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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巴狗”不是一辆敏捷的车，但它光秃秃的轮胎就像贾尔斯的血肉，正一点点地远离检查站，都能感觉到地上轧过的每一颗石子。当然，警卫被车身上的油彩骗了，没检查身份证件就挥手放行了。但检查站一向都是容易通过的，不是吗？贾尔斯从大楼后面兜了一圈，车速慢到仿佛爬行。有个人影斜倚在墙边，在两盏灯之间抽烟。贾尔斯擦了擦雾蒙蒙的挡风玻璃。对，就是这儿了：装卸区。他想把恐惧吞下肚子，嗓子眼儿却像砂纸一样粗粝。
他顺着地上画的黄线往里开。门卫猛地醒了，举着两只手，像在质问一个傻子。他晃了晃手指，贾尔斯才突然发觉自己的失误：他应该倒车开进去。显然，你不能从前面往车上装东西啊。他蹭蹭脸上的汗，重新掉头，转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就开始往后倒。不好。噢，太糟了。他会选择多开上一英里来避免在公共场合平行停车的。可现在在这儿，在黎明前的黑暗里，当着一个警觉的门卫的面，他却得把车倒进一个狭窄的细槽里。贾尔斯往后视镜里看了看，只觉得那门卫嘴上燃着的香烟像一只怀疑的红眼睛。他抓紧方向盘，开始倒车，心中默默地向通用汽车之神祈祷，祈祷发生倒车奇迹。 “啊，你好啊，鲍勃。今早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
奥夫斯泰特觉得自己就像个正挨骂的小孩儿，而这正是斯特里克兰故意让他感受的。他敲了十次或十二次门，可斯特里克兰只是咧嘴笑着，大把时间就这么浪费了。他跌跌撞撞地走到那些屏闪着的安保监视器前面。他害怕得手足无措，几乎失去平衡，他的手伸进口袋，食指碰到了针尖，太近了。他干笑着，露出的牙齿间发出惊恐的咝咝声。
“我只是……想跟你确认……你是不是真想那么做。”
“这是霍伊特将军的命令。”斯特里克兰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文件，标本的草图像待宰动物似的穿着孔，打着洞，“我刚刚签了字。这意味着，从现在起，两小时四十五分之后，你和我就要像两个好样儿的美国人那样，把那条鱼切了。”
奥夫斯泰特想象着自己跳到桌子另一边。他知道很可能得这么办，毫无优雅可言。尽管这太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会做的事，但正好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斯特里克兰或许会抬起胳膊自卫，或许会转过身子，这都无所谓，针头刺中任何部位都可以。奥夫斯泰特准备起跳了，大腿都绷紧了，但这时他注意到有东西在微微地动。也许是因为他的眼睛经过训练，可以观察到人类的一切最细微的细节，包括原始细胞和细胞器的纤毛。就在斯特里克兰的脑袋后面，第七个监视器屏幕上，摄像机的视角突然往上扬了，先是掠过一辆停在装卸区的洗衣店的汽车，然后就对准了黑漆漆、空荡荡的天空。
奥夫斯泰特把注射器扔回了口袋里。他回答着“好的”，他会在实施安乐死的时候跟斯特里克兰碰面的。但其实，他那彬彬有礼的声音已经被心里的苏联国歌盖住了：“光荣啊，祖国！我们为你自豪！”米哈尔科夫——他成功了，任由奥夫斯泰特孤军奋战十八年之后，俄罗斯人终于来帮忙了。 埃莉莎冲进了洗衣房。事情是这样的：她瞥见贾尔斯的小货车往装卸台那儿倒车，倒出了一趟蛇形路线，惹得警卫都跑过去了。这可有点儿麻烦，不过倒也掩护了埃莉莎。她拿起扫帚，把安保摄像机向上推起，然后匆匆离开。她扑向工业洗涤池，堵上排水口，同时拧开了冷水和热水龙头，接着从垃圾桶里抓起毛巾，把它们按进水里。这么多年来，埃莉莎和塞尔达一直都在嘲笑弗莱明的品质控制检测表，但现在她却得承认它的了不起了：这些动作已经在她的脑袋里扎了根，让她可以在害怕得崩溃的时候还能继续干活儿。
她从洗涤池里捞出浸湿的毛巾——沉得像泥巴一样，扔进最近的一辆空洗衣车里。她不停地捞、扔，制服也变得湿漉漉的，车子装满一半时，她便关上水龙头，握紧了车把手。她使劲儿一推，洗衣车纹丝不动。她的骨髓霎时凉透了。她又试了一次，龇牙咧嘴，肌肉紧绷，运动鞋狠劲儿踩着。最开始的一英寸总是最艰难，但挪动一英寸之后，车子便向前冲去，轮子滚了一圈，两圈。她原本停跳的心脏好不容易复苏了，却又咯噔了一声：这是辆嘎吱作响的推车，叫声响得像只公猫，可现在已经没时间再换一辆了。 警卫的手指关节抵着车窗，贾尔斯连连往后缩。警卫的手掌往下压了压。贾尔斯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照做，摇下了车窗。警卫的模样一下子明晰了：昏昏欲睡的棕色眼睛，不加修剪的蓬乱胡子，多毛的耳朵。他皱着眉头，用手电筒照着贾尔斯的衣服。这让贾尔斯猛地回忆起了二十二年前的一幕：导致他被克莱恩&桑德斯广告公司解雇的那个晚上，他在同性恋酒吧被捕，那些留着胡子的警察用手电筒照着他的身体，犹如围殴。
“你不是洗衣店常来的那个人啊。”警卫说。
“谢啦。”这才是司机会说的话，贾尔斯想，才不是什么“谢谢你，好先生”。
警卫没接他的茬：“证件呢？”
贾尔斯咧着嘴笑，笑得夸张，好像牙齿都要笑掉了似的。他假装翻找钱包，希望这个又冷又累的警卫就此拉倒算了。可警卫一声不吭，贾尔斯别无选择，只好拿出了身份证件。他举着它，觉得这样警卫不用碰着它就可以看到上面的字了。但是，没用。警卫一下子就把证件抽走了，毕竟他们也没有那么困啊。手电筒的光把证件照得像半透明的薄纸片。警卫用拇指指甲刮了刮，贾尔斯都能看见正面的那个“七”——用墨水给迈克尔·帕克增加的年纪——被刮掉了。
“噢。”贾尔斯说。
“下车。”警卫说。
这时，奥卡姆航空航天中心所有的灯全都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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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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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顺着地上画的黄线往里开。门卫猛地醒了，举着两只手，像在质问一个傻子。他晃了晃手指，贾尔斯才突然发觉自己的失误：他应该倒车开进去。显然，你不能从前面往车上装东西啊。他蹭蹭脸上的汗，重新掉头，转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就开始往后倒。不好。噢，太糟了。他会选择多开上一英里来避免在公共场合平行停车的。可现在在这儿，在黎明前的黑暗里，当着一个警觉的门卫的面，他却得把车倒进一个狭窄的细槽里。贾尔斯往后视镜里看了看，只觉得那门卫嘴上燃着的香烟像一只怀疑的红眼睛。他抓紧方向盘，开始倒车，心中默默地向通用汽车之神祈祷，祈祷发生倒车奇迹。 “啊，你好啊，鲍勃。今早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
奥夫斯泰特觉得自己就像个正挨骂的小孩儿，而这正是斯特里克兰故意让他感受的。他敲了十次或十二次门，可斯特里克兰只是咧嘴笑着，大把时间就这么浪费了。他跌跌撞撞地走到那些屏闪着的安保监视器前面。他害怕得手足无措，几乎失去平衡，他的手伸进口袋，食指碰到了针尖，太近了。他干笑着，露出的牙齿间发出惊恐的咝咝声。
“我只是……想跟你确认……你是不是真想那么做。”
“这是霍伊特将军的命令。”斯特里克兰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文件，标本的草图像待宰动物似的穿着孔，打着洞，“我刚刚签了字。这意味着，从现在起，两小时四十五分之后，你和我就要像两个好样儿的美国人那样，把那条鱼切了。”
奥夫斯泰特想象着自己跳到桌子另一边。他知道很可能得这么办，毫无优雅可言。尽管这太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会做的事，但正好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斯特里克兰或许会抬起胳膊自卫，或许会转过身子，这都无所谓，针头刺中任何部位都可以。奥夫斯泰特准备起跳了，大腿都绷紧了，但这时他注意到有东西在微微地动。也许是因为他的眼睛经过训练，可以观察到人类的一切最细微的细节，包括原始细胞和细胞器的纤毛。就在斯特里克兰的脑袋后面，第七个监视器屏幕上，摄像机的视角突然往上扬了，先是掠过一辆停在装卸区的洗衣店的汽车，然后就对准了黑漆漆、空荡荡的天空。
奥夫斯泰特把注射器扔回了口袋里。他回答着“好的”，他会在实施安乐死的时候跟斯特里克兰碰面的。但其实，他那彬彬有礼的声音已经被心里的苏联国歌盖住了：“光荣啊，祖国！我们为你自豪！”米哈尔科夫——他成功了，任由奥夫斯泰特孤军奋战十八年之后，俄罗斯人终于来帮忙了。 埃莉莎冲进了洗衣房。事情是这样的：她瞥见贾尔斯的小货车往装卸台那儿倒车，倒出了一趟蛇形路线，惹得警卫都跑过去了。这可有点儿麻烦，不过倒也掩护了埃莉莎。她拿起扫帚，把安保摄像机向上推起，然后匆匆离开。她扑向工业洗涤池，堵上排水口，同时拧开了冷水和热水龙头，接着从垃圾桶里抓起毛巾，把它们按进水里。这么多年来，埃莉莎和塞尔达一直都在嘲笑弗莱明的品质控制检测表，但现在她却得承认它的了不起了：这些动作已经在她的脑袋里扎了根，让她可以在害怕得崩溃的时候还能继续干活儿。
她从洗涤池里捞出浸湿的毛巾——沉得像泥巴一样，扔进最近的一辆空洗衣车里。她不停地捞、扔，制服也变得湿漉漉的，车子装满一半时，她便关上水龙头，握紧了车把手。她使劲儿一推，洗衣车纹丝不动。她的骨髓霎时凉透了。她又试了一次，龇牙咧嘴，肌肉紧绷，运动鞋狠劲儿踩着。最开始的一英寸总是最艰难，但挪动一英寸之后，车子便向前冲去，轮子滚了一圈，两圈。她原本停跳的心脏好不容易复苏了，却又咯噔了一声：这是辆嘎吱作响的推车，叫声响得像只公猫，可现在已经没时间再换一辆了。 警卫的手指关节抵着车窗，贾尔斯连连往后缩。警卫的手掌往下压了压。贾尔斯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照做，摇下了车窗。警卫的模样一下子明晰了：昏昏欲睡的棕色眼睛，不加修剪的蓬乱胡子，多毛的耳朵。他皱着眉头，用手电筒照着贾尔斯的衣服。这让贾尔斯猛地回忆起了二十二年前的一幕：导致他被克莱恩&桑德斯广告公司解雇的那个晚上，他在同性恋酒吧被捕，那些留着胡子的警察用手电筒照着他的身体，犹如围殴。
“你不是洗衣店常来的那个人啊。”警卫说。
“谢啦。”这才是司机会说的话，贾尔斯想，才不是什么“谢谢你，好先生”。
警卫没接他的茬：“证件呢？”
贾尔斯咧着嘴笑，笑得夸张，好像牙齿都要笑掉了似的。他假装翻找钱包，希望这个又冷又累的警卫就此拉倒算了。可警卫一声不吭，贾尔斯别无选择，只好拿出了身份证件。他举着它，觉得这样警卫不用碰着它就可以看到上面的字了。但是，没用。警卫一下子就把证件抽走了，毕竟他们也没有那么困啊。手电筒的光把证件照得像半透明的薄纸片。警卫用拇指指甲刮了刮，贾尔斯都能看见正面的那个“七”——用墨水给迈克尔·帕克增加的年纪——被刮掉了。
“噢。”贾尔斯说。
“下车。”警卫说。
这时，奥卡姆航空航天中心所有的灯全都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