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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战败

 天空中有三支天使军团发生冲突,其中之一来自树林,黑暗、怪异而且身上带着雾气遮掩;另外一支是爱翠安她儿子那群发出耀眼光芒的智天使,最后则是她自己势单力薄的那一群。

  物质、灵质随着三方交锋而碎裂。在混乱中,爱翠安看到了尼可拉斯,她儿子似乎命在旦夕,智天使军团在他身边崩溃,火焰朝中心延烧。飞船从空中坠落,炼金术制造的大炮一个一个炸裂,原本驱动这些设备的能量,现在反噬了它们。尼可拉斯快要输了,会赔上他自己的性命。

  战场更高的地方出现了异状,爱翠安认得那个逐渐成形的东西──克睿思睁开了那颗邪眼,目前只是穹苍之中看不见的核心,可是很快会演变成摧毁万物的火焰风暴,她可以确定这一点。

  她突然不知如何是好。自己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死亡,但也不能放任克睿思成形,然而与儿子交战的那不知名敌人,似乎根本没注意到高处的变化。

  「是克睿思。乌列尔,不能让它启动!」

  我──乌列尔这次犹豫很久,好吧,就此别过了,爱翠安。

  爱翠安又连忙将手伸入以太之中的风暴中心处,尼可拉斯倒在那儿,快要撑不下去了。

  阿波罗!

  他偷袭我!太阳之子的声音充满绝望:不知道他为什么可以箝制我的力量,好多仆人都不认得我了,这样下去我会输的,只有启动黑暗引擎才能赢。

  这样会把大家都杀死啊,尼可拉斯!

  总比输了好!我不能输!

  让我帮你。我也有力量,我跟你合力的话,就可以打败他。

  我是太阳之子!神选的先知!

  我是你的朋友啊,让我帮忙吧。

  经过煎熬的等待,忽然,以太中有一只手握住了爱翠安。

  她像是触电一样,感应到上帝的气息、看见一棵高耸入天界的巨木,像是宁录所建的巴别塔,但也像是雅各布布梦境中的天梯,在顶端那道光,说不定就是上帝,终于、终于……

  那景象破灭以后,爱翠安看见儿子化身巨大的风暴、无情的狂浪,自己随着他向前扑去,像是骑兵冲刺、像是飞箭破空。她与尼可拉斯同时看见了埋伏在树林中的敌人,那是身体覆满粗毛、缠着许多蛇,头顶上有角的男人。

  撤旦!尼可拉斯大叫。魔王!

  两边正面对决,恶魔的力量马上败退。它非常可怕,但是爱翠安与尼可拉斯加起来,恐怕比天界的军队更强大。

  ※※※

  红鞋望着天空,眨眼睛发愣,他起初完全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他不懂,为什么自己居然还无好无缺、活生生地站在这里;他可以说都咬了对方好几口了,但他的对手居然愿意在此时撤退?红鞋原本看似天衣无缝的计划,转瞬之间忽然破灭;他的魔力在空中飘散,体内的蛇只剩下一点微光。太阳之子一伸手就办到了这么可怕的事情,彷佛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然而红鞋却还活着,太阳之子像是被蚊子骚扰,忽然掉头。那些飞船还是一艘一艘坠落,在半空画出长长的雷光、冒出浓烟与烈焰。同时灵界中,大批的阴灵、又长又黑的怪物居然彼此大打出手。

  铁人军团遭到其他敌人攻击了。另有一小支空中舰队出现,但那支舰队上有相当强大的某人或者某物。红鞋在灵视中看见天上现在有两张蜘蛛网,其中之一的中心点是太阳之子,但另一张网的中心,他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不管另一个力量来源为何,可以肯定的是,与太阳之子以奇怪的方式相互连接。

  红鞋曾经与查理镇的领袖黑胡子一起出海,同行的另一人是现在掌管查理镇的托马斯.奈恩。以前奈恩说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可是黑胡子对这句话嗤之以鼻。

  此刻红鞋倒也同意黑胡子的立场。像那样的「先知」,一个就嫌多,两个则是难以忍受。

  再加上自己,就有三个了。

  他强忍着痛,心想现在可是有三张网子,就算他受挫了,但还是只蜘蛛;就这么以为他败了,没有将他斩草除根,敌人犯了大错。

  同时他又发现天空中两个行使魔力的人,彼此间的联系越来越强,说不定他可以帮上一点忙……

  ※※※

  蛇的力量伸展开来,在以太之中,爱翠安看见五颜六色,当中浮现尼可拉斯的脸,他瞪大眼睛非常讶异。在更上面的地方,乌列尔大叫一声,克睿思旋转之后消失。

  是妳!尼可拉斯吼道:我知道妳是谁了!我记起来了!妳丢下我,妳根本不是我的朋友,妳不是!

  不对,尼可拉斯,我才刚刚帮了你啊!

  妳骗我,毁了我的引擎,妳不可能是我妈妈!

  我是啊!你自己也说你还记得我吧?是它们把你带走了。我这些年来一直在找你,我找得很辛苦!

我不信。说完这句话,尼可拉斯那张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个死神。

  爱翠安这次看了,终于明白。死神分裂自尼可拉斯,像是水晶崩落了一块下来,经过搅拌、塑形以后变成生着翅膀的黑色骷髅,飞在空中,简直像是讽刺乌列尔那样的天使。

  死神穿过她的视线,爱翠安反应过来,原来这死神的目标是她的肉体。

  是你……爱翠安说:之前在圣彼得堡,你也派了这种东西过来,想要杀死我。

  我是创造天使的人,尼可拉斯说:妳却服侍恶魔。魔王刚刚侥幸逃过一劫,原本我可以杀死他,都是因为妳的关系!是妳骗了我!

  我是你母亲,尼可拉斯!是我生下你的。

  尼可拉斯发出清亮笑声。我生下了我自己,我的母亲是风、父亲是上帝,我是肉体、圣灵、世界三者的融合,怎有人敢对我说这种话?

  我才是你母亲。

  才怪,它们早就说过妳一定会出面讲这些话,只是我没有认出妳而已。我还差点以为妳真的是个朋友,毕竟我还是不会有朋友的。

  「他们」?你是说史威登保?戈利钦?他们几个满口胡言啊!

  他们都是我的仆人,尼可拉斯说:天使也是我的仆人,它们不可能骗我。

  爱翠安!这次是乌列尔的尖叫声。她看见的影像分裂,儿子的面孔模糊、舰队那一头浮现;天空四处都是火,炮声不绝于耳,敌人的攻势很凌厉,身边有个士兵全身烧了起来。

  死神已经朝她身体扑过去,乌列尔如同上帝派来的准鹰,以更快速度追上去,周围的以太一阵激荡。

  爱翠安咬牙苦撑,维系住她与儿子之间的沟通,同时尼可拉斯却也一直抗拒。没想到又有第三股力量出现,将两人的联系强化为三倍,于是她一瞬间又看见儿子的脸,还透过儿子的眼睛看见了一些东西。她看见史威登保、实验室、一个看来很精巧的机器──

  接着一阵白光,乌列尔再次出现,它似乎无法维持形体,幸好死神也已经消失。

  「我说过了,」天使的声音微弱:「我们完了,我完了。」

  它真的完了。「完成我们的任务……」天使叹息之后,化成碎片,然后所有追随爱翠安的天使也化成碎片,飞船开始剧烈摇晃。

  清醒之后,她回到物质世界。甲板倾斜,很多人无助惨叫。两颗默勒库珠子已经没了光,砸在船员身上,另外两颗看起来则是快要爆炸了。这熟悉的光景令她为之一愣,就好像当年在威尼斯,她失去小尼可的那剎那。

  此时此刻,儿子恨自己,想置自己于死地。

  其实她很想一了百了,但她依稀听见克蕾西与赫丘尔对着自己大叫些什么,她心想,如果自己还有能力,一定得保住两个朋友的命。于是爱翠安用尽自己剩下的力量,将想要逃脱的两个默勒库束缚起来,凭借自己的意志力,将它们维持在原位。

  船身还在震荡,手臂好像被铁夹子钳住,回神时,她才注意到自己身子在半空晃荡,抬头一看,是克蕾西露出坚毅的神情。

  「妳想想办法啊,」克蕾西叫道:「我快抓不住妳了──」

  只有两颗珠子没办法保住飞船。底下有条大河,有片绿色,感觉越来越靠近。她也感觉到克蕾西使尽了力气,手臂可能快要脱臼了;但她对于默勒库的控制已经到达极限,一瞬间,她好像失去所有重量,克蕾西的惨叫模模糊糊,世界碎了,船碎了,她的身体跟天空都碎了。

  ※※※

  红鞋倒在树旁,一边等待体力回复,一边看着天上那风暴消退。沿着河岸传来无数欢呼,很多巧克陶人鸣枪庆祝,他却抖着手摸出祖传烟草,派仅剩的几个阴灵点燃。看着自己的手不断颤抖,他真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身体。

  「你还好吗?」殇问。

  「不好,一点都不好。我──」他想站起来,却只觉得这一切太可怕。

  「杀了我,」他扯着嗓子:「杀死我,不然我又会变强,那力量又会变大。」眼泪滑过他的脸颊,烟斗落地,他蜷曲起来,像个小孩,呜咽着说:「杀了我!」

  殇没有动手,只是将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轻轻地抚着。

  「你的心回来了?」她这么问。

  「嗯,」红鞋喘息:「但有可能又会不见。快杀了我……」

  「我会守着你,不管你的心在或不在。」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族中勇士过来的声音。

  「扶我起来,」他说:「靠在这树上吧,我可不能给大家看见这副模样。」

  好不容易站稳了,才过没几下心跳时间,敏柯.奇托已经走过来。

  「胜利!」大酋长说:「拿到的头皮,一根竿子都插不完呢。」

  「看起来是胜利了。」他挤出这些自己也觉得没用的废话。

  「闻起来、摸起来都是啊。」

  可是红鞋摇摇头:「但是我们没有打赢,根本没怎么碰到他们的军队。总共折损多少人?」

  「还算不出来,」敏柯.奇托沉声说:「但一定没对方死得多,这样算胜利了吧?以寡击众,对方的损失却比较惨重。」

  「我没得手,这就代表我们输了。你知道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吗?把大炮捞上来、架在对岸,对着这一头森林猛开火,直到杀光所有东西;同时,他们会架好桥。我们奇袭成功,但是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太阳之子还活着?」

  「对,我高估自己的实力了。」说得轻描淡写,但也算是事实。

  敏柯.奇托耸耸肩:「这次不让他们过河,下次也一样。」

  「没办法的,他们最后会把大家杀光,我们这么拖延,也只能拖几天而已。」

  「不然怎么办呢?转头回家吗?」

  「那样更糟。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把他们引到我们设定的地方。」

  「哪里?」

  「新巴黎。」

  敏河.奇托一头雾水:「然后让他们杀法国人,就不杀巧克陶人了?」

  「并不是这样,但是在新巴黎,我们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可以打赢他。」

  大酋长思索了一会儿:「他们也不会乖乖地被我们骗过去吧。」

  「或许吧,但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背后地上有鹿皮鞋的脚步声,一转头,是裘拉来了。

  「有一条飞船掉在这边喔,」他很兴奋地说:「船上还有人活着!」

  「另一只蜘蛛……」红鞋喃喃自语,其他人听了,都投以不解的目光。

  「去看看吧。」他靠在殇身上说。

  ※※※

  爱翠安口里有血的味道,她还不清楚发生什么状况,只知道身边有很多奇怪的声音。她觉得好暗、好湿,没有很冷,可是她一直发抖。

  她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什么事,就像奇怪的恶梦,醒来时不知身在何处,惊慌之中却又渐渐察觉到自己还在卧室里,一切都是睡梦中脑袋作祟罢了。

  只是她感觉得到,自己所在之处绝不是卧室那样熟悉的场所。

  她下令要有光。

  但什么也没发生。

  她召唤精灵,可是一个都没有来。

  她可能睡着了,她没印象自己有看到灯火慢慢靠近,注意到的时候已经近在咫尺,火线下有张熟悉的脸蛋以及一头红发。

  「维若妮卡?」

  「老天,爱翠安──」克蕾西马上蹲进泥浆中,原来自己倒在泥浆里头啊!克蕾西抱着她哭了起来,「对不起,」她边哭边说:「我放手了,上次我也抓不住小尼可,我老是办不好事情──」她忽然退了一点,大叫:「赫丘尔!她在这里!还活着!」然后又转过来,泪光闪闪,很轻柔地说:「还活着……」

  「感谢上帝!」赫丘尔的声音传来,但她看不见是哪里。

  「我们在哪儿啊,还有我的腿怎么──」

  「妳的腿?」克蕾西马上掀开她的裙子察看。裙子钩住了东西,树枝之类的,撕裂了一块,但露出的腿……看来实在不像是她的腿,弯曲的角度很诡异,上头全都是血,钩住裙子的东西穿过了她折断的大腿。

  「天哪……」克蕾西低声说:「天哪。」

  赫丘尔的脸探出来了,不过他大概没那么虔诚,一看见她的伤势就大骂道:「操!」

  「失血很严重。爱翠安,听得到我说话吗?」

  「可以啊,维若妮卡,我们到底在哪里?」

  记忆慢慢回来了,她看到小尼可,然后舰队落下。她闭上眼睛。

  「先找东西塞在她嘴里吧,」赫丘尔说:「快点,别让她咬到舌头。」

  克蕾西慢慢拨开她的嘴巴,塞了东西在牙齿间。她有点想看看到底是塞了什么东西进来,可是睁开眼睛好费力。

  接下来,自己下半身一阵剧烈摩擦,一阵她有生以来最剧烈的疼痛,比起做爱时涌上的高潮更加强烈,需要她用尽所有肌肉与器官的力气来对抗。她当然想大叫,但还是咬住了不知道嘴里的什么东西。

  「你!」赫丘尔不知是对谁大喊:「你啊!快点去拿点酒过来!」

  可是响应的却是一发子弹。她听见枪声,觉得奇怪,想要打开眼睛,只是刚才痛得全都是眼泪,眨了好几次眼睛以后才看得见,不过又两发子弹过去了。

  看得见时,首先发现的是克蕾西一手拿出枪,可是赫丘尔倒在泥泊中,手压着自己的胸口。

  克蕾西丢下枪,改抽出剑。「奥利佛!」她大吼。

  爱翠安晃了晃头,看见一个人靠在折断的树林间。这个人在圣彼得堡也曾经来袭过,但现在身上穿的是赫丘尔那支骑兵队的衣服,嘴角上扬,笑得很大。

  「克蕾西,回来我们这边吧。」

  「你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奥利佛?怎么会?」

  奥利佛冷笑:「简单得很。艾莲娜真傻,她是我接近爱翠安最快的办法,透过她,妳们根本抓不到我,不然妳觉得我为什么会知道妳们想离开圣彼得堡呢?我老早就算好了准备上船,当然我们交手过后就麻烦些了,不过找个赫丘尔的部下杀死,换上衣服就没问题,接下来靠着艾莲娜、迪米绰夫跟另一个朋友帮忙就好了。」

  「妳就是艾莲娜的情夫吧,是你下的手。」

  他耸耸肩:「那女人居然想告诉赫丘尔我们的事情,到时候赫丘尔一定会把我抓出来对质,我岂不就在妳们两个面前露馅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奥利佛?在我杀死你之前,我倒想要弄个明白。」

  他笑道:「『它们』交代的啊,维若妮卡,妳应该很清楚规矩。其实我觉得烦死了,刚刚飞船摔下来不是就该结束了才对吗?」

  「想杀我就杀吧,」爱翠安扯起嗓子:「放了赫丘尔跟维若妮卡。」

  「赫丘尔应该来不及了吧,不过留着小卡还可以,我挺喜欢她的呢。」

  「你为什么要对赫丘尔开枪?」她又挤出一句话。

  「我想杀的当然是妳啊。只是这些手枪就跟女人一样,都不可靠。」

  克蕾西上前了,她的腿也受了伤。「你没枪可用了,」克蕾西说:「受死吧,奥利佛。」

  「真遗憾哪,小卡,我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好。」

  看见克蕾西大吼一声,踏过泥巴冲上去时,爱翠安又感觉身子骨剧痛不已。克蕾西手中拿的不是平常佩挂的轻剑,而是有笼手的重剑;奥利佛则拿了一把骑兵队用的军刀应战。两个人身手太快了,黑暗中,爱翠安看得见一道又一道银光,飞船坠落的地点是茂密的树林与重重藤蔓,阳光根本进不来多少。

  她再一次尝试召唤精灵,可是依旧没有回音,她以右手观测以太界状况,远处还有一些默勒库,不过并非自己可以控制。

  一咬牙,她爬向赫丘尔。

  赫丘尔还活着,但眼神迷蒙。「等我一下,」他喘着气说:「等我一下,我马上帮妳解决他。我只要──」这时,他看见自己满掌的血:「可恶……看样子是我被他解决了。」

  「不会的,」爱翠安说:「不会的,你会活下去。」

  「只因为妳这么说吗?」

  「是因为我爱你。」

  他苦笑起来,嘴角渗出血。「那我大概真的会得救吧,」他低声说:「我会活下去,但是妳先把我压在身体下面的枪拿出来,放在我手上,这样我才有办法保护妳。」

  「赫丘尔──」背后那金铁交鸣声越来越响亮。

  「快!」

  她探手进他身子下头,自己也吃力地不断发抖,明明碰到了枪,却没力气把它给抓出来。她忽然觉得一阵痛,整个人就撞上赫丘尔。

  他眼神很温柔。「没关系,不痛的,」赫丘尔的思绪似乎飘到其他地方:「妳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我还记得见到妳的第一眼,我想妳一定不知道吧。那时候,妳刚到凡尔赛宫,担任王后的随侍。妳好美,而且我记得妳……好有活力,感觉妳有另外一种生活、隐密的那一面,我一直幻想,也许只有我可以看见。」他瞪大了眼睛。「好痛!」但爱翠安不知道赫丘尔说的到底是那段回忆,还是他逐渐变慢的心跳。

  「妳拿到枪了没?」他又问。

  「嗯。」她撒谎。

  「快对那混蛋开枪啊,他要砍到克蕾西了。」

  爱翠安一回头,发现还真的如此。克蕾西仍跟奥利佛对峙,可是身上已经受了好几处伤,看起来剑也拿不太动。相对地,奥利佛表情轻慢,她连忙又想拿到那把枪。

  「得找人照顾我孩子。」赫丘尔说。

  「那你就自己活下来照顾他们!」

  「是啊,」他答道:「是啊,最完美的办法,只是万一我挺不住,妳可以代替我吧?」

  「当然,可是我不准你丢下我,赫丘尔.亚亨松,这是命令。」

  「我永远都是妳的人。」说完这句话,赫丘尔眼睛凝滞,身子一抖,终于断气。

  爱翠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叫了,是不是哭了,事后她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赫丘尔的心脏最后那一次微弱跳动,只记得一切、一切都不可能维持原样了。

  之后是冰冷,如西伯利亚那样的冷。赫丘尔死了,她也快死了,仅剩的一点力量不断流失。她想到刚刚两个朋友说过自己失血很多,维若妮卡这么拚死或许根本徒劳无功,赫丘尔也白白送了命。

  克蕾西破口大骂,腿来不及从泥地抽出。奥利佛军刀直落,纵使克蕾西及时一挡,那圆劈的力道却大得使她自己的剑身贴近了额头。她很快抽剑回敬,朝奥利佛的下盘挥去,但奥利佛一下就跳开了。

  克蕾西连忙站好,两个人对峙着走了几步,她抹去额头滴下的血,在黑暗中,她整张脸更像是一片黑。

  「看看妳,动作越来越慢,力道越来越小。」奥利佛说:「想当初,妳是真的可以打败我。」

  克蕾西不发一语,又往前冲上去。奥利佛轻松地接招,假动作往她头上一剑,但随即朝她握剑的手腕一斩;笼手挡下了攻击,但她只能闷哼一声,震退时,剑也摔在地上。

  此时奥利佛举止怪异,他眼睛红光一闪,默勒库出现在肩头,咆哮一声,不再搭理克蕾西,转头往爱翠安扑上去。

  克蕾西没料到会变成这样,还来不及骂完,便跟着扑过去拦截,但显然不可能赶得到。

  爱翠安看着军刀从眼前落f下,觉得一切都像是梦境。

  几码外响起毛瑟枪的声音,奥利佛惨叫一声,转了一圈,但立刻趁着那股冲击力潜逃进林子中。同时又有三枪跟着他过去,然后一群人影冒出来。爱翠安好像看见画了图案的脸、结实黝黑的身体,但那些人影很快地消失了。

  克蕾西拿着剑,对着爱翠安后头叫道:「别靠近她!」

  「把剑放下,不然死的是妳。」回答的人腔调很重,但那法语却不难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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