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四人对抗格里姆斯比
在他们出发的那个早上，当“钻孔虫”号终于准备好了，而赫丝塔和汤姆正等着泰摩对引擎做几个最终测试的时候，弗蕾娅·拉斯穆森来到了系泊沙滩上，并宣布她也要一起走。不管汤姆或赫丝塔说什么，似乎都没法改变她的想法。
“这会很危险的。”
“哎，你们可不都去么。”
“这里需要你。”
“哦，在桃花源的安克雷奇没有我它自己就能运转得很完美。况且，我已经告诉阿丘克夫人，在我离开的时候，她可以当代理女藩侯，你们不会想让她失望吧，对不对？她都给自己做了一顶特别的帽子和别的好多……”弗蕾娅眉开眼笑地爬上了“钻孔虫”号的登船梯，把她那个笨重的旅行袋扔进了舱口。
“你难道不明白吗，冰雪女王？”赫丝塔说，“我们可不是去格里姆斯比进行社交拜访的。我们是去把芮恩带回来，而假如我必须得杀死每一个挡我路的迷失小子……”
“你就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弗蕾娅刻薄地说，“已经杀了太多人了。这就是为什么你需要我一起去。我可以跟大叔谈谈，让他看清原因。”
赫丝塔发出一声恼怒的吼叫，朝泰摩看去，他肯定不会想要弗蕾娅一起去吧，但泰摩什么都没说，只是越过闪闪发光的水面盯着远方。
所以就这么决定了下来，于是这趟航行就像一次春游野餐一样地开始了，贝壳船朝着湖里驶去时，汤姆和弗蕾娅站在“钻孔虫”号打开的舱口挥着手，而所有在桃花源的安克雷奇的人在沙滩上站成一排，在他们几个上路时朝着他们欢呼。
随着城市在岬角后方离开视野，“钻孔虫”号收起一条条长腿，准备下潜，弗蕾娅走进船舱，泰摩正俯身在生锈的控制开关上方。但汤姆待在外面的船壳上，直到最后一刻，他还望着两侧经过的海岸线，以及粼粼水光中倒映出的青葱山坡。鸟儿在芦苇荡中鸣叫，它们的歌声模仿着汽车报警器声音和移动电话的铃声，那一定是它们的远祖听来的，这是来自一个已经消逝的世界的声音化石。它们让汤姆想起了他在死亡丘陵中开始发掘的那些古代定居点，以及他在那儿出土的一批源自那些被遗忘的生活的古物，他还能与芮恩一起回来，完成他的工作吗？
“我们会回来的。”汤姆爬进船舱来到赫丝塔身边时，向她承诺道。但赫丝塔什么也没说。她不认为她还会再看到桃花源的安克雷奇了。
在“钻孔虫”号拥挤的控制舱里，泰摩没办法避免与弗蕾娅·拉斯穆森说话。他真想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她决定跟来的原因之一。湖水浸没了前方的舷窗之后，她便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将斯诺利·奥瓦尔逊的古代地图铺在了驾驶员的控制台上，并说道：“那么，你还记得回格里姆斯比的路吗？”
他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你记得的。”她说，“我很惊讶你以前没有动身。”
“去格里姆斯比吗？”他转过头来看看她，但她那种亲切而仔细地望着他的样子让他觉得不安，所以他转而盯着那些开关，“为什么我会想要回格里姆斯比？你难道忘了上一次我在那里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吗？如果舒寇叶没有割断绳子放我下来……”
“但你仍然想要回去。”弗蕾娅轻声说道，“否则你为什么会修理‘钻孔虫’号？”
泰摩斜眼望着贝壳船前方淤泥翻动的黑暗，假装在防范着沉在水底的岩石。“我想过。”他承认道，“那正是麻烦所在。我没法不去想它。甚至是在桃花源的最初几周里，尽管那时候有太多事情要做，而每个人又都是如此的热情友好，还有你……”
泰摩侧眼瞥了她一眼，然后转开视线。她仍然还望着他。为什么她总是对他这样好？十六年前她曾经向他表示过爱意，但出于某种他至今无法完全理解的原因，他拒绝了她。要是弗蕾娅将他放逐回了海里的话，他也是不会责怪她的。
“这就是我在下层甲板生活的原因。”泰摩承认道，“因为那里是安克雷奇中最像格里姆斯比的地方。每一个夜里，当我做梦的时候，我就会听见大叔的声音。‘回格里姆斯比来，泰摩。’那个声音这么说道。”他紧张地看着弗蕾娅。他从来没把这件事情告诉过任何人，他生怕她可能会觉得他是疯了。有时候，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疯了：“大叔对我说着悄悄话，就好像我小的时候，他从盗贼馆天花板上的扬声器里说着悄悄话那样。甚至就连沙滩上的海浪也在用他的声音说话。‘格里姆斯比是你的家，泰摩，我的孩子。你没法与那些旱地人共处。回格里姆斯比来，回家来。’”
弗蕾娅伸手去触摸他，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这么做。她说：“但是当舒寇叶出现，请求你帮他时，你拒绝了他。你本来可以把《锡之书》给他，然后与他一起乘坐‘奥托里库斯’号回去的。”
“我是想那样做的。”泰摩说，“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想要那样做。”
“但是你没有。你选择了安克雷奇，而不是格里姆斯比。”
“只是因为我害怕了。”泰摩说，“只是因为我害怕当我到了那里之后，我会发现我与迷失小子们在一起时并不比与旱地人在一起更合适。也许我已经两者都不是了。也许我根本什么也不是了。”
于是弗蕾娅便抚摸了他。她把她的手放在他的肩上，然后感觉到他畏缩地退开，飞快而又害羞，像是一头受惊的动物。有时候她觉得泰摩现在对她来说依旧神秘，就好像多年之前，当他第一次从海里来到她身边时一样的神秘。如果他当时就让她与他相爱的话，他一定会快乐得多。而她也是一样。这并没有完全毁了她的生活，因为她遇到了太多太多其他的好事情，但有时她的确会感到悲伤，因为她没有丈夫，也没有自己的孩子。对她来说，似乎有一些人——泰摩就是其中之一，赫丝塔·纳茨沃西则是另一个——他们就是不懂得该如何快活起来。
或者说，还有别的原因吗？她想象着海滩上的波浪用大叔的声音对泰摩说话，于是感到一阵害怕和不安。如果在桃花源里大叔都能对他说话，那么等他们到了格里姆斯比之后，泰摩会变成什么样？要是在那儿事情变得糟糕起来，转变成一场战斗，那么泰摩是会站在她这边，还是站在大叔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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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很危险的。”
“哎，你们可不都去么。”
“这里需要你。”
“哦，在桃花源的安克雷奇没有我它自己就能运转得很完美。况且，我已经告诉阿丘克夫人，在我离开的时候，她可以当代理女藩侯，你们不会想让她失望吧，对不对？她都给自己做了一顶特别的帽子和别的好多……”弗蕾娅眉开眼笑地爬上了“钻孔虫”号的登船梯，把她那个笨重的旅行袋扔进了舱口。
“你难道不明白吗，冰雪女王？”赫丝塔说，“我们可不是去格里姆斯比进行社交拜访的。我们是去把芮恩带回来，而假如我必须得杀死每一个挡我路的迷失小子……”
“你就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弗蕾娅刻薄地说，“已经杀了太多人了。这就是为什么你需要我一起去。我可以跟大叔谈谈，让他看清原因。”
赫丝塔发出一声恼怒的吼叫，朝泰摩看去，他肯定不会想要弗蕾娅一起去吧，但泰摩什么都没说，只是越过闪闪发光的水面盯着远方。
所以就这么决定了下来，于是这趟航行就像一次春游野餐一样地开始了，贝壳船朝着湖里驶去时，汤姆和弗蕾娅站在“钻孔虫”号打开的舱口挥着手，而所有在桃花源的安克雷奇的人在沙滩上站成一排，在他们几个上路时朝着他们欢呼。
随着城市在岬角后方离开视野，“钻孔虫”号收起一条条长腿，准备下潜，弗蕾娅走进船舱，泰摩正俯身在生锈的控制开关上方。但汤姆待在外面的船壳上，直到最后一刻，他还望着两侧经过的海岸线，以及粼粼水光中倒映出的青葱山坡。鸟儿在芦苇荡中鸣叫，它们的歌声模仿着汽车报警器声音和移动电话的铃声，那一定是它们的远祖听来的，这是来自一个已经消逝的世界的声音化石。它们让汤姆想起了他在死亡丘陵中开始发掘的那些古代定居点，以及他在那儿出土的一批源自那些被遗忘的生活的古物，他还能与芮恩一起回来，完成他的工作吗？
“我们会回来的。”汤姆爬进船舱来到赫丝塔身边时，向她承诺道。但赫丝塔什么也没说。她不认为她还会再看到桃花源的安克雷奇了。
在“钻孔虫”号拥挤的控制舱里，泰摩没办法避免与弗蕾娅·拉斯穆森说话。他真想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她决定跟来的原因之一。湖水浸没了前方的舷窗之后，她便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将斯诺利·奥瓦尔逊的古代地图铺在了驾驶员的控制台上，并说道：“那么，你还记得回格里姆斯比的路吗？”
他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你记得的。”她说，“我很惊讶你以前没有动身。”
“去格里姆斯比吗？”他转过头来看看她，但她那种亲切而仔细地望着他的样子让他觉得不安，所以他转而盯着那些开关，“为什么我会想要回格里姆斯比？你难道忘了上一次我在那里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吗？如果舒寇叶没有割断绳子放我下来……”
“但你仍然想要回去。”弗蕾娅轻声说道，“否则你为什么会修理‘钻孔虫’号？”
泰摩斜眼望着贝壳船前方淤泥翻动的黑暗，假装在防范着沉在水底的岩石。“我想过。”他承认道，“那正是麻烦所在。我没法不去想它。甚至是在桃花源的最初几周里，尽管那时候有太多事情要做，而每个人又都是如此的热情友好，还有你……”
泰摩侧眼瞥了她一眼，然后转开视线。她仍然还望着他。为什么她总是对他这样好？十六年前她曾经向他表示过爱意，但出于某种他至今无法完全理解的原因，他拒绝了她。要是弗蕾娅将他放逐回了海里的话，他也是不会责怪她的。
“这就是我在下层甲板生活的原因。”泰摩承认道，“因为那里是安克雷奇中最像格里姆斯比的地方。每一个夜里，当我做梦的时候，我就会听见大叔的声音。‘回格里姆斯比来，泰摩。’那个声音这么说道。”他紧张地看着弗蕾娅。他从来没把这件事情告诉过任何人，他生怕她可能会觉得他是疯了。有时候，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疯了：“大叔对我说着悄悄话，就好像我小的时候，他从盗贼馆天花板上的扬声器里说着悄悄话那样。甚至就连沙滩上的海浪也在用他的声音说话。‘格里姆斯比是你的家，泰摩，我的孩子。你没法与那些旱地人共处。回格里姆斯比来，回家来。’”
弗蕾娅伸手去触摸他，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这么做。她说：“但是当舒寇叶出现，请求你帮他时，你拒绝了他。你本来可以把《锡之书》给他，然后与他一起乘坐‘奥托里库斯’号回去的。”
“我是想那样做的。”泰摩说，“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想要那样做。”
“但是你没有。你选择了安克雷奇，而不是格里姆斯比。”
“只是因为我害怕了。”泰摩说，“只是因为我害怕当我到了那里之后，我会发现我与迷失小子们在一起时并不比与旱地人在一起更合适。也许我已经两者都不是了。也许我根本什么也不是了。”
于是弗蕾娅便抚摸了他。她把她的手放在他的肩上，然后感觉到他畏缩地退开，飞快而又害羞，像是一头受惊的动物。有时候她觉得泰摩现在对她来说依旧神秘，就好像多年之前，当他第一次从海里来到她身边时一样的神秘。如果他当时就让她与他相爱的话，他一定会快乐得多。而她也是一样。这并没有完全毁了她的生活，因为她遇到了太多太多其他的好事情，但有时她的确会感到悲伤，因为她没有丈夫，也没有自己的孩子。对她来说，似乎有一些人——泰摩就是其中之一，赫丝塔·纳茨沃西则是另一个——他们就是不懂得该如何快活起来。
或者说，还有别的原因吗？她想象着海滩上的波浪用大叔的声音对泰摩说话，于是感到一阵害怕和不安。如果在桃花源里大叔都能对他说话，那么等他们到了格里姆斯比之后，泰摩会变成什么样？要是在那儿事情变得糟糕起来，转变成一场战斗，那么泰摩是会站在她这边，还是站在大叔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