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你父亲想第一个跟你谈，”蕾切尔夜里走进凯特的牢房时说，“但是我没有同意。当着委员会成员的面，他也只能让步。”蕾切尔四下里看看，似乎在找有没有麦克风或者摄像头之类的东西。凯特早就查看过了，什么也没有发现，不过她估计应该会有用书巫术监视他们的方法。
“我想，他刚才应该很后悔之前公开宣布了我是亚当学院的主席。”蕾切尔微笑着继续说道。
“我要去找菲尼安。”凯特说。
“他很好，就在旁边的一个牢房里。”
凯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双手交叉垫在脑袋下面，看着天花板。她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看过蕾切尔一眼，她已经猜到蕾切尔会来，她才不会放过这种耀武扬威的机会。不过父亲竟然会允许蕾切尔先来，这点凯特倒是真的没有想到。蕾切尔显然迅速学会了如何在自己的新位置上操控那些最有权势的男人。
凯特和她曾经在乌尼卡的同一家寄宿学校里，不过很快大家就发现凯特根本没有书巫天赋。从家里逃出去后，凯特在书城里藏了三年半，那段时间里，她完全没想起过蕾切尔·西摩尔。如果有来生，她们也许能成为朋友，或者至少不是敌人。
“我要见菲尼安。”
“你以为固执在这里能行得通？你们搞了几十次恐怖袭击，所有的庇护所里都挂着捉拿你们的通缉令。你以为他们会因为你的固执就给你提供客房服务和柔软的浴袍吗？”
“你们会处死我们两个。”凯特得出结论。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为自己担心。她为这样的处境做了好几个月的心理准备，现在事情真的发生了，倒显得非常顺理成章。“你跟我父亲，你们两个找的就是对方这样的人，不是吗？”
“他恨不得马上就摆脱我，他希望我能配得上他花的那些心思，但是现在他开始怀疑让我作为三大家族唯一的幸存者出现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也许，就算没有这样一个来自三大家族的领袖，庇护所的人一样会接受委员会，反正现在大部分居民的心思都放在其他的地方。”
不，凯特心想，蕾切尔并不明白。她父亲做的是对的，不管他因为“想法”的蔓延而做出的决定的后果有多么严重，给它加些甜味，总归是比较容易让人下咽的。蕾切尔就是那一点装饰用的糖：年轻，漂亮，高贵。在古老的社会秩序中，出身和血统都有用，跟亚当学院比起来，就连白金汉宫都算是非常开明了。
“让我见见菲尼安，见完之后，我愿意听你高谈阔论，时间长到你自己都会后悔。”
蕾切尔走过来，站在离床一步远的地方。“并不是我要把你变成我的敌人的，凯特，而是你自己。你们当着我的面杀了我哥哥，不管你的那些朋友对潘多拉做了什么，他们都得为此付出代价。”
娜桑德拉杀掉潘多拉的时候，凯特并不在场，但是根据她听到的版本，这个小恶魔死有余辜。再过十年，潘多拉·西摩尔的邪恶可能会远胜她的姐姐蕾切尔。
“你自己不是也说吗，”凯特说，“你看见了威特是怎么死的，那是一场公平的决斗，不是谋杀。如果伊西丝和顿坎给了你们机会，你们同样会杀死他们两个。”
“他们闯进了我家！”
“那是现在已经是你一个人的家了，蕾切尔？你对改变适应得还挺快的嘛。西摩尔家族的继承人，混蛋学院的继承人。”她到这时才转过头看着蕾切尔。“不过，按照现在的情况，你很快就什么也继承不了了，因为‘想法’什么也不会给你留下。”
蕾切尔愤怒地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她的额头上粘着几缕汗津津的金发，整个人看上去都很疲惫。突然，蕾切尔抽出了自己的心灵书，打开书，分离了一个书页之心。凯特以为她要用书巫术对自己动手了，没想到，蕾切尔只是把打开的书放在了牢房门口，然后又走回她的身边。
“几分钟之内不会有人听到我们在说什么，也不会打扰我们。”她说。书页之心的光在她身后顺着门框爬上去，形成了一个长方形的发光的框。“你父亲想要封闭所有的传送门，他想把庇护所和外界隔离开，让它们自生自灭。”
“那些人他打算疏散到哪里去？”
“不会疏散的，正相反，他计划着尽可能阻止有人在此之前从庇护所逃离。”
凯特坐起来：“我不相信他能做到这一点。”
“他能，如果按照他的想法来，现在传送门应该已经被封闭了，外部世界和庇护所之间的通道将会被永久性地破坏掉，”蕾切尔又朝前走了一步，来到床跟前，压低声音说，“唯一能够阻止他这样做的人就是我。”
“他真的认为‘想法’会通过传送门跑到外面去？到外面的普通人世界里？”
“是的，说不定他的想法还是对的，尽管如此，如果要为此牺牲那么多人的话，那他的方法就不正确。”蕾切尔垂了一下眼帘。“我跟威特曾经计划着要取代我父亲在委员会里的位置，我们并不是为了能够摆架子，穿漂亮衣服。我是真的想能够改变什么，也许跟你们抵抗组织的人想要的不一样，但是总比你父亲和他那个委员会暗中策划的事要强。我并不想成为你和你那些朋友心里想的那种邪恶女王，一个你们要憎恨和对付的人，我想要做出一些决定，一些好的决定，而现在，我才刚刚开始。”
“刚才你还说要为威特和潘多拉报仇。”
“我要的是公平！这样有错吗？”
“你妹妹是个虚伪的虐待狂，我亲眼见过她对城堡里的鸟喙书做了什么。她骗取了我们的信任，想把我们全都害死。不管她后来的下场如何，那都是公平的！”
蕾切尔脸上闪过了一丝犹疑，但她很快又用愤怒的表情掩盖过去了。凯特心想，不知道蕾切尔的这种自负是不是一种伪装。
“你想要我做什么？”凯特问，“你为什么来这里，还那样做？”——她指指发着光的门缝——“还跟我说这些话？”
“因为我希望在你父亲跟你谈之前，让你知道一些事。我不知道他会对你采取什么样的态度，是会威胁你，还是扮演忧心忡忡的父亲。但是你必须清楚，他在利用我们所有的人，只是为了能够在外面的普通人世界里建立一个新的学院。他想恢复绯红厅时代的模式，由一群有权力的男人暗地里操纵世界。三大家族攫取权力的时候，这曾经是他们最初的计划。但是后来出现了很多新的庇护所，书里还掉落出了很多书妖，再后来，单是控制已经变得乱七八糟的书巫世界就已经耗费了学院的太多精力。但这并不是你父亲想要的，他对庇护所从来就没有什么兴趣，他要的是外面真实世界中的权力，在白宫和华盛顿，在柏林，在克里姆林宫或者其他地方。‘想法’带来的威胁对他来说来得刚好，它们给了他一个放弃庇护所的完美借口，让一切回到原点。在此之前，他需要我做他的傀儡，但是一旦处理完了庇护所，他也就用不着我了。在那之后，委员会将成为新的绯红厅，书巫术将变成一个地下小群体的武器。到那时，就不再是书的问题，也不再是文学和阅读的问题，而是控制和权力的问题了。”
凯特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有这么大的野心。抵抗组织为之奋斗的一切，书妖的自由和平等，庇护所的自决权，所有这些突然都失去了意义。书巫们将会回到普通人的世界里，而书妖们将会随庇护所一起灭亡。如果蕾切尔说的都是实话，那么她父亲正在策划的无异于一次种族灭绝。或许他并没有亲自下达枪决命令，但却决定将书妖像祭品一样献给“想法”。
“你总不会是出于恻隐之心才告诉我这些的吧？”
“不。”蕾切尔看着门那边，门框四周依然闪烁着书页之心的光。随后，她从兜里掏出一把小手枪，这把枪还没有她的手掌大。她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将枪塞进薄薄的床垫下面：“外面的警察是普通人，不是书巫。别人会认为是抵抗组织混进了警察里，不会有人知道这把枪是怎么到牢房里来的。”
凯特没有转头，只是用眼睛看着蕾切尔的一举一动。再次面对蕾切尔时，凯特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你真的希望我杀掉自己的父亲？我跟你可不一样。”
“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做的——威特，潘多拉，还有我。我们都觉得如果想要有所改变，这是唯一的办法。所有那些关于家庭的荒谬言辞，什么血浓于水，全是胡说……如果碰到的事超越了个人的范畴，那么这些就都没有意义了。你是抵抗组织的成员，应该最清楚这一点。”
凯特厌恶地握起拳头，狠狠地抵在大腿两侧的床垫上：“你真的以为我会任你摆布？现在是我父亲挡了你的路，你以为我会蠢到听信你的一派胡言？”
蕾切尔摇摇头。“他会来找你，跟你谈话。你可以问问他庇护所的事，关闭了传送门之后会怎么样。我想，他会告诉你事实，承认一切。然后你可以再考虑一下，这些人是否值得为你那见鬼的骄傲去死。”她的语气很平静，但是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向凯特。“委员会听你父亲的，如果他死了，那我就可以利用我的出身，到目前为止，西摩尔这个姓还有些用处。我可以把其他人争取过来。”
凯特推开蕾切尔，她愤怒地大叫一声跳起来，抓住蕾切尔的喉咙，将她抵在墙上，大约两三秒钟的时间里，她看上去似乎真的有可能得手，但随后，她就感觉到自己的意志仿佛融化了一般，蕾切尔掌握了主动。
“放开我，”蕾切尔小声说，“然后乖乖地坐到床上去。”
凯特按照她的命令做了。
蕾切尔揉揉脖子，跟在她后面，但是站在了离她两步远的地方。“这样就好，”她说，“谢谢。”
对意念的控制突然消失了，凯特又能够清晰地思考了，只是有些轻微的头疼。“你……”
“停！”蕾切尔打断了她，但是这一次，她没有控制凯特的意念。“别再胡闹了！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你要清楚这一点。如果我用书巫术强迫你杀掉自己的父亲，你根本不可能反抗。我会让你认为这是个绝妙的主意，还能让你一直保持着这样的想法，直到整件事结束。”
她说的也许是实话，也许不是。凯特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但是我不想那样做，”蕾切尔继续说道，“我要为自己父亲的死负责，现在，你也应该承担起你的责任。是让他一直做亚当学院的掌权者，宣布所有那些书妖还有相当一部分书巫的死亡，还是由你利用这个机会阻止他做这些事？决定权在你。”她漫不经心地抚平上衣。“随便你怎么想我都无所谓，但是你的父亲必须死。这个你自己也清楚。”
凯特没有说话。她能感觉到泡沫床垫下面那个小小的凸起。她想到了过去几天里跟菲尼安的所有谈话。他说自己已经厌倦了争斗，但凯特觉得一切才刚刚开始。在报纸上看到父亲和蕾切尔站在一起的照片时，她心里曾产生过一个想法，一直被她压在心里。现在，给她机会将所有气话和威胁付诸实施的人，偏偏就是蕾切尔。
“我看出来了，凯特，”蕾切尔说，“你把整个心思都放在抵抗运动上了。你很清楚什么叫不得不做的决定。”她转身要走。在捡起心灵书，合上书页之心之前，蕾切尔又一次回过身来。“如果你真的对其他所有的事都无所谓的话，那就问问你父亲，他准备怎么处置菲尼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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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他刚才应该很后悔之前公开宣布了我是亚当学院的主席。”蕾切尔微笑着继续说道。
“我要去找菲尼安。”凯特说。
“他很好，就在旁边的一个牢房里。”
凯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双手交叉垫在脑袋下面，看着天花板。她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看过蕾切尔一眼，她已经猜到蕾切尔会来，她才不会放过这种耀武扬威的机会。不过父亲竟然会允许蕾切尔先来，这点凯特倒是真的没有想到。蕾切尔显然迅速学会了如何在自己的新位置上操控那些最有权势的男人。
凯特和她曾经在乌尼卡的同一家寄宿学校里，不过很快大家就发现凯特根本没有书巫天赋。从家里逃出去后，凯特在书城里藏了三年半，那段时间里，她完全没想起过蕾切尔·西摩尔。如果有来生，她们也许能成为朋友，或者至少不是敌人。
“我要见菲尼安。”
“你以为固执在这里能行得通？你们搞了几十次恐怖袭击，所有的庇护所里都挂着捉拿你们的通缉令。你以为他们会因为你的固执就给你提供客房服务和柔软的浴袍吗？”
“你们会处死我们两个。”凯特得出结论。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为自己担心。她为这样的处境做了好几个月的心理准备，现在事情真的发生了，倒显得非常顺理成章。“你跟我父亲，你们两个找的就是对方这样的人，不是吗？”
“他恨不得马上就摆脱我，他希望我能配得上他花的那些心思，但是现在他开始怀疑让我作为三大家族唯一的幸存者出现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也许，就算没有这样一个来自三大家族的领袖，庇护所的人一样会接受委员会，反正现在大部分居民的心思都放在其他的地方。”
不，凯特心想，蕾切尔并不明白。她父亲做的是对的，不管他因为“想法”的蔓延而做出的决定的后果有多么严重，给它加些甜味，总归是比较容易让人下咽的。蕾切尔就是那一点装饰用的糖：年轻，漂亮，高贵。在古老的社会秩序中，出身和血统都有用，跟亚当学院比起来，就连白金汉宫都算是非常开明了。
“让我见见菲尼安，见完之后，我愿意听你高谈阔论，时间长到你自己都会后悔。”
蕾切尔走过来，站在离床一步远的地方。“并不是我要把你变成我的敌人的，凯特，而是你自己。你们当着我的面杀了我哥哥，不管你的那些朋友对潘多拉做了什么，他们都得为此付出代价。”
娜桑德拉杀掉潘多拉的时候，凯特并不在场，但是根据她听到的版本，这个小恶魔死有余辜。再过十年，潘多拉·西摩尔的邪恶可能会远胜她的姐姐蕾切尔。
“你自己不是也说吗，”凯特说，“你看见了威特是怎么死的，那是一场公平的决斗，不是谋杀。如果伊西丝和顿坎给了你们机会，你们同样会杀死他们两个。”
“他们闯进了我家！”
“那是现在已经是你一个人的家了，蕾切尔？你对改变适应得还挺快的嘛。西摩尔家族的继承人，混蛋学院的继承人。”她到这时才转过头看着蕾切尔。“不过，按照现在的情况，你很快就什么也继承不了了，因为‘想法’什么也不会给你留下。”
蕾切尔愤怒地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她的额头上粘着几缕汗津津的金发，整个人看上去都很疲惫。突然，蕾切尔抽出了自己的心灵书，打开书，分离了一个书页之心。凯特以为她要用书巫术对自己动手了，没想到，蕾切尔只是把打开的书放在了牢房门口，然后又走回她的身边。
“几分钟之内不会有人听到我们在说什么，也不会打扰我们。”她说。书页之心的光在她身后顺着门框爬上去，形成了一个长方形的发光的框。“你父亲想要封闭所有的传送门，他想把庇护所和外界隔离开，让它们自生自灭。”
“那些人他打算疏散到哪里去？”
“不会疏散的，正相反，他计划着尽可能阻止有人在此之前从庇护所逃离。”
凯特坐起来：“我不相信他能做到这一点。”
“他能，如果按照他的想法来，现在传送门应该已经被封闭了，外部世界和庇护所之间的通道将会被永久性地破坏掉，”蕾切尔又朝前走了一步，来到床跟前，压低声音说，“唯一能够阻止他这样做的人就是我。”
“他真的认为‘想法’会通过传送门跑到外面去？到外面的普通人世界里？”
“是的，说不定他的想法还是对的，尽管如此，如果要为此牺牲那么多人的话，那他的方法就不正确。”蕾切尔垂了一下眼帘。“我跟威特曾经计划着要取代我父亲在委员会里的位置，我们并不是为了能够摆架子，穿漂亮衣服。我是真的想能够改变什么，也许跟你们抵抗组织的人想要的不一样，但是总比你父亲和他那个委员会暗中策划的事要强。我并不想成为你和你那些朋友心里想的那种邪恶女王，一个你们要憎恨和对付的人，我想要做出一些决定，一些好的决定，而现在，我才刚刚开始。”
“刚才你还说要为威特和潘多拉报仇。”
“我要的是公平！这样有错吗？”
“你妹妹是个虚伪的虐待狂，我亲眼见过她对城堡里的鸟喙书做了什么。她骗取了我们的信任，想把我们全都害死。不管她后来的下场如何，那都是公平的！”
蕾切尔脸上闪过了一丝犹疑，但她很快又用愤怒的表情掩盖过去了。凯特心想，不知道蕾切尔的这种自负是不是一种伪装。
“你想要我做什么？”凯特问，“你为什么来这里，还那样做？”——她指指发着光的门缝——“还跟我说这些话？”
“因为我希望在你父亲跟你谈之前，让你知道一些事。我不知道他会对你采取什么样的态度，是会威胁你，还是扮演忧心忡忡的父亲。但是你必须清楚，他在利用我们所有的人，只是为了能够在外面的普通人世界里建立一个新的学院。他想恢复绯红厅时代的模式，由一群有权力的男人暗地里操纵世界。三大家族攫取权力的时候，这曾经是他们最初的计划。但是后来出现了很多新的庇护所，书里还掉落出了很多书妖，再后来，单是控制已经变得乱七八糟的书巫世界就已经耗费了学院的太多精力。但这并不是你父亲想要的，他对庇护所从来就没有什么兴趣，他要的是外面真实世界中的权力，在白宫和华盛顿，在柏林，在克里姆林宫或者其他地方。‘想法’带来的威胁对他来说来得刚好，它们给了他一个放弃庇护所的完美借口，让一切回到原点。在此之前，他需要我做他的傀儡，但是一旦处理完了庇护所，他也就用不着我了。在那之后，委员会将成为新的绯红厅，书巫术将变成一个地下小群体的武器。到那时，就不再是书的问题，也不再是文学和阅读的问题，而是控制和权力的问题了。”
凯特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有这么大的野心。抵抗组织为之奋斗的一切，书妖的自由和平等，庇护所的自决权，所有这些突然都失去了意义。书巫们将会回到普通人的世界里，而书妖们将会随庇护所一起灭亡。如果蕾切尔说的都是实话，那么她父亲正在策划的无异于一次种族灭绝。或许他并没有亲自下达枪决命令，但却决定将书妖像祭品一样献给“想法”。
“你总不会是出于恻隐之心才告诉我这些的吧？”
“不。”蕾切尔看着门那边，门框四周依然闪烁着书页之心的光。随后，她从兜里掏出一把小手枪，这把枪还没有她的手掌大。她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将枪塞进薄薄的床垫下面：“外面的警察是普通人，不是书巫。别人会认为是抵抗组织混进了警察里，不会有人知道这把枪是怎么到牢房里来的。”
凯特没有转头，只是用眼睛看着蕾切尔的一举一动。再次面对蕾切尔时，凯特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你真的希望我杀掉自己的父亲？我跟你可不一样。”
“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做的——威特，潘多拉，还有我。我们都觉得如果想要有所改变，这是唯一的办法。所有那些关于家庭的荒谬言辞，什么血浓于水，全是胡说……如果碰到的事超越了个人的范畴，那么这些就都没有意义了。你是抵抗组织的成员，应该最清楚这一点。”
凯特厌恶地握起拳头，狠狠地抵在大腿两侧的床垫上：“你真的以为我会任你摆布？现在是我父亲挡了你的路，你以为我会蠢到听信你的一派胡言？”
蕾切尔摇摇头。“他会来找你，跟你谈话。你可以问问他庇护所的事，关闭了传送门之后会怎么样。我想，他会告诉你事实，承认一切。然后你可以再考虑一下，这些人是否值得为你那见鬼的骄傲去死。”她的语气很平静，但是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向凯特。“委员会听你父亲的，如果他死了，那我就可以利用我的出身，到目前为止，西摩尔这个姓还有些用处。我可以把其他人争取过来。”
凯特推开蕾切尔，她愤怒地大叫一声跳起来，抓住蕾切尔的喉咙，将她抵在墙上，大约两三秒钟的时间里，她看上去似乎真的有可能得手，但随后，她就感觉到自己的意志仿佛融化了一般，蕾切尔掌握了主动。
“放开我，”蕾切尔小声说，“然后乖乖地坐到床上去。”
凯特按照她的命令做了。
蕾切尔揉揉脖子，跟在她后面，但是站在了离她两步远的地方。“这样就好，”她说，“谢谢。”
对意念的控制突然消失了，凯特又能够清晰地思考了，只是有些轻微的头疼。“你……”
“停！”蕾切尔打断了她，但是这一次，她没有控制凯特的意念。“别再胡闹了！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你要清楚这一点。如果我用书巫术强迫你杀掉自己的父亲，你根本不可能反抗。我会让你认为这是个绝妙的主意，还能让你一直保持着这样的想法，直到整件事结束。”
她说的也许是实话，也许不是。凯特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但是我不想那样做，”蕾切尔继续说道，“我要为自己父亲的死负责，现在，你也应该承担起你的责任。是让他一直做亚当学院的掌权者，宣布所有那些书妖还有相当一部分书巫的死亡，还是由你利用这个机会阻止他做这些事？决定权在你。”她漫不经心地抚平上衣。“随便你怎么想我都无所谓，但是你的父亲必须死。这个你自己也清楚。”
凯特没有说话。她能感觉到泡沫床垫下面那个小小的凸起。她想到了过去几天里跟菲尼安的所有谈话。他说自己已经厌倦了争斗，但凯特觉得一切才刚刚开始。在报纸上看到父亲和蕾切尔站在一起的照片时，她心里曾产生过一个想法，一直被她压在心里。现在，给她机会将所有气话和威胁付诸实施的人，偏偏就是蕾切尔。
“我看出来了，凯特，”蕾切尔说，“你把整个心思都放在抵抗运动上了。你很清楚什么叫不得不做的决定。”她转身要走。在捡起心灵书，合上书页之心之前，蕾切尔又一次回过身来。“如果你真的对其他所有的事都无所谓的话，那就问问你父亲，他准备怎么处置菲尼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