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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电话铃响时,外面天色一片漆黑。我抖抖身子,摆脱睡意,伸手推醒床另一侧的马修。他不在那儿。 我翻个身,拿起他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上面显示密丽安的名字与时间。星期一清晨三点。我的心警 戒地狂跳。只有紧急事故才会让她在这种时刻来电。

「密丽安?」我按下通话键,说道。

「他在哪儿?」密丽安的声音在发抖。「我必须跟马修通话。」

「我去找他。他大概在楼下,或外出狩猎了。」我掀开被子。「出事了吗?」

「是的。」密丽安说得直截了当。然后她换了 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不过从她说话的节奏听得出,密丽安.薛柏在祷告。

马修衝进来,费南多跟在他后面。

「马修来了。」我按下扩音键,把手机递给他。他休想把这次谈话的内容保密。

「什麼事,密丽安?」马修问。

「有张字条,在信箱裡。上面打了 一个网址。」一声咒骂,一声悲泣,密丽安又开始祷告。

「把网址简讯给我,密丽安。」马修镇定地说。

「是他,马修。是班哲明。」密丽安低声道。「信封上没有邮票。他一定还在这儿。在牛津。」

我跳下床,在黎明前的黑暗裡颤抖。

「把网址简讯给我。」马修重复道。

.走廊裡亮起一盏灯。

「怎麼回事?」克里斯揉著睡意朦朧的眼,和费南多一起站在门口。

「是马修在牛津的同事密丽安?薛柏。实验室出了点事。」我告诉他。

「哦。」克里斯打著呵欠道。他摇头甩掉惺忪,皱起眉头:「不会是写出动物圜动物近亲交配导致异 型合子的丧失那篇经典论文的密丽安?薛柏吧?」我花了不少时间跟科学家打交道,但这麼做并不能帮我 了解他们说的话。

「就是她。」马修喃喃道。

「我以為她去世了。」克里斯道。

「还没有。」密丽安用她尖锐的女高音说道。「请问说话的是哪位?」

「克里斯——克里斯多夫?罗伯斯。耶鲁大学。」克里斯有点结巴,听起来活像第一次参加讨论会做 自我介绍的研究生。

「哦。我很喜欢你最近刊登在《科学》上的文章。你的研究模型令人佩服,虽然结论完全错了。」密 丽安一批评起同济,声音就恢復了正常。马修也注意到这有益的改变。

「让她继续说。」马修鼓励克里斯,随即对费南多下了个无声的命令。

「是密丽安吗?」莎拉把手臂从睡袍的袖子裡伸出来,问道。「吸血鬼不用时鐘吗?现在是清晨三点

「我的结论哪裡不对?」克里斯满面怒容地问道。

费南多回来了,把手提电脑交给马修。它已经开啟,萤幕的光照亮了房间。莎拉把手从门框伸进来, 拧开电灯,逐走残餘的黑暗。儘管如此,我仍觉得黑暗压迫下来,笼罩整栋房子。

马修坐在床缘,腿上搁著电脑。费南多又扔一支手机过去,马修把它接在电脑上。

「看到班哲明的简讯了吗?」密丽安听起来镇定多了,但恐惧还是让她的声音特别尖利。

「我正要把它叫出来。」马修道。

「不要使用莎拉的网路!」她的焦虑几乎触摸得到。「他会监视那个网址的一切活动。他说不定能透 过IP位址找到你们的所在地。」

「别担心,密丽安。」马修安慰她道:「我用费南多的手机。巴德文的电脑工程师可确保没有人能透 过它找到我的所在。」

我终於明白我们离开七塔时,巴德文為何发给我们每人一支新手机,更换我们的电话公司,并取消莎 拉的网路服务了。

萤幕上出现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室内铺了白色磁砖,除了一个旧脸盆和外露的水管,以及一张检查 桌,没有任何家具。地上有个排水孔。左下角有日期和时间,时鐘上的数字随著每一秒的消逝快速移动。 「那堆东西是啥?」克里斯指著地上一堆破布团问道。那东西在动。

「一个女人。」密丽安道。「我十分鐘前开啟这网址,她就在那儿。」密丽安这麼一说,我也分辨出 她纤瘦的手臂和腿,还有胸部和腹部的弧度。她身上只掛几片碎布不够御寒。她在颤抖、呻吟。

「班哲明呢?」马修问,眼睛紧盯萤幕不放。

「他曾经穿过房间,对她说了几句话。然后他面对摄影机——微笑。」

「他还有说什麼吗?」马修问。

「有。『哈囉,密丽安。』」

克里斯凑到马修肩膀后面,摸一下电脑触控板。画面变大了。

「地上有血。她被铁鍊锁在墙上。」克里斯瞪著我。「班哲明是什麼人?」

「我儿子。」马修瞥了克里斯一眼,目光随即回到萤幕上。

克里斯交叉起手臂抱胸,眼睛眨也不眨,盯著画面。

电脑扩音机传出柔和的音乐。那女人缩起身体,贴著墙壁,瞪大了眼睛。

「不。」她哀鸣道。「别再来了。求求你。不要。」她望著摄影机。「救救我。」

我手上闪现各种顏色,手腕上的结灼烫起来。我觉得一阵刺痛,虽不明显但绝不会错。

「她是个女巫。那女人是女巫。」我碰一下萤幕。手指移开时,指尖上黏了一条细细的绿线。

那条线啪一下断了。

「她听得见我们吗?.」.我问马修。

「不能,」马修阴沉地说。「我认為不能。班哲明要我们听他的。」

「不准跟访客说话。」没看见马修儿子的踪影,但我认得那个冷酷的声音。那女人立刻缩成一团,用 手臂抱紧自己的身体。

班哲明向摄影机靠近,他的脸占据了大半个萤幕。但从他肩后仍看得见那女人,这齣戏经过他精心策划。

「有新访客加入——一定是马修。你遮盖自己的位址,真聪明。亲爱的密丽安也还跟我们在一起,我 看得见。」班哲明再次微笑。难怪密丽安那麼惊恐。这一幕真可怕:那两瓣扭曲的嘴唇和死气沉沉的眼 睛,我曾在布拉格见过,记忆犹新。纵然事隔四百多年,仍看得出班哲明就是罗兀拉比口中的福克斯先生。

「喜欢我的实验室吗?」班哲明的手臂扫过整个房间。「设备比起你的实验室差远了,马修,不过 我要的不多。经验是最好的老师。我只需要愿意配合的实验对象,而且温血人透露的讯息比动物丰富多 了°

「上帝啊。」马修喃喃道。

「但愿下次我们可以谈谈我实验上的新成就。可惜到目前為止,事情没有完全跟著计画走。」班哲明 回过头,声音变得狰狞。「有吗?」

音乐变得响亮,地上的女人呻吟著,企图掩住耳朵。

「她本来很爱巴哈。」班哲明故作悲伤状,加以说明:「尤其是这首〈圣马太受难曲〉。我不论带她 到哪儿去,都特别播放这首曲子。然而,现在这女巫只要一听到乐曲的开头,就痛苦得不得了。」他跟著 音乐哼唱接下来几小节的旋律。

「他的意思是我以為的那样吗?」莎拉不安地问。

「班哲明一再强暴那个女人。」费南多几乎掩饰不住胸中怒火。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吸血鬼本性从 平易近人的外表下流露出来。

「為什麼?」克里斯问道。还没有人来得及回答,班哲明就继续道。

「只要她有怀孕的跡象,音乐就会停止。这是这个女巫尽责、取悦我的报酬。不过,有时候大自然会有不同的想法。」

我了解班哲明这番话的寓意。正如许多年前的耶路撒冷,这女巫必然是个编织者。胆汁驀然上涌,我 不禁坞住嘴巴。

班哲明眼中光芒更甚。他调整摄影机的角度,放大沾在那女人大腿上和地板上的血跡。

「很不幸,这女巫流產了。」班哲明的声音就像科学家报告研究结果一样不带感情。「这是第四个月 ——她怀胎最久的一次。截至目前為止。她去年十二月怀了我的儿子,却在八週后流產。」

马修和我的第一个孩子也在十二月受胎。那次怀孕我很早就流產,為期几乎跟班哲明的女巫一样短。 地板上那个女人与我之间新发现的联繫,使我开始顚抖。马修伸手揽住我臀部,让我稳定下来。

「我确信我的生育力跟你给我的血怒有关——我把那种天赋传给很多我的儿女。这个女巫第一次流產 后,我和我那群儿子曾经尝试让魔族和凡人受孕,都没有成功。我得出一个结论..有血怒的吸血鬼跟女巫 在生育方面必然有特殊的亲和力。但连番失败代表我必须重新检讨这个假设。」班哲明把一张板凳拉到摄 影机前面,坐下来,毫不理会背后那女人愈来愈强烈的恐慌。幕后持续播放著巴哈的音乐。

「我的计画必须把另一个因素列入考虑?.你的婚姻。你的新婚妻子是否取代了爱琳娜在你心目中的地 位?还有疯狂的茱丽叶、可怜的西莉亚,以及我在布拉格遇见的那个不可思议的女巫?」班哲明打了一下 响指,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她叫什麼名字?戴安娜吗?」

费南多嘶嘶怪吼。克里斯的皮肤冒出鸡皮疙瘩。他盯著费南多,退开几步。

「听说你新娶的妻子也是女巫。你為什麼总不跟我分享你的想法?你该知道我听得懂。」班哲明凑 上来,好像要分享一个祕密。「毕竟我们受到同样的驱策:热爱权力、永不满足对血的飢渴、復仇的慾 望。」

音乐来到高潮,那女人开始前后晃动身体,希望能缓和痛苦。

「我不由得好奇,你知道我们血液裡蕴藏这种力量多久了。女巫一定都知道。生命之书裡可能还有什 麼别的祕密。」班哲明顿了一下,等候回答。「不跟我说,是吗?好吧,那麼,我除了回头做我的实验, 别无选择。别担心。我迟早会想出办法让这个女巫怀孕的——或不断尝试到她送命為止。然后我会找个新 女巫。说不定你的女巫正合我用。」

班哲明微笑。我从马修身旁退开,不愿意他知道我害怕。但他的表情告诉我,他已经知道了。

「暂时再见了。」班哲明随便挥挥手。「有时我让人看我工作,但今天我没有招待观眾的心情。不 过只要有任何有趣的发展,我一定让你知道。这期间,你不妨考虑分享知识给我,省得我被迫去问你老 婆。J

话毕,班哲明就关掉镜头与声音。留下一个黑色萤幕,但角落裡的时鐘仍在滴答计秒。

「我们怎麼办?」密丽安问道。

「救出那女人。」马修道,满腔怒火显而易见。「从那儿开始。」

「班哲明要你衝到明处,暴露自己。」费南多警告道。「你的攻击必须妥善计画,而且要完美地执 行。」

「费南多说得对。」密丽安道。「你若没有把握毁灭班哲明,就不能追杀他,否则会让戴安娜陷入危 险。」

「那个女巫活不了多久!」马修叫道。

「如果草率行动,制服不了班哲明,他会另外找一个,那就轮到另一隻粗心的超自然生物陷入噩梦轮 迴。」费南多一手紧紧抓住马修的手臂道。

「说得对。」马修把眼光从电脑上移开。「密丽安,妳去警告阿米拉好吗?她必须知道,班哲明已经 绑架了一个女巫,而且很可能再对别人下手。」

「阿米拉不是编织者。班哲明不可能让她受孕。」我指出。

「我不认為班哲明知道编织者的事。还不知道。」马修搓搓下巴。

「什麼是编织者?」密丽安和克里斯同声问道。我张口想回答,但马修轻摇一下头,让我把嘴又闭

「我晚点告诉妳,密丽安。妳可以做到我要求的事吗?」

「当然,马修。」密丽安同意了。

「晚点打电话来向我报到。」马修担忧的眼神盯著我不放。

「只要你高兴,儘管用过度关心闷死戴安娜吧,但我不需要保母。何况我还有一大堆工作要做。」密 丽安掛了电话。

一秒鐘后,克里斯对马修的下巴发出一记有力的上击拳。紧接著他又打出一记左鉤拳。马修抬起手 掌,接住这一招。

「看在戴安娜分上,我让你打一下。」马修用手掌包住克里斯的拳头。「毕竟我的妻子很容易引起别 人保护她的慾望。但你要适可而止。」

克里斯不肯退后。费南多嘆口气。 ,

「算了吧,罗伯斯。比体力你不是吸血鬼的对手。」费南多把手搭在克里斯肩上,準备必要时把他拉

开。

「如果你让那杂种走到戴安娜五十公里的范围内,就休想看到第二天的日出——管你是不是吸血鬼。 听清楚了吗?」克里斯瞪著马修,气势汹汹。

「很清楚。」马修答道。克里斯缩回手臂,马修便鬆开拳头。

「今晚发生了这种事,再也不会有人睡得著。」莎拉道:「我们得谈谈。需要大量咖啡——妳敢泡出不含咖啡因的咖啡试看看,戴安娜。但我要先到外面抽根烟——不管费南多怎麼说。」莎拉昂首阅步走出 房间。「厨房见。」她扭头喊道。

「保持那个网址的连线。班哲明打开摄影机时,可能会做或说什麼洩漏他所在地点的线索。」马修把 仍连接手机的手提电脑交给费南多。萤幕仍一片漆黑,只看得见标示时间流逝的可怕时鐘。马修对门口偏 一下头,费南多就尾随莎拉而去。

「让我釐清一下情况。马修的坏种在做土法炼钢的遗传学实验,利用一个绑架来的女巫,以及若干无 中生有的优生学理论,研究某种遗传疾病。」克里斯双手抱胸。这番描述虽遗漏了少许细节,但他几乎立 刻掌握了事件的全貌。「妳昨天讲给我听的那则童话故事,省略了不少重大情节转折哦,戴安娜。」

「她不知道班哲明对科学有兴趣。我们都不知道。」马修站起身道。

「你一定知道你那个坏种疯得像粪坑裡的老鼠。他是你儿子呀。」克里斯瞇起眼睛。「根据他的说 法,你们都有这个叫血怒的玩意儿。换言之,你们对戴安娜都有危险。」

「是的,我知道他不稳定。还有他的名字叫班哲明。」马修决定不回应克里斯后一半的问题。

「不稳定?那人根本心理变态。他试图创造一个吸血鬼加女巫的菁英种族。所以為什麼不把那个坏 ——班哲明关起来。那样他才不至於靠著不断绑票、强姦,跟辛姆斯、维速尔、门格勒、史丹利等人?一 起名列科学狂人榜。」

「我们到厨房去吧。」我推著他们一起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妳走前面。」马修轻声道,手扶著我的腰。他如此轻易就配合,让我鬆了口气,举步下楼。

一阵撞击,一句低骂。

克里斯被压在墙上,马修的手扼住他的咽喉。

「根据过去二十四小时你嘴巴吐出来的粗言秽语,我不得不断定你把戴安娜当哥儿们看待。」我退回去,打算干预,但马修警告地瞪我一眼。「她不是哥儿们。她是我妻子。我会感谢你在她面前节制使用脏 话。清楚了吗?」

「很清楚。」克里斯憎恶地看著他。

「很高兴听你这麼说。」马修瞬间来到我身边,他的手再次放在我脊椎凹处、有个火龙影子的位置。

「小心阶梯,我的爱。」他柔声道。

到了一楼,我偷偷回头瞥一眼克里斯。他正在研究马修,好像把他视作一种全新的生物——我想也 是。我的心一沉。开头几场衝突或许是马修获胜,但我最好的朋友和我丈夫之间的战争,还不知何时才会 结束呢。

莎拉到厨房来加入我们时,头髮散发出烟味和种在门廊栏杆前面的蛇麻子藤的气味。我边举手在鼻子 前挥舞——我怀孕虽已一段时间,还是有少数东西会引起噁心,其中包括香烟的味道——边煮咖啡。_啡 煮好后,我拿起热气腾腾的咖啡壶,為莎拉、克里斯和费南多斟满马克杯。马修和我只喝水。克里斯第一 个打破沉默。

「所以,马修,几十年来,你和薛柏博士研究吸血鬼遗传学,為的是了解血怒?」

「马修认识达尔文。他研究生物源起和演化远超过数十年。」我不打算告诉克里斯超过多少年,但也 不愿他像我以前一样,被马修的外表年龄矇骗。 .

「是的。我儿子也跟我们一起工作。」马修给我一个稍安勿躁的眼色。

?维速尔(otmarvonverschuer, 10096-1969),德国生物学家,主要研究种族优生学及双胞胎,一九四四年开始在纳粹奥辛维兹集中营,主持大批 消灭犹太人的工作。门格勒(Josef Mengele, 1911-1979),德国医生,亦為纳粹亲卫队军官,在奥辛维兹集中营担任维速尔的得力助手,以犹太 人从事残酷的人体实验。

「对,看得出。」克里斯脸颊上有条肌肉抽搐。「换作是我,不会觉得这种事值得吹嘘。J 「不是班哲明。是我另一个儿子,马卡斯?惠特摩。」

「马卡斯.惠特摩。」克里斯发出感兴趣的声音。「照顾到每一个层面,我懂了。你的专长是演化生 物学和神经科学。密丽安?薛柏是人口遗传学的专家,马卡斯?惠特摩则以功能型态学方面的研究闻名, 也致力揭开显性适应力的奥祕。你的研究团队确实出色,柯雷孟。」

「我运气好。」马修谦虚地说。

「且慢。」克里斯惊奇地瞪著马修。「演化生物学。演化生理学。人口遗传学。你的研究主题不仅是 血怒遗传途径而已。你要绘製遗传世代图。你要建构生命之树——而且不仅人类这一支。」

「这就是壁炉裡那棵树的名称吗?」莎拉问道。

「我想不是。」马修拍拍她的手。

「演化。难以置信。」克里斯屁股没离开椅子地退离中岛餐桌。「所以你发现凡人和你们这些傢伙的 共同祖先了吗?」他朝我们比个手势。

「如果你们这些傢伙指的是超自然生物——魔族、血族与巫族——答案是否。」马修竖起眉毛。

「好吧。造成我们不同的基本遗传差异是什麼?」

「血族和巫族多出一对染色体。」马修解释道:「魔族只多一个单独的染色体。」

「你们把这些生物的染色体做成基因图谱了吗?」

「做了。」马修道。

「那你们可能在一九九〇年以前就展开这计画了,為了赶上凡人。」

「是的。」马修道:「而且如果你想知道,我从一九六八年就开始研究血怒的遗传。」

「当然。你借用唐纳休的家族图谱,研判世代之间的基因传播。」克里斯点头道:「好点子。你的排序做到哪裡了?有没有找到控制血怒的基因?」

马修盯著他看,没答腔。

「怎麼样?」克里斯敦促。

「我从前有个老师就像你。」马修冷冷道:「他逼得我发疯。」

「我也有过你这样的学生。他们在我的实验室都待不长。」克里斯从桌面上俯过身来。「我猜不是地 球上每个吸血鬼都有你这种病。你了解血怒遗传的确切途径了吗,為什麼有人被感染,有人却不会?j 「不完全了解。」马修坦承。「以吸血鬼而言,有点复杂,因為我们的父母有三个人。」

「你得加紧脚步,朋友。戴安娜怀孕了,怀的还是双胞胎。」克里斯刻意看了我一眼。「我猜你已列 出你们两人全部的遗传资料,并预测了你们的子女一切可能的遗传模式,包括血怒,但不侷限於血怒。」 「过去大半年,我都在十六世纪。」马修实在不喜欢被人质问。「我没机会处理。」

「那现在是开始的好时机。」克里斯淡然道。

「马修已经在进行了。」我望著马修,徵求确认。「记得吗?我找到一张写满X与o的纸。」

「X与o?我的老天爷。」这似乎确认了克里斯最害怕的事。「你说你有三个父母,你却守著孟德尔 的遗传模型。我猜I个人老得像屎,而且是达尔文的旧识时,就会有这种下场。」

「我也见过孟德尔一次。」马修打断他,声音活像一个老羞成怒的教授。「况且血怒可能是孟德尔遗 传的特徵。我们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非常不可能。」克里斯道:「不仅因為三个父母的问题——这一点我还需要更多细节才能考虑。它 一定会使数据发生大混乱。」

「解释。」马修把两手指尖靠在一起,在面前搭了个帐棚。

「当著一位万灵学院院士的面,我有必要列举所有非孟德尔遗传模式吗?」克里斯挑起眉毛。「该有人查查牛津大学的人事政策吧。」

「他们讲的话妳听得懂一个字吗?」莎拉悄声道。

「每三个字听得懂一个。」我怀著歉意说。

「我指的是基因转换。感染遗传。基因组铭刻。镶嵌现象。」克里斯扳著手指细数。「想起来了吗, 柯雷孟教授.。或者你要我继续讲这门开给大学部学生的课。」

「镶嵌现象是不是一种客迈拉现象?」那是我唯一听得懂的字眼。

克里斯讚许地对我点点头。

「我就是一个客迈拉——如果有帮助。」

「戴安娜。」马修吼道。

「克里斯是我最好的朋友。」我道:「如果他要帮你理解為何吸血鬼跟女巫能生儿育女——且不说找 到那种病的疗法——就得知道每件事。顺便告诉你,那包括我遗传化验的结果。」

「那则资讯落到错误的人手中,可以致命。」马修道。

「马修说得对。」克里斯道。 .

「我很高兴你这麼认為。」马修话裡含著强酸。

「少神气活现了,柯雷孟。我知道以人為对象的研究有多危险。我是来自阿拉巴马的黑人,在塔斯基 吉⑩的阴影裡成长。」克里斯转向我。「不要把妳的遗传资讯交给这个房间外的任何人——即使他们身穿 白袍。不对,尤其要提防穿白袍的人。」

「谢谢你提供意见,克里斯多夫。」马修僵硬地说。「我一定会把你的见解转达给我团队的其他成

员。」

「所以我们到底要怎麼办?」费南多问道。「本来我们好像没什麼迫切的事,但现在……」他望著马修,寻求指引。

「坏种的繁殖计画破坏了一切。」马修还没来得及开□,克里斯就宣称。「首先我们得了解,血怒究 竟是不是受胎成功的原因,或那是多种因素组合的结果。我们也要知道,戴安娜的孩子有多大可能感染这 种疾病。这一点就用得著这女巫和这吸血鬼的基因图谱。」

「你也需要我的D N A。」我镇定地说:「并非每个女巫都有生育能力。」

「妳还得是个好女巫?或坏女巫?」克里斯的蠢笑话通常都能逗我笑,但今晚不成。

「得是个编织者。」我回答。「你还必须做出我基因组的排序,拿它跟其他女巫的序列比较。你也必 须比较马修和其他没有血怒的吸血鬼的基因组排序。我们必须对血怒有足够了解,才能治癒它,否则班哲 明和他的孩子仍会遘成威胁。」

「那好吧。」克里斯拍一下大腿。「我们需要实验室,帮手,还要大量数据和电脑时间。我可以动员

我的人马做这件事。」

「绝不可以。」马修霍地站起来。「我也有实验室。密丽安研究血怒和超自然生物的基因组已有相当 时日了。」

「那她就该立刻赶来,并且把研究资料带过来。我的学生水準很好,马修。第一流的。他们会看到你 和我受制约时无法看见的东西。」

「是啊。就像吸血鬼或女巫。」马修狂抓头髮。克里斯看到他整洁的仪表改变,不免紧张了起来。 「但我不喜欢让更多凡人知道我们的事。」

马修的话让我想到,班哲明的新留言该让某个人知道。「马卡斯。我们得通知马卡斯。」

@ Tuskegee是美国阿拉巴马州|个城市,早年有很多棉花田,集结大量黑人劳工,留下很多黑人人权渐次改善的里程碑。马修拨了他的手机。

「马修? 一切还好吗?」马卡斯一拿起手机就说。

「不怎麼样。这边有状况。」马修很快告诉他班哲明和他掳走女巫做為人质的事。然后说明原因。 「如果我把那个网址寄给你,你可以叫雷瑟尼?魏尔逊设法全天候监视班哲明的讯息来源吗?如果他 能查到信号发出的地点,可以节省很多时间。」马修道。

「成。」马卡斯答道。

马修才挂断,我的手机就响了。

「又是谁?」我瞥一眼时鐘。太阳才刚升起呢。「哈囉?」

「谢天谢地妳醒了。」薇薇安?哈里逊鬆了 一口气,说道。

「有什麼问题吗?」我的黑色大拇指传来刺痛。

「我们有麻烦了。」她苦恼地说。

「什麼样的麻烦?」我问。莎拉把耳朵凑到话机旁边,跟我一起听。我试著挥手叫她走开。

「我收到悉冬妮?封.勃克的讯息。」薇薇安道。

「谁是悉冬妮?封?勃克?」我没听过这名字。

「合议会的巫族代表之一。」薇薇安和莎拉异口同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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