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恐怕这就是战争的丑恶本质,一支部队常年不损兵折将才叫新鲜事。当时A-9的成员包括我,萨玛瑞特,赛文多塔,还有戈麦斯。
你也许注意到了,我是名单上唯一健在的一个。
他们是优秀的士兵,每个都是。他们本该多活几年,享受安静祥和的退役生活。对于他们,我能做的最深切的悼词就是他们都死得其所。
我只希望死神降临时我也能走得轰轰烈烈。
可在那个当口我可没空瞎想,跟我结怨的长官下达的命令已经让我疲于应付了。
维罗妮卡怒气冲冲地叹了一口气,好像真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这才耐着性子放慢语速重复了一遍。
“你们要想办法潜入莱斯布里奇的研究设施,前往主实验室,”她停了下来,确定我能跟上她的思路,我示意她继续。“然后取回中央数据芯片,里面装着工程人员夜以继日辛勤研究数年的重要研究成果,这有什么听不明白的?”
“自己想办法潜入研究设施那部分,”我说。
“对啊,”戈麦斯说,“为什么不直接空降呢?”
“谨慎是本次任务的重中之重,”维罗妮卡扬起下巴上下打量着我们。眼下她还信不着我们,尤其是我,由此可见她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军情局的作风。不过最后她还是决定匀给我们一点点情报。“UNSC对此次任务完全不知情。”
我对手下的兵做了个马后炮的表情。赛文多塔满脸厌恶地一甩手。“可是还有一只ODST小队在我们之前出发,难道他们也不知情?”
“如果UNSC知道你们的目标肯定会按照标准作战流程行动。”
我眯起眼睛看着她。“你竭力避免这点是因为……?”
维罗妮卡差点吐血。“他们会包围实验室然后强攻,这跟在地上画个靶子告诉星盟往哪打没什么两样。”
萨马莱特恍然大悟,扯着嗓门吼道。“G-6的任务是把星盟引离真正的目标。”
这回我更讨厌这个任务了。“你这是让他们送死。”
“我方AI的作战分析表明这是在星盟得手前取回原型设计的唯一机会,没有另外一支火力小组的行动你们成功的几率十分渺茫。”
“好吧,”我故作夸张地耸肩。“我听您吩咐。”
“除此之外你别无选择。”
“还用得着你说,”我带领A-9小队前往维罗妮卡预先为我们安排好的飞船,从她身边走过时我压低调门说道,“可你也用不着这么凶巴巴的吧。”
直到我们整理行装登上飞船她都没理会我的故作可怜,我把最后一个手下撵上运兵船时她赶了上来,拽住了我的胳膊。“这次任务远比你了解的重要。”
“你的意思是远比我有权了解的重要吧。”我低头看了一眼我的胳膊,她连忙放手。“哎呦,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啊?听着,我非常了解军情局怎么把士兵的性命当成棋子玩弄于鼓掌之间,你别指望我能欣赏这点。”
“我珍惜你每个手下的生命,这点跟你没什么不同。”
“啊哈,我对此深表怀疑。”
“我知道你信不过军情局,我也能理解,否则我也不会这么尊重你。”
“尊重?我这人特别传统,你现在跟我谈尊重早了点吧。”
能把我骂得狗血淋头的狠话都到她嘴边了,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巴克,我们分析过数据,我们绞尽脑汁深入剖析过每一种拿得出手的方案,若不是数据对我们有利我们绝对不会拿任何人的生命冒险。”
运兵船的引擎点火了,我凑到她跟前对着她的耳朵说道,“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差异,”我说,“我只在乎自己人的死活。”
我把她晾在了停机坪上,当时我认定我们这回总该是永别了吧,就算我没死于她的高危任务,下回她再选择人手时也会挑更容易共事的人。无论是这个念头还是她那似乎包含着千言万语的湛蓝眼珠都不能扰乱我的心思,如果想保住我和A-9小队成员的小命就必须把维罗妮卡交给我们的操蛋任务摆在第一位。
飞船把我们卸在了贝里斯克城郊五公里的处,我实在忍不了戈麦斯一直埋怨走得腰酸背疼腿抽筋,这才命令赛文多塔发了动一辆废弃在路边的民用卡车,卡车侧面刷着莱斯布里奇工业的商标。除了司机以外的人都挤进了卡车的货箱,在她像炮弹一样射进城区的路上我们只求不被撞成脑震荡就谢天谢地了。
“开慢点!”我在无线电里大吼大叫。“把咱们扔在城外就是为了避人耳目!”
“进城高速公路上就我这一台卡车,”她说,“你还能指望我怎么开?”
“咱们执行的是潜入任务,”我说。“你给我偷摸地开!”
算她识相,赛文多塔只嬉笑两声就假意顺从于我。贝里斯克的街道遍地弹坑,鬼都没有一个,一番东绕西拐后她终于开到了莱斯布里奇的主要生产设施门前,却吱嘎一声来了个急刹,我差点为自己要像被弹弓射出去的弹丸一样撞出卡车的铁板。
“操,”她大喊。“敌袭!”
正当戈麦斯,萨玛瑞特和我准备从货箱后门下车时赛文多塔狠踹一脚油门,车门猛地在我们面前敞开,惯性把我们全都甩落撤下,在大街上摔了个狗啃屎。
我刚扭过头就看见赛文多塔加速躲避的等离子导弹命中货车的屁股,炸成了一团巨大的火球。赛文多塔钻出驾驶室,鬼哭狼嚎着朝我们冲过来。谢天谢地,从声音来判断她是在怒吼而不是因为痛苦而惨叫,看样她暂时没有大碍。
我就地一滚爬起身,端起战斗步枪。“目标在三点钟方向的高处,”我下达命令。“萨姆,冲到右翼,对敌军进行火力压制!老戈,把小妞身上的火弄灭了,然后把她拖到卡车后面,先等我俩送这群狗杂种下地狱再说!”
真不是我夸他们,我的队员们完美地执行了我的命令。外界对于陆战队的战术素养向来不乏溢美之词,其中又以ODST最为突出,可是直到生死关头你才能明白要是有一个人搞砸了会是怎样的灾难。A-9小队就像是一部润滑到位,运转完美的机器。
当然,战争能把最耐操的机器碾成碎片。
萨姆向右翼移动,用火力压得袭击者抬不起头来,至少能让他们装填燃料炮时不那么得心应手,我则奔向左侧帮忙分散火力。到地方后我从武装带上摘下一颗手雷,启动了引信。星盟杂种扼守着俯瞰莱斯布里奇总部入口的露台,我把手雷以超大的弧度朝他们丢了过去。
手雷一落地就炸开了花,把露台的玻璃震得稀碎,两个咕噜人被炸得飞出了扶手。我头顶上一个精英一声惨嚎,然后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对我而言,这是全银河系最美妙的旋律。
“秘密潜入到此为止了!”我的耳朵还在嗡嗡作响就听萨姆说道。
“反正我也不怎么在乎军情局那套狗屁玩意。”我用手语示意萨姆掩护,一口气冲上门口的台阶,踹碎大门上开裂的防爆玻璃。所幸没人袭击我。
我环视门厅。“安全!老戈,报告情况!”
“小妞没有大碍,”他说。我回头一瞅,发现他正架着赛文多塔向我这边赶来,萨姆负责殿后掩护。
“感觉差点就被燎熟了,”赛文多塔说话时气喘吁吁,疼得直跳脚,但看不出一丝行动不便的样子。
虽然进门时有点大张旗鼓,进入厂区后我们只遭遇了零星的抵抗。我真不愿意承认,但军情局的计划顺滑得就像子弹射穿黄油,但愿不会节外生枝。
我不会脑残到质疑自己的好运,一行人迅速向实验室推进。我知道本地的星盟指挥官用不了多久就会把注意力转向我们,不过到时如果计划实施得顺利A-9小队早就溜之大吉了。与此同时,我心里有些指望着我们能快速得手,这样一来也许能改变G-6的命运。我们这边的任务一搞定,总部就会命令他们撤退。
“老戈,继续殿后,小妞,掩护左翼,萨姆,看住六点钟方向。”我其实没必要费这么多口舌,这是我们的标准队形,在处置相同状况时使用了不下十次。
不过按照惯例发号施令能让我觉得安心一些。我这人不迷信,可在命令部下在战场上摆出操练得滚瓜烂熟的阵势还是让我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它甚至能让你在最混乱的环境下镇定自若,在你脑袋顶上子弹横飞时能帮助你抑制住慌乱情绪。
我们全速通过一间间大厅,为了确保没有外星畜生背后偷袭顺带关照了一下左右两侧的房间。队员们压低嗓门在通讯频道里窃窃私语,没人大呼小叫。
上四楼时我们没敢冒险乘电梯,而是选择爬楼梯。抵达楼层的提示音会向整层楼的敌军宣告你的到来,接着你就成了活靶子。到了四层老戈破门而入,小妞和我一高一低提供掩护。
一队鬼面兽率领的咕噜人正在门厅守株待兔,手里的武器都指着我们对面的电梯门,如果我们图省事儿搭电梯上楼,还没等出门等离子弹和手雷就会立即填满轿厢。既是如此,干脆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老戈,小妞和我各自选定一个杂种打空了弹夹,星盟小兵们屁滚尿流地寻找着所有微不足道的掩护,比如躲在同伴身后,反应慢的便命丧当场。我们三个闪回楼梯间换弹夹,萨姆贴着我脸扔出一枚手雷,直接掉在了房间当中,幸存者们刚要探出脑袋观察我们肆虐过的惨案现场就被炸上了天。
简直充满诗情画意。
我们跨过成堆的外星人尸体,钻进实验室破破烂烂的大门。“这些都是被我那颗小钢炮炸的?”萨玛瑞特对损坏程度瞠目结舌。
我摇摇脑袋,皱起眉头。“这帮家伙在咱们出现之前就在大肆破坏。”
“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抢先一步把东西拿走了?”赛文多塔问。
“但愿没有。”我张望一圈,迅速做出几项决定。“翻东西用不上这么多人,但返程时没有便车可不行。老戈,去帮我们找辆车来。”
“收到,队头儿,”他果断点头答应。
“萨姆,我跟小妞大扫除时你盯着点门厅,我可不想在注意力分散时被人偷袭。”
“收到。”
“你应该派我跟老戈一起去找交通工具,”赛文多塔说。
“发现敌人时他肯定脚底抹油,”为了让他听到我接下来说给他听的话我特意开启了通讯频道,“他绝对不会蠢到孤身冒险。”
“从来没有,队头儿,”他说。“以后也绝对不会。”
我给赛文多塔使了个眼色,然后朝戈米斯去的方向一扬脑袋。她随即会意,跑得比我在她后背扔了个滚烫的弹壳还快。
我在乱糟糟的实验室里左翻右找,愣是没发现什么太显眼的物件,比方说摆在射灯映照的展示台上像钻石一样闪耀的芯片。中控电脑交互界面我倒是找到一个,可惜看样已经被咕噜人用手枪轰平了,本来应该插数据芯片的位置也空空如也。
我关闭通讯,暗骂一句,低下脑袋凑近观察那个插槽。咕噜人似乎没有蓄意破坏控制台,我在插槽里没找到只剩半截的芯片,这就代表它可能还在屋里。
我又迅速把房间搜了一遍,如果实验室的技术人员把它藏了起来,想找到它可能要用上好几个小时。这种型号芯片的大小不超过一张扑克牌,可以被塞进任何地方。
实验室的大部分区域里摆满了办公桌,工作站和格子间,另有一扇门通往被玻璃单独格出的隔间,里面摆着一张大桌子,从采光良好的窗子中能俯瞰到场厂区的中庭。隔间的玻璃和外部玻璃窗都已经被震碎,隔半分钟就能听到远处等离子武器发射的枪声,打中的应该是死物,因为没听到有人尖叫。
大桌子被轰得稀烂,从当中断为两截,已经看不出原有构造了。我绕过桌子,在后面找到了一个实验服浸满血污的中年女子。她的血已经淌干,把白大褂染得通红。
我跪在她身旁,帮她阖上双眼,低声向她到了个歉,然后开始翻她的口袋。这么做非我所愿,但要是她拼死保护数据芯片,而我却因为担心侮辱她的遗体而不敢动手才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我在她的实验服口袋里找到了芯片。
“东西到手,”我边把芯片塞进盔甲的硬质收纳格边用无线电联络队员。“老戈,便车找到了吗?”
“报告队头儿,正在返程途中,大门口汇合!”
我撤退前朝中庭深处丢了一枚手榴弹,它飞出对面的窗口,在半空中爆炸了,把残存的玻璃全部炸成了碎渣。
“有敌军?”赛文多塔在频道里问。
“人为制造一点响动诱敌,”我对她说。“但愿这片地区的星盟会上钩。”
萨姆和我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梯原路折回,却被赛文多塔半道拦在了门厅。我刚问完“怎么了”一台平板拖车就撞进了大楼本已残破不堪的前门。
“你了解老戈,”赛文多塔说,“他出场时就爱显摆。”
“那还用说!”,戈米斯从刚征用的卡车里探出半个身子朝我们招手。“快上车!”
萨姆瞪了卡车一眼。“你让我们坐哪?”
“小妞,你坐副驾,”我命令道。
“那咱俩咋办?”萨姆问。
我指着拖车上盖着砖头的防雨布,“藏在里头。”
我们钻进防雨布,尽量把砖头推到一边,为穿着盔甲的大屁股腾出空间,萨姆不住抱怨。“这么干违反了UNSC的安全条例,”他说。“安全带在哪?”
“回家以后你可以提交抗议函,但在那之前你给我老实一点,省的我一脚把你蹬到高速公路上。”我在防雨布上撕了个窟窿。“现在给我乖乖看风景。”
戈米斯开着卡车狠冲进离得最近的畅通路线,车速高得让我跟萨姆一样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车子径直开往撤离点,维罗妮卡再三向我保证有飞船等在那里接我们和她的货物回家。
可我就还是放不下G-6小队,于是我决定收听他们的通讯。按照行动命令的要求A-9使用的是加密频道,而G-6的频率对所有ODST作战人员都是开放的,我充分利用了这点。
我的耳朵顷刻被爆炸和叫喊声填满,听了一会儿才从中分辨出一个发号施令的女声。“继续前进!”她朝队友们大喊,“去大门那里!”
紧接着被她吼的对象变成了总部。“活见鬼了,接我们撤退的飞船在哪?”
“稍等,”总部回应道。“你们的生理信号有些收讯不良,范中士的状况如何?”
“见她祖宗去了,”那个女兵回答。“现在由我接替指挥,快!有话直接跟我说!”
“帕尔默下士,你们所在的区域战况激烈,”听总部那头不为所动的答复就知道回话的人正舒舒服服地坐在完美贴合屁股形状的椅子上。“你们必须自行突围前往安全地带,我们才能派飞船过去。”
我在HUD上标注了G-6所在的位置,他们被困在离我们三公里的地方,被星盟士兵层层包围,马上就要走投无路了。一声惨呼刺穿了我的耳膜,HUD上又一个蓝色图标像狂风骤雨中的蜡烛一样骤然熄灭。
“我们快撑不住了!”帕尔默大喊。“敌军的妖姬战机铺天盖地,把我们困死在这了!”
“重复——”
我其实不应该打断总部的通讯,好在我心态健康的很,不太在意那些死规矩。“G-6小队,A-9火力小组呼叫,我们就在附近,正前往你处增援。”
我把新目的地上船到戈米斯的HUD,当感觉到疾驰的卡车猛然转向时我会心一笑。
“A-9……?”总部那边的语气就像我在他的啤酒里撒了泡尿。“这是G-6专用频道,本次行动与你们无关!”
“现在有关了。ODST绝不会抛弃战友。”
总部那边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吵嚷,接着一个更加熟悉也更加恼火的声音在频道里冲我大喊大叫。“A-9,你们的命令相当明确,即刻返回着陆区与飞船汇合。”
维罗妮卡·戴尔能把看监狱的悍卒吓尿裤子,我却对她置之不理。“我们当前的路线直接通往G-6所在的方位,你的宝贝疙瘩在我们手上,我建议你派飞船过去,如果你还想让它安全回家的话。”
“我现在直接对你下达命令。”
我扮了个鬼脸,接下来对她说的话比以往谨慎了许多。“总部,我可以假装断线,不过我确实不想侮辱你的智商。”
“多谢了。”她的语气变得平稳,却又更加犀利,如同锯子变成了剃刀。
“我们会尽可能拯救G-6小队,如果你有什么疑义只管向UNSC最高统帅部投诉,我相当有把握我真正的上级会为我撑腰。”
“此话当真?”她那疑问的升调几乎能让我怀疑起自己的姓名,军衔和部队番号。
“因为我们必须掩护G-6,这是陆战队的传统。”
维罗妮卡接下来的诘问差点让我把祖宗八辈是谁都忘干净了,我干脆对她来了个充耳不闻,直到她把一肚子恼火都憋了回去。
我们抵达G-6附近时,除了一个图标外所有的蓝灯都熄灭了。可圈可点的是一路赶来我手下里没有一个人质疑我的决定,即便他们亲眼看到了蓝灯一个接一个地消失。戈麦斯踹油门的脚反而踩得更深。
“就剩我自己了,”无线电里的帕尔默说,“子弹也打光了。”
对于陷入绝境的人来说她的沉稳难能可贵。不管即将面临的是怎样的结局她都做好了迎头而上的准备。我绝不会让她白白送死。
“老戈!”我厉声喊道。“把我们卸在离G-6几米外的地方!小妞,掩护我和萨姆!咱们冲!”
当我们抵达G-6被困的广场时戈米斯发现星盟部队正在前方街道集结兵力。“抓稳!”他说。“居然敢背对咱们,必须让他们长长记性!”
三头鬼面兽站在街道正中,指挥着手下的十二个咕噜人和留个豺狼摆开半圆形的阵势包围了帕尔默的藏身处,两架妖姬战机在头顶盘旋,准备截杀G-6小队冒死突围的残兵。用不多时咕噜人就会鼓起勇气向帕尔默发起冲锋,如果继续畏畏缩缩鬼面兽会用拳头教他们做人。我毫不怀疑她会战斗到最后一息,可那对任何人来讲都没有好处。
直到我们前来破局。
一秒钟后戈米斯开着拖车直接撞向那几只鬼面兽,然后向左猛打方向盘,卡车一个漂移,像一把超大号的扫帚般扫倒了成片的鬼面兽和豺狼斥候。
卡车拖着一长条血迹停稳后我掀开防雨布,跟萨玛瑞特一起跳下车。我们循着HUD上帕尔默蓝灯所在的方向冲去,赛文多塔用突击步枪为我们提供骤雨般的压制火力掩护。
我用战斗步枪把还站着的俩个豺狼射成了筛子,两个畜生倒了下去,就像被剪断绳索的牵线木偶。萨姆向右侧包抄,逼得幸存的咕噜人自顾不暇,我则径直奔向帕尔默。
帕尔默隐蔽在一座残破的铺面里,我赶到时她正把一具战友的遗体扛在肩膀上,准备和我一起撤离。她身上沾满了血迹,出于对她的关切我只能希望血全部来自于尸体。
“能帮我带走走另外两具吗?”她问我。
我真想不假思索地点头同意,然后直冲她的身后,可妖姬战机发现了我们。其中之一朝卡车的驾驶室开火,另外一架调头直奔萨玛瑞特。
面对势均力敌的较量萨姆从来不怂,但他知道妖姬战机的火力比他猛得多。他躲在炸成废铁的汽车残骸后面呼叫支援。
“我们这边腾不出手来!”戈米斯大喊。撞死鬼面兽之后卡车就熄火了,怎么都打不着,在他反复尝试的过程中赛文多塔编织出一道道火网,让妖姬战机难以锁定卡车。
“把他打下来。”我扔给帕尔默一个弹夹,她用空手接住。“先保住性命,再来经管死人。”
我没等看到她的反应就猛然转身单膝跪地,瞄准围绕萨姆位置盘旋的妖姬战机扣动扳机。
“你脑残啊,为啥躲汽车残骸后面?”我刚问完女妖就朝萨姆一通扫射,飞行员朝他发出胜利宣言式的咆哮。
“我琢磨车里的燃料不会再爆炸一次!”他的怒吼里包含着恐惧,痛苦和纠结。“你是想看热闹,还是帮我活到后悔那天?”
我的短点射让驾驶员盔甲上的能量立场闪起白光,不过他似乎被打懵了,不知道子弹从何而来。向斐力人断定子弹来自他正在攻击的陆战队员,这才犯下决定性的错误,把后背露给了我。
妖姬战机机尾右甩,给了我从身后命中他的绝佳射角。我没有瞎打一气,而是用准星瞄准了他的要害,打出几轮三连射。我不知道子弹有没有取他的性命,但确实打掉了他的护盾,将他掀出驾驶舱。反正摔下来他一样活不成。无人驾驶的女妖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撞进了大楼的正面。
萨姆向我欢呼致意,我缩回焦距,继续寻找追杀戈米斯和赛文多塔的那架女妖。帕尔默抢先一步,她把我给她的弹夹装填进自己的战斗步枪,快步冲进广场,将火力从我们的座驾上吸引开来。
“萨姆!”我说。“除掉剩下的咕噜人,然后滚回车上!”
戈米斯终于启动了卡车引擎,他猛挂倒档想甩到卡在轮胎下的鬼面兽尸体,刚好躲过第二架女妖的扫射。敌机掠过原先所在位置的上方时赛维多塔用突击步枪狠狠教训了它。
女妖冒起浓烟,最后一发子弹已经将战斗机引燃。但飞行员似乎不打算就此打道回府,他目睹了我杀掉他的僚机驾驶员的全过程,杀气腾腾地向我扑来。看架势就是死他也得拉我当垫背的。
帕尔默从藏身的路灯杆后跨出,瞄准妖姬战机打光了最后几发子弹。目标中弹后没飞多远就炸成一团火球,但为了万无一失她还是继续保持射击。
鉴于外星人刚刚虐杀了她的全部队友,她这么做无可厚非。
帕尔默撇下步枪,抱起我刚见到她时她扛着的那个士兵的遗体。“能帮我搬剩下两个吗?”
我握紧她递出的手。“这趟车绝不丢下任何人。”
我朝萨姆挥挥手,指了指目光所及处的一具ODST尸体。他小跑过去收拾遗体时我找到了最后一名死者。
他的尸体已经残缺不全,鬼面兽钉刺枪射出的针弹戳在他的身上,比仙人掌上的刺还多。即便如此我还是把他扛在肩上,转身朝卡车走去。
我回去时赛文多塔已经把随身佩枪扔给帕尔默,后者在赛文多塔装弹时料理了几个好奇心过重的咕噜人。萨姆撂下尸体,过来帮我。
几秒钟后我们上路驶离广场,萨玛瑞特,帕尔默和我继续检查战死同袍的状况,破破烂烂的防雨布扯在车后,就像一杆蓝色的大旗。萨姆着手查看那些一动不动的士兵,试图寻找还能抢救的活人。干这活儿基本注定徒劳无功,可我们这次临时起意的救援行动一开始不也是如此么?
“谢了,”累瘫了的帕尔默对我说道。她抹了抹了头盔面板上的血迹。“我欠你一命。”
“免费效劳,”我答道。无论她知情与否,A-9小队都受了她极大的恩惠,而他的战友们已经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