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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巴狗”沿着福尔斯路晃晃悠悠地跑着。贾尔斯必须按照埃莉莎的时间表准时到达，比真正的洗衣店的车提前一个小时出现，再早就会引起怀疑了。他迅速地穿过高压钠路灯的光晕，沿着琼斯瀑布弯弯曲曲的河道往前开，经过德鲁山公园黑乎乎的树丛，又绕过巴尔的摩乡村俱乐部发紫的草坪。这座城市的这些地方，是他从来没有踏足过，也从来不想前往一探的。贾尔斯一紧张就会使劲儿踩油门，以至于在南大街左转弯时的速度太快，副驾驶那边的车轮都快从路面上飞起来了。“哈巴狗”猛地轧到了路面上的垃圾，后车厢里的一只盒子翻了，里面的牛奶瓶洒了出来，就像北极星潜艇发射导弹似的。贾尔斯骂了几声，控制住车子，在一幢名叫“快乐山岗儿童疗养院”的黑暗楼房前放慢了速度，这是开上奥卡姆路前的最后一个地标建筑了。
当年，他把十八岁的埃莉莎送到这儿来面试，自打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来过。什么都没变，道路两旁茂盛的树林仍然像是藏匿着食人巨魔，奥卡姆标牌上的发光时钟也仍然像是另一个月亮。他一直都后悔，觉得不该在埃莉莎谋得这份工作的过程中扮演推动者的角色，但今天却不然。今天她有了目标，这是件美好的事。他努力地记着：找到“装卸区”的牌子之前，先经过一个空荡荡的停车场。唔，也不是完全空荡荡的——他注意到那儿停着一辆巨大的绿色凯迪拉克威乐。随后，小货车的车灯就扫到了检查站的一名警卫，他抬起手示意贾尔斯停车，另一只手则握住了枪套里的枪。 安保监视器屏幕发出的灰色灯光，正是斯特里克兰需要的那种晨曦。他从地板上爬起来，坐到椅子上——在他无法面对莱妮的夜晚，地板就是他的床。他的肚子里叽里咕噜地响，那是消化止疼片的声音。内脏肯定工作得很辛苦，因为他咳出了血，还溅到了他办公桌上的白色信封。他擦了一下，有点儿脏，但也还好。这使信封带上了郑重的意味。它的确很重要，里面装的是申请今天解剖标本的文件。他把文件拿出来，干净，漂亮，一个修改的错字都没有。他懒得细读，直接在横线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他看了几眼图表。对这种号称“稀缺”的动物来说，尸体解剖程序挺标准的了：Y形割口；肋骨对半切开；取出器官；锯开头皮；大脑扔进托盘。他简直等不及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斯特里克兰抬起头去看。这么早，他还以为是“写字板先生”。不过，不是弗莱明，是鲍勃·奥夫斯泰特。他看起来像坨屎，大汗涔涔，满面苍白，忧心忡忡。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有点儿像劳尔·罗莫·萨瓦拉·恩里克斯。斯特里克兰向后倚在椅子里，手指交叉叠在脑后。有点儿疼，但这个姿势值得一疼。接下来应该很有趣。 塞尔达跪下去捡工牌。排在她后面的约兰达都快急疯了，但塞尔达的耳朵里只能听见布鲁斯特在喋喋不休，说她本来就不应该相信别人。可他不了解埃莉莎，不是吗？他当然不了解。尽管她们的友谊延续了多年，她却从来没去过她家里，一次都没有。但塞尔达了解那个女孩儿，她知道自己了解她。她所了解的那个埃莉莎，不是这样的。
埃莉莎的工牌还插在卡槽里，没有打卡，但她明明很快就离开更衣室了。或许这只是个小小的细节，然而，把它添加到过去几天奥卡姆冒出来的一切小细节中，事情就不一样了。蒙着灰尘的设备被推出了F-1，科学家们喝着咖啡、吃着甜甜圈握手道别。这种复杂的感觉，就像是大学四年级的最后一周：兴奋，恐惧，悲伤。塞尔达觉得整个建筑都像是缩紧了、防备着撞击似的。今天肯定要出什么大事，而埃莉莎——已经很明显了——也牵涉其中了。塞尔达是怎么知道的呢？证据就在她眼前，整整一夜，踩在地板上吱吱作响。
是埃莉莎的鞋子。她穿的是一双难看的、灰色的、胶底的运动鞋——显然是为逃跑准备的。
塞尔达捡起工牌，打了卡，不顾约兰达高声抱怨，找出埃莉莎的工牌，也打了卡。毕竟，工牌打卡，是弗莱明的首要证据，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他会以此判断谁在谁不在。塞尔达转过身，不小心撞到了约兰达，也没道歉，就急匆匆地朝实验室跑去。出问题？她的直觉是，很多地方都会出问题，出大问题，而且，很快就会发生。 奥夫斯泰特朝斯特里克兰的办公桌探了探头。注射器就在他的口袋里。米哈尔科夫永远不会知道，他永远也用不着知道：一半毒药是给斯特里克兰的，另一半才是给“泥盆君”的。必须先把前者杀掉，才能保证后者死得干净利落。奥夫斯泰特告诉自己：是这个邪恶、可恨的浑蛋活该。注射器的玻璃管油腻腻的，在他的手里滑来滑去。他把手指往口袋内侧蹭了蹭，更紧地握住注射器。他就快走到桌前了，别停下。
“出去，敲门。”斯特里克兰说。
这是无意义的词语。奥夫斯泰特的大脑跟“意义”连接着，就像计算机拒绝接收有缺陷的数据一样拒绝它们，然后做出了最糟糕的事：停下。他就停在那由十六个监视器屏幕组成的围墙前面，被灰色的荧光闪得目眩。他抬起一只手遮住眼睛——这只手前一秒钟还拿着一支注射器，此刻却空空如也，只是个软弱、无害的东西。
“敲……？”
“程序，鲍勃。”斯特里克兰说，“我知道你很看重程序。”
“我想……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给我？鲍勃，我没听懂。你当然可以跟我再说说。但，先出去敲门。”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当年，他把十八岁的埃莉莎送到这儿来面试，自打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来过。什么都没变，道路两旁茂盛的树林仍然像是藏匿着食人巨魔，奥卡姆标牌上的发光时钟也仍然像是另一个月亮。他一直都后悔，觉得不该在埃莉莎谋得这份工作的过程中扮演推动者的角色，但今天却不然。今天她有了目标，这是件美好的事。他努力地记着：找到“装卸区”的牌子之前，先经过一个空荡荡的停车场。唔，也不是完全空荡荡的——他注意到那儿停着一辆巨大的绿色凯迪拉克威乐。随后，小货车的车灯就扫到了检查站的一名警卫，他抬起手示意贾尔斯停车，另一只手则握住了枪套里的枪。 安保监视器屏幕发出的灰色灯光，正是斯特里克兰需要的那种晨曦。他从地板上爬起来，坐到椅子上——在他无法面对莱妮的夜晚，地板就是他的床。他的肚子里叽里咕噜地响，那是消化止疼片的声音。内脏肯定工作得很辛苦，因为他咳出了血，还溅到了他办公桌上的白色信封。他擦了一下，有点儿脏，但也还好。这使信封带上了郑重的意味。它的确很重要，里面装的是申请今天解剖标本的文件。他把文件拿出来，干净，漂亮，一个修改的错字都没有。他懒得细读，直接在横线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他看了几眼图表。对这种号称“稀缺”的动物来说，尸体解剖程序挺标准的了：Y形割口；肋骨对半切开；取出器官；锯开头皮；大脑扔进托盘。他简直等不及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斯特里克兰抬起头去看。这么早，他还以为是“写字板先生”。不过，不是弗莱明，是鲍勃·奥夫斯泰特。他看起来像坨屎，大汗涔涔，满面苍白，忧心忡忡。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有点儿像劳尔·罗莫·萨瓦拉·恩里克斯。斯特里克兰向后倚在椅子里，手指交叉叠在脑后。有点儿疼，但这个姿势值得一疼。接下来应该很有趣。 塞尔达跪下去捡工牌。排在她后面的约兰达都快急疯了，但塞尔达的耳朵里只能听见布鲁斯特在喋喋不休，说她本来就不应该相信别人。可他不了解埃莉莎，不是吗？他当然不了解。尽管她们的友谊延续了多年，她却从来没去过她家里，一次都没有。但塞尔达了解那个女孩儿，她知道自己了解她。她所了解的那个埃莉莎，不是这样的。
埃莉莎的工牌还插在卡槽里，没有打卡，但她明明很快就离开更衣室了。或许这只是个小小的细节，然而，把它添加到过去几天奥卡姆冒出来的一切小细节中，事情就不一样了。蒙着灰尘的设备被推出了F-1，科学家们喝着咖啡、吃着甜甜圈握手道别。这种复杂的感觉，就像是大学四年级的最后一周：兴奋，恐惧，悲伤。塞尔达觉得整个建筑都像是缩紧了、防备着撞击似的。今天肯定要出什么大事，而埃莉莎——已经很明显了——也牵涉其中了。塞尔达是怎么知道的呢？证据就在她眼前，整整一夜，踩在地板上吱吱作响。
是埃莉莎的鞋子。她穿的是一双难看的、灰色的、胶底的运动鞋——显然是为逃跑准备的。
塞尔达捡起工牌，打了卡，不顾约兰达高声抱怨，找出埃莉莎的工牌，也打了卡。毕竟，工牌打卡，是弗莱明的首要证据，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他会以此判断谁在谁不在。塞尔达转过身，不小心撞到了约兰达，也没道歉，就急匆匆地朝实验室跑去。出问题？她的直觉是，很多地方都会出问题，出大问题，而且，很快就会发生。 奥夫斯泰特朝斯特里克兰的办公桌探了探头。注射器就在他的口袋里。米哈尔科夫永远不会知道，他永远也用不着知道：一半毒药是给斯特里克兰的，另一半才是给“泥盆君”的。必须先把前者杀掉，才能保证后者死得干净利落。奥夫斯泰特告诉自己：是这个邪恶、可恨的浑蛋活该。注射器的玻璃管油腻腻的，在他的手里滑来滑去。他把手指往口袋内侧蹭了蹭，更紧地握住注射器。他就快走到桌前了，别停下。
“出去，敲门。”斯特里克兰说。
这是无意义的词语。奥夫斯泰特的大脑跟“意义”连接着，就像计算机拒绝接收有缺陷的数据一样拒绝它们，然后做出了最糟糕的事：停下。他就停在那由十六个监视器屏幕组成的围墙前面，被灰色的荧光闪得目眩。他抬起一只手遮住眼睛——这只手前一秒钟还拿着一支注射器，此刻却空空如也，只是个软弱、无害的东西。
“敲……？”
“程序，鲍勃。”斯特里克兰说，“我知道你很看重程序。”
“我想……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给我？鲍勃，我没听懂。你当然可以跟我再说说。但，先出去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