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离开
西奥和芮恩没有等着绿色风暴再次抓住他们。他们听见潜猎者方的垂死呼喊回荡在树林中时，两人正穿过花园逃走。
“那是什么？”芮恩停下脚步，她被那个可怕而孤独的声音惊呆了。
“我不知道。”西奥说，“不好的事情，我想。”
又一队绿色风暴士兵跑过时，他们躲进了灌木林里。士兵们的头盔闪着橙色的反光。芮恩回头张望，就看见穹顶宫开始烧了起来。
“西奥！它着火了！”
“我知道。”他说。他就站在她边上，近到在火光中她都能看清他赤裸的胸膛上起了鸡皮疙瘩，看清他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突然间，他伸出手臂抱住了她：“你应该让绿色风暴抓住你，芮恩。云中9号正在坠落。你作为囚犯的话可能会更安全些。我不能让他们抓到我，但是你可以。他们看上去还不错，纳迦和那个姓零的女人。你应该回去。”
“那你呢？”她问，“我不能把你就留在这儿。”
“我会没事的。”他说，然后又说了一遍，想尽量让自己听上去更肯定一些，“我会没事的。这个地方在缓慢下沉。它会在沙漠里降落，我会尝试从南面离开；那儿有一座定居地，就在提贝斯提山脉(提贝斯提山脉位于撒哈拉沙漠中部。)里，在沙海的南面。也许我可以步行走到那里。”
“不。”芮恩说。她挣脱开他身边，因为当他抱着她的时候，她的大脑就停止了思考，会想要同意他说的任何事情，可是在内心深处，她知道他是在胡扯。就算他能在云中9号坠落过程中幸存下来，要徒步出发穿越沙漠也相当于是自杀。“我和你一起留下来。”她说，“我们会找到办法离开的，不用再说了。来吧。我们回小机场去。也许那里会有一架还能用的飞行机器……”
她动身穿过烟雾滚滚的花园，莫名便觉得有了希望，于是颇为自得。然而当他们再次来到小机场时，她却看见这里被摧毁得比她想象的更彻底。飞貂军的活动机库和营房被撕开了巨大的口子，残骸散落一地，而至于那些在地面上就被逮了个正着的飞行机器，就只有烧焦的碎片留了下来。不过在她前一晚与奥拉·图旺布利说话的那个凉亭的废墟之间，她找到了两件毛绒衬里的皮夹克，它们就挂在一个大衣架上，衣架则极不协调地矗立在瓦砾之间，完好无损。这似乎是某种慰藉。她扔了一件给西奥，他感激地穿上了，终于能脱下他的那对银色翅膀，仿佛是一个天使被从天堂里驱逐了出来。
芮恩穿上了另一件，一边试着想一个新的计划出来。“好吧。”她说，“也许我们最终还是会到沙漠里去。我们会需要水，还有食物。指南针也会很有用的……”
西奥没在听。凉亭废墟后方的树木枝叶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打了个手势让芮恩安静下来。
“哦，神啊！”她悄声说道，“不会又是绿色风暴吧？”
但那只是宁禄·彭尼罗。史金的第一枪打在了他长袍口袋里的《锡之书》上，撞断了几根肋骨，而第二枪擦过了他的太阳穴，把他震晕了过去，一边脸上涂满了血。不过他已经恢复了知觉，打着和芮恩与西奥相同的主意，拖着腿艰难地来到了小机场，想要找到什么办法好逃离云中9号。他从灌木林中凄楚地望着他们，涩声喊道：“救命！”
“别管他。”当芮恩朝他走去时，西奥说。
“我不能这么做。”芮恩说。她真希望她能做到那样。按照彭尼罗的所作所为，他根本不值得她伸出援手；但是不帮助他的话，就会令她变得像他一样坏了。芮恩在他身边跪下来，从她上衣下摆撕下一条来，给他的脑袋打上绷带。
“好姑娘。”在她动手的时候，彭尼罗说，“我想我的腿也断了，就在我倒下去的时候……那个魔鬼史金！禽兽！他朝我开枪！开枪射我然后飞走了！”
“唉，现在你明白可怜的汤姆·纳茨沃西的感受了吧。”芮恩说。她的自制绷带一缠上去，就被血浸透了。她真希望自己以前在桃花源里的时候，在斯卡比俄斯夫人的急救课上更用心一点。
“那可完全不一样。”彭尼罗说，“那是——伟大的保斯基啊！你是怎么知道汤姆·纳茨沃西的？”
“因为我是他的女儿。”芮恩说，“史金告诉你的那些关于我的事情是真的。汤姆是我爸爸。赫丝塔是我的母亲。”
彭尼罗的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他的眼睛在恐惧和痛苦中突了出来。他望着芮恩从她的衣服上撕下另一条布，眼神就好像是觉得她要用这条布来勒死他一样。“在这块着火的甲板上，就没有一个人是不具有另一重身份的吗？”他虚弱地问，然后便沉重地瘫在了芮恩的臂弯里。
“他死了吗？”西奥来到她身后，问道。
芮恩摇摇头：“只是皮肉之伤，我想。他晕过去了。我们得帮他，西奥。他从辛西娅手底下救了我们。”
“是的，但那只是为了他能再次得到《锡之书》。”西奥说，“别管他了。也许绿色风暴会找到他，然后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带上他一起走……”
可是在他身后，随着航空引擎的轰鸣，一架架天蛾型与狐狸精型飞艇从树林后面开始升入空中，在烟雾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从云中9号的吊索之间穿梭而过。绿色风暴已经在离开了。
伊诺妮·零被窗帘焚烧的焦臭惊醒。她的头疼得厉害，当她试图呼吸的时候，呛人的烟雾冲进喉咙深处，令她不停咳嗽，喘不过气，不得不翻过身来。
在她上方，火焰如涟漪般一波波流过舞厅的华丽天花板，仿佛某种明亮的液体一样。她撑起身，摸索着寻找她的眼镜，可是她的眼镜被砸碎了，而四周又到处都是升腾的火焰。在火光中，她看见《锡之书》散落的书页正渐渐变黑。
伊诺妮奋力冲过一道摇曳的火墙，跑到了外面的露台上。眼前的烟雾和火光还有跑动的人影交织成一片模糊，当她踉踉跄跄地穿行于其中，寻找楼梯时，纳迦将军挡住了她的路。她从他身边退开，却被一个倒在地上的潜猎者绊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能无助地面对着那个身穿装甲的人。
“零博士？”他说，“这……这场袭击……是你干的？”
伊诺妮知道他接下来就会杀了她。她的心中充满了恐惧，这种恐惧甚至从她的嘴里渗漏出来，变成了一种尖细的奇怪声音。她紧紧闭上双眼，向天京的那座小教堂废墟中的神祇轻声地念了一段祷告，因为虽然她从来没在那神祇身上花过太多时间，她还是觉得他肯定明白恐惧的意义，受苦的意义，以及死亡的意义。于是她的恐惧消失了，她睁开双眼，看见在烟雾之上有一轮明月凌空，浑圆而皎洁。刹那间，她觉得这是自己有生以来所见过的最美丽的东西。
她对纳迦将军微微一笑，说：“是的。是我做的。我在潜猎者史莱克的大脑里植入了秘密指令。我令他摧毁了她。这件事必须完成。”
纳迦跪了下来，他巨大的钢铁手掌搂住了她的头。他倾身向前，笨拙地在她的眉心印下一吻。“干得漂亮！”他说着，扶着她站了起来，“干得漂亮！让潜猎者来杀死潜猎者，呃？”
他领着她离开火场，经过一群群浑身上下烟熏火燎、震惊地望着他们的士兵和飞行员，穿过草坪朝着“安魂旋涡”号走去。他从别人那里拿来一件斗篷，裹在她颤抖的肩头。“你想象不到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他说，“哦，在最开始的那几年，她是一个优秀的领袖，可随着战争拖延，她不断地消耗着人和飞艇，就好像他们只是一场游戏中的筹码。长久以来我一直试着要想出一个办法……而你做到了！你帮我们除掉了她！顺便一提，你的朋友史莱克先生跑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他有危险性吗？”
伊诺妮摇摇头，想象着史莱克此刻应该会经历的事情：“很难讲。我抑制了他的一部分记忆好给我的秘密程序腾出空间。现在他完成了他的使命，那些记忆会开始重新浮现。他会很疑惑的……也许会发疯……可怜的史莱克先生。”
“他只是一架机器，博士。”
“不，他并不仅仅是机器。你必须告诉你的手下去寻找他。”
纳迦挥手让两个哨兵走到一边，爬上了“安魂旋涡”号的登舷跳板。到了船舱里，他让伊诺妮在一张椅子里坐下。她感觉无比疲倦。她的脸映在他锃亮的胸甲上，朝她自己凝视着，这张脸上糊满了血迹和灰尘，没有了眼镜之后看上去光秃秃的。纳迦拍拍她的肩膀，粗声粗气地咕哝道：“好啦，姑娘，好啦。”就好像他是在抚慰一只受惊的小动物那样。他的触摸正是战士的那种笨手笨脚、不习惯于温柔的方式：“你是一个非常勇敢的年轻姑娘。”
“我不是的。我很害怕。太害怕了……”
“可勇敢就是这个样子的，我亲爱的。就是克服恐惧。假如你不害怕，就不能算是勇敢。”他从自己装甲上的一扇小门里拿出了个酒壶，“来，喝一点白兰地，它会帮你稳定下来。当然，我们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是你干的。在正式场合，至少，我们必须悼念潜猎者方的逝世。我们会把这事归罪于城镇人。这将会彻底燃起我们的战士们的怒火，超过这场战争开始以来的任何时刻！我们会在所有的前线发起进攻，为我们领袖的死亡复仇……”
伊诺妮被白兰地冲人的味道呛得喷了出来，赶紧将酒壶推开。她说：“不！这场战争必须结束……”
纳迦笑了，显然误解了她的话：“没有了那个铁巫婆来指挥我们该做什么，绿色风暴依旧能够赢得战斗的胜利！别担心，零博士。没有她我们会做得更好。把那些野蛮人的城市炸到瘫痪！等我登上领袖的位置，你会得到奖励的——宫殿、金钱，还有任何你喜欢的工作……”
伊诺妮摇摇头，完全被弄晕了。望着这个全身装甲的人在久经战火的狭窄船舱里大步走来走去，她发现自己一直都低估了绿色风暴。战争是他们的根本，他们会尽全力来确保这场战争一直持续下去。
“不。”她说，“这不是我为什么要——”
然而纳迦将军暂时已经忘记了她，正在向他的副官们发布命令：“在所有的频道里发布一段消息，潜猎者方在战斗中倒下了。在这个悲剧的时刻，我们需要稳定的局面，诸如此类的话。为了将我们对野蛮牵引主义的光荣战争继续下去，由我来接任最高指挥官。然后让‘安魂旋涡’号准备好离开。我要在我们的某位同志试图篡夺权力之前回到天京。”
“那么俘虏们呢，将军？”
纳迦犹豫了一下，瞄了一眼零博士，说：“我不会以一场屠杀来为我的统治揭幕。把他们带上船。不过请告诉那个姓彭尼罗的女人不要再唱歌了。”
潜猎者史莱克从灌木之间的藏身之处望着绿色风暴的登陆队匆匆回到“安魂旋涡”号上。某个带着扬声器的人在大喊：“史莱克先生！史莱克先生！快上船！我们要离开了！”
史莱克知道一定是零博士下令让他们来找他，他对那位外科机械师心怀感激，却没有走出来。他得待在云中9号上。他在舞厅外面见过的那个姑娘并不在被赶进空中驱逐舰的俘虏们之中。假如她留了下来，史莱克也会留下来。以某种他还没有理解的方式，那个女孩应该与赫丝塔有关。也许待在她附近的话，他就会再次找到赫丝塔。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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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队绿色风暴士兵跑过时，他们躲进了灌木林里。士兵们的头盔闪着橙色的反光。芮恩回头张望，就看见穹顶宫开始烧了起来。
“西奥！它着火了！”
“我知道。”他说。他就站在她边上，近到在火光中她都能看清他赤裸的胸膛上起了鸡皮疙瘩，看清他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突然间，他伸出手臂抱住了她：“你应该让绿色风暴抓住你，芮恩。云中9号正在坠落。你作为囚犯的话可能会更安全些。我不能让他们抓到我，但是你可以。他们看上去还不错，纳迦和那个姓零的女人。你应该回去。”
“那你呢？”她问，“我不能把你就留在这儿。”
“我会没事的。”他说，然后又说了一遍，想尽量让自己听上去更肯定一些，“我会没事的。这个地方在缓慢下沉。它会在沙漠里降落，我会尝试从南面离开；那儿有一座定居地，就在提贝斯提山脉(提贝斯提山脉位于撒哈拉沙漠中部。)里，在沙海的南面。也许我可以步行走到那里。”
“不。”芮恩说。她挣脱开他身边，因为当他抱着她的时候，她的大脑就停止了思考，会想要同意他说的任何事情，可是在内心深处，她知道他是在胡扯。就算他能在云中9号坠落过程中幸存下来，要徒步出发穿越沙漠也相当于是自杀。“我和你一起留下来。”她说，“我们会找到办法离开的，不用再说了。来吧。我们回小机场去。也许那里会有一架还能用的飞行机器……”
她动身穿过烟雾滚滚的花园，莫名便觉得有了希望，于是颇为自得。然而当他们再次来到小机场时，她却看见这里被摧毁得比她想象的更彻底。飞貂军的活动机库和营房被撕开了巨大的口子，残骸散落一地，而至于那些在地面上就被逮了个正着的飞行机器，就只有烧焦的碎片留了下来。不过在她前一晚与奥拉·图旺布利说话的那个凉亭的废墟之间，她找到了两件毛绒衬里的皮夹克，它们就挂在一个大衣架上，衣架则极不协调地矗立在瓦砾之间，完好无损。这似乎是某种慰藉。她扔了一件给西奥，他感激地穿上了，终于能脱下他的那对银色翅膀，仿佛是一个天使被从天堂里驱逐了出来。
芮恩穿上了另一件，一边试着想一个新的计划出来。“好吧。”她说，“也许我们最终还是会到沙漠里去。我们会需要水，还有食物。指南针也会很有用的……”
西奥没在听。凉亭废墟后方的树木枝叶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打了个手势让芮恩安静下来。
“哦，神啊！”她悄声说道，“不会又是绿色风暴吧？”
但那只是宁禄·彭尼罗。史金的第一枪打在了他长袍口袋里的《锡之书》上，撞断了几根肋骨，而第二枪擦过了他的太阳穴，把他震晕了过去，一边脸上涂满了血。不过他已经恢复了知觉，打着和芮恩与西奥相同的主意，拖着腿艰难地来到了小机场，想要找到什么办法好逃离云中9号。他从灌木林中凄楚地望着他们，涩声喊道：“救命！”
“别管他。”当芮恩朝他走去时，西奥说。
“我不能这么做。”芮恩说。她真希望她能做到那样。按照彭尼罗的所作所为，他根本不值得她伸出援手；但是不帮助他的话，就会令她变得像他一样坏了。芮恩在他身边跪下来，从她上衣下摆撕下一条来，给他的脑袋打上绷带。
“好姑娘。”在她动手的时候，彭尼罗说，“我想我的腿也断了，就在我倒下去的时候……那个魔鬼史金！禽兽！他朝我开枪！开枪射我然后飞走了！”
“唉，现在你明白可怜的汤姆·纳茨沃西的感受了吧。”芮恩说。她的自制绷带一缠上去，就被血浸透了。她真希望自己以前在桃花源里的时候，在斯卡比俄斯夫人的急救课上更用心一点。
“那可完全不一样。”彭尼罗说，“那是——伟大的保斯基啊！你是怎么知道汤姆·纳茨沃西的？”
“因为我是他的女儿。”芮恩说，“史金告诉你的那些关于我的事情是真的。汤姆是我爸爸。赫丝塔是我的母亲。”
彭尼罗的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他的眼睛在恐惧和痛苦中突了出来。他望着芮恩从她的衣服上撕下另一条布，眼神就好像是觉得她要用这条布来勒死他一样。“在这块着火的甲板上，就没有一个人是不具有另一重身份的吗？”他虚弱地问，然后便沉重地瘫在了芮恩的臂弯里。
“他死了吗？”西奥来到她身后，问道。
芮恩摇摇头：“只是皮肉之伤，我想。他晕过去了。我们得帮他，西奥。他从辛西娅手底下救了我们。”
“是的，但那只是为了他能再次得到《锡之书》。”西奥说，“别管他了。也许绿色风暴会找到他，然后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带上他一起走……”
可是在他身后，随着航空引擎的轰鸣，一架架天蛾型与狐狸精型飞艇从树林后面开始升入空中，在烟雾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从云中9号的吊索之间穿梭而过。绿色风暴已经在离开了。
伊诺妮·零被窗帘焚烧的焦臭惊醒。她的头疼得厉害，当她试图呼吸的时候，呛人的烟雾冲进喉咙深处，令她不停咳嗽，喘不过气，不得不翻过身来。
在她上方，火焰如涟漪般一波波流过舞厅的华丽天花板，仿佛某种明亮的液体一样。她撑起身，摸索着寻找她的眼镜，可是她的眼镜被砸碎了，而四周又到处都是升腾的火焰。在火光中，她看见《锡之书》散落的书页正渐渐变黑。
伊诺妮奋力冲过一道摇曳的火墙，跑到了外面的露台上。眼前的烟雾和火光还有跑动的人影交织成一片模糊，当她踉踉跄跄地穿行于其中，寻找楼梯时，纳迦将军挡住了她的路。她从他身边退开，却被一个倒在地上的潜猎者绊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能无助地面对着那个身穿装甲的人。
“零博士？”他说，“这……这场袭击……是你干的？”
伊诺妮知道他接下来就会杀了她。她的心中充满了恐惧，这种恐惧甚至从她的嘴里渗漏出来，变成了一种尖细的奇怪声音。她紧紧闭上双眼，向天京的那座小教堂废墟中的神祇轻声地念了一段祷告，因为虽然她从来没在那神祇身上花过太多时间，她还是觉得他肯定明白恐惧的意义，受苦的意义，以及死亡的意义。于是她的恐惧消失了，她睁开双眼，看见在烟雾之上有一轮明月凌空，浑圆而皎洁。刹那间，她觉得这是自己有生以来所见过的最美丽的东西。
她对纳迦将军微微一笑，说：“是的。是我做的。我在潜猎者史莱克的大脑里植入了秘密指令。我令他摧毁了她。这件事必须完成。”
纳迦跪了下来，他巨大的钢铁手掌搂住了她的头。他倾身向前，笨拙地在她的眉心印下一吻。“干得漂亮！”他说着，扶着她站了起来，“干得漂亮！让潜猎者来杀死潜猎者，呃？”
他领着她离开火场，经过一群群浑身上下烟熏火燎、震惊地望着他们的士兵和飞行员，穿过草坪朝着“安魂旋涡”号走去。他从别人那里拿来一件斗篷，裹在她颤抖的肩头。“你想象不到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他说，“哦，在最开始的那几年，她是一个优秀的领袖，可随着战争拖延，她不断地消耗着人和飞艇，就好像他们只是一场游戏中的筹码。长久以来我一直试着要想出一个办法……而你做到了！你帮我们除掉了她！顺便一提，你的朋友史莱克先生跑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他有危险性吗？”
伊诺妮摇摇头，想象着史莱克此刻应该会经历的事情：“很难讲。我抑制了他的一部分记忆好给我的秘密程序腾出空间。现在他完成了他的使命，那些记忆会开始重新浮现。他会很疑惑的……也许会发疯……可怜的史莱克先生。”
“他只是一架机器，博士。”
“不，他并不仅仅是机器。你必须告诉你的手下去寻找他。”
纳迦挥手让两个哨兵走到一边，爬上了“安魂旋涡”号的登舷跳板。到了船舱里，他让伊诺妮在一张椅子里坐下。她感觉无比疲倦。她的脸映在他锃亮的胸甲上，朝她自己凝视着，这张脸上糊满了血迹和灰尘，没有了眼镜之后看上去光秃秃的。纳迦拍拍她的肩膀，粗声粗气地咕哝道：“好啦，姑娘，好啦。”就好像他是在抚慰一只受惊的小动物那样。他的触摸正是战士的那种笨手笨脚、不习惯于温柔的方式：“你是一个非常勇敢的年轻姑娘。”
“我不是的。我很害怕。太害怕了……”
“可勇敢就是这个样子的，我亲爱的。就是克服恐惧。假如你不害怕，就不能算是勇敢。”他从自己装甲上的一扇小门里拿出了个酒壶，“来，喝一点白兰地，它会帮你稳定下来。当然，我们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是你干的。在正式场合，至少，我们必须悼念潜猎者方的逝世。我们会把这事归罪于城镇人。这将会彻底燃起我们的战士们的怒火，超过这场战争开始以来的任何时刻！我们会在所有的前线发起进攻，为我们领袖的死亡复仇……”
伊诺妮被白兰地冲人的味道呛得喷了出来，赶紧将酒壶推开。她说：“不！这场战争必须结束……”
纳迦笑了，显然误解了她的话：“没有了那个铁巫婆来指挥我们该做什么，绿色风暴依旧能够赢得战斗的胜利！别担心，零博士。没有她我们会做得更好。把那些野蛮人的城市炸到瘫痪！等我登上领袖的位置，你会得到奖励的——宫殿、金钱，还有任何你喜欢的工作……”
伊诺妮摇摇头，完全被弄晕了。望着这个全身装甲的人在久经战火的狭窄船舱里大步走来走去，她发现自己一直都低估了绿色风暴。战争是他们的根本，他们会尽全力来确保这场战争一直持续下去。
“不。”她说，“这不是我为什么要——”
然而纳迦将军暂时已经忘记了她，正在向他的副官们发布命令：“在所有的频道里发布一段消息，潜猎者方在战斗中倒下了。在这个悲剧的时刻，我们需要稳定的局面，诸如此类的话。为了将我们对野蛮牵引主义的光荣战争继续下去，由我来接任最高指挥官。然后让‘安魂旋涡’号准备好离开。我要在我们的某位同志试图篡夺权力之前回到天京。”
“那么俘虏们呢，将军？”
纳迦犹豫了一下，瞄了一眼零博士，说：“我不会以一场屠杀来为我的统治揭幕。把他们带上船。不过请告诉那个姓彭尼罗的女人不要再唱歌了。”
潜猎者史莱克从灌木之间的藏身之处望着绿色风暴的登陆队匆匆回到“安魂旋涡”号上。某个带着扬声器的人在大喊：“史莱克先生！史莱克先生！快上船！我们要离开了！”
史莱克知道一定是零博士下令让他们来找他，他对那位外科机械师心怀感激，却没有走出来。他得待在云中9号上。他在舞厅外面见过的那个姑娘并不在被赶进空中驱逐舰的俘虏们之中。假如她留了下来，史莱克也会留下来。以某种他还没有理解的方式，那个女孩应该与赫丝塔有关。也许待在她附近的话，他就会再次找到赫丝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