙从菲勒的肩膀上跳下来，免得被这帮愤怒的人撞倒。他们涌向舞厅的前门，疯狂地砍着大门和加固的窗户，不管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然而直到现在，里面竟然还没有打出一发子弹。“德廉究竟在等什么？”红眼问。菲勒耸耸肩，把挂在背上的狼牙棒取下来。“你有什么抱怨吗？”说完，他也冲到门前，加入砸门的行列之中。这时，红眼无意中看到舞厅对面的大楼里有一扇窗户反射出一道光。“等一下！ ”菲勒停下来，回过头奇怪地看着红眼，握着狼牙棒的手稍微放松了些。“让我先……”红眼眯着眼，试图透过窗户看进漆黑的屋里。然后，他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在对面的大楼里，每一扇窗户都伸出了一支枪口。“趴下！所有人趴下！”他尖叫道。
三杯舞厅后面的小巷真的很窄，希望、内特尔斯和帕拉只能一个一个地走进去。“难怪他们不怕后门被突袭。”内特尔斯说。“不过他们还是加固了这里的窗户。”帕拉说。
“除了顶楼的。”希望抬头看着上方，估算了一下三杯舞厅和相邻建筑之间的距离。看来情况比她预期的还要好。
“因为没有人能上去。”内特尔斯说，“就算有抓钩，这里也没有投掷的空间。 ”
“不需要抓钩。”希望说完轻轻一跃，跳到后面的墙上，接着又猛地一蹬，跳上了三杯舞厅的后墙。她就这样来回跳跃在两墙之间，来到顶楼的窗户外面。随即她用剑柄敲碎了窗户的玻璃，爬了进去。
让她意外的是，里面竟然空无一人。房子是长方形的，里面摆满了便床。这里肯定就是德廉手下的宿舍。这真的就像一支常备军队的样子。不过人都去哪里了？都挤到大楼前部了吗？
看到这些便床，希望想到一个主意。她飞快地把床上的厚被子扯下来，绑成一条长绳。她之前还没想过怎样帮内特尔斯和帕拉上来，还以为不得不就这样扔下他们。不过，这是对他们的侮辱。所以，当想到这个方法的时候，希望简直松了口气。她把绳子的一边绑在铁床上固定好，把另一端从窗口扔了下去。她不知道这张床能不能撑住，于是又把床顶在背后，自己抓着绳子，用脚蹬着窗户下面的墙。这时，绳子突然一紧，不出一会儿，内特尔斯就出现在窗户外了。
“唉，好吧。我对你刮目相看，天使婊子。”她一边爬进来，一边喃喃地说。两人合力拉着床，好让帕拉也爬上来。“我们从这里扫荡大楼。”希望说，“目标是干掉枪手，越多越好。不过别发出声音，不然所有人都会跑来对付我们。 ”
“如果我们遇到德廉或者生物法师怎么办？”内特尔斯问。
希望冷酷地笑了，“那就说明幸运之神站在我们这边了。 ”
突然，舞厅前方响起了一阵猛烈的枪声。“看来德廉的火力很猛啊。”帕拉说。
“是时候去摆平它了。”希望说。
红眼的脸被紧紧按在鹅卵石街上，菲勒巨大的身躯死死地压着他，周围的枪声有如雷鸣。当第一枪响起时，菲勒就立即把红眼推倒在地上，抱着他一起滚到最近的马舍里面。
“你没事吧？”红眼快要窒息了。
“没事。 ”
“很好，那拜托你不要把我压死。 ”
菲勒翻过身，红眼马上大口地呼吸起来。稍作调整之后，他借着掩护看向外面。三杯舞厅和对面的大楼枪声四起，他们就像被困在绞肉机里一样，人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这一切都是拜德廉所赐。
这时，枪声停止了，想必是枪手们在重新装填弹药。红眼立刻从马舍里爬出来，看着身边的尸体。“叛徒！”红眼依次朝两栋楼喊，“竟然对自己的同伴背后开枪！ ”“趴下！”菲勒喊，“他们很快就会再次开枪！ ”红眼不肯。他不能。他已经受够了。“你毁了圆环，德廉！为了权力和领地出卖自己的同胞！”他吐了一口口水，伸出双手。“出来和我战斗！男人对男人！懦夫！ ”“红眼！快趴下！ ”
菲勒抓住红眼的脚，但被他踢开。他看到枪口又举到窗户上，对准了自己。那一刻，他真的不在乎了。已经太多人牺牲了。太多了。如果他也要牺牲，那就牺牲吧。如果世界被德廉这种人统治了，那么这个世界也根本不值得留恋了。
“红眼！”菲勒恳求道。可能是红眼的想象，但他仿佛听到了五十把枪“咔哒”地上了膛。
“去死吧，叛徒！”一个小男孩喊道，从两旁看热闹的人群中走了出来，然后使劲把一个玻璃瓶扔到其中一扇窗上，碎了。
不知道是谁，或许是意外，窗户里有个人扣下了扳机，小男孩随即“扑通”一下，倒在了地上。
霎时间，整个地方一片寂静。
接着，整个社区一下子沸腾了。成百上千个人 ——老的、少的、男的、女的 ——像炸开了一样，被长久以来埋在心中的愤怒煮沸。他们曾经遗忘的愤怒现在都记起来了。他们冲到两栋大楼前面，疯狂地把任何能拆的东西都拆了下来。
期间不断有枪声响起，但没有红眼预料的那么多。可能有的枪手良心发现了吧。也可能是有好多人已经被文成的宝剑干掉了。
红眼从长外套里抽出飞刀说道：“走吧，菲勒。把德廉揪出来，免得希望抢先了。 ”
希望迅捷地走在昏暗的舞厅里，双手握着出鞘的宝剑，随时准备迎敌。内特尔斯和帕拉跟在后面，他们的步伐不像希望那样安静，但在枪声的掩护下也没有关系。
在前面，希望看到德廉的一个手下匆匆忙忙地跑过，手里拿着弹药。她悄悄地溜到他的身后，利落地由下往上地把剑插进他的脑袋。剑尖从他的两眉之间冒出，他抽搐了几下，便无声地倒下了。希望拔出剑来，静静地看着他。
“我还以为会遇到更多敌人。”帕拉轻声说。他拿了一根尖矛，矛尖是铁做的。
“可能德廉的手下并没有我们想象的多。”内特尔斯说。
“也可能是一部分人去别的地方了。”希望说，“跟上，我们快到了。 ”
他们来到舞厅前部，三个伏在不同窗口的枪手同时被宝剑、尖矛和锁链刀干掉。“我们要肃清这一层的每间房子”希望说，“然后再杀下去。 ”
虽然一开始腹背两边的火力都很致命，但由于红眼的警告，很多人都及时找到了掩护。现在，加上这支意料之外的增援，他们又重新展开对大楼门窗的攻击。而这一次，大家的决心更加坚定了。只要一个人被击倒，就会有更多的人补上，而且攻击更加猛烈。
在红眼挤到门口的路上，他发现顶楼已经没有人开枪了。他很确定那都是希望、内特尔斯和帕拉的功劳。“还记得以前我们还想打劫这里吗？”菲勒跟在后面，喊声盖过了其他噪声。“然后我们就被终身禁止再来这里了？ ”“我们不是说好别再提这件事了吗。”红眼喊回去。“只是说说而已。我打赌，你从来没想到我们竟然会带着一支军队回来。 ”红眼突然站住了。“回来……”他突然抓住菲勒的肩膀，激动地摇着说：“我们就该这么做，老伙计！回到犯罪现场！ ”菲勒很困惑。“上一次我们之所以搞砸，是因为我们都没想到保险箱里面居然大得可以装下一个人！ ”“是啊，很意外。”菲勒的脸突然变得十分苍白，但红眼已经沉浸在他的新策略里了，竟然没有发现。“我敢用莎蒂剩下的每一颗牙齿来打赌，德廉就躲在那里！如果我们杀了德廉——”“战争就结束了，再也不会有人死了。”菲勒说。“没错！”红眼兴奋地喊出来，用力拍在了菲勒的背上。
菲勒呻吟了一下，双脚一软，倒在了地上。直到现在，红眼才看到，他最好的朋友身后已是血迹斑斑。
希望、帕拉和内特尔斯轻松地肃清了顶楼的每一间房子。二楼则有点难度。那里的房子更大，窗户更多，希望觉得这里肯定是赌场，每间房都有八到十个枪手驻阵。头三个轻松地就搞定了，但剩余的就不得不花点力气了。
希望起初对帕拉的武器还抱有怀疑。文成对矛战没有进行多少训练，他们认为用矛并不优雅，只有那些普通的赤脚战士才会用矛。那是因为他们都没有见过帕拉使矛。尽管在如此剧烈的近身战，帕拉依然把矛使得十分优雅，同时又极具破坏性。木质的矛身十分柔软灵活，帕拉像甩鞭子一样舞动着它，但力量更足。希望也想学这门武功。只要学会了，连最普通的东西都可以用来做武器了。
虽然战斗很激烈，但很快就结束了。
“有没有人受伤？”希望一边问一边擦着剑。
“谁也不用担心，”内特尔斯说，“我们去下一间房吧。如果动作够快，在他们破门之前我们就能搞定所有人啦。 ”
鲜血不断地从菲勒的右膝渗出来，染红了他的厚毛裤。“发生什么了！”红眼一边说一边艰难地把他拉到安全的地方。“中枪了，掩护你的时候。 ”“你说你没事的！ ”“骗你的。 ”
“去你的。”红眼说，“好了，先止血。”他从皮外套的下摆撕出长长一条。
“喂，你……弄破了你的……帅外套啦。 ”
“你闭嘴。”他用布条扎住菲勒的大腿，就在伤口的上方。“我在书里读过。这样就能止血了。不过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把它松开，不然你的腿就保不住了。不用担心，我最好的朋友。我很快就能治好你。 ”
菲勒摇摇头。“你必须去找德廉。 ”
“菲 ——”
“你闭嘴。我需要你……杀掉他。不要……让我们……死更多人。答应我。发誓。以你妈妈的画发誓。 ”
“菲勒，求你 ——”
“发誓！ ”
红眼看着他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我以害死我妈妈的画起誓，我会为了你杀掉死脸德廉。而你给我好好地活着，等我回来亲自告诉你。你懂木？ ”
很快，第二层也清理完毕了，他们正向一楼进发。希望在想战争是不是快要结束了。想着想着，他们就来到了一楼。“我的天。”内特尔斯咕哝道。一楼是宽敞的舞厅，整个地方都挤满了德廉的手下，个个都盯着前面，等着门被突破。
“注意后面！”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声音潮湿且低沉。在那群流氓的中央，站着那个杀掉刺头比利的生物法师。他正举起手指着希望、内特尔斯和帕拉。
帕拉举起矛，脸色沉了下来。“我们的优势到头了。 ”
德廉的手下一窝蜂地向他们涌过去。幸运的是，他们的装备只有砍刀、木棒和板砖。德廉的枪肯定是用完了。
“我们还有优势。”希望说，“退到楼梯中间，他们一次只能上来两个人，而且我们还占据着高地。 ”
他们努力地在楼梯抵挡攻击，砍、刺、镣犹如行云流水。希望从来没有和别人如此无间地合作过。他们以完美的节奏配合着，谁也没挡到谁，一切攻击都是那么平衡。不用一会儿，他们就干掉了很多人，但敌人数量实在太多，连希望都怀疑他们到底能不能挺住。
就在这时，大门倒下来了。大块头西格第一个冲了进来，拿着巨大的锤头向四处挥打，每一下都把好几个人同时击倒。在他的身后，一群人也涌了进来，每一个人似乎都到疯狂边缘了。
红眼跟着人群冲进舞厅，随着两方开始混战，他溜到一边，直奔地下室。他感到一点愧疚，大家都在战斗，他却独自走开。可是他答应过菲勒要杀掉德廉，并尽可能干净利落地结束这场战争。不过当他看到希望正在舞厅的另外一端厮杀时，心中却有一点点窃喜。就算她知道德廉躲在哪里，她也不可能比红眼更早去到那儿。德廉是他的了。
他打开地板门，跳到地下室，由于地上厚厚的污泥，他落地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接着，他俯身潜行，溜到黑暗之中。地下室的两旁摆满了麦酒、葡萄酒和白酒的酒桶。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只是两年前，那一晚也是他与内特尔斯的第一次见面。可是现在想起来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保险箱的大门就在地下室后端，这一次，门锁已经没那么容易打开了，因为它没有做好保养，已经变得锈旧了。然而十分钟后，红眼就打开了它。
他把门打开，站在门后作为掩护。不出所料，保险箱内立即连续开了三枪，巨大的声音在密室里不停回荡。
红眼从大门与墙壁连接的缝隙里瞟进去，果然是德廉。只见他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一直以来，红眼在夜晚的视力都比其他人好，好像他红色的眼珠在黑暗中更好使一样。根据德廉的表情来看，他应该什么都看不见，刚才也是在胡乱开枪。为了验证推断，红眼把一个木桶推倒，让它在门口滚过去。德廉又开了两枪，一发打偏了，一发打中了木桶。
“剩下一发了，德廉。”红眼说。“红眼？”德廉眯眼在黑暗中使劲看，“是你吗，小子？ ”“是我。答应了一些朋友今晚杀死你。想了想还是守守承诺吧，改变一下自己的形象。 ”
“你这个机灵的小鬼啊，”德廉的声调平稳，装出一种称兄道弟的语气。“可惜了，竟然和那个南方婊子厮混。我刚还想着是时候让你加入了。 ”
“对于跟皇兵和生物法师同流合污的黑帮，我不感兴趣。”红眼说。“听我说，这都是误会。你也知道圆环的谣言有多厉害了。 ”“我不需要谣言。我亲眼看到你和杀掉刺头比利的生物法师在一起。
我还亲耳听到了你那个荒唐的计划。你不配做圆环人，叛徒。 ”
“你觉得那重要吗？”德廉的声音沉了下来。“你一辈子都生活在这条臭水沟里。这个世界比你能理解的大多了。到了明天，整个圆环就会被夷为平地，而且根本不会有人在乎。 ”
“在这里生活的人在乎。”红眼平静地说，“那是你的问题，德廉。你以为渺小就是一文不值。我告诉你，我们不是一文不值。 ”“噢，你错了，我们就他妈是一文不值的，蠢货。你根本不知道你们是多么渺小，多么可悲，多么 ——”德廉的话中断了，因为他的喉咙已经鲜血喷溅。一把飞刀插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喘着气，发出“咯咯”的声音，绝望地把最后一颗子弹打了出去。接着，他跪倒在地上，发出最后一声“咯咯”，咽气了。
红眼一直在琢磨自己能不能够投出反弹飞刀，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虽然根据粗糙的伤口来看，飞刀被保险箱的墙壁打钝了，而且红眼本来是瞄准德廉拿枪的手的。看来他还需要练习练习啊。
暴怒的人群涌进了门里，冲散了敌人对希望、内特尔斯和帕拉的包围。这样，三人便有了足够的空间杀到舞厅下面，加入到大规模的厮杀之中。
希望扫视人群，寻找那一顶白色兜帽，最后在舞厅中央看到了他。他手里没有武器，每当有人握着匕首或木棒攻击他，他只是掌心向外地伸出手去。当他的手碰到武器的一刹那，武器便化为灰烬。如果有谁被他碰到，那个人也会马上枯萎，退化，最后粉身碎骨。很快，人们都刻意避开他。希望不知道怎样才能打败他，但她心里明白，如果她不去试的话，就没有人去了。
她一路杀过去，视线从未离开生物法师。向她袭来的人都显得十分笨拙，希望只需用余光就能把攻击一一化解。等希望靠近时，生物法师十分惊讶。显然他没有料到在这种地方也会遇到文成武士 ——更不用说是一个女文成。希望向他发起进攻，他很快回过神来，冷酷地笑了笑，把手举了起来。
让他意外的是，悲歌剑没有化成灰烬。只见它继续唱着悲歌，从生物法师的手心干脆利落地切下去。他的脸上充满了惊讶和恐惧，但也只维持了一瞬间。瞬间之后，悲歌剑便将他的头部齐颈切断。鲜血立即从他的脖子迸溅而出，染红了希望的身体。又过了一瞬间，尸体倒下了。
希望低头看着手里的悲歌剑，从刀柄到刀尖都染满了鲜血。生物法师的力量对这把剑无效！难怪它如此珍贵。现在她终于明白了，河洛之所以如此坚持把剑传给她，是因为只有这把剑才可以帮她报灭族之仇。
“谢谢你，大宗师。”希望轻声地说。
这时，大块头西格也从人群中杀了过来。他挥出锤子的力道是如此巨大，被他打中的人都飞出去好几米远。西格停下来，用衣袖擦了擦浸满汗水、鲜血和灰尘的额头，低头看着被斩首的生物法师。
“干得好。”他说。
希望点点头。
“继续吧？”西格问。
两人转过身，重新加入到战斗之中。看得出来，看到生物法师被杀死之后，德廉的人都泄气了。逐渐地，他们由攻转防，开始望向出口的方向。
“别打了！德廉已经死了！ ”红眼站在吧台上面，肩膀上扛着一具尸体。他把尸体甩到地上，所有人都退了开来。
希望原本以为，只要看到德廉死去，失去卡迈克尔的痛楚便会消失。至少会减轻。但当她盯着他的尸体，看见尸体双眼无光地睁着，喉咙裂开一道深深的伤口，她感到的就只有那股一直徘徊在意识边缘的黑暗，依然饥渴。她不知道这种饥渴到底能不能被满足。
她转身面对德廉的余党，随时准备出剑。可是敌人纷纷扔掉了武器——战斗结束了。突然，街上传来雷鸣般的爆炸声，紧接着大家都听到了石头破碎和玻璃炸裂的声音。菲勒出现在门口，他艰难地靠在门框上，虽然脸色苍白，但神情坚定。“我们有麻烦了。”他说，“皇兵来了。还有大炮。 ”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但她明白为什么红眼要说这些。这些人需要一个信念，相信他们能与生物法师抗衡。在南方生活那么久，希望现在才知道北方人是多么地崇拜文成武僧团。当她听到自己的大宗师的名字被誉为传奇的时候，她 的心中涌起一阵骄傲，同时又有点悲伤。她要努力保持冷酷而强大的样子，因为她知道红眼希望她这么做。
“你只要摆出平常那副酷酷的样子就行了。”红眼之前说，“大家肯定会很买账的。 ”
事实上也是这样。这就让她更难以承受了。不过即使她不是真正的文成武士，她也希望自己至少能够将他们从生物法师的阴谋中解放出来。新列文下城的所有人 ——成千上万条生命 ——都被宣判了死刑，落得和她故乡与摩吉西亚的人同样的命运。这根本让人无法理解。是哪门子的皇帝会允许这种事发生？会下令让这种事发生？她一直都同意河洛的想法，文成武僧团最好远离斯通匹克的政治。她不禁在想，如果他们没有离得那么远的话，他们是不是就能提前制止这种过度的、残忍的权力滥用？现在这样的局面又是不是可以避免？
但现在想这些已经太晚了。希望多想当初能够多带一些同门武士过来，虽然肯定没有人愿意听她召唤。就算他们来也是为了杀死自己。她必须让这次行动成功，不管她的同门来不来。现在至少还有红眼、内特尔斯和菲勒支持她。其余的这些人更像是一群冲动、无纪律无组织的乌合之众，根本不像是红眼所承诺的“军队”。她心里希望大块头西格带来的人会稍微有纪律一点儿。
第二天，希望发现，她所预期的“稍微”果然一点都没错。
天堂圆环和锤子角的军队约好了在落汤鼠酒馆会合。现在天堂圆环的所有人都聚集在那儿了，每个人都躁动不安，一副随时应战的模样。虽然现在才中午，有很多人甚至已经喝醉了。他们当中，只有一些人带了刀子或斧头，还有最常见的狼牙棒，但是绝大部分人都只有铅管、碎玻璃、板砖，还有其他根本就不能算为武器的东西。
“终于啊，”内特尔斯说，“锤子角的人来了。”她指了指远方的街道，大家看到一大群人在向他们走来。“红眼，你最好过去那边，免得闹出什么误会。我不想把大家的战斗精神浪费在错误的人身上了。 ”“懂。”红眼看了看希望。“去吗？ ”“当然。”希望从来都没有参加过这种规模的战斗，但她学过战术与策略。她不指望其他人有学过，不过也许经过无休止的明争暗斗，锤子角的首领们至少会有些经验吧。不管怎样，她和红眼总能想出一个行得通的战略吧。
红眼和希望走在马路上，天堂圆环和锤子角两方的群氓越走越近。等大家走得足够近了，大块头西格举起了巨掌，大声下令让所有人停下脚步。过了一会儿，所有人都站定了。
西格把刺头比利的手下纳入麾下了，同时他还招募了黑皮肤帕拉和他的黑帮。希望在想，帕拉会不会跟卡迈克尔船长的爸爸一样，也是来自黑暗之海另一端的。在事情结束后，她想亲口问一下他。
现在所有人都站在鹅卵石街上，大块头西格的队伍中升起了一团团烟雾，一直上升到寒冷而刺眼的正午上空。“德廉躲在哪里？”帕拉问，“他知道我们要来吗？ ”“他现在肯定知道了。”红眼说，“运气好的话，早上你们过来之前他都没有收到风声，这样他就没有很多时间加强三杯舞厅的防御了。 ”“如果不走运的话呢？”大块头西格问。“我昨晚号召大家的时候他就知道了，现在的三杯舞厅就是他妈的一座堡垒。 ”“那到时候我们可以围城了？”希望问。“主意不错，但我们没时间等到他们饿死。”红眼说，“皇兵不会纵容大规模暴动的，就算是我们的自相残杀。不到几个小时，他们就会派一个排的重兵来要了我们的小命。 ”“那如果我们遇到防御工事了怎么办？”帕拉问。“那我们就一一破除。”西格说，“快速地。 ”
内特尔斯发现，她身后站着的是她见过的最大规模的群氓。这帮流氓正在大街上前进，组成一波又一波愤怒的巨浪，势要把三杯舞厅冲垮。红眼在前头领着，希望在他的身旁，手放在剑柄上。他们身后是帕拉和大块头西格。再后面便是天堂圆环和锤子角的两支黑帮军队，分成两排前进着。
一开始，两边的人都还有一些敌意。两边都有一些喝醉的人对对方破口大骂，但内特尔斯马上向他们甩出了锁链刀。
“把力气都留给那个叛徒吧！”虽然内特尔斯是人群当中最矮的，平均比别人矮了几个头，但大家还是敬畏地后退了几步，连连道歉。她瞪着他们说：“现在可不是玩过家家！这是新列文的正义！我们今天都有同样的目标，就是让生物法师去死，让叛徒去死！ ”
“让我们一起大声喊！”菲勒喊道。
“生物法师去死！叛徒去死！ ”
“大声点！”菲勒吼。
“生物法师去死！叛徒去死！”这一次，一群人都跟着喊。
“再来一遍！”菲勒咆哮。
“生物法师去死！叛徒去死！”两支军队都喊了出来，像雷鸣一样震撼。
“你上去跟锤子角的首领站在一块儿。”菲勒对内特尔斯说，“教教他们怎样才叫并肩走。 ”
她狠狠地瞪了菲勒一眼。如果她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光听到这个提议甚至就会让她窒息。然而她只是说：“好吧，菲勒。你帮我让他们排整齐一点。 ”
“遵命，将军！”菲勒笑着说。
内特尔斯大步赶上前去，走到帕拉的旁边。“好主意。”帕拉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便继续向前走。内特尔斯一直以来都对领袖或名望没什么兴趣，但当她走在前头，后面还跟着一支真汉子军队，她不得不承认这还是挺诱惑人的。
希望发现，人们开始站在街道两旁，一边看着军队经过，一边交头接耳。现在，她已经足够了解天堂圆环了，知道人们大概都知道他们在朝哪里进军。大多数人都只是站在原地，但也有的人跟上了队伍 ——或出于好奇，或出于顾虑，或只是想看热闹。等他们来到三杯舞厅门外时，他们的队伍又壮大了不少，而在外围看热闹的人更多。
“这帮人愤怒得就像火药大厅的炸药桶。”希望低声说。
“这就对了。”红眼对她眨眨眼。
希望评估了一下他们的进攻目标。三杯舞厅跟其他建筑没什么两样，同样是三层楼，同样每一层都有窗户。不同的是所有窗户都用木条封起来了，只留出几条缝隙。“他们会从那些缝里开枪射我们。 ”
红眼点点头。“但我们这么多人，他们射不完。我们只要想办法设法打开那扇门就行了。 ”“还有一楼的窗户。”大块头说，“总不能让大队人马都从一扇门里挤进去吧。 ”“我们有足够的斧子手。应该不成问题。 ”“只是他们会一直射击我们。”帕拉说。“为什么他们不现在就开枪？”希望思考着说，“我还以为他们一看见我们就会开枪呢。 ”“感觉是个陷阱。”大块头西格说。“要不回家，要不干架。”帕拉说。
“那里有后门吗？”希望问。“有，不过现在肯定封住了。”红眼说，“而且后门在一条窄巷里，容不下那么多人。 ”“我可以带几个人从后面打进去，然后干掉窗户边的枪手。这样你们突破时就能把伤亡降到最低。 ”“好主意。”帕拉说，“我跟你去。 ”“算我一个。”内特尔斯说。
希望很意外。她之前还以为内特尔斯会待在红眼和菲勒身边。“我们以寡敌众，风险会很高。”希望说。“正面冲突不是我的强项。”内特尔斯眼里有一种希望之前从未见过的光芒，“不过偷偷摸摸、背后捅刀却是我的绝活。 ”“就这样？”红眼问，“就你们三个？ ”“再多一个人就会妨碍到我。”希望说。“好吧。”红眼说，“你看……我知道你想杀掉德廉。可是 ——”“他已经出卖了圆环，你也想杀掉他。”希望帮他说完，“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红眼怀疑地看着她。“我们都有自己的理由。所以，我们来比一比谁先找到他。”她试着摆出那种红眼一直挤给她看的笑容。“里面见。”说完，她转身和帕拉、内特尔斯向建筑的后门走去。就在这时，她听到红眼在后面哈哈大笑。
红眼深刻地意识到，现在自己手中竟然掌握着几百个人的生命，不禁心跳加快，十分不爽。所以他尽量不去想这些。现在，他和菲勒还有大块头西格就站在三杯舞厅对面。
“这个文成女孩，”大块头西格问，“真的和看上去一样厉害吗？ ”
“更厉害，真的。”红眼说，“谦虚是文成武士的优点之一。 ”
“你不觉得我们需要她在这里吗？ ”
“我们哪里都需要她。但她不可能做到。至少我不认为她可以。而且，如果要派一小分队突击进去，我倒希望她在里面。她一个人就抵一支军队。 ”
“我们能做的就是稍微减轻她的负担。”西格说，“只要我们从正面进攻，所有敌人就会聚到窗户后面。这样她就更容易成功了。 ”“大家也开始有点不耐烦了。”菲勒说，“反正就算我们继续按兵不动，他们自己也会忍不住冲上去的。 ”“但现在枪手还在窗户后面。”红眼说，“我们不是要避免任何人中枪吗。 ”
“错了。应该是尽量减少中枪的人数。”西格说，“不管怎样，大家都是会中枪的。她自己也说了会很危险。我们不能等着她们成功了才行动，更何况她们成功的概率很小。再说了，现在每过一秒皇兵都会收到风声，我们时间紧迫，懂木？ ”
“我不喜欢这样。”红眼说。“这就是领袖的代价。”大块头西格说，“你是要继续抒情，还是要振作起来？ ”
“不。我懂。”红眼低声说。
大块头西格点点头，神情坚毅。“那么，我们开始吧。 ”
红眼转身对菲勒说：“帮我一下，老伙计。 ”
菲勒听到后，便帮红眼爬上自己的肩膀。
“大家知道我们今天为什么要聚在这里吗？”红眼对那群躁动的流氓说。“生物法师去死！叛徒去死！”他们立即喊道。“我和内特尔斯稍微给他们热了热身。”菲勒承认。
红眼看着大家说道：“今天，圆环和锤子团结了起来，一起对付共同的敌人。生物法师偷走了我们心爱的人，让他们承受了无法想象的苦难。现在是时候让他们知道，让叛徒德廉知道，我们不会再纵容这种事了！ ”
暴徒们齐声高喊，激动地挥舞着大刀小刀，还有铅管、木棒和板砖。“那你们还在等什么，等他妈的邀请函吗！”红眼吼道。
暴徒闻声便立刻向前冲去，红眼连忙从菲勒的肩膀上跳下来，免得被这帮愤怒的人撞倒。他们涌向舞厅的前门，疯狂地砍着大门和加固的窗户，不管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然而直到现在，里面竟然还没有打出一发子弹。“德廉究竟在等什么？”红眼问。菲勒耸耸肩，把挂在背上的狼牙棒取下来。“你有什么抱怨吗？”说完，他也冲到门前，加入砸门的行列之中。这时，红眼无意中看到舞厅对面的大楼里有一扇窗户反射出一道光。“等一下！ ”菲勒停下来，回过头奇怪地看着红眼，握着狼牙棒的手稍微放松了些。“让我先……”红眼眯着眼，试图透过窗户看进漆黑的屋里。然后，他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在对面的大楼里，每一扇窗户都伸出了一支枪口。“趴下！所有人趴下！”他尖叫道。
三杯舞厅后面的小巷真的很窄，希望、内特尔斯和帕拉只能一个一个地走进去。“难怪他们不怕后门被突袭。”内特尔斯说。“不过他们还是加固了这里的窗户。”帕拉说。
“除了顶楼的。”希望抬头看着上方，估算了一下三杯舞厅和相邻建筑之间的距离。看来情况比她预期的还要好。
“因为没有人能上去。”内特尔斯说，“就算有抓钩，这里也没有投掷的空间。 ”
“不需要抓钩。”希望说完轻轻一跃，跳到后面的墙上，接着又猛地一蹬，跳上了三杯舞厅的后墙。她就这样来回跳跃在两墙之间，来到顶楼的窗户外面。随即她用剑柄敲碎了窗户的玻璃，爬了进去。
让她意外的是，里面竟然空无一人。房子是长方形的，里面摆满了便床。这里肯定就是德廉手下的宿舍。这真的就像一支常备军队的样子。不过人都去哪里了？都挤到大楼前部了吗？
看到这些便床，希望想到一个主意。她飞快地把床上的厚被子扯下来，绑成一条长绳。她之前还没想过怎样帮内特尔斯和帕拉上来，还以为不得不就这样扔下他们。不过，这是对他们的侮辱。所以，当想到这个方法的时候，希望简直松了口气。她把绳子的一边绑在铁床上固定好，把另一端从窗口扔了下去。她不知道这张床能不能撑住，于是又把床顶在背后，自己抓着绳子，用脚蹬着窗户下面的墙。这时，绳子突然一紧，不出一会儿，内特尔斯就出现在窗户外了。
“唉，好吧。我对你刮目相看，天使婊子。”她一边爬进来，一边喃喃地说。两人合力拉着床，好让帕拉也爬上来。“我们从这里扫荡大楼。”希望说，“目标是干掉枪手，越多越好。不过别发出声音，不然所有人都会跑来对付我们。 ”
“如果我们遇到德廉或者生物法师怎么办？”内特尔斯问。
希望冷酷地笑了，“那就说明幸运之神站在我们这边了。 ”
突然，舞厅前方响起了一阵猛烈的枪声。“看来德廉的火力很猛啊。”帕拉说。
“是时候去摆平它了。”希望说。
红眼的脸被紧紧按在鹅卵石街上，菲勒巨大的身躯死死地压着他，周围的枪声有如雷鸣。当第一枪响起时，菲勒就立即把红眼推倒在地上，抱着他一起滚到最近的马舍里面。
“你没事吧？”红眼快要窒息了。
“没事。 ”
“很好，那拜托你不要把我压死。 ”
菲勒翻过身，红眼马上大口地呼吸起来。稍作调整之后，他借着掩护看向外面。三杯舞厅和对面的大楼枪声四起，他们就像被困在绞肉机里一样，人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这一切都是拜德廉所赐。
这时，枪声停止了，想必是枪手们在重新装填弹药。红眼立刻从马舍里爬出来，看着身边的尸体。“叛徒！”红眼依次朝两栋楼喊，“竟然对自己的同伴背后开枪！ ”“趴下！”菲勒喊，“他们很快就会再次开枪！ ”红眼不肯。他不能。他已经受够了。“你毁了圆环，德廉！为了权力和领地出卖自己的同胞！”他吐了一口口水，伸出双手。“出来和我战斗！男人对男人！懦夫！ ”“红眼！快趴下！ ”
菲勒抓住红眼的脚，但被他踢开。他看到枪口又举到窗户上，对准了自己。那一刻，他真的不在乎了。已经太多人牺牲了。太多了。如果他也要牺牲，那就牺牲吧。如果世界被德廉这种人统治了，那么这个世界也根本不值得留恋了。
“红眼！”菲勒恳求道。可能是红眼的想象，但他仿佛听到了五十把枪“咔哒”地上了膛。
“去死吧，叛徒！”一个小男孩喊道，从两旁看热闹的人群中走了出来，然后使劲把一个玻璃瓶扔到其中一扇窗上，碎了。
不知道是谁，或许是意外，窗户里有个人扣下了扳机，小男孩随即“扑通”一下，倒在了地上。
霎时间，整个地方一片寂静。
接着，整个社区一下子沸腾了。成百上千个人 ——老的、少的、男的、女的 ——像炸开了一样，被长久以来埋在心中的愤怒煮沸。他们曾经遗忘的愤怒现在都记起来了。他们冲到两栋大楼前面，疯狂地把任何能拆的东西都拆了下来。
期间不断有枪声响起，但没有红眼预料的那么多。可能有的枪手良心发现了吧。也可能是有好多人已经被文成的宝剑干掉了。
红眼从长外套里抽出飞刀说道：“走吧，菲勒。把德廉揪出来，免得希望抢先了。 ”
希望迅捷地走在昏暗的舞厅里，双手握着出鞘的宝剑，随时准备迎敌。内特尔斯和帕拉跟在后面，他们的步伐不像希望那样安静，但在枪声的掩护下也没有关系。
在前面，希望看到德廉的一个手下匆匆忙忙地跑过，手里拿着弹药。她悄悄地溜到他的身后，利落地由下往上地把剑插进他的脑袋。剑尖从他的两眉之间冒出，他抽搐了几下，便无声地倒下了。希望拔出剑来，静静地看着他。
“我还以为会遇到更多敌人。”帕拉轻声说。他拿了一根尖矛，矛尖是铁做的。
“可能德廉的手下并没有我们想象的多。”内特尔斯说。
“也可能是一部分人去别的地方了。”希望说，“跟上，我们快到了。 ”
他们来到舞厅前部，三个伏在不同窗口的枪手同时被宝剑、尖矛和锁链刀干掉。“我们要肃清这一层的每间房子”希望说，“然后再杀下去。 ”
虽然一开始腹背两边的火力都很致命，但由于红眼的警告，很多人都及时找到了掩护。现在，加上这支意料之外的增援，他们又重新展开对大楼门窗的攻击。而这一次，大家的决心更加坚定了。只要一个人被击倒，就会有更多的人补上，而且攻击更加猛烈。
在红眼挤到门口的路上，他发现顶楼已经没有人开枪了。他很确定那都是希望、内特尔斯和帕拉的功劳。“还记得以前我们还想打劫这里吗？”菲勒跟在后面，喊声盖过了其他噪声。“然后我们就被终身禁止再来这里了？ ”“我们不是说好别再提这件事了吗。”红眼喊回去。“只是说说而已。我打赌，你从来没想到我们竟然会带着一支军队回来。 ”红眼突然站住了。“回来……”他突然抓住菲勒的肩膀，激动地摇着说：“我们就该这么做，老伙计！回到犯罪现场！ ”菲勒很困惑。“上一次我们之所以搞砸，是因为我们都没想到保险箱里面居然大得可以装下一个人！ ”“是啊，很意外。”菲勒的脸突然变得十分苍白，但红眼已经沉浸在他的新策略里了，竟然没有发现。“我敢用莎蒂剩下的每一颗牙齿来打赌，德廉就躲在那里！如果我们杀了德廉——”“战争就结束了，再也不会有人死了。”菲勒说。“没错！”红眼兴奋地喊出来，用力拍在了菲勒的背上。
菲勒呻吟了一下，双脚一软，倒在了地上。直到现在，红眼才看到，他最好的朋友身后已是血迹斑斑。
希望、帕拉和内特尔斯轻松地肃清了顶楼的每一间房子。二楼则有点难度。那里的房子更大，窗户更多，希望觉得这里肯定是赌场，每间房都有八到十个枪手驻阵。头三个轻松地就搞定了，但剩余的就不得不花点力气了。
希望起初对帕拉的武器还抱有怀疑。文成对矛战没有进行多少训练，他们认为用矛并不优雅，只有那些普通的赤脚战士才会用矛。那是因为他们都没有见过帕拉使矛。尽管在如此剧烈的近身战，帕拉依然把矛使得十分优雅，同时又极具破坏性。木质的矛身十分柔软灵活，帕拉像甩鞭子一样舞动着它，但力量更足。希望也想学这门武功。只要学会了，连最普通的东西都可以用来做武器了。
虽然战斗很激烈，但很快就结束了。
“有没有人受伤？”希望一边问一边擦着剑。
“谁也不用担心，”内特尔斯说，“我们去下一间房吧。如果动作够快，在他们破门之前我们就能搞定所有人啦。 ”
鲜血不断地从菲勒的右膝渗出来，染红了他的厚毛裤。“发生什么了！”红眼一边说一边艰难地把他拉到安全的地方。“中枪了，掩护你的时候。 ”“你说你没事的！ ”“骗你的。 ”
“去你的。”红眼说，“好了，先止血。”他从皮外套的下摆撕出长长一条。
“喂，你……弄破了你的……帅外套啦。 ”
“你闭嘴。”他用布条扎住菲勒的大腿，就在伤口的上方。“我在书里读过。这样就能止血了。不过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把它松开，不然你的腿就保不住了。不用担心，我最好的朋友。我很快就能治好你。 ”
菲勒摇摇头。“你必须去找德廉。 ”
“菲 ——”
“你闭嘴。我需要你……杀掉他。不要……让我们……死更多人。答应我。发誓。以你妈妈的画发誓。 ”
“菲勒，求你 ——”
“发誓！ ”
红眼看着他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我以害死我妈妈的画起誓，我会为了你杀掉死脸德廉。而你给我好好地活着，等我回来亲自告诉你。你懂木？ ”
很快，第二层也清理完毕了，他们正向一楼进发。希望在想战争是不是快要结束了。想着想着，他们就来到了一楼。“我的天。”内特尔斯咕哝道。一楼是宽敞的舞厅，整个地方都挤满了德廉的手下，个个都盯着前面，等着门被突破。
“注意后面！”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声音潮湿且低沉。在那群流氓的中央，站着那个杀掉刺头比利的生物法师。他正举起手指着希望、内特尔斯和帕拉。
帕拉举起矛，脸色沉了下来。“我们的优势到头了。 ”
德廉的手下一窝蜂地向他们涌过去。幸运的是，他们的装备只有砍刀、木棒和板砖。德廉的枪肯定是用完了。
“我们还有优势。”希望说，“退到楼梯中间，他们一次只能上来两个人，而且我们还占据着高地。 ”
他们努力地在楼梯抵挡攻击，砍、刺、镣犹如行云流水。希望从来没有和别人如此无间地合作过。他们以完美的节奏配合着，谁也没挡到谁，一切攻击都是那么平衡。不用一会儿，他们就干掉了很多人，但敌人数量实在太多，连希望都怀疑他们到底能不能挺住。
就在这时，大门倒下来了。大块头西格第一个冲了进来，拿着巨大的锤头向四处挥打，每一下都把好几个人同时击倒。在他的身后，一群人也涌了进来，每一个人似乎都到疯狂边缘了。
红眼跟着人群冲进舞厅，随着两方开始混战，他溜到一边，直奔地下室。他感到一点愧疚，大家都在战斗，他却独自走开。可是他答应过菲勒要杀掉德廉，并尽可能干净利落地结束这场战争。不过当他看到希望正在舞厅的另外一端厮杀时，心中却有一点点窃喜。就算她知道德廉躲在哪里，她也不可能比红眼更早去到那儿。德廉是他的了。
他打开地板门，跳到地下室，由于地上厚厚的污泥，他落地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接着，他俯身潜行，溜到黑暗之中。地下室的两旁摆满了麦酒、葡萄酒和白酒的酒桶。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只是两年前，那一晚也是他与内特尔斯的第一次见面。可是现在想起来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保险箱的大门就在地下室后端，这一次，门锁已经没那么容易打开了，因为它没有做好保养，已经变得锈旧了。然而十分钟后，红眼就打开了它。
他把门打开，站在门后作为掩护。不出所料，保险箱内立即连续开了三枪，巨大的声音在密室里不停回荡。
红眼从大门与墙壁连接的缝隙里瞟进去，果然是德廉。只见他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一直以来，红眼在夜晚的视力都比其他人好，好像他红色的眼珠在黑暗中更好使一样。根据德廉的表情来看，他应该什么都看不见，刚才也是在胡乱开枪。为了验证推断，红眼把一个木桶推倒，让它在门口滚过去。德廉又开了两枪，一发打偏了，一发打中了木桶。
“剩下一发了，德廉。”红眼说。“红眼？”德廉眯眼在黑暗中使劲看，“是你吗，小子？ ”“是我。答应了一些朋友今晚杀死你。想了想还是守守承诺吧，改变一下自己的形象。 ”
“你这个机灵的小鬼啊，”德廉的声调平稳，装出一种称兄道弟的语气。“可惜了，竟然和那个南方婊子厮混。我刚还想着是时候让你加入了。 ”
“对于跟皇兵和生物法师同流合污的黑帮，我不感兴趣。”红眼说。“听我说，这都是误会。你也知道圆环的谣言有多厉害了。 ”“我不需要谣言。我亲眼看到你和杀掉刺头比利的生物法师在一起。
我还亲耳听到了你那个荒唐的计划。你不配做圆环人，叛徒。 ”
“你觉得那重要吗？”德廉的声音沉了下来。“你一辈子都生活在这条臭水沟里。这个世界比你能理解的大多了。到了明天，整个圆环就会被夷为平地，而且根本不会有人在乎。 ”
“在这里生活的人在乎。”红眼平静地说，“那是你的问题，德廉。你以为渺小就是一文不值。我告诉你，我们不是一文不值。 ”“噢，你错了，我们就他妈是一文不值的，蠢货。你根本不知道你们是多么渺小，多么可悲，多么 ——”德廉的话中断了，因为他的喉咙已经鲜血喷溅。一把飞刀插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喘着气，发出“咯咯”的声音，绝望地把最后一颗子弹打了出去。接着，他跪倒在地上，发出最后一声“咯咯”，咽气了。
红眼一直在琢磨自己能不能够投出反弹飞刀，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虽然根据粗糙的伤口来看，飞刀被保险箱的墙壁打钝了，而且红眼本来是瞄准德廉拿枪的手的。看来他还需要练习练习啊。
暴怒的人群涌进了门里，冲散了敌人对希望、内特尔斯和帕拉的包围。这样，三人便有了足够的空间杀到舞厅下面，加入到大规模的厮杀之中。
希望扫视人群，寻找那一顶白色兜帽，最后在舞厅中央看到了他。他手里没有武器，每当有人握着匕首或木棒攻击他，他只是掌心向外地伸出手去。当他的手碰到武器的一刹那，武器便化为灰烬。如果有谁被他碰到，那个人也会马上枯萎，退化，最后粉身碎骨。很快，人们都刻意避开他。希望不知道怎样才能打败他，但她心里明白，如果她不去试的话，就没有人去了。
她一路杀过去，视线从未离开生物法师。向她袭来的人都显得十分笨拙，希望只需用余光就能把攻击一一化解。等希望靠近时，生物法师十分惊讶。显然他没有料到在这种地方也会遇到文成武士 ——更不用说是一个女文成。希望向他发起进攻，他很快回过神来，冷酷地笑了笑，把手举了起来。
让他意外的是，悲歌剑没有化成灰烬。只见它继续唱着悲歌，从生物法师的手心干脆利落地切下去。他的脸上充满了惊讶和恐惧，但也只维持了一瞬间。瞬间之后，悲歌剑便将他的头部齐颈切断。鲜血立即从他的脖子迸溅而出，染红了希望的身体。又过了一瞬间，尸体倒下了。
希望低头看着手里的悲歌剑，从刀柄到刀尖都染满了鲜血。生物法师的力量对这把剑无效！难怪它如此珍贵。现在她终于明白了，河洛之所以如此坚持把剑传给她，是因为只有这把剑才可以帮她报灭族之仇。
“谢谢你，大宗师。”希望轻声地说。
这时，大块头西格也从人群中杀了过来。他挥出锤子的力道是如此巨大，被他打中的人都飞出去好几米远。西格停下来，用衣袖擦了擦浸满汗水、鲜血和灰尘的额头，低头看着被斩首的生物法师。
“干得好。”他说。
希望点点头。
“继续吧？”西格问。
两人转过身，重新加入到战斗之中。看得出来，看到生物法师被杀死之后，德廉的人都泄气了。逐渐地，他们由攻转防，开始望向出口的方向。
“别打了！德廉已经死了！ ”红眼站在吧台上面，肩膀上扛着一具尸体。他把尸体甩到地上，所有人都退了开来。
希望原本以为，只要看到德廉死去，失去卡迈克尔的痛楚便会消失。至少会减轻。但当她盯着他的尸体，看见尸体双眼无光地睁着，喉咙裂开一道深深的伤口，她感到的就只有那股一直徘徊在意识边缘的黑暗，依然饥渴。她不知道这种饥渴到底能不能被满足。
她转身面对德廉的余党，随时准备出剑。可是敌人纷纷扔掉了武器——战斗结束了。突然，街上传来雷鸣般的爆炸声，紧接着大家都听到了石头破碎和玻璃炸裂的声音。菲勒出现在门口，他艰难地靠在门框上，虽然脸色苍白，但神情坚定。“我们有麻烦了。”他说，“皇兵来了。还有大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