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想去慢跑。我找出从没穿过、脏兮兮的慢跑鞋,几条运动裤及T恤,将头发扎成两条一想到就让我脸红的麻花辫,接着将iPod耳机戴上。我无法再坐在那高科技机器前面看或读进任何恼人的资讯了,我需要耗掉一些过量的精力。我其实有点想跑去希斯曼酒店要求那个控制狂和我上床,但那儿有八公里远,我应该连一公里都跑不了。况且他有可能拒绝我,那时我绝对会无地自容。
我出门时凯特刚从车上下来,看到我这身装扮差点失手把买回来的东西全掉在地上。安娜.史迪尔穿着球鞋耶!
我向她挥挥手继续往前走,不给她发问的机会,我必须自己一个人静一静。「雪警合唱团」[1]的歌声在耳边响起,我向那泛着海蓝与乳白的暮色走去。
我快步穿过公园。接下来该怎么做?我想要他,但要照他的条件吗?我真的不知道,或许我应该找他商量一下我想要的部分,逐条检视那份荒谬的契约,讨论哪些我可以接受、哪些办不到。网路调查告诉我,这份契约在法律上属于不可强制执行的种类,他心里一定有数。我想契约只是为彼此间的关系规定一些变数,说明我能从他那里得到些什么,以及他想要我做的事:我全心的服从。我准备好要对他付出一切了吗?我做得到吗?
有个问题让我百思不解:他为什么喜欢这种方式?是因为他年纪轻轻就遭到引诱吗?我真的无法理解,对我来说他始终是个谜。
我停在一棵大杉树旁,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呼吸,让珍贵的空气进入我的肺部。哦,感觉真好,真是神清气爽,我感觉自己的决心正在增强。没错,我需要告诉他哪些可行,哪些不行,我得先写封Email告诉他我的想法,星期三才可以就此加以讨论。我深深吸入一口干净清爽的空气,慢跑回到公寓。
凯特刚为巴贝多之旅进行了大采购,大部分都是比基尼和成套的沙龙裙,她穿上任何一件都必定艳光四射,但她还是要我坐下来对她展示的每一套衣服给予建议。一个人很难用太多种词汇形容「妳看起来真是漂亮」好吗?凯特小姐。她的身材姣好,曲线曼妙且苗条修长,虽然我很清楚那不是刻意锻炼出来的,但我还是假借要继续打包的理由,穿着一身汗湿的旧T恤、运动裤和球鞋回到房里。我还能再自惭形秽一点吗?我在桌上架好那部高科技笔电,写信给克里斯钦。
寄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主旨:来自华盛顿州大温哥华校区的震撼
寄件日期:2011年5月13日下午8点33分
收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很好,我已经看够了。
很高兴能有机会认识你。
─安娜
我按下「传送」键,环抱住自己,为这小玩笑而暗自窃喜。他会觉得有趣吗?糟糕,可能不会,克里斯钦.格雷并不是以充满幽默感闻名的,虽然我知道他具备这种特质,我亲眼见证过,但或许我玩得有点过头了。我等着他回信。
我等了……又等,瞥一眼闹钟,十分钟过去了。
为了避免过度焦虑害我的肠胃绞成一团,我开始进行答应过凯特的事情──打包我房里的东西,我着手把书塞进纸箱里。到了九点,什么回音都没有,他可能出门了吧?我不悦地戴上iPod耳机,开始听「雪警合唱团」的歌,坐在小书桌前重读那份契约并加上我的注解。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往上看,可能是眼角余光瞄到一丝动静吧,但当我抬起头,发现他就站在我的房门口目光炯炯地盯着我。他穿着灰色绒裤和白色亚麻衬衫,手里轻轻转着车钥匙。我目瞪口呆地拉掉耳机,天!
「晚安,安娜塔希娅。」他的声音冷静,表情戒备且讳莫如深。
我的语言能力遗弃了我。该死的凯特,放他进来也不打声招呼。我隐约想起自己依旧满身大汗,还没冲澡的身体臭烘烘的。他的裤子顺着臀部服贴而下,看起来秀色可餐,本尊亲临我的卧室呢!
「我觉得妳的Email需要当面回复才行。」他淡淡解释。
我张开嘴但很快又阖起来,两次。现在我糗大了,不管在这个或是另一个平行宇宙中,我都没想过他会放下手边的事出现在这里。
「我可以坐下吗?」他问。
他眼里闪着揶揄─谢天谢地,或许他发现我是开玩笑的?
我点头,语言能力依然无影无踪。克里斯钦.格雷坐在我的床上。
「我想过妳的卧室可能是什么样子。」他说。
我四处张望,规划着逃生路线,不行─门或窗都只有一扇。我的房间走温馨的实用路线,为数不多的白色藤编家具和一张白色铸铁大床,上面铺着条拼布花被,那是我妈在迷上美国民俗风格织品时做给我的,有着淡蓝和浅米相间的颜色。
「这里很宁静舒适。」他低语。
这一刻可不……因为你在这里。
终于,我的延髓脑干想起它的功用了,我吸口气。「怎么……」
他对我微笑。「我还住在希斯曼。」
我知道啊。
「你要喝点什么吗?」礼貌凌驾了其他所有我想说的话。
「不,谢谢妳,安娜塔希娅。」他露出一个电力十足、略带调侃的微笑,微微偏着头。
唔,我可能要来一杯。
「所以,很高兴认识我?」
糟糕,得罪他了吗?我低头盯着手指,想着自己要怎么从这件事里脱身。就算我告诉他那是开玩笑的,我不觉得他会买账。
「我以为你会用Email回信。」我的声音楚楚可怜。
「妳是故意咬嘴唇的吗?」他阴沉地问。
我抬起头猛眨眼,倒抽一口气,松开唇。
「我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咬嘴唇。」我轻声说。
我的心怦怦乱跳,几乎可以感觉到彼此之间那股张力,那甜美的电流正在增强,填满了我们之间的空隙。他坐得很近,银灰眼眸幽暗蒙眬,手肘抵着分开的膝盖。他倾身解开我一侧的发辫,用手指拨松发丝,我呼吸急促,无法动弹,我像被催眠似的看着他解开我另一条发辫,将发圈拉掉,修长灵活的手指轻轻拨弄着我的头发。
「所以妳决定去做点运动了,」他低语,嗓音温柔悦耳,伸手将我的头发拢到耳后。「为什么呢,安娜塔希娅?」他用手摩挲我的耳朵,轻柔又有节奏地拉着我的耳垂,挑逗性十足。
「我需要时间想一想。」我低语。我现在就像被车头灯照到的兔子、扑火的飞蛾、被蛇盯上的小鸟……他很清楚自己对我的影响力有多大。
「想什么,安娜塔希娅?」
「你。」
「所以妳觉得很高兴有机会认识我?妳说的是《圣经》里那个意思[2]吗?」
该死!我脸红起来。
「我不认为你和《圣经》很熟。」
「我也上过主日学[3],安娜塔希娅,它教了我很多事。」
「我不记得在《圣经》里读到过乳头夹,可能你上课用的版本比较现代。」
他的嘴角弯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我的视线不自觉地来到他如雕刻般优美的唇上。
「唔,我觉得应该亲自过来提醒妳,认识我让妳有多高兴。」
真糟糕。我瞠目结舌,他的手指从我的耳际轻抚到下巴。
「妳意下如何,史迪尔小姐?」
火热的银灰眼眸注视着我,眼里有着挑战,他的双唇微分,等待着出手的时机。炽热又不安分的欲望洪流在我的小腹深处闷烧,我先发制人地往他面前一站,但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眨眼间就被他压制躺在床上,双手被扣住高举过头,他空着的手捧住我的脸,低头吻上我的唇。
他的舌头在我口中需索掌控着我,我因为他的力量而狂喜,感受着彼此紧贴的身躯。他想要我,这个认知让我体内泛起异样但甜美的感觉。不是穿着火辣比基尼的凯特,不是那十五位其中之一,也不是邪恶的罗宾森太太,是我!这个俊美的男人想要我。我内心的女神高兴得脸发亮,几乎可以照亮整个波特兰。他停下亲吻动作,我睁开眼睛,发现他正看着我。
「相信我吗?」他轻声说。
我睁大眼睛点点头,心脏就要跳出肋骨,全身血液如雷鸣般在身体里颤动。他伸手到裤袋里拿出他的银灰色丝质领带……那条曾经在我的肌肤上留下印痕的银灰色领带。他快速跨坐在我身上将我的双手绑紧,但这次却将领带另一端绑在我的白色铸铁床头柱上,他拉拉我手上的结检查是否牢靠。我哪里都不能去,我被绑住了,扎扎实实地被绑在自己的床上,同时欲火焚身。
他滑离我身上,站在床边低头看我,眼睛因欲望而显得深邃,脸上有着胜利的表情,夹杂些许释怀。
「这样好多了。」他低声说,露出一个了然于心的邪气笑容,弯腰开始脱我的鞋子。哦,不行……不……我的脚,不行!我才刚慢跑回来。
「不行。」我抗议,试着踢开他。
他停手。
「如果妳挣扎,我就把妳的脚也绑起来;如果妳吵闹,安娜塔希娅,我会塞住妳的嘴。安静一点,凯瑟琳可能正在外面偷听呢。」
塞住我的嘴!凯特!我闭嘴了。
他极具效率地除掉我的球鞋和袜子,慢慢脱下我的运动裤。我今天穿的是哪件底裤?他抬起我的身体,拉开压在我身下的被子,重新将我放回床上。
「现在可以了。」他舔着自己的下唇。「妳在咬嘴唇,安娜塔希娅,妳知道那会对我造成什么效果。」他伸出修长的食指抵着我的嘴作为警告。
噢,我的老天,我几乎失去自制力,只能无助地躺着看他犹如一剂猛烈春药般优雅地在我房里走动。他以一种缓慢甚至悠哉的方式脱掉他的鞋袜,解开他的裤子,打开他的衬衫。
「我认为妳看太久了。」他不怀好意地轻笑,再次跨坐到我身上拉起我的T恤。我以为他要帮我脱掉,但他只是把衣服卷到颈部然后拉上来遮住我的眼睛,让嘴和鼻子露在外面。因为衣服卷成一团,我的视线完全无法穿透。
「嗯,」他赞赏的低语:「越来越令人满意了。我要去喝点东西。」
他弯下身,嘴唇温柔地印上我的,随后离开了床。我听到卧室门传来微弱的吱嘎声。喝点东西?去哪喝?这里?还是波特兰?西雅图?我聚精会神地倾听,我可以听到一些人声,他正在和凯特说话─噢,别闹了,他根本什么也没穿!她会说什么?我听到模糊的开瓶声,那是什么?他回来了,门又吱嘎响起,他的光脚踩在地板上啪啪作响,冰块和杯子碰撞的声音像是浸在某种液体里。什么样的饮料?他关上门,走到另一侧脱掉裤子,衣服掉到地板上,我知道他现在一丝不挂了。他再次跨坐到我身上。
「妳口渴吗,安娜塔希娅?」他逗着我。
「嗯。」我轻声回答,忽然变得口干舌燥。我听到冰块碰撞着玻璃杯,他放下杯子倾身吻我,同时将一股甜美清凉的液体注入我口中。是白酒,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虽然酒被冰镇过,克里斯钦的唇也凉凉的,我还是感到火热无比。
「再来?」他轻声问。
我点头,因为曾在他口中,这酒尝起来格外醉人。他俯身,我又再次从他的唇间喝了一口……我的天啊!
「先不要太过头,我们都清楚妳对酒精的忍耐度有限,安娜塔希娅。」
我忍不住笑起来,他又喂了我一口酒。他换个位置躺在我身边,亢奋顶着我的臀。噢,我想要他进入我体内。
「这样高兴吗?」他问,我听到他声音里的热情。
我绷紧身子,他再次拿起酒杯,俯下身吻我,喂入一小片冰块和少量的酒。他缓缓地、轻松地沿着我的身体洒下一串清凉的吻,从我的喉间来到胸前,经过肚子来到小腹。他在我的肚脐注入冰凉的酒,放上一块碎冰,它一路烧向我的下腹。哇噢!
「现在妳不能乱动了,」他轻声说,「如果妳乱动,安娜塔希娅,妳会把白酒洒得整床都是。」
我的臀部不自觉地动了一下。
「不行,如果妳洒了酒,我会惩罚妳的,史迪尔小姐。」
我呻吟着,极力压下想要蠕动身体的念头,努力展现自制。哦,不……求求你。
他用一只手指拉下胸罩,令我的胸部挺出,无助地在他眼前曝光。他俯下身用那凉凉的唇轮流亲吻并拉扯着我的乳尖,我拚命想要拱起身子回应他的的举动。
「这样做高兴吗?」他低问,对着其中一个蓓蕾吹气。
我听到另一声冰块轻响,接着感觉冰块在我的右胸画圈,而他正用唇轻含我的左乳尖端。我低吟着,努力保持静止不动,这是甜美又恼人的折磨。
「如果妳把酒洒出来,我就让妳得不到满足。」
「拜托你……克里斯钦……先生……求你。」他快把我逼疯了,我听得出他在轻笑。
我肚脐上的冰开始融化了,而我全身发热─既热又冷,甚至充满欲望。好想要他进入我体内,现在!
他冰凉的手指慵懒地滑过我的小腹,我的肌肤异常敏感,臀部自动拱起,现在已经变得温暖的液体从肚脐流下,克里斯钦很快地移动,轻轻用舌头将它舔去,接着温柔地吮吻我。
「亲爱的安娜塔希娅,妳动了,我要拿妳怎么办?」
我大声喘息,我只能专心体会他的声音和触碰,其他一切都不真实,其他一切也都不重要,没有任何事情能吸引我注意。他的手指滑入我的底裤,失控地倒抽一口气,我感觉好得意。
「噢,宝贝。」他低喃,两指推入我体内。
我惊喘。
「这么快就准备好等我了。」他缓缓用手指逗弄我,一进,一出,我向他靠过去,臀部挺起。
「妳是个贪心的女孩。」他轻斥,拇指绕着我的小核揉捻,随后按了一下。
我哭喊出声,身体在他技巧纯熟的指尖下猛然拱起,他伸手将我的T恤拉高到头顶,我眨了眨眼,从眼角余光看见他。天,我好想碰触他。
「我想摸你。」我低语。
「我知道。」他喃喃说。
他弯身吻我,手指依然有节奏地在我体内移动,拇指揉捻按压的动作同时进行,另一只手捧住我的头,用舌头和手指同步向我索求。我用力伸展双腿,推近他的手掌,他放缓手上的动作,我从临界点掉了回来。他重复着这样的折磨,着实令人沮丧……噢,求你,克里斯钦!我在脑中大喊。
「这是妳的惩罚,让妳看得到吃不着。这样高兴吗?」他在我耳边呢喃。我呜咽着,感觉全身快虚脱了,但仍努力维持自制。我很无助,因为欲求不满而失落。
「求你。」我乞求,他终于可怜我了。
「我要用什么方法占有妳才好,安娜塔希娅?」
噢……我全身轻颤,他又不动了。
「求求你。」
「妳想要什么,安娜塔希娅?」
「你……现在就要。」我哭喊。
「我应该这样做好呢?或是这样,还是那样?可供选择的方式简直是无穷无尽。」他在我唇上低吟。
他伸手去床头柜拿了个银色铝箔包,接着跪在我双腿间,用非常慢的速度脱下我的底裤,低头用晶亮的眼眸看我,然后戴上保险套。我心魂俱醉,完全被他所惑。
「现在觉得认识我有多高兴?」他边戴边说。
「我说过那只是开玩笑。」我抽噎着说。求你满足我,克里斯钦。
他挑起眉,手在那惊人的坚挺上来回抚摸着。
「开玩笑?」他语带恐吓地柔声问。
「是的,拜托你,克里斯钦。」我哀求他。
「现在觉得好笑吗?」
「不。」我低泣。
我整个人被欲望、紧绷、渴求的情绪绞成一团,他低头看了我一会儿,衡量我的饥渴程度,忽然抓起我将我翻过身,我吓了一跳,但双手被绑住只好以手肘撑起身体。他弯起我的膝盖让我跪在床上,臀部朝天,然后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我还反应不过来,他就倏然推进我体内,我哭叫出声─因为那一巴掌,也因为他的突然行动。高潮立刻一波波来临,他不断甜蜜地冲刺,让我在他身下裂成碎片。他没有停下动作,直到我精疲力尽,再也受不了了……他仍一直推进推进推进,我的快感再次升起……怎么可能……不……
「来吧,安娜塔希娅,再来一次。」他从牙缝中迸出吶喊,我的身体难以置信地做出回应,再次达到高潮,肌肉收缩将他箝得死紧。我又一次碎成了千千万万片,克里斯钦静止不动,终于不再坚持,静静地释放了自己,他瘫在我身上,气喘吁吁。
「刚才这样有多高兴?」他咬牙问。
我的天啊!
我精疲力尽、气喘不已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感觉他缓缓抽离我体内,迅速站起身着装。穿好衣服的他爬上床,轻柔地解开领带,脱去我的T恤,我揉着手腕动动手指,对着领带在皮肤上留下的印痕傻笑。我调整胸罩,他拉过棉被和被单帮我盖上,我目光迷蒙地望着他,他低头对我一笑。
「刚才那样真的让人很高兴。」我低语,腼腆地笑。
「又是这个字。」
「你不喜欢这个字?」
「不喜欢,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噢,我不知道……但似乎能让我从你身上占到点便宜呢。」
「我只是某种便宜?妳还能伤我的自尊到什么程度啊,史迪尔小姐?」
「我不觉得你的自尊有什么问题。」但即使我这么说,心里也清楚这话听起来没什么说服力─我脑中闪过些稍纵即逝的念头,还来不及捕捉就消失了。
「妳觉得?」他轻声呢喃,衣衫整齐地躺在我身边以手肘撑着头,而我全身上下只穿着胸罩。
「你为什么不喜欢人家碰你?」
「就是不喜欢。」他俯下身,轻吻我的额头。「所以,那封Email是妳开玩笑写的?」
我抱歉地对他一笑,耸耸肩膀。
「我懂了,所以妳还在考虑我的提议?」
「你那惊世骇俗的提案……没错,但我也有些疑问。」
他如释重负般低头对我微笑。「如果妳没有问题我反而会失望。」
「我本来打算要寄Email给你,但被你打断了。」
「被我的小弟弟打断了啊[4]。」
「看吧,我就知道你一定也有幽默感的。」我笑了。
「不是每件事情都可以幽默看待,安娜塔希娅。我原以为妳会斩钉截铁地拒绝我。」他声音渐低。
「我还没想好,也还没下定决心。对了,你会勒我脖子吗?」
他挑起眉。「看来妳做过调查了。我不知道,安娜塔希娅,我从来没勒过别人的脖子。」
……我应该表示惊讶吗?我对那个世界还是一知半解……我不知道。
「你被勒过吗?」我低问。
「嗯。」
「罗宾森太太做的?」
「罗宾森太太!」他仰起头开怀大笑,看起来青春洋溢又无忧无虑。他的笑声极具感染力。
我回他一笑。
「我会告诉她妳这么说,她一定很乐。」
「你依然常常和她见面?」我掩藏不住声音里的讶异。
「嗯。」他很认真。
噢……我开始有点失心疯的嫉妒,情绪强烈到令我困扰。
「我明白了。」我的声音紧绷,「你可以和其他人讨论你的另类生活方式,却不能跟我多说两句。」
他皱眉。
「我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罗宾森太太本来就属于那一种生活方式。我说过了,她现在是我的好朋友,如果妳愿意,我可以介绍妳认识某位前任臣服者,妳可以和她聊聊。」
什么跟什么?他故意要惹我生气吗?
「现在换你在开玩笑吗?」
「没有啊,安娜塔希娅。」他纳闷地摇头。
「不用了,我会自己研究,谢谢你喔!」我没好气地回答,拉起棉被盖到下巴。
他盯着我看,一脸惊讶。
「安娜塔希娅,我……」他无言以对。「我不是故意要冒犯妳。」
真是前所未见呢,我想着。
「我没有受到冒犯,我只是吓到了。」
「吓到?」
「我不想和她打交道,不管是你的前女友……奴隶……臣服者……随便你怎么称呼她们。」
「安娜塔希娅.史迪尔,妳在吃醋吗?」
我脸红了,双颊发烫。「你要留下来过夜吗?」
「我明天在希斯曼有个早餐会报,况且我告诉过妳,我不会和女朋友、奴隶、臣服者或任何人同床共眠。上星期五、六的晚上是个特例,不会再发生了。」我能听出他粗哑但温柔嗓音中的决心。
我对他撇嘴。「这样啊,那我现在要休息了。」
「妳在赶我走?」他挑高眉看我,又好笑又好气。
「没错。」
「嗯,又一种初体验。」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所以妳不打算现在讨论关于契约的事?」
「不。」我在使性子。
「老天,我真想好好鞭打妳一顿,这样妳会觉得好得多,我也是。」
「你可不能讲这种话……我什么都还没签呢!」
「人总可以幻想吧,安娜塔希娅。」他俯身捏住我的下巴。「星期三啰?」他低语,轻吻我的唇。
「星期三,」我点头。「如果你能等我一下,我送你出去。」我坐起来抓着T恤,把他推开。
他兴味十足但不大情愿地离开了床。
「麻烦把运动裤递给我。」
他从地板上拿起裤子交给我。
「遵命,夫人。」他脸上有着掩不住的笑意。
我瞇眼瞪他同时穿上裤子。我的头发乱七八糟,待会儿送客之后还要面对凯瑟琳.卡凡纳调查庭。我抓了个发圈走到房门边,打开一条缝找寻凯特的踪影,她不在客厅,我隐约听到她在自己房里讲电话。克里斯钦跟着我走出房间,从卧室到大门这段短短的路程里,我的情绪起起伏伏,脑中千头万绪,不生他的气之后忽然害羞到无以复加。我不想让他走。这是第一次,我希望他是正常的,我想要正常的关系,不需要让一份长达十页的契约、多尾鞭及游戏室天花板上的吊钩介入我们之间。
我替他开了门,垂眼盯着双手。这是我第一次在家里和男人上床,感觉好得要命。在性爱过程中我觉得一切都该死的美好,但现在我觉得自己被掏空了─像个空荡荡的容器,等他一时兴起前来临幸才能填满我的心。我的潜意识摇摇头,妳本来不是为了上床想跑去希斯曼吗?结果竟然有到府服务耶!她双手抱胸,不耐烦地单脚点地,一脸「这还有什么好抱怨的」表情。克里斯钦站在门边勾起我的下巴逼我看他,微微挑起眉。
「妳没事吧?」他柔声问,拇指轻抚我的下唇。
「嗯。」我回答,虽然内心并不是很确定。
我觉得立场似乎颠倒了,但心知如果答应他的要求,我一定会受伤。他不打算也没兴趣要提供我更多……但是我想要更多,更多更多!几分钟前那波嫉妒的浪潮告诉我,我对他的感觉比自己愿意承认的来得深。
「星期三。」他再次确认,弯身轻柔地吻我。这个吻有了些改变,他的双唇更加急切,原先勾住我下巴的手移上来捧住我的头,另一只手随即加入。他越吻越深,呼吸急促地贴靠向我,我扶着他的手臂,想要用手爬过他的头发,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他不会喜欢的。
他的前额与我相抵,闭上眼睛,艰涩地开口:「安娜塔希娅,」他低语,「妳对我做了什么?」
「我也想问你同样的话。」我低声回答。
他深深吸一口气,吻了吻我的额头便转身离开,头也不回地往车子方向走去,同时伸手梳过头发。他打开车门时抬头看向我,露出那迷死人的微笑,我虚弱地回他一笑,因为他而魂不守舍,再次想起没和太阳保持安全距离的伊卡洛司。我看着他进了车内才关上大门,然而想哭的情绪立即弥漫我全身,悲伤寂寞的愁绪绞扭着我的心。我匆忙走回卧室,关起房门,靠在门上试着厘清这些感觉。我做不到,我滑坐在地上,用手摀着脸,泪流满面。
凯特轻轻敲门。「安娜?」她轻声唤。
我开了门,她看我一眼,张开双臂抱着我。
「怎么回事?那个怪里怪气的混蛋帅哥做了什么?」
「凯特,他没有强迫我做什么。」
她拉我到床边坐了下来。「妳那头乱糟糟的发一看就是刚上过床。」
虽然还是很伤心,但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上床很美好,一点都不乱糟糟。」
凯特微笑。「这样好多了,但妳怎么哭了?妳从不哭的。」她从床头柜拿起梳子,坐到我身后,慢慢梳理我打结的头发。
「我只是不知道这段关系发展下去会如何。」我垂头盯着手指。
「我以为妳说星期三才会和他见面?」
「我是啊,那是原本的计划。」
「那他今天跑来干嘛?」
「我寄了一封Email给他。」
「叫他过来一趟?」
「不是,是说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他了。」
「然后他就出现了?安娜,妳真是个天才。」
「其实那是在开玩笑。」
「哦?现在我真的听不懂了。」
我耐心地解释邮件里的重点,避免泄漏太多讯息。
「所以妳以为他会用Email回复妳?」
「对。」
「但他却亲自跑来这里?」
「对。」
「我觉得他完全为妳神魂颠倒了。」
我皱眉,克里斯钦被我迷倒?很难吧!他只是要找个新玩具,一个好用的新玩具,不但可以陪他上床,还可以进行那些令人难以启齿的事。我的心痛苦地揪紧,这就是现实啊!
「他来找我上床,就这样而已。」
「人类的浪漫情怀都到哪儿去了?」她惊恐地低语。
看来我吓到凯特了,我没想过她也会被吓到,只能抱歉地耸耸肩。
「他以性爱做为武器。」
「做到妳投降为止?」她不赞成地摇头。
我很快对她眨眨眼,感到血液渐渐涌上脸颊。真是一针见血啊,凯瑟琳.卡凡纳,注定会得普立兹奖的记者。
「安娜,我不懂,妳就这样让他和妳做爱?」
「不,凯特,我们不做爱─我们上床,克里斯钦的用语,他不来情情爱爱那一套。」
「我就知道他有点古怪,他一定有承诺恐惧症之类的。」
我点头,就像在表示同意,但心里抱怨个不停。噢,凯特……我希望可以把一切都告诉妳,关于那个怪诞、悲伤、乖僻的男人,接着妳就会告诉我把他忘了,阻止我当个傻瓜。
「我想我只是有点魂不守舍吧。」我喃喃自语,这真是本年度最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了。
因为不想再谈克里斯钦,我问她艾立欧的事,光提到他的名字,凯特的态度就出现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由内而外散发出光采,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我。
「他星期六早上会来帮我们搬东西。」
她抱着梳子─天,她真是陷入情网了,那股微微刺痛的羡慕再度出现。凯特替自己找到一个正常男人,她看起来好开心。
我转身抱住她。
「噢,我本来是要告诉妳,刚才妳在……呃,忙的时候妳爸有打过电话来。包柏似乎受伤还没完全好,妳妈和他不能来参加毕业典礼了,但妳爸星期四会到,他要妳回电。」
「哦……我妈没告诉我这件事。包柏还好吗?」
「还好,明天早上打给她吧,现在太晚了。」
「谢谢妳,凯特,我没事啦,我明天早上也会回电给雷伊。我想现在该好好睡一觉了。」
她微笑,但眼里带着些担忧。
等她离开后,我坐下来再读一次契约,一边做笔记。读完契约,打开笔记型电脑准备回复,却发现收件匣里有封来自克里斯钦的信。
寄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主旨:今晚
寄件日期:2011年5月23日晚上11点16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史迪尔小姐,
我很期待收到妳对契约的疑问。
现在,好好睡一觉吧,宝贝。
─克里斯钦.格雷
格雷企业控股有限公司总裁
寄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主旨:疑问
寄件日期:2011年5月24日凌晨0点2分
收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亲爱的格雷先生,
这里是我的问题清单,非常希望能够在星期三晚餐时和你做进一步的讨论。
编号参照条款内容:
二:探索我的感官享受与忍耐极限,我不确定这是为了我的福利。我很确定自己不需要一份长达十页的契约来获得这些。这很明显应该是为了你的福利而订的。
四:你应该清楚你是我唯一的性伴侣。我不使用毒品,也没有输过血,应该相当安全。你呢?
八:如果你不遵守议定的范围行事,我可以随时中止契约。很好,我喜欢这一点。
九:所有事情都言听计从?毫不犹疑接受你的指令?我们要谈一下这部分。
十一:测试期一个月就好,不要三个月。
十二:我无法保证每个周末都有空,我也有自己的生活,应该说未来也会有,或者每个月三个周末就好?
十五之二:利用我的身体进行你认为合适之任何形式的活动,无论是否涉及性行为─请解释一下后者。
十五之五:这整个条款都有疑问。我不确定自己想被鞭打、抽打或接受肉体惩罚。我想这应该和条款二至五相抵触。还有「其他无须说明之理由」,这也太苛刻了,你说过你不是虐待狂的。
十五之十:这条讲得像是把我出借给其他人真会是个选项似的,但我很高兴用白纸黑字明列出来。
十五之十四:规则。晚一点再来谈这部分。
十五之十九:未获你许可不得触碰自己。这会有什么问题?你知道我本来就不会这么做。
十五之二十一:惩罚─请见上述十五之五。
十五之二十二:我不能直视你的眼睛?为什么?
十五之二十四:为什么不能触摸你?
规则:
睡眠──我认为六小时就好。
饮食──我不会照食品建议附表进食的,要照那张表进食我就走人。
服装──只有和你在一起时才要穿你提供的衣服……这样还可以。
运动──我们协议过只要三小时,这里还是写四小时。
可议限制条例:
我们可以整段再讨论一遍吗?各种拳交我都不接受,悬吊是什么?外阴夹──你在开玩笑吧?
你可以告诉我星期三的行程安排吗?我那天五点才能下班。
晚安。
─安娜
寄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主旨:今晚
寄件日期:2011年5月24日凌晨0点7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史迪尔小姐,
清单真长。妳为什么还没睡?
─克里斯钦.格雷
格雷企业控股有限公司总裁
寄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主旨:焚膏继晷
寄件日期:2011年5月24日凌晨0点10分
收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阁下,
如果你还记得,我本来正在准备这份清单,后来有个控制狂经过,拐我上床害我分心。
晚安。
─安娜
寄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主旨:停止焚膏继晷
寄件日期:2011年5月24日凌晨0点12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现在就去睡觉,安娜塔希娅。
─克里斯钦.格雷
格雷企业控股有限公司总裁及控制狂
噢……表示吼叫的粗体字!我关掉电脑。他怎么有办法从十公里之外恐吓我?我摇摇头,内心依然沉重,爬上床后立刻陷入深沉但不安稳的睡眠中。
雪警合唱团(Snow Patrol),成立于苏格兰,是曾获葛莱美奖提名的另类摇滚乐队。
在《圣经》和其他古籍里,Know有发生性关系的意思。引申到现代社会,若要说和某人有性关系,就会开玩笑地说「I know him/her in biblical sense」。
主日学(Sunday School),是基督教教会于星期日早上在教堂内进行的宗教教育,一般在主日崇拜之前或之后举行。
原文为Coitus Interruptus,直译为体外射精,也有性交中断的意思。克里斯钦藉此和安娜开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