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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参加洗礼的吸血鬼同声惊呼。伊莎波对昂图安神父示意,他连忙把村民都赶出教堂。然后她和费南多 分别站到杰克和我的两旁,展开戒备。

「你当然不会指望我承认本家族分出一个腐化、染有恶疾的支派,并给予祝福和尊重吧?」巴德文握 拳,把那份文件揉成一团。 ■

杰克听了这种辱骂,眼睛顿时发黑。

「马修把菲利普託付给你,你要负责保护你的教子。」伊莎波提醒杰克。「不要被巴德文的话激怒, 以致忽略宗主的要求。」

杰克抖抖索索,深深吸了一 口气,点点头。菲利普低哼一声,要杰克看他,成功以后,他皱起小眉 头,关心地看著这位教父。杰克再度抬起头时,眼睛就恢復了正常的绿色和褐色。

「你这种行為,在我看来很不友善,巴德文伯父。」马卡斯平静地说。「我们等宴会结束再讨论家务 事吧。」

「不,马卡斯,现在就讨论,我们把事情做个了断。」马修推翻他儿子的决定。

换个时空,亨利八世的朝臣选择在教堂呈报他第五任妻子与人私通的消息,因為在那种场所,国王杀 死信差前会多做考虑。马修显然以為,这麼一来,巴德文就不至於杀他。

人影一闪,本来站在巴德文面前的马修,瞬间出现在他哥哥背后,我这才意识到,决定留在教堂,其 实是為了保护巴德文。因為马修像亨利一样,不会在圣地上杀人。

但这并不代表马修会大发慈悲。他哥哥已落入他牢不可破的掌握,左手长臂扣住巴德文的脖子,手握 住另一条手臂的双头肌,右手箝住巴德文的肩胛骨,力量足以把它折成两半。他面无表情,眼珠的顏色介 於灰与黑之间,保持平衡。

「难怪你绝对不让马修?柯雷孟从后面接近你。」一隻吸血鬼对另一隻低声道。

「要不了多久,就会痛得要命。」他的朋友道。「除非巴德文先昏倒。」

我不作声,把芮碧嘉交给密丽安。我的手因充满力量而发痒,我把双手藏在外套口袋裡。那支银桿的 箭贴著我的脊椎,感觉很沉重,珂拉也处於高度警觉,随时準备展开翅膀。经过纽海文那次事件后,我的 护身灵对巴德文的信任不比我多。

巴德文差点打倒马修——至少我这麼以為。我还来不及尖声警告,就发现巴德文的所谓优势,只不过 是马修诱他改变姿势的诡计。他移动后,马修就利用巴德文本身的体重,加上足以令骨头碎裂的一脚,踢 中他的腿,他哥哥便双膝跪地,发出一声窒闷的呻吟。

这一幕使人清楚理解到,虽然巴德文块头比较大,马修却是杀手。

「怎麼样,宗主大人。」马修抬高手臂,巴德文整个人掛在自己的下巴上,脖子承受更大的压力。

「如果你愿意重新考虑我必恭必敬的请求,同意我成立支派,会让我很高兴。」

「永远别想。」巴德文吐出这几个字。他的嘴唇因缺氧而变成蓝色。

「我妻子告诉我,只要跟毕夏普—柯雷孟有关的事,都不准用『永远』这种字眼。」马修收紧手臂, 巴德文的眼珠开始往后翻。「我不会让你昏倒,顺便也告诉你,我不会杀你。如果你失去知觉或死掉,就 无法对我的请求表示同意了。所以如果你下定决心说不,目前的状况会持续很多个小时。」

「放?我.走。」巴德文挣扎著一个字一个字说出口。马修故意让他哮喘著吸入一小口空气。足够让 这吸血鬼撑下去,却不给他恢復元气的机会。

「想走的人是我,巴德文。经过这麼多年,我不想再扮演柯雷孟家族引以為耻的角色。」马修低声道。

「不。」巴德文声音沙哑。

马修调整手臂,让他哥哥一次可以说不止一、两个字,但这麼做了以后,巴德文的嘴唇仍然发青。马 修採取巧妙的防范措施,用鞋跟踩住巴德文的脚踝,使他无法利用这点儿额外的氧气还手。巴德文大声惨 叫。

「带芮碧嘉和菲利普回七塔去。」我对密丽安说,然后挽起袖子。我不想让他们看见父亲这种行為, 也不希望他们目睹母亲用魔法对付自家亲戚。突如其来的风在我脚边打转,捲起教堂裡的灰尘,儼然是小 型的龙捲风。枝状烛台上的火焰舞动,準备听从我的指挥,洗礼盆裡的水也开始冒泡。

「释放我和所有属於我的人,巴德文。」马修道。「反正你根本也不要我们。」

「可能…用?:到...你。我?:的?:杀?:手。」巴德文答道。

柯雷孟家这个祕密曝光了,教堂裡掀起j阵叫喊和低语,虽然我相信,在场的人至少有一部分早已知 道马修在家族裡扮演的角色。

「以后那些骯脏事你就自行处理,换换口味吧。」马修道。「天晓得,你杀人的本事绝不输於我。」 「你?不同?双胞胎.也有?血怒?吗?」巴德文困难地说。

所有的客人忽然安静下来。

「血怒?」一个吸血鬼的声音划破了沉默,他的爱尔兰口音虽不强烈,却很清晰。「他在说什麼,马 修?」

教堂裡的吸血鬼交换忧虑的眼色,又开始窃窃私语。他们接受马修的邀请时,显然都没把血怒列入考 虑。反抗合议会,保护吸血鬼与女巫的小孩是一回事。一种会把你变成嗜血狂魔的疾病,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回事。

「巴德文没撒谎,乔尔斯。我的血液裡有病原。」马修道。他盯著我的眼睛不放,瞳孔放大了 一点。 趁还来得及,赶快离开,他的眼神无声地劝我。

但这次马修不会再孤军奋战。我推开伊莎波和费南多,奔到我丈夫身旁。

「也就是说,马卡斯……」乔尔斯的话声中断。他瞇起眼睛。「我们不能让血怒患者领导拉撒路骑士团。这不可以。」

「别他妈的死脑筋了。」乔尔斯旁边那个吸血鬼用爽朗的正宗英国口音说道。「马修做了那麼久的团 长,我们完全不觉得有异。事实上,如果我记得没错,马修处理过多次危机,都证明他是咱们兄弟会难得 一见的优秀领导者。我觉得马卡斯虽然出身叛军⑩,也会是个好领袖。」这个吸血鬼面带笑容,但他对马 卡斯点头的动作,却很恭敬。

「谢谢你,罗素。」马卡斯道。「你这麼说,我真觉得受宠若惊。」

「失礼嘍,密丽安,刚才说兄弟会,是我说溜了嘴。」罗素挤一下眼睛道。「我不是医生,不过我认

為马修再这样下去,巴德文就要昏过去了。」

马修稍微调整手臂,巴德文的眼珠子又回到正常位置。

「家父的血怒在控制之下,所以我们没必要基於恐惧或迷信採取行动。」马卡斯对教堂裡所有的人 说。「拉撒路骑士团成立的宗旨就是抑强扶弱。本团所有成员也都宣誓要保护同团的骑士,至死方休。我 不需要提醒在场的人,马修是一位骑士。从这一刻开始,他的孩子也都有骑士身分。」

这麼说来,有必要替芮碧嘉和菲利普安排婴儿封誥仪式了。

?指美国独立战争。

「所以你怎麼说,伯父?」马卡斯大步走到巴德文和马修面前。「你还是骑士吗,还是你年纪大了, 就变成懦夫了?」

巴德文脸色发紫——不过并非因為缺氧。

「小心点,马卡斯。」马修警告道。「我最后还是会放他走的。」

「骑士。」巴德文恨恨地瞪著马卡斯。

「那就表现得像个骑士,给我父亲他辛苦挣得的尊重。」马卡斯打量一眼整座教堂。「马修和戴安娜 要另立门户,建立自己的支派,拉撒路骑士团决定支持他们这麼做。所有不赞成的人,都欢迎来正式挑战 我的领导地位。否则这件事就此定案了。」

教堂裡一片沉默。

马修掀起嘴角,微笑道:「谢谢你。」

「先别谢我。」马卡斯道。「我们还得通过合议会这一关呢。」

「不用说,那是件不愉快的工作,不过还是做得到。」罗素面无表情道。「放了巴德文吧,马修。你 哥哥向来动作不够快,而且奥利佛就站在你左手边。自从你哥哥伤了他女儿的心,他一直想给巴德文一个 教训。」

几位客人偷偷笑起来,舆论的气氛开始对我们有利。

马修慢吞吞地按照罗素的建议做了。他没有要远离他哥哥或过来保护我的表示。巴德文在地上又跪了 一会儿才爬起身。他一站起来,马修就立刻对著他跪下。

「我信任你,宗主。」马修垂头道。「请求你也同样地信任我。我和我的族人绝不会辱没柯雷孟家族。」

「你知道我不能,马修。」巴德文道。「患有血怒的吸血鬼永远做不到自制,完全自制。」他眼光飘向杰克,但事实上他心裡想的是班哲明——以及马修。

「如果做得到呢?」我质问。

「戴安娜,这种事不能一厢情愿。我知道妳跟马修一直希望找到特效药,但——」

.「如果我用菲利普发血誓认养的女儿的身分,向你保证,在马修的家族之中,每个人的血怒都能加以 控制,你会同意他自立门户,承认他是家族领袖吗?」我离巴德文只有几吋远,魔法的力量嗡嗡作响。从 周围这群人怪异的表情推测,我的偽装咒八成已烧掉了。

「妳无法保证。」巴德文道。

「戴安娜,不要——」被我瞪了一眼,马修就把话吞回去了。

「我能保证,我可以向你保证。用魔法就可以解决的事,不需要等待科学研发的方案。如果马修的家 族有人被血怒左右,我就用魔法束缚他们。」我道。「同意吗?」

马修震惊地看著我。他的震惊很合理。去年这个时候,我还一口咬定科学远比魔法优越。

「不行。」巴德文摇头。「光是妳的承诺不够。妳必须证明妳做得到。我们会等著看,妳的魔法是否 真有妳以為的那麼了不起。」

「可以。」我立刻说道。「我们的观察期从现在开始。」

巴德文瞇起眼睛。马修抬头看著哥哥。

「王后可以吃国王。」马修低声道。

「且莫言之过早,老弟。」巴德文扶起马修。「这盘棋离结束还早得很。」

「有人把它留在昂图安神父的办公室。」费南多道。「没有人看见是谁拿来的。」这时最后一批狂欢 者已上床好几小时了。

马修低头看著那具做过防腐处理的死產胚胎。是个女孩。

「他比我想像的还疯狂。」巴德文脸色苍白,不仅因為教堂裡发生的事。

马修再读一遍那张字条。

「恭喜你们的孩子出生了。」上面写著。「我把我的女儿送给你们,因為我很快就会得到你们的女 儿。」签名很简单:「你的儿子。」

「有人把你的每一步行动通报班哲明。」巴德文道。

「问题在於,是哪个人?」费南多按住马修手臂。「我们不会让他掳走芮碧嘉——或戴安娜。」

那种可能性令人胆寒,马修只能点头。

无论费南多怎麼担保,除非班哲明死掉,马修再也不会有片刻安寧。

高潮迭起的洗礼结束后,接下来的冬季节日就是安静的家务事了。我们的客人陆续离开,只有魏尔逊 一家仍留在七塔,享受艾嘉莎?魏尔逊所谓「痛快的重伤害」。克里斯和密丽安返回耶鲁,继续致力研 究,希望进一步了解血怒,找到可能的疗法。巴德文则急如风火赶赴威尼斯,设法操纵合议会对法国传过 去的一切消息的反应。

马修一头栽进欢庆耶诞节的準备工作,决心把洗礼留下的不快一扫而空。他跑到护城河对面的森林, 砍回一棵高大的樅树来装饰大厅,在上面掛了许多萤火虫一般闪烁的白色小灯泡。

想到菲利普和他布置的那个耶诞,我们用银纸和金箔剪了许多月亮和星星。我用飞行咒和束缚符把它 们拋进空中,附著在树枝上,它们便映著炉火灿然发光。

耶诞夜,马修去圣禄仙村望弥撒。到场者只有他和杰克是吸血鬼,昂图安神父很是满意。经过上次洗 礼,可想而知他不希望在集会时看到太多超自然生物。

马修回到家,把靴子上的雪踏掉时,孩子们已填饱肚皮,呼呼大睡了。我坐在大厅的火炉边,準备了 一瓶马修喜欢的葡萄酒和两个杯子。马卡斯向我保证,偶尔喝上一杯,只要跟哺乳时间错开两小时以上, 就不会影响到孩子。

「安静,完美的安静。」马修歪著脑袋,边听宝宝的动静边说。

「平安夜,圣善夜。」我笑著赞同,俯身关掉婴儿监视器。

它就跟戴在手腕上的血压计和电钻一样,在吸血鬼家庭裡是可有可无。

我拨弄控制键时,马修抱住我,把我拖倒在地。几星期的分离,加上跟巴德文斗法,他调皮的一面终 於显露出来。

「你鼻子好冰。」他把鼻尖埋进我温暖的颈窝裡探索,我咯咯笑了起来。然后我惨叫一声。「你的手 也好冰。」

「要不然妳说,我干嘛娶个温血老婆?」马修把冰手探进我的毛衣裡摸索。

「热水袋不是比较省事?」我嘲弄他。他的手指找到了想要的东西,我随著他的抚摸拱起身体。

「也许吧。」马修吻我:「但是没这麼好玩。」

酒被遗忘了,直到午夜,我们都用心跳而不是分秒计量时间。附近都纳萨和夏陆等地的教堂,纷纷响 起鐘声,纪念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孩子在遥远的伯利恆诞生,马修停下来,聆听那庄严却洋溢著活力的声 音。

「你在想什麼?」鐘声消逝后,我问他。

「我想起我小时候,村裡庆祝农神节的情景。当时基督徒不多,只有我父母和另外几户人家。庆典的 最后一天!十二月二十三日——菲利普会到不论异教徒或基督徒的每户人家去,询问孩子们新年有什麼 愿望。」马修的微笑充满怀念。「我们第二天早晨醒来,就发现愿望已实现了。」

「听来就像你父亲会做的事。」我道。「你的愿望是什麼?」

「通常是更多食物,」马修笑道。「我母亲说,唯一能解释我吃得下那麼多东西的理由,就是我的腿 是空心的。有次我要一把剑。村裡每个孩子都崇拜犹夫和巴德文。我们都希望能像他们一样。我记得,我 得到一把木头做的剑,才挥一下就断了。」

「现在呢?」我低语,吻他的眼睛,他的脸颊,他的嘴。

「现在我最想要的,就是跟妳一起变老。」马修道。

耶诞节,全家人都来看我们,省得我们又要把芮碧嘉和菲利普包扎起来奔波一程。根据生活常规的改 变,双胞胎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日子。他们要求参与各项活动,最后我只好把他们带到厨房跟我一起,让他 们安静下来。我在那儿做了 一个飞行水果魔法悬浮玩具,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我才能帮玛泰做最后準备, 完成一顿让吸血鬼和温血人都开心的大餐。

马修今天很烦人,不断偷吃我用艾姆的食谱製作的乾果盘。吃到这时候,除非天降奇蹟,否则晚餐桌 上不会出现乾果了。

「再一个嘛。」他揽著我的腰撒娇。

「已经给你吃掉半磅了。留一点给马卡斯和杰克。」我不确定吸血鬼吃多了甜食会不会亢奋,也不想 知道。「还喜欢你的耶诞礼物吗?」

我一直不知道,对於一个从孩子出生后,就拥有全世界的男人而言,该送他什麼才好,但自从马修告 诉我,他希望能跟我一起变老之后,我就知道该送他什麼了。

「我好喜欢。」他摸摸太阳穴,那儿的黑髮中间,长出了几缕银丝。

「你一直说,我会害你长白头髮。」我笑道。

「我还以為那不可能。不过那是在我学会『戴安娜面前,没有不可能』以前的事。」他模仿伊莎波的 话。趁我来不及抗议,马修抓了一把乾果,跑到宝宝面前。「哈囉,小美人。」

芮碧嘉咕咕回应。她跟菲利普共享一套包括咕声、哼声和其他低柔声响的复杂词汇,马修和我一直想 弄清楚其中的意义。

「这绝对是一种快乐的声音。」我把一盘饼乾放进烤炉。芮碧嘉崇拜她父亲,尤其是在他唱歌的时 候。菲利普对歌唱就不那麼喜欢了。

「你也快乐吗,小男人?.」马修把菲利普从他的摇摇椅上抱起来,差点撞上我最后一分鐘才加到悬浮 玩具裡的飞行香蕉。它就像一颗明亮的黄色彗星,在其他绕轨道运行的水果之间快速穿梭。「你这个小男 孩真幸运啊,有个会為你变魔术的妈妈。」

菲利普就跟他这年纪的大多数宝宝一样,聚精会神盯著我悬掛在空中、绕著葡萄柚运转的橘子和莱 姆。

「他不会永远认為有个女巫妈妈是件好事的。」我到冰箱裡去找做煽烤要用的蔬菜。关门时,却驀然

发现马修在门后面等我.。我吓得跳起来。

「你得发出一点声音,或给个提示,警告我你移动了位子。」我用手压住咚咚剧跳的心臟抱怨道。 马修抿紧的嘴唇告诉我,他不高兴了。

「你看见那个女人了吗,菲利普?」他指著我,菲利普就把追著水果晃动的脑袋,转往我这方向。 「她是个优秀的学者,也是个强大的女巫,但她不肯承认。你能叫她妈妈,是你的运气。这样你就是少数 有机会知道这个家族最重要祕密的超自然生物之一。」马修抱起菲利普,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马修说完,把菲利普抱开一点。菲利普抬头望著他父亲——露出微笑。这是两个宝宝第一次笑,但我 看过这种幸福洋溢的特殊表情。它出现得非常缓慢,非常真诚,从内心照亮了整张脸。

菲利普的头髮像我,但他的笑容像马修。

「完全正确。」马修满意地对儿子点点头,把菲利普放回摇摇椅。芮碧嘉皱著眉头看马修,对於两个 男人交谈没让她参与,有点不悦。马修顺著她的意思,也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然后贴著她的肚子吹 口气,发出啵啵的声音。芮碧嘉立刻瞪大眼睛,小嘴张得滚圆,好像被父亲的话深深打动不过我更相 信是他吹的那口气的效果。

「你到底跟他们胡说八道些什麼?」我问,拿削皮刀準备处理马铃薯。马修把刀和马铃薯都从我手中

读去。

「不是胡说八道。」他从容地说。三秒鐘后,马铃薯的皮已削光了,他从碗裡拿起另一颗。

「说给我听。」

「靠近一点。」他拿著削皮刀对我示意。我走过去几步。他再次招手。「再过来一点。」

我站在他身旁时,马修把脸凑过来。

「祕密就是..虽然我是毕夏普—柯雷孟家的头,但妳是这一家的心。」他低声道。「我们三个一致同 意:心比较重要。」

马修好几次都略过这个装菲利普和高弗雷通信的箱子。

实在是走投无路,他终於拿起几封信来翻阅。

高弗雷的信写道:

最敬爱的宗主与父亲大人:

十六党之中最危险的分子,已遵照您的命令在巴黎处决。因马修不克执行这件工作,梅彦大公很乐意 配合,他也对您在贡札加家族事务上提供的协助表示谢意。现在大公觉得地位稳固,决定两面讨好,同时 跟纳瓦拉国王亨利?和西班牙国王腓力协商。但正如您常说的,小聪明无法跟大智慧相提并论。

截至目前為止,这封信不过牵涉到一点菲利普的政治权谋而已。

但高弗雷又写道:

您交代的另一件事,关於犹太人称作班哲明.本—加百列,皇帝以為是班哲明?福克斯,而他自称 「受祝福的班哲明」的那个人,我已找到他的下落。您的忧虑没错,此人目前在东方,在神圣罗马帝国的 朝廷、巴托里家族、卓九勒家族和君士坦丁堡的鄂图曼皇帝陛下之间活动。班哲明与伊丽莎白.巴托里伯 爵夫人?之间,有些令人担心的传闻,这些事若流传开来,恐怕会引起合议会的调查,使我们家族和亲近 的人蒙受损害。

马修在合议会的半世纪任期即将届满,如果您不想让他介入与他本人和他的血裔直接相关的事务,我 请求您亲自出面,或派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尽速前往匈牙利。

除了伯爵夫人放纵无度和滥杀无辜的故事,布拉格的犹太人也谈到班哲明在他们居住的地区引起恐 慌,他威胁他们敬爱的拉比和一个来自坎姆的女巫,目前当地有匪夷所思的传闻,说是有个陶土做的魔法 生物在街上巡逻,保护犹太人,不让吸食鲜血的生物伤害他们。犹太人说,班哲明也在找另一个女巫,他

⑩Henri ofNavarre (1553-120),亦即法国国王亨利四世(1589-1610在位)■。

?Erzs6bet Bdthory (1560-1614),出身匈牙利贵族世家,因夫家地位较低,所以婚后仍保留娘家姓氏。据说她年轻时貌美如花,為了青春永驻-将大量年轻女子抓到古堡裡,以残酷手法杀害后,用她们的鲜血沐浴。一六一〇年她被逮捕受审,据说遇害人数多达五、六百之谱。

们说那是个英国女人,最后被看到时,是跟伊莎波的儿子在一起。但这不可能是事实,因為马修目前在英 格兰,而且绝不会自贬身分跟女巫来往。

马修抿紧嘴唇,呼吸发出咻咻的声音。

或许他们把英国女巫跟来自英国的魔族爱德华?凯利混為一谈。班哲明五月曾到皇宫探望过后者。根 据您的朋友尤利斯?贺夫纳吉?透露,几星期后,凯利被控杀死皇帝的僕人,交由班哲明看管。班哲明把 他带到克日沃克拉特的一座城堡囚禁,凯利试图逃跑,差点送命。

最后还有一则消息,我必须向您报告,父亲,但又迟疑不决,因為它可能只是想像与恐惧炮製的成 果。我的线人说:高伯特在匈牙利跟伯爵夫人和班哲明廝混。波佐尼的巫族曾正式向合议会提出控诉,很 多女巫被这三个声名狼藉的生物掳走,施以酷刑。其中一个女巫逃脱,临终前只留下这句话:「他们在我 们体内搜寻生命之书。」

马修忆起戴安娜父母可怕的死状,从咽喉到鼠蹊整个被割开。

这些阴森可怖的消息,给我们家族带来太多危险。高伯特一直在用巫族的力量蛊惑班哲明,不能再容 许他这种行径。马修的儿子亦不得再接近巴托里伯爵夫人,否则您配偶的秘密会被发现。还有我们绝对不 能让巫族进一步追寻生命之书。您知道达成这些目标最好的方法,不论您决定亲自出面,或交付骑士团执

行。

我仍是您谦卑的僕人,将您的灵魂交给上帝,希望祂保佑吾等共同的安全,有朝一日,不受目前处境囿限时,我们再详谈。

儿高弗雷敬上

寄自巴黎会所,一五九一年十二月二十日

马修把信小心摺好。

他终於有了些概念,知道该从哪儿著手。他要亲自到中欧去捜捕班哲明。

但首先他必须告诉戴安娜他找到些什麼。他已尽可能对她隐瞒班哲明的消息。

宝宝的第一个耶诞节,就如任何人所能期待的,充满爱与节庆气氛。有八个吸血鬼、两个女巫、一个 等待成為吸血鬼的凡人,还有三隻狗陪伴,气氛活泼。

马修展示了我用耶诞咒语製造的五、六茎白髮,得意洋洋解释道,我每年都会送他更多白髮。我想要 一次可以烤六片吐司的烤麵包机,如愿以偿,还外加一支镶嵌银和珠母贝的漂亮古董笔。伊莎波批评说, 这种礼物对新婚夫妇不够浪漫,但我不需要更多珠宝,不想去旅行,对衣服也没兴趣。在我看来,烤麵包 机真是适合到家了。

斐碧一直鼓励全家人,送礼要以手工製作或现成的东西為出发点,我们都觉得这麼做很有意义,也很 实际。杰克穿上玛泰為他织的毛衣,以及高祖奶奶送的、原本属於菲利普的袖扣走秀。斐碧戴了一对光芒 四射的祖母绿耳环,我以為是马卡斯送的,不料她脸蛋通红地解释,马卡斯送的是亲手製作的礼物,但為

⑩Joris Hoefnagel是法兰德斯画家,《血魅夜影》的情节发生时,他在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鲁道夫二世位於布拉格的皇宫中任职。

了安全的缘故,她留在七塔没带来。看她的表情,我决定不再追问下去。莎拉和伊莎波则对我们送的、双 胞胎第一个月生活记录摄影集非常满意。

然后小马就送到了。

「当然,菲利普和芮碧嘉一定要骑马,」伊莎波说得好像这是不言而喻的事。她的马夫乔治领著两匹 小马走下加掛的车厢,她在旁监督。「这样你们让他们坐上马鞍前,他们就已习惯跟马相处。」我怀疑她 和我对那美好的一天何时来临,有不同的认知。

「这是以步伐稳健著称的帕索菲诺步马。」伊莎波继续道。「我认為像妳那匹安达鲁西亚马,对初学 者可能太难控制。斐碧说我们该送现成的东西,但我从来不做原则的奴隶。」

乔治把第三匹马从车上牵下来:拉卡莎

「戴安娜从会说话开始,就想要一匹马。现在终於有了。」莎拉道。拉卡莎决定捜索她的口袋,看有 没有苹果或薄荷之类有趣的东西。莎拉连忙跳开。「马的牙齿都这麼大,是吗?」

「或许戴安娜运气会比我好,可以教牠懂礼貌。」伊莎波道。

「来,交给我。」杰克道,接过马韁。拉卡莎跟在他背后,温驯得像隻小绵羊。

「我还以為你是城裡小孩。」莎拉在他背后高声道。

「我的第一份工作——呃,第一份正当工作——就是在主教帽酒吧帮绅士顾马。」杰克道。「妳忘 了,莎拉奶奶,城裡本来有一大堆马。还有猪。牠们的粪I」

「有牲口就有那玩意儿。」马卡斯没等杰克说完就赶紧道。他牵在手中那匹年幼的帕索菲诺已证明了 他的论点。「另外那匹妳牵好了吗,亲爱的?」

斐碧点头,对照顾马这件事神态自若。她和马卡斯尾随杰克,向马厩走去。

「那匹小母马萝西塔已儼然是马群的领袖。」伊莎波道。「我本想把贝塔萨也带来,但牠看到萝西塔

就想追求,只好把牠留在七塔——暂时啦。」马修那匹庞然大物的雄马,竟然会尝试向萝西塔这麼小的马 求爱,真是难以想像。

晚餐后,我们坐在书房裡聊天,周围都是菲利普?德?柯雷孟漫长一生的遗物,火焰在石砌的壁炉裡 劈啪作响,杰克忽然起身,走到马修旁边。

「这是送给你的。嗯,事实上是送给我们大家的。奶奶说,凡是有分量的家族都要有一个这个。」杰 克交给马修一张纸。「如果你喜欢,费南多和我会把它做成旗帜,掛在乡魂堡这儿的高塔上。」

马修低下头,盯著那张纸。

「如果你不喜欢——」杰克伸手想收回他的礼物。

马修飞快伸出手,抓住杰克的手腕。

「我觉得这很完美。」马修抬头看著这个一直都像我们头胎孩子的男孩,虽然他做為温血人的出生与 我无关,而马修也不曾介入他的重生。「拿去给你母亲看。看她怎麼说。」

我以為会是花式的缩写字母,或缀有纹章的盾牌,却很惊讶地发现,这是杰克為我们家族设计的象徵 图案。这是个全新的咬尾蛇造型,不是一条蛇咬著自己的尾巴,而是两隻不同的生物,交织成一个没有开 始也没有结束的永恆之圆。一半是柯雷孟家族的蛇,另一半是一条火龙,两腿收在胸前,翅膀展开。火龙 头上还戴了一顶王冠。

「奶奶说,火龙应该戴王冠,因為妳是个真正的柯雷孟,地位比我们其他人都高。」杰克很认真地解 释。他有点紧张地扯著牛仔裤的口袋。「我可以把王冠拿掉。再把翅膀改小一点。」

「马修说得对。这已经很完美了。」我拉著他的手,让他低下身来,我好亲他。「谢谢你,杰克。J 每个人都很欣赏毕夏普—柯雷孟家族的正式标誌,伊莎波随即宣布,除了旗帜,还得订做全新的银器 和瓷器。

「多麼美好的一天。」我一手搂著马修,另一手高高举起,向告辞的家人挥别时,左手大拇指忽然发 出警告的刺痛。

「我才不管你的计画多合逻辑,反正戴安娜不会答应你不带她,就前往匈牙利和波兰。」费南多道。 「你难道忘了,上次你离开她去纽奥良,结果你发生了什麼事?」

从午夜到黎明这几个小时,费南多、马卡斯与马修大部分时间都用於争辩,该如何因应高弗雷的信。 「戴安娜必须去牛津。只有她能找到生命之书。」马修道。「万一出了差错,我找不到班哲明,我也 需要用那个手抄本把他诱到明处。」

「万一你找到他了呢?」马卡斯针锋相对地问。

「你的责任是照顾戴安娜和我的孩子。」马修同样尖锐地说。「班哲明由我来处理。」

我在天空中寻找跡象,拨弄每一条看起来不在其位的线,试图预测和矫正我大拇指所警告、正在蔓延 的邪恶。

但麻烦事不会像啟示录的骑士般,策马越过山顶而来,也不会开车驶上我们的车道,甚至不会打电话 来。

麻烦事已在家裡面——而且已来了一段时间。

耶诞节过后几天,某天下午,我在书房裡找到马修,他面前有几张摺好的纸。我的手变化出彩虹的所 有顏色,我的心往下沉。

「那是什麼?」我问。

「高弗雷的一封信。」他把信向我推过来。我瞥了一眼,那是用古法文写的。

「念给我听。」我在他身旁坐下。

真相远比我允许自己揣测的更恶劣。根据那封信,班哲明滥杀无辜已持续了好几个世纪。他猎捕女 巫,很可能以编织者為主。高伯特几乎毫无疑问牵涉在内。而且那句话——「他们在我们体内搜寻生命之 书」^—使我的血液变得火热又冰冷。

「我们必须阻止他,马修。如果他发现我们有个女儿……」我说不下去。班哲明在博德利图书馆对我 说的最后一句话,使我噩梦连连。想到他会对芮碧嘉做出何等恶行,魔法就在我的血液裡发出如鞭子挥舞 的劈啪响声。

「他已经知道了。」马修迎上我的眼神,他眼睛裡迸发的怒火让我失声惊呼°

「从什麼时候开始?」

「洗礼之前不久。」马修道。「我要去找他,戴安娜。」

「你怎麼找得到他?」我问.C

「不是用电脑,或捜寻他的网路位址。那方面他太精明了。我要用我擅长的方式找他,嗅他的气味, 把他逼到死角。」马修道。「一找到他,我就要把他撕成碎片。如果我失败^J

「你不能。」我直截了当说。

「我可能。」马修凝视著我。他要我听他说话,不必给他打气。

「好吧,」我装出实际上不存在的冷静,说道:「如果你失败,会怎样?」

「妳会需要生命之书。那是唯一能引诱班哲明离开藏身处的饵,诱他出来,才能消灭他^^劳永 逸。」

「除了我以外,唯一的饵。」我道。

马修的眼睛转黑,代表用我做饵去诱捕班哲明不在考虑之列。

「我明天就出发去牛津。耶诞假期图书馆不开门。除了保全人员,所有工作人员都不在。」我道。

我很意外,马修竟然点了头。他愿意让我帮忙。

「你一个人没问题吧?」我不希望他觉得我大惊小怪,但我必须确认。上次分离,他吃了不少苦。他 点点头。

「孩子怎麼办?」马修问。

「他们必须留在这儿,由莎拉和伊莎波照顾,还要储存足够吃到我回来的我的奶水和血。我会带费南 多同行——再无别人。如果有人监视我们,通报班哲明,那我们必须尽量装成好像我们还在这儿,一切如 常的样子。」

「有人在监视我们。这是确定的。」马修的手指钻进头髮裡。「唯一的问题在於,他究竟是班哲明的 人,或高伯特的手下。那个狡猾的杂种在整件事裡扮演的角色,可能比我们原先以為的更重要。」

「如果他跟你儿子已联手这麼多年,根本无从判断他们知道了多少。」我道。

「那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取得他们到目前还没有得手的资讯。把书拿到手。带回这裡,看妳是否能 把凯利撕下的那几页装回去。」马修道:「同时,我会找到班哲明,执行我老早就该完成的工作。」

「你什麼时候走?」我问。

「明天。妳走了以后,这样我可以确定没有人跟踪妳。」他站起身道。

我默默看著马修身上我深爱的那些部分——诗人、科学家、战士、谍报员、文艺復兴时代的王侯、父 亲--一层层剥落,直到只剩下最黑暗、最令人害怕的部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刺客。

但他仍然是我深爱的男人。

马修扶著我的肩膀,直到我正视他的眼睛。「一定要安全。」

他语气强烈,令我感受到其中的力量。他捧著我的脸,仔细端详每一吋肌肤,彷彿要牢记心中。

「我在耶诞节说的那番话,是认真的。如果我不回来,这个家族还会继续存在,其他人可以领导。但 妳是它的心。」

我张口想骇斥,但马修用手指压住我的嘴唇,不让我说话。

「跟我辩论没有用。我从经验知道这一点。」他道。「遇见妳之前,我只是尘土与阴影。妳带给我生

命,没有妳我不能活。」

磨羯日座

黄道第十宫磨羯座,象徵母亲、祖母和所有女性祖先。它是復活与重生的星座。这个月应為未 来播种。

^^佚名之英文杂记薄,写於约一五九?年,龚沙维手抄本四八九〇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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