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剑圣宫本武藏.第一辑> 沉香之姿

沉香之姿


 一
 ⋓

 是黄昏时分,楼上已灯火烂漫,可充斥着三味线乐音的柳町仍看不到买欢客的影子。扇屋的年轻用人无意间看到入口有个人影,心里一惊。只见一个人头从大布帘之间探进来,两只眼睛骨碌骨碌地窥探着里面的情形,布帘下露出一双脏兮兮的草履和木刀的一端。年轻人似乎误解了什么似的,慌忙欲叫其他人。
“大叔。”这时,城太郎一下子走了进来,突然打招呼道,“宫本武藏先生在楼上吧。武藏先生是我的师父,只要说一声城太郎来了,他就会知道。能不能帮我通禀一声?要不帮我把他叫到这儿来也成。”
扇屋的年轻人一看是个孩子,这才放松下来。但刚才的惊吓反倒让他一下子青筋暴起。“我当谁呢!一个毛孩子,是要饭的还是野孩子?什么武藏先生?没这种人,没有没有!谁让你天刚黑就脏兮兮地闯到这儿来的?快滚快滚!”他说着,揪住城太郎脖子后的头发就要往外拖。
城太郎顿时像红鳍东方鲀一样勃然大怒。“你要干什么?我是来见我师父的。”
“浑小子!管他是不是你师父,那个武藏从前天起就够给我们添麻烦的了。今天早晨,还有刚才,吉冈道场的使者也来问。不管是谁来问,我都是一句话:武藏早就不在这儿了。”
“不在就不在,好好说不在不就行了,干吗要揪我的头发?”
“谁让你探头探脑地将头伸进帘子里?害得我还以为是吉冈道场的探子呢,吓我一跳。你个可恶的臭小子!”
“你吓一跳关我什么事?快告诉我,武藏师父是什么时候走的,又去了哪里?”
“你这家伙,不光害我受到惊吓,还敢命令我告诉你?净想好事!你以为我是给你看门的吗?”
“不知道就算了,快松开我的领子。”
“你让我松我就松吗?我怎么也得先教训你一顿才松开。”说着,年轻人揪住城太郎的耳朵垂一扭,然后就要往布帘外面推。
“疼!疼!”城太郎叫喊着低下身拔出木刀,突然朝年轻人的下巴狠狠打去。
“啊,你这浑小子!”年轻人的门牙立刻被打断了。他一面捂着被血染红的下巴,一面将城太郎赶到布帘外面。
“快来人啊!这个大叔要打人了!”尽管惊慌失措的城太郎大声朝路上呼救,可手上的动作与他的呼喊截然相反,仍在用上次在小柳生城击杀猛犬般的力气抡起木刀就朝男人的脑门狠狠打去。伴随着一声蚯蚓鸣叫般的细微呻吟,年轻男子软绵绵地跌倒在柳树下,鼻子里满是血。
这时,一直在对面格子门前观望的女人们朝里面呼喊起来:“不好了,不好了,那个拿木刀的小子杀死扇屋的年轻人逃走了!”
顿时,几个影子稀稀落落地奔向没有一个人的路上。
“杀人了!”
“有人被杀了!”
充满血腥味的声音飘荡在晚风中。

 二
 ⋓

 架是常有的事,烟花巷的人们早就习惯了秘密且迅速处理这种血腥事件。
“往哪儿逃了?”
“什么样的小孩?”
一脸凶狠的男人们的搜索也只是一瞬的事情。
不久,买欢客们戴着草笠,衣着华丽,像追寻灯火的飞虫一样乘兴而来,甚至连半刻之前发生之事的传闻都听不到了。洋溢着三味线琴声的大路上,夜色越深便越是热闹,而背面的胡同、田地和原野则一片静寂。
也不知刚才躲在了哪里,城太郎瞅准机会,像小狗一样从昏暗的小巷里爬了出来,然后一溜烟地朝暗处奔去。他单纯地以为这里和其他地方连在一起,可是一道一丈多高的栅栏挡在了他的面前。这道栅栏像一座城郭般把整个六条柳町坚固地围了起来,削尖了的烧木桩连在一起,无论如何寻找,也找不到能钻到外面的木栅门或空隙。
走了一会儿,城太郎又来到灯火辉煌的街市后面的大路上,他只好再次折回暗处。这时,一路尾随观察他的一个女人招招白皙的玉手,轻轻呼唤:“小孩……小孩。”
最初城太郎还眼含疑色,可不一会儿,他便在黑暗中停下,慢腾腾地折返。“叫我吗?”确认女人白皙的脸上并无加害之意,他又向前靠近一步,“什么事?”
女人和善地说道:“就是你吗,黄昏时在扇屋的入口处要见武藏先生的那个小孩?”
“啊,是啊。”
“你叫城太郎?”
“嗯。”
“那,我偷偷地带你去见武藏先生,快过来。”
“去、去哪里?”
这次轮到城太郎畏缩起来。为了让他放心,女人便解释了一下,城太郎这才说道:“那,大婶,你是吉野太夫的女仆?”他绝处逢生似的放心地跟去。
据这名女仆讲,吉野太夫一听说傍晚的事情就非常担心,立刻吩咐女仆前来查看。倘若城太郎被抓住,便立刻通知她,她好设法搭救;如若发现城太郎潜藏在某处,就悄悄将其从后庭的木栅门带到上次那间乡间小屋与武藏见面。
“已经不用担心了。只要吉野小姐打声招呼,在这里面便会通行无阻。”
“大婶,我师父真的在吗?”
“若是不在,我为什么还要到处找你,还把你带到这里来呢?”
“在这种地方究竟做什么呢?”
“做什么?他就在那边那家农舍里,不信你从门缝里看看。我正忙呢,现在得走了。”说完,女仆悄悄地消失在庭院的花丛中。

 三
 ⋓

 的吗?真的在吗?城太郎简直无法相信。自己踏遍天涯都找不到的师父武藏,如今就在眼前的小屋里。他总觉得这愿望实现得太简单了,让他一时不敢相信。索性不找了,尽管心里这么想,可城太郎还是绕着农舍走了起来,寻找可以窥见里面情形的窗户。
一旁有个窗户,只是城太郎个子太矮够不着。他从灌木丛之间滚来一块石头,踩在上面一试,鼻子刚好够得着竹子窗棂。
“啊,师父……”由于是在偷窥,城太郎勉强忍住激动的声音,他终于找到了久未谋面的熟悉身影,真想现在就投入他的怀抱。
炉子旁边,武藏正枕着胳膊打盹。
“真悠闲啊。”城太郎惊呆的圆眼睛径直贴在窗棂上。
武藏正在惬意地打着盹儿,身上也不知是谁给悄悄盖上了一件沉甸甸的桃山刺绣长罩衫,穿的窄袖和服也与平常那身硬邦邦的土气衣服不一样,有着花哨的大花纹。离他不远处铺着一张朱色毛毡,上面散落着画笔、砚台、纸张之类,废纸中还能看到学画的茄子图和鸡的半身图之类。
“竟在这种地方画起画来了,连阿通姐生病了都不知道。”城太郎心头忽然产生一股近似于愤懑的情绪,对盖在武藏身上的那件女用长罩衫生起气来,对武藏穿的那件华丽和服也厌恶起来。他也能感觉得出洋溢在里面的艳媚气息。
今年元旦在五条大桥上发现武藏的时候,武藏也是被一名年轻女子搂住,那女子还不停地在大路上抹眼泪。而这次又是这个样子!最近,我的师父怎么这么反常呢?一种大人才有的慨叹般的苦涩不由得在城太郎幼小的心中涌起。
对,吓师父一下!忽然,恶作剧的心理化为厌恶,他似乎想到了一个主意,刚要偷偷地从石头上下来,这时传来武藏的声音:“城太郎,你跟谁来的?”
“哎?”城太郎往里一瞧,刚才还在睡觉的武藏已眯起眼睛,正朝着他微笑。没等回答,城太郎已绕到正门口,打开门便冲了进去,抱住武藏的肩膀。“师父!”
“哦……你来了?”武藏仍仰卧着,伸开胳膊,把城太郎灰突突的头搂在怀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是从泽庵和尚那里听说的吧?好久不见了。”
武藏抱着城太郎的头,蓦地起身。阔别已久的温暖让城太郎像哈巴狗一样,久久不愿离开武藏膝前。

 四
 ⋓

 今,阿通姐正卧病在床。阿通姐是多么想见到师父你啊。真可怜!阿通姐说过,只要能见到师父就行,她的心愿仅此而已。今年元旦时,在五条大桥上,尽管是在别处,但也算是相见了,可由于看到师父你与一个奇怪的女子亲密交谈,还把那个哭泣的女子搂在怀里,阿通姐气得不行,就像一只蜷缩的蜗牛一样,我怎么拉也没拉过去。也难怪,就算是我,当时也觉得心烦意乱,气愤不已。不过,那些事情就算了,现在请立刻去乌丸的府邸,然后对阿通姐说一句“我来了”。仅仅这样,阿通姐的病就一定可以痊愈。
上面这些话只是城太郎不停向武藏哭诉的无数话语的大意。
“唔……”武藏不住地点头,“是吗?是这样啊。”他总是重复这一句,但不知为何,最为重要的“那我就去见见阿通吧”,他却绝口不提。无论城太郎如何乞求,如何哭诉,武藏就像铁了心一样,怎么也不肯答应,弄得城太郎也没了办法。他一下子觉得武藏这个人——自己那么喜欢的师父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个讨厌的人。跟他打上一架?城太郎甚至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但他还是无法对武藏骂出口,只好用像舔了醋一样、一直嘟着脸的表情来乞求武藏的反省。
城太郎沉默下来后,武藏却一面看着画帖,一面提笔画起未完成的画。城太郎瞅了一眼他练习的茄子图,心里骂道:真笨!武藏似乎也厌腻了,开始清洗画笔。那就再求他一次试试看,城太郎想着,舔了舔嘴唇刚要开口,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跳跃在踏脚石上的木屐声。
“客官,您的衣服干了,我给您拿过来了。”说着,刚才那个女仆抱来一摞叠得整整齐齐的夹衣和外褂放在武藏面前。
“有劳了。”武藏仔细地检查袖子和下摆,“都洗干净了吧?”
“血迹不好洗,怎么洗也洗不掉。”
“这样就很好了。对了,吉野小姐呢?”
“今晚也到处都是客人,一点空闲都没有。”
“没想到会给你们添这么多麻烦,不光让吉野小姐一人操心,还连累了扇屋的老板。待到今晚深夜时分,在下自会悄悄离去,务请向吉野小姐转达在下的谢意。”
城太郎这才换了表情,心想,看来师父还是一个好人。他一定是想去阿通姐那里,才如此决定。城太郎自以为是地这么想着,嘴角挂起微笑。
武藏却在女仆离去后,立刻把那一摞窄袖外褂拿到城太郎面前。“今天你来得正好。这衣服是上次来这烟花巷时本阿弥先生的母亲借给我的。你能不能把这些还到光悦先生府上,把我原先的衣服拿回来?你是个好孩子,就替我跑一趟吧。”

 五
 ⋓
“是
 。”城太郎乖乖地答道。只要做完这趟差事,武藏就会离开这里去见阿通姐了。想到这里,他欣然答应:“我去去就来。”随后把要送的衣服往包袱里一裹,又把武藏另给光悦写的信塞在衣服中间,刚背在背上,刚才那个女仆便送晚饭过来了。“咦?哪里去?”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听了武藏的解释,她坚决阻止道:“啊,万万不可。”
“为什么?”
女仆便对武藏讲起原委:这孩子真是人小鬼大,傍晚竟在扇屋前用木刀打伤了店里的一个年轻人,大概很严重,那人至今仍躺在床上呻吟不止呢。由于是烟花巷里的打架斗殴,已不了了之,而且吉野小姐也与老板和伙计们打过了招呼,已私下了结此事。但由于这孩子刚才叫嚣说是宫本武藏的弟子,结果也不知是谁传出去的,从傍晚时分起,武藏还藏在扇屋里面的消息就传播开来,似乎也传入了在烟花巷大门外布下天罗地网的吉冈门人的耳朵里。
“是吗……”武藏听完后不由重新打量了一下城太郎。
城太郎眼见事情被武藏知道,自觉没有脸面,抓耳挠腮地退到角落里,畏缩起来。
“在这节骨眼上,倘若现在背着那东西堂而皇之地从大门出去,结果可想而知。”女仆又继续告诉武藏外面的情形,“怎么说呢,从前天到今日,一连三天,吉冈的人都一直紧紧地盯着您,吉野小姐和老板也都很忧虑。光悦先生前天夜里从这里回去时千叮咛万嘱咐要照顾好您,扇屋也断然不会将身处险地的您赶出去,更何况吉野小姐那么细心地呵护着您。可没想到吉冈的人竟那么执着,一直坚守在烟花巷的出入口,从昨天起还好几次来到店里,纠缠不休地打探您是否藏在这里。虽然我们委婉地将其打发走了,可对方似乎仍未解除怀疑。倘若现在从扇屋出去,很显然,对方正摩拳擦掌等待这样的好机会呢。虽然具体情况并不清楚,可为了杀您,吉冈的人已经做了战争般的准备,层层把守,说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杀死您。”
女仆继续说道:“所以吉野小姐和老板都十分担心,觉得您最好忍耐一下,再躲上四五天。想必不久之后,吉冈的人也会厌倦,就会撤走了……”
女仆一面伺候武藏和城太郎吃晚饭,一面不停地热心劝说。可武藏谢绝了对方的好意,说道:“我也有自己的考虑。”他并未改变今夜离开这里的意志,但唯有往光悦家遣使这一项接受了女仆的忠告,改请扇屋的年轻男佣跑了一趟。

 六
 ⋓
使
 者不久便回来。光悦回信如下:
武藏先生:
若有机会他日再聚,人生之路或长或短,唯愿君保重身体,虽身在他处,光悦仍为君祈福。
光悦
信虽短,可光悦的心意全在其中。而且武藏不想累及他们母子二人的平静生活,有意不再去他家,他似乎也十分理解。
“还有,这是您前几日脱在光悦先生家的窄袖和服。”男佣拿回了武藏的旧衣服和裙裤,“本阿弥的老母亲也托小的转达对您的问候。”转达完口信后,男佣退回了扇屋的正房。
武藏解开包袱,一看到旧衣服,顿感亲切万分。
比起慈祥的妙秀给的整洁干净的衣服,比起这扇屋借的华丽夹衣,还是被雨露染旧的这身棉布衣服更适合自己。这才是修行的衣服,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看上去那么破旧,又被雨露和汗水弄得那么脏,武藏觉得打开后气味一定很难闻。可是等伸上袖子穿上裙裤一看,却意外地发现折线笔挺,那形同破烂的旧和服就像重生了一样,已经重新做了一遍。
“有个母亲可真是好,自己若是也有母亲……”武藏忽然陷入孤愁,怅惘地描绘着接下去的生活。爹娘已经不在了,容不下自己的故土只有一个孤苦伶仃的姐姐。他低头对着灯火沉思了一会儿。这里只是住了三天的临时住所。“走吧。”他拿起熟悉的刀,一下子插入系得结结实实的腰带和肋骨之间,突然生出的寂寞也被坚强的意志弹走了。只有这刀才是父母,是妻子,是兄弟。他的心思又回到早就发下的誓言之中。
“走吗,师父?”
城太郎率先出去,高兴地望着夜空。现在赶往乌丸大人的官邸已经太迟,但就算夜再深,阿通姐也一定在无眠地期盼。她不知会有多么惊讶,或许又会高兴得哭起来吧。
从下雪的那天晚上起,每晚的天空都很美丽。现在就把武藏师父带去,让阿通姐高兴高兴!城太郎完全陷入了空想。望着星空,他只觉得就连那眨眼的星星都在跟着自己一起高兴。
“城太郎,你是从后面的木栅门进来的?”
“我也不知道是后面还是前面,反正是跟刚才那个女人一起从那边的门进来的。”
“那你先到前面等着我。”
“师父呢?”
“我去跟吉野小姐稍微道个别,然后就去找你。”
“那我可到外面等着了。”
即使只短暂地离开师父一会儿,也多少让城太郎有些不安。不过,无论武藏命令什么,今晚的城太郎都十分听话地遵从了。

 七
 ⋓

 天时间,武藏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愚钝的老人,在这隐匿之处无忧无虑,过得很自在。打个比方,他此前的心神和肉体如同绷紧的厚冰一样,对月亮关上了心门,对鲜花塞上了耳朵,对太阳也闭上了胸怀,只是冰冷地将自己凝结成一团。虽然他坚信自己专心修行的态度是正确的,却又无法不觉得这样的自己只是一个心胸狭隘的顽固者。他甚至都害怕变回自己。
很久以前,泽庵就曾说他的强悍与野兽的强悍无异,奥藏院的日观大师也曾忠告他要更弱一些。一想到这些,他便觉得这两三天的悠闲生活对将来的人生还是十分重要的。从这种意义上说,即使现在即将离开扇屋的牡丹田,他也毫不觉得这几天是白白浪费了,反倒是给过于紧张的生命增添了几许悠然和放松。酒也喝了,盹也打了,书也读了,画笔也摸了,呵欠也打了,他甚至还要感谢这自由自在的几天,实在是难得的珍贵日子。
真想向吉野小姐道一声谢。武藏伫立在扇屋的庭院里,凝视着远处的花和灯影。可是幽深的客房里依然充斥着买欢客不变的猥歌和三弦声,让他根本无法悄悄见上吉野一面。那就在这里告别吧。武藏在心里默默地告别,又默默地在心里谢过她三天以来的好意,便转身离去。
从后面的木栅门走到外面,武藏朝等在那里的城太郎招招手,说道:“走吧。”
刚打了个招呼,身后便有人一溜小跑地追了过来,是侍女凛弥。“这个,是太夫小姐给的——”
凛弥交到武藏手里一样东西,立刻又跑回栅门内。那是一张结得很小的彩纸般的怀纸。武藏将其打开,眼睛还没有看到文字,便先闻到一股淡淡的沉香气息。
比之相约即逝之夜夜空花无数,匆匆滑过树梢之月影益令人难忘,不及互诉衷肠便已云间两分离,世人当笑我,独对金樽空嗟叹,草草一笔敬上。
吉野
“师父,那个,是谁来的信?”
“没什么。”
“女人?写的什么?”
“小孩子用不着知道这么多。”说着,武藏叠起书信。
城太郎则伸伸懒腰。“真香啊,好像是沉香的香气。”他瞅了瞅说道,连他的鼻子也能嗅出这香味来。

推荐阅读:
  • 《沙丘》六部曲合集
  •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 《猎魔人》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