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那些珍珠是他的眼睛
他们走了一段奇怪的路，爬上格里姆斯比一道道凌乱的楼梯，海水从天花板上头发丝般细的缝隙里滴下，然后汇成溪流沿着一阶阶楼梯淌下来。更多尸体躺在楼梯平台上，形成许多水坝，挡下的脏水聚成了池塘。在头顶上方，一只只摄像蟹攀在管道和楼梯扶手上。时不时地就有一只转过镜头，用它的独眼跟随着新来者们。
赫丝塔走在前头。在她身后，汤姆、泰摩和弗蕾娅被孩子们环绕在中间，一双双小手或是紧紧抓着他们的手，或是伸过来摸他们的衣服，好像是为了让自己相信这些从上方世界来的人们是真实的。他们特别地为弗蕾娅所吸引。用一种吓坏了的悄悄话般的语气，他们告诉她各种各样的小秘密。
“白俞抠鼻孔。”
“我才不！”
“我的名字叫埃斯比约恩，但是盗贼馆的大孩子们说我得叫金羌俞，只不过我觉得金羌俞是一个傻名字，所以现在所有的大孩子们都被杀死了和逃走了，那么我就可以改回原来的名字吗？”
“他的手指就插在那里。他还吃鼻屎。”
“我没有！”
“孩子们。”弗蕾娅问，“是谁炸毁了盗贼馆？那是多久以前发生的事？”
但孩子们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几天前，一些孩子说；一个星期，另一些估计道。等走近上面几层时，他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便渐渐小了下来。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房间，是打汤姆和泰摩上一次到格里姆斯比以后新建的，由十几个老房间打通而成。房间里塞满了精致的家具，都是从那些被窃的市政厅和被洗劫的定居镇里带回来的赃物。墙上挂着巨大的镜子，丝绸和天鹅绒的睡袋覆盖着巨大的床铺。各种衣服和垫子散落在地板上，用钻了孔的浮石和古董西笛(牵引纪元的人们对古代电脑光碟的称呼。)所制成的风铃从天花板上的管道上悬挂下来。
“这是舒寇叶的房间。”孩子们解释道，“舒寇叶在这里管理事务。”
“这些风铃是印羽做的。”一个小女孩说，“她又漂亮，又聪明，她是舒寇叶最喜欢的人。”
“我希望舒寇叶会回来，”一个男孩说，“舒寇叶会知道该做些什么的。”
“舒寇叶死了。”赫丝塔说。
在那之后，唯一剩下的声音就只有他们的脚步落在潮湿的地毯上，以及前面某个地方传来的微弱语音，尖细而咝咝作响，就好像它是通过扩音器传来的一样。那个声音说：“我们只想要和我们亲爱的、迷失了的孩子们再次相聚……”
沿着最后的一条楼梯，便到了那个满是屏幕的房间，格里姆斯比的创建者就是从这里看守着他的水下王国。上次汤姆在这里的时候，这间房间守卫重重。这一次守卫都不见了，门甚至都没有锁上。赫丝塔踢开门，拔出枪走了进去。
其他人跟在后面一拥而入。这个房间宽敞高挑，覆盖四壁的众多屏幕所发出的幽灵般的光芒照成一片蓝色。这些屏幕有着各种形状和大小，从巨大的公共视屏到古代科技医疗设备上扒下来的微小显示器，全都通过一大片丛林般的电线和管道连接在一起。在上方，屋顶的阴暗穹隆里，挂着一台便携式监控站：这是一个微缩的载货气球，下面挂着一大团组合成球形的屏幕和扬声器。每个屏幕上都显示着相同的画面：一大群人站在海风轻拂的观景平台上，位于一座筏城之上。“深水之下的孩子们……”从那些扬声器里传来的声音恳求道，“如果你能听到我们的话，我们求求你，到我们这里来！”
“他们为什么上这种当？他们为什么去？难道他们喜欢一帮老旱地人更甚于我？”
在这个房间的中央，一个老头背对门站着，对着屏幕上的录像大喊。他手里拿着一个遥控装置，他将它举起，按下一个开关，于是所有的屏幕都变得一片空白，静寂无声，然后他转过身来面对着赫丝塔和其余人。
“你们是谁？”他暴躁地发问，“舒寇叶在哪里？”
“舒寇叶不会回来了。”汤姆尽可能温和地说。对于大叔他有着糟糕的回忆，但这并没能阻止他为这个穿着一双破旧兔子拖鞋颤颤巍巍向他走来的佝偻老头而感到抱歉。那个乌龟般的脑袋，从层层叠叠的发霉衣服里探出来，冲他眨巴着近视的眼睛。大叔的眼睛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蒙上了白翳，汤姆注意到，围绕着他的许多屏幕前都固定着巨大的放大镜，好让画面更加清晰。他怀疑大叔已经几乎失明了。难怪他不得不依赖舒寇叶。
“舒寇叶已经去了。”他说。
“什么，你的意思是……”大叔走近了些，直勾勾地看着他，“死了？舒寇叶？小舒寇叶为什么摆出这种架子？”他的脸上现出悲伤，然后是宽慰，然后又是愤怒：“我告诉过他的！我警告过他不要去找那本烂书。他没有盗窃的天赋，舒寇叶没有。他更多的是一个策划者。他有头脑，舒寇叶有头脑。”
“我们知道。”赫丝塔说，“我们看到了他们。”
大叔听到她的声音后退缩了一下：“一个女人？格里姆斯比不允许有女的进来。我一向对这一点非常严格。舒寇叶在这件事上始终支持我。不许有女孩。坏运气，她们只会带来这个。不能相信她们。”
“但是大叔……”弗蕾娅温柔地说。
“哟，还有另一个！这儿整个地方都爬满女的了！”
“大叔？”泰摩问。
老头抽搐着环顾四周，皱着眉头，就好像泰摩的声音碰到了他脑袋里的某个生锈的开关。“泰摩，我的孩子！”他说道，然后大声咆哮，“这是你干的对吗？你在这事里插了一脚？告诉了旱地人怎么找到我们，对不对？你一个人来的，还是有其他人一起？”
他一瘸一拐地走开，戳着他的遥控器，直到那些杂乱无章的屏幕上填满了来自格里姆斯比各个角落的画面，他将又干又皱的脸凑近玻璃屏幕，盯着一个个空荡荡的走廊和房间，空荡荡的贝壳船坞，还有被水淹没的已经成为废墟的盗贼馆大厅。
“就只有我们四个，大叔。”泰摩说，“我们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这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大叔瞪着他，然后发出一声尖笑，“诸神在上，那样的话你可真是挑了个好时候来做客啊！”
“我们是来找汤姆和赫丝塔的女儿。”泰摩耐心地说，“她的名字叫芮恩。她从桃花源的安克雷奇被带走了，被一个跟舒寇叶一起乘坐‘奥托里库斯’号的新人带走的。”
“俞饼？俞饼，那是他的名字……”大叔耷拉着脑袋，当他说话时，他听起来好像快要哭出来了，“‘奥托里库斯’号不见了。他们都不见了，泰摩，我的孩子。那些傻瓜收到了那条有关父母的讯息，于是他们飞一样地跑去了布赖顿。”
“布赖顿？”汤姆听说过布赖顿。一个度假镇，带点儿放荡不羁，但不是个坏地方。如果芮恩是在那里，那么她可能还没事儿。
“为什么布赖顿想要他们呢？”赫丝塔怀疑地问。
大叔耸耸肩，摊开双手，又做出各种其他抽搐的手势来表明他不知道。“我告诉过我的小子们这是一个陷阱。我告诉过他们。但他们根本不听。要是舒寇叶当时在这里就好了。他们听舒寇叶的。不再听他们的可怜的老大叔的了，这么多年来一直管教他们为他们操心——”自艾自怜的眼泪从他皱巴巴的老脸上淌了下来，他就用袖子擤了擤鼻子，他的目光无精打采地掠过汤姆和赫丝塔，然后再次停留在弗蕾娅脸上，“诸神在上，泰摩，这条肥胖的大鲸鱼就是那个你为之而跑去安克雷奇的姑娘吗？她可真是自暴自弃了啊！不过仔细想想，你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喜欢我的小子们穿戴得体，而你……嗯，你真寒酸，这就是事实。舒寇叶还告诉我你到旱地人之中干出了一番事业呢。”
泰摩觉得自己好像又成了一个新人，被批评自己忘带了某件盗窃工具。“对不起，大叔。”他说。
弗蕾娅走到他的身边，拉起他的手放在她的掌间。“泰摩已经取得了一些成功，”她说，“没有他的帮助，我们不可能建造起在桃花源的安克雷奇。我想告诉你这一切，但首先我想我们所有人都必须离开这个地方。”
“离开？”大叔盯着她，就好像他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字眼似的，“我不能离开！是什么让你认为我会想要离开的？”
“先生，这个地方完了。你不能让孩子们留在这里……”
大叔笑了。“那些小伙子都不会去任何地方。”他说，“他们是格里姆斯比的未来。”
孩子们悄悄地走近弗蕾娅。她放开泰摩的手，抚摸孩子们的头。每个人都能听见城镇下层受压的金属所发出的轻微呻吟声，以及远处水灌进来的飞溅声。
“可是凯尔先生。”弗蕾娅说。她回想起了泰摩以前曾经告诉过她的事。在大叔成为大叔之前，他曾经是斯蒂尔顿·凯尔，一个来自阿尔汉格尔斯克的富有的年轻人。弗蕾娅希望通过使用他的真名，也许能够让他明白过来，但这却只令他发出一声嗤笑，不屑一顾。尽管如此，她还是继续向他施加压力：“凯尔先生，这个地方在漏水。它的一半已经被淹了，空气闻上去有一股腐臭。我对于秘密水下巢穴所知不多，但我得说，格里姆斯比的未来将是非常短暂的。”
赫丝塔啪地一下打开幸灾乐祸型手枪的保险，将它指着大叔所处的方向。“如果你不想来。”她说，“那你就不必来。”
大叔盯着她，然后又抬头看向他那只挂在空中的由显示屏所组成的球体，那儿的屏幕上也有一张赫丝塔的脸的图像，比他用昏花老眼所直接看到的更加清晰。
“你不明白的。”他说，“我不会走的，你们也不能走。我们要重建这里。把这个地方修得不再漏水。要比以往更强大。造更多的贝壳船，造更好的。我们没有人要离开。告诉他们，泰摩。”
泰摩畏缩了，他真想要知道该怎么做。他不想背叛他的朋友们，但他也不想让大叔失望。那个老男人的声音让他心中涌动起了爱和怜悯之情，不由一阵觳觫。
他看着弗蕾娅。“对不起。”他喃喃自语道。然后，他突然飞快出手，一下从赫丝塔手中夺过枪来，并反过来指着她，然后又指着汤姆。
“泰摩！”汤姆喊道。
大叔又咯咯地笑了几声。“干得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回来的！现在我真庆幸以前没有真的吊死你。其他那些人在有机会见到你之前就溜走了，这还真是可惜啊，泰摩。否则你会成为一个生动的实例。浪子回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仍然忠于你可怜的老大叔。”他从自己身上的一个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并递给泰摩，“现在赶开这帮人。把他们锁在舒寇叶的房间里，然后我们俩来好好谈谈。”
泰摩继续用枪指着汤姆，因为他知道赫丝塔是唯一一个有足够勇气来尝试压制他的人，而赫丝塔关心汤姆的安全更甚于她自己。他从赫丝塔的靴筒里抽出匕首，然后从大叔手里接过钥匙，开始催促其他所有人朝后面那扇打开的门走去。
“可是泰摩啊——”弗蕾娅说。
“算了吧。”赫丝塔对她说，“我就知道我们不该相信他。我想这就是他同意带我们来这里的唯一原因，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再次见到他这位亲爱的大叔了。”
“你们不会受到伤害的。”泰摩向他们承诺道，“我们会解决这一切。都会没事的。”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知道自己很高兴再次成为了一个迷失小子。“大叔最有道理。”他一边说，一边逼着他的俘虏们走下楼梯，进入舒寇叶的房间，然后在他们身后锁上门，“一切都会没事的。大叔总是最有道理。”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赫丝塔走在前头。在她身后，汤姆、泰摩和弗蕾娅被孩子们环绕在中间，一双双小手或是紧紧抓着他们的手，或是伸过来摸他们的衣服，好像是为了让自己相信这些从上方世界来的人们是真实的。他们特别地为弗蕾娅所吸引。用一种吓坏了的悄悄话般的语气，他们告诉她各种各样的小秘密。
“白俞抠鼻孔。”
“我才不！”
“我的名字叫埃斯比约恩，但是盗贼馆的大孩子们说我得叫金羌俞，只不过我觉得金羌俞是一个傻名字，所以现在所有的大孩子们都被杀死了和逃走了，那么我就可以改回原来的名字吗？”
“他的手指就插在那里。他还吃鼻屎。”
“我没有！”
“孩子们。”弗蕾娅问，“是谁炸毁了盗贼馆？那是多久以前发生的事？”
但孩子们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几天前，一些孩子说；一个星期，另一些估计道。等走近上面几层时，他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便渐渐小了下来。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房间，是打汤姆和泰摩上一次到格里姆斯比以后新建的，由十几个老房间打通而成。房间里塞满了精致的家具，都是从那些被窃的市政厅和被洗劫的定居镇里带回来的赃物。墙上挂着巨大的镜子，丝绸和天鹅绒的睡袋覆盖着巨大的床铺。各种衣服和垫子散落在地板上，用钻了孔的浮石和古董西笛(牵引纪元的人们对古代电脑光碟的称呼。)所制成的风铃从天花板上的管道上悬挂下来。
“这是舒寇叶的房间。”孩子们解释道，“舒寇叶在这里管理事务。”
“这些风铃是印羽做的。”一个小女孩说，“她又漂亮，又聪明，她是舒寇叶最喜欢的人。”
“我希望舒寇叶会回来，”一个男孩说，“舒寇叶会知道该做些什么的。”
“舒寇叶死了。”赫丝塔说。
在那之后，唯一剩下的声音就只有他们的脚步落在潮湿的地毯上，以及前面某个地方传来的微弱语音，尖细而咝咝作响，就好像它是通过扩音器传来的一样。那个声音说：“我们只想要和我们亲爱的、迷失了的孩子们再次相聚……”
沿着最后的一条楼梯，便到了那个满是屏幕的房间，格里姆斯比的创建者就是从这里看守着他的水下王国。上次汤姆在这里的时候，这间房间守卫重重。这一次守卫都不见了，门甚至都没有锁上。赫丝塔踢开门，拔出枪走了进去。
其他人跟在后面一拥而入。这个房间宽敞高挑，覆盖四壁的众多屏幕所发出的幽灵般的光芒照成一片蓝色。这些屏幕有着各种形状和大小，从巨大的公共视屏到古代科技医疗设备上扒下来的微小显示器，全都通过一大片丛林般的电线和管道连接在一起。在上方，屋顶的阴暗穹隆里，挂着一台便携式监控站：这是一个微缩的载货气球，下面挂着一大团组合成球形的屏幕和扬声器。每个屏幕上都显示着相同的画面：一大群人站在海风轻拂的观景平台上，位于一座筏城之上。“深水之下的孩子们……”从那些扬声器里传来的声音恳求道，“如果你能听到我们的话，我们求求你，到我们这里来！”
“他们为什么上这种当？他们为什么去？难道他们喜欢一帮老旱地人更甚于我？”
在这个房间的中央，一个老头背对门站着，对着屏幕上的录像大喊。他手里拿着一个遥控装置，他将它举起，按下一个开关，于是所有的屏幕都变得一片空白，静寂无声，然后他转过身来面对着赫丝塔和其余人。
“你们是谁？”他暴躁地发问，“舒寇叶在哪里？”
“舒寇叶不会回来了。”汤姆尽可能温和地说。对于大叔他有着糟糕的回忆，但这并没能阻止他为这个穿着一双破旧兔子拖鞋颤颤巍巍向他走来的佝偻老头而感到抱歉。那个乌龟般的脑袋，从层层叠叠的发霉衣服里探出来，冲他眨巴着近视的眼睛。大叔的眼睛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蒙上了白翳，汤姆注意到，围绕着他的许多屏幕前都固定着巨大的放大镜，好让画面更加清晰。他怀疑大叔已经几乎失明了。难怪他不得不依赖舒寇叶。
“舒寇叶已经去了。”他说。
“什么，你的意思是……”大叔走近了些，直勾勾地看着他，“死了？舒寇叶？小舒寇叶为什么摆出这种架子？”他的脸上现出悲伤，然后是宽慰，然后又是愤怒：“我告诉过他的！我警告过他不要去找那本烂书。他没有盗窃的天赋，舒寇叶没有。他更多的是一个策划者。他有头脑，舒寇叶有头脑。”
“我们知道。”赫丝塔说，“我们看到了他们。”
大叔听到她的声音后退缩了一下：“一个女人？格里姆斯比不允许有女的进来。我一向对这一点非常严格。舒寇叶在这件事上始终支持我。不许有女孩。坏运气，她们只会带来这个。不能相信她们。”
“但是大叔……”弗蕾娅温柔地说。
“哟，还有另一个！这儿整个地方都爬满女的了！”
“大叔？”泰摩问。
老头抽搐着环顾四周，皱着眉头，就好像泰摩的声音碰到了他脑袋里的某个生锈的开关。“泰摩，我的孩子！”他说道，然后大声咆哮，“这是你干的对吗？你在这事里插了一脚？告诉了旱地人怎么找到我们，对不对？你一个人来的，还是有其他人一起？”
他一瘸一拐地走开，戳着他的遥控器，直到那些杂乱无章的屏幕上填满了来自格里姆斯比各个角落的画面，他将又干又皱的脸凑近玻璃屏幕，盯着一个个空荡荡的走廊和房间，空荡荡的贝壳船坞，还有被水淹没的已经成为废墟的盗贼馆大厅。
“就只有我们四个，大叔。”泰摩说，“我们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这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大叔瞪着他，然后发出一声尖笑，“诸神在上，那样的话你可真是挑了个好时候来做客啊！”
“我们是来找汤姆和赫丝塔的女儿。”泰摩耐心地说，“她的名字叫芮恩。她从桃花源的安克雷奇被带走了，被一个跟舒寇叶一起乘坐‘奥托里库斯’号的新人带走的。”
“俞饼？俞饼，那是他的名字……”大叔耷拉着脑袋，当他说话时，他听起来好像快要哭出来了，“‘奥托里库斯’号不见了。他们都不见了，泰摩，我的孩子。那些傻瓜收到了那条有关父母的讯息，于是他们飞一样地跑去了布赖顿。”
“布赖顿？”汤姆听说过布赖顿。一个度假镇，带点儿放荡不羁，但不是个坏地方。如果芮恩是在那里，那么她可能还没事儿。
“为什么布赖顿想要他们呢？”赫丝塔怀疑地问。
大叔耸耸肩，摊开双手，又做出各种其他抽搐的手势来表明他不知道。“我告诉过我的小子们这是一个陷阱。我告诉过他们。但他们根本不听。要是舒寇叶当时在这里就好了。他们听舒寇叶的。不再听他们的可怜的老大叔的了，这么多年来一直管教他们为他们操心——”自艾自怜的眼泪从他皱巴巴的老脸上淌了下来，他就用袖子擤了擤鼻子，他的目光无精打采地掠过汤姆和赫丝塔，然后再次停留在弗蕾娅脸上，“诸神在上，泰摩，这条肥胖的大鲸鱼就是那个你为之而跑去安克雷奇的姑娘吗？她可真是自暴自弃了啊！不过仔细想想，你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喜欢我的小子们穿戴得体，而你……嗯，你真寒酸，这就是事实。舒寇叶还告诉我你到旱地人之中干出了一番事业呢。”
泰摩觉得自己好像又成了一个新人，被批评自己忘带了某件盗窃工具。“对不起，大叔。”他说。
弗蕾娅走到他的身边，拉起他的手放在她的掌间。“泰摩已经取得了一些成功，”她说，“没有他的帮助，我们不可能建造起在桃花源的安克雷奇。我想告诉你这一切，但首先我想我们所有人都必须离开这个地方。”
“离开？”大叔盯着她，就好像他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字眼似的，“我不能离开！是什么让你认为我会想要离开的？”
“先生，这个地方完了。你不能让孩子们留在这里……”
大叔笑了。“那些小伙子都不会去任何地方。”他说，“他们是格里姆斯比的未来。”
孩子们悄悄地走近弗蕾娅。她放开泰摩的手，抚摸孩子们的头。每个人都能听见城镇下层受压的金属所发出的轻微呻吟声，以及远处水灌进来的飞溅声。
“可是凯尔先生。”弗蕾娅说。她回想起了泰摩以前曾经告诉过她的事。在大叔成为大叔之前，他曾经是斯蒂尔顿·凯尔，一个来自阿尔汉格尔斯克的富有的年轻人。弗蕾娅希望通过使用他的真名，也许能够让他明白过来，但这却只令他发出一声嗤笑，不屑一顾。尽管如此，她还是继续向他施加压力：“凯尔先生，这个地方在漏水。它的一半已经被淹了，空气闻上去有一股腐臭。我对于秘密水下巢穴所知不多，但我得说，格里姆斯比的未来将是非常短暂的。”
赫丝塔啪地一下打开幸灾乐祸型手枪的保险，将它指着大叔所处的方向。“如果你不想来。”她说，“那你就不必来。”
大叔盯着她，然后又抬头看向他那只挂在空中的由显示屏所组成的球体，那儿的屏幕上也有一张赫丝塔的脸的图像，比他用昏花老眼所直接看到的更加清晰。
“你不明白的。”他说，“我不会走的，你们也不能走。我们要重建这里。把这个地方修得不再漏水。要比以往更强大。造更多的贝壳船，造更好的。我们没有人要离开。告诉他们，泰摩。”
泰摩畏缩了，他真想要知道该怎么做。他不想背叛他的朋友们，但他也不想让大叔失望。那个老男人的声音让他心中涌动起了爱和怜悯之情，不由一阵觳觫。
他看着弗蕾娅。“对不起。”他喃喃自语道。然后，他突然飞快出手，一下从赫丝塔手中夺过枪来，并反过来指着她，然后又指着汤姆。
“泰摩！”汤姆喊道。
大叔又咯咯地笑了几声。“干得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回来的！现在我真庆幸以前没有真的吊死你。其他那些人在有机会见到你之前就溜走了，这还真是可惜啊，泰摩。否则你会成为一个生动的实例。浪子回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仍然忠于你可怜的老大叔。”他从自己身上的一个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并递给泰摩，“现在赶开这帮人。把他们锁在舒寇叶的房间里，然后我们俩来好好谈谈。”
泰摩继续用枪指着汤姆，因为他知道赫丝塔是唯一一个有足够勇气来尝试压制他的人，而赫丝塔关心汤姆的安全更甚于她自己。他从赫丝塔的靴筒里抽出匕首，然后从大叔手里接过钥匙，开始催促其他所有人朝后面那扇打开的门走去。
“可是泰摩啊——”弗蕾娅说。
“算了吧。”赫丝塔对她说，“我就知道我们不该相信他。我想这就是他同意带我们来这里的唯一原因，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再次见到他这位亲爱的大叔了。”
“你们不会受到伤害的。”泰摩向他们承诺道，“我们会解决这一切。都会没事的。”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知道自己很高兴再次成为了一个迷失小子。“大叔最有道理。”他一边说，一边逼着他的俘虏们走下楼梯，进入舒寇叶的房间，然后在他们身后锁上门，“一切都会没事的。大叔总是最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