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直到艾琳试图举起燃料罐,然后有什么东西啪的一声响以后,她才注意到她身体侧面的疼痛。不管怎样,她还是把燃料罐拖出来了。但在那之后,她身体的疼痛越来越严重了。
韦斯特终究还是注意到她的异常。“有麻烦?”他一边问,一边在燃料罐旁边把电磁步枪摆成一排。
“我没事。”
他挑起了眉毛。“用陆战队员的话来说,一般我没事的意思是你看我真的没事?”他说。“得了吧,我们没时间玩躲躲藏藏的游戏了。”
“没什么,”她说。“只是我身体侧面有点疼。”
“哪儿?”他碰了碰她胳膊下方的护甲。“这里?”
“再往下一点。”
“了解。”韦斯特环顾四周。 “迪兹?我们这有个人肋骨断了。”
“有多糟?” 迪兹回应道。 “你还能走路么?”
“是,当然,” 艾琳说。“我没问题。真的。”
“听到这话真高兴。”韦斯特说着,指向了空地边缘的一棵大树。 “你去那 —— 坐好。我们会把剩下的东西拿出来的。”
“我能帮忙。”
“你坐下就是帮忙,”韦斯特坚定地说。“我们没时间仔细检查你的伤势了,再说甲板上也不大会有能比CMC的压缩护甲效果更好的东西了。”
“是,长官,” 艾琳叹了口气。说实在的,稍微休息一下应该能让她感觉好点。
她在他所指的树下让自己放松下来。当其它人都在忙活的时候,自己无所事事的坐着,那可真是尴尬。但是,韦斯特是领队,并且他已经给她下了命令。
但是如果游走的异虫发现她的话,这种清闲的状态会迅速而残忍地结束。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两个灵能屏障包含的,“似乎是隐形”的神奇范围内么?
她希望如此。自从她在第一点的洞穴试着用过韦斯特的备用电磁枪以来,她就没有拿过武器了。就像谭雅之前告诉她的那样,她能活着出来已经很运气了。
所以她为什么能活着呢?
他们从来没有回答过这个问题。艾琳自己肯定会避免思考这个问题。幸运的是,在过去的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有很多其它让她想的事情。
但是她现在仅仅是坐在这,这些借口都没了。
为什么她还活着?是进攻的异虫打量了他们一下,然后发现她是最无害的,于是决定先集火其他人?
不 —— 那说不通。不在几下如剃刀般锋利的爪击就能切透她的装甲,并立即杀死她的情况下。或者至少,那些爪子可以把她拿着步枪的胳膊切下来,然后确保她真的无害了。可以肯定的是,一个异虫如果能分出半秒的时间的话,她的胳膊就没了。
因为她是一个异变生物学家?韦斯特提过那个可能性。但是谭雅立即否定了那个可能性。除非在茧里的异棘的某些特质被设计成了只会耍一个训练有素的异变生物学家。。。
她痛苦地哼了一声,每动一下,都会给她的肋骨带来一次阵痛。她能肯定,没人能设下如此狡猾的陷阱。
再说,她是第一个提出幽蛇和异棘是如何链接这个问题的。如果说那是个大秘密,那它已经暴露了,照这么说,她应该是调查小队的首要目标才对。
有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抬头看到了另一对异龙啪啪地扇着翅膀飞过了头顶。她紧张了起来,想着他们是不是被派来完成第一群异虫群没完成的任务的。她紧盯着它们,如果它们转头俯冲的话,她随时准备大喊发出警告。
让她感到安慰的是,它们停都没停就继续飞走了。或许在地面上的目标没法真正引起它们的注意,或者至少不是在它们飞的那么高的时候。仅当入侵者在它们的领空的时候,它们才有足够进攻的兴趣。
仅当入侵者在它们领空的时候。
她思考了很长时间,绞尽脑汁想要理清其中的逻辑。她调出了克鲁山克传来的报告,又仔细读了一遍。读完之后,她细细考虑了一会。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走过空地,到其他人干活的地方。
当她走近的时候,韦斯特抬起了头看着她。“我记得我告诉过你:坐好。”他说。
“是,你说过,”她重复确认道。“我有个问题。”
她的声调一定有点奇怪,因为他们四个都停下了手上的事。“那很重要么?”韦斯特问道。
“非常重要,” 艾琳向他保证。“你还记得迪兹说过幽蛇在保护茧这件事上做的很烂么?”
“是这样。”韦斯特说。
“然后谭雅指出它们仅仅是因为运气差和意外事件才会输的。”
“同上,是这样。”
“她错了,” 艾琳轻轻地说。“那不是运气差。它们是故意的。”
解释清楚,奥拉乌说。
艾琳咽了一口口水。 “想想在第二点的战斗。幽蛇已经除掉了大部分的星灵,并且正试着把茧弄出洞穴。仅仅因为克鲁山克上校的小队到了,它们才被阻止了。”
“不管怎样,这是克鲁山克说的,”韦斯特说。“他错了么?”
“从他的视角看没错,” 艾琳说。“但是我们看得更明白。想想吧,异龙参与了战斗。我确认过。当帝国军队试图救援星灵部队的时候它们攻击过。就像攻击我们并把我们从天上打下来的异龙一样。”
她指了指天上。“那么为什么它们没在帝国军队继续行进的时候把帝国军队也打下来呢?”
韦斯特和迪兹互相看了看对方。 “我们是水平队形前进的,”迪兹说,语气里有点不确定。“帝国船只应该会垂直队形前进。 水平队形会让异龙比较难攻击。”
“它们攻击星灵穿梭机的时候干的很好,”谭雅提醒他们。“记得么?他们的灵能增幅器被干掉了。”
“然后他们都没有试图去阻止运输机,” 艾琳说。“直到士兵和机械部署好之前,没有任何异龙攻击袭来的报告。”
“他们在移动虫茧,”谭雅低声说道。“把他们从提供营养的基础建筑上拆下来肯定不容易。它们肯定在克鲁山克着陆很久之前就开始了。”
“但它们已经痛打过星灵一顿了,”韦斯特说。“那么为什么要移动它们?”
“这么解释你觉得不合理么?” 艾琳问道。
不,奥拉乌告诉她。内部的坡道和拐角提供了很有效的狭窄的包围路口。让幽蛇困住并包围进攻者应该会是更好的策略。
“特别是在他们掌握胜势的时候,”韦斯特说。“等下。星灵的干扰器。它早就在洞穴里了,随时可以启动。那会是它们移动茧的原因么?”
控制器在洞穴里这个前提不可能,奥拉乌说。就算异龙没法阻止人类的运输机,它们肯定能拦截干扰器,保证干扰器在洞穴外。
“该死,” 迪兹低声咕哝。“我们说的跟我想的一样么?”
“我们在说你是对的,”韦斯特说。“幽蛇不是在保护那些茧。它们是想让茧被摧毁。”
“不仅仅是让它们被毁,”谭雅冷冷说道,“还要让它们被我们摧毁。”她朝着天空点了点头。“这就是为什么异龙没有回头清理残局的原因所在。它们想让我们能到达第三点,帮它们毁掉茧。”
“或者它们想让我们到了第三点以后被杀,这样就能刺激帝国军毁掉茧,”韦斯特说。“对它们来说大概没什么区别。”
“更进一步地说,在无人能得到样本,以证明异棘和幽蛇不是同一物种的情况下,”谭雅说。“这就是它们在第二点搬动茧,以及它们让干扰器溜进去的原因。它们算到了,得让克鲁山克感到他没法继续包围了。否则,它们没法逼迫他炸掉洞穴。”
“这就是我还活着的原因,” 艾琳说,一丝不安的颤动流过了她全身。她绝望地期望她的推断有误,或者其他人能说出些不同意见。但是他们没有不同意见。“第一点时,在它们把你们全杀掉之后,他们要有个人能回到帝国军,告诉他们幽蛇有多恐怖。那个人会是我。”
“因为你是最无害的一个,” 迪兹喃喃说道。
“还因为你在幽蛇背上看到了和异棘一样的标记,所以你很有可能得到它们想让你得到的结论,”谭雅说。“它们应该判定你对于那种东西会比我们观察地更仔细。”
“我很奇怪幽蛇和异棘上的标记怎么会是一样的,” 迪兹说。
创造了幽蛇的那个他会巧妙地改变基因序列,以精确地达到目标,奥拉乌说。
“他?”韦斯特问道。
“他说的是阿巴瑟,” 艾琳说。“他肯定是幕后黑手。扎拉加都把创造异棘归功于他。”
“除非扎拉加自己是幕后黑手,”谭雅说。
“我真的希望不是如此,” 迪兹说。“因为如果是这样,她有一整个星球作后备。”
“那种情况下,我们就彻底完蛋了,”韦斯特说。
“或者她完蛋了,”谭雅提出。“帝国军和星灵加起来,有足够的火力能把这个地方变成宇宙中的渣滓。”
“或许这就是某些人的目的,” 艾琳说。
但那样说不通,奥拉乌反对道。谁能在吉斯特的毁灭中获益呢?
“鬼知道啊?”韦斯特说。 “或许是某些其它异虫,或许是某些叛变的星灵派系,或许是该死的莎拉·凯瑞甘本人。再说,有火力并不意味这你能用到它们。别忘了扎拉加有七个利维坦能召唤,更别提她能对我们派出多少爆蚊和爆虫了。”
“无所谓,”谭雅坚定地说。“至少那方面跟我们无关。天上发生的事情是其他人的问题。我们的问题就是如何到达第三点,然后拿到能证明我们是正确的还是在胡言乱语的证据。”她看向奥拉乌,这让艾琳觉得他们俩在脑内深层交换着某些私密的想法。“我们现在只能靠自己,”她补充道。“所以我们最好负起责任,现在就出发。”
“是我们负起责任,你说的意思听上去责任在我,”韦斯特酸酸地说。
“只有你和艾琳装备了重型CMC这点不是我们的错,” 迪兹说。“你觉得我们该让克鲁山克知会这一点么?”
“关掉灵能屏障不是个好主意,”韦斯特环顾四周,不情愿地说。“但是,嘿, 这儿不是关掉它的时间和地点。”
“你或者迪兹能不能离远一点然后就关掉一个灵能屏障?”谭雅建议道。 “这样的话不会是所有人都暴露了。”
“没意义,”韦斯特告诉她。“应该有很大一串异虫在坠机现场附近,所以它们应该知道我们在这了。”
“那就意味着,仅此一次,关掉干扰器给不了它们更多信息,” 迪兹补充道。“所以说计划是关掉全部两个屏障,迅速报告情况,然后再开启它们,出发去第三点?”
“好吧,”韦斯特说。“我们走了以后,异虫们可以在运输机上砸到它们心满意足为止。”他摆弄了一下他装甲里的某个东西。“我的干扰器关了。你想报告么,还是要我来?”
“我来,” 迪兹说。他摆弄了一下他的装甲。“哈尔克曼呼叫休伯利安。哈尔克曼呼叫休伯利安。”
“有问题?”谭雅问道。
“接不通,” 迪兹说。“该死!”
“什么?”韦斯特问道。
“运输机的信号增幅器怕是失灵了,” 迪兹说。“恐怕又是刃虫的杰作。”
“我以为我们的装甲本身就能提供足够的增幅能量,” 艾琳说。
“它们可以,” 迪兹说。“不幸的是,某个科技天才把通信设置设成了,如果我们的通信器在运输机的范围内,它们会自动依靠运输机的增幅器工作。没有增幅器就没有信号。”
“你不能把通信增幅来源手动切到装甲的增幅上么?”
“我肯定有人能,” 迪兹丧气地说。“不幸的是,他们在’异虫射击学校’里没教我们足够的科技知识。”
“那么,我们要么离远一点,要么把飞船的增幅器完全粉碎,”韦斯特说。“我们可不想用手雷叫醒我们的邻居们,所以我建议离远一点。”
“同意,” 迪兹不情愿地说。“到这个份上,我们还可能要等到我们快到第三点再关掉灵能屏障。这种情况下,如果我们引来敌人的话,我们还有地方躲一躲。”
“我不认为克鲁山克会喜欢被晾着那么长时间,” 艾琳警告道。
“他只能忍着了,” 迪兹说。“所以说我们要带什么?”
“比我想的要少,”韦斯特说。“一些多下来的电磁步枪,一大堆额外的弹夹。把火焰喷射器留下 ——”
“我会带着火焰喷射器,” 艾琳打断道。“以及你要我带的其它任何东西。”
“你不是受伤了么?”谭雅说。
“我只要学会怎么让我的战斗机甲的助力系统帮我就好了,” 艾琳说。
“但是那是个火焰喷射器?”
“你证明了幽蛇不喜欢热能,” 艾琳指出。“迪兹证明了如果你把它们烤的够热它们就会烧起来。再说,一堵火焰墙有时候还是挺管用的。”
“你突然变得很像个士兵了,” 迪兹向她皱着眉头说道。“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么?”
“我只是想为小队出一份力。”
迪兹和韦斯特交换了一下眼神。 “好吧,”韦斯特说。“拿上你认为你能拿得动的所有东西,我们出发。谭雅,他的CMC作战服有些方便悬挂装备的固定点 —— 你会帮她一把的,对吧?”
当然,他们不相信她。艾琳料到了这一点。但她怎么能告诉他们真相呢?
她没法开口告诉他们,在战争和硝烟过后,因星灵烧尽了玛萨拉,她养成了对星灵的一种私人却又持久的轻蔑感。不管他们有多好的理由。不管他们是不是在阻止异虫感染的蔓延。他们碰到的冰冷而残酷的底线是,他们无缘无故地杀死了无数无辜的生灵,一个开化的物种应该做的更好才是。
但是现在她,艾琳·怀兰德博士,有着如此高等,大气,无可比拟的道德教育的人,却对异棘做了相同的事情。
她抽搐了一下,在谭雅把燃料箱加到她装甲上的同时,突如其来的重量让她的肋骨感到一阵剧痛。她没法让那些她参与摧毁的无辜生灵起死回生。但是她有最后一次机会,来保护最后的这一组。
她会竭尽全力。
“我觉得到第三点有大概30公里,”当他们准备好的时候韦斯特说。“在适当小跑的情况下这些距离要用两小时。”
“我觉得我们能更快一点,” 迪兹说。
“我觉得我们最好能快一点,”韦斯特说。“出发吧。留心其他人的背后。记住,他们不需要我们都活着到第三点。”
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星灵穿梭机降落到了机库甲板上。舱口打开,一个星灵出现了。他环顾四周,发现了克鲁山克和他的士兵和机甲们站在一起,他大步流星地向着他们走去。
“棒极了,” 克鲁山克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在过去的一小时里这已经是第四次了。他要用四十个陆战队员,三个收割者,五个歌莉娅,和他剩下的最后一个战狼来面对几乎一整个星球的异虫这事够糟糕了。集结这么点微小的军队就已经把休伯利安内部防卫人员抽空这事也够糟糕了。
但是命令他乘坐星灵的飞船,而不是让他的手下登上坚实可靠的帝国飞船这件事,完完全全地越过了底线。
星灵停下了脚步。我是阿利卡,他的声音流入了克鲁山克的脑中。我属于奈拉齐姆,是一名黑暗圣堂武士。我以拉哈斯之名发言。你是亚伯兰·克鲁山克上校?
“我是,” 克鲁山克确认,突如其来的烦躁感让他合紧了嘴唇。典型的自大的星灵,就像他的听众是努力读懂人生第一本书的小孩一样,故意用着简短的句子说话。“我指挥帝国的地面军队。”
阿利卡的眼神扫过了静静地站在克鲁山克背后的陆战队员,收割者和机甲。我觉得对于这么小的一支部队,少校会是个更合适的指挥官。对于我们的保护你飞船的协议,你有收到通知么?
克鲁山克咬紧了牙齿。 “你是说你们的飞船会在异虫攻击的情况下保证我们飞船的安全?”
是的,那是我所说的协议,阿利卡说。所以你不需要让你的部队呆在你的飞船里。
“当然,” 克鲁山克说。“但也请原谅我没法完全相信你说的话。”
让人恼火的是他就是这么被命令的:相信星灵会击退任何试图攻击和登上帝国飞船的异虫,把他所有剩下的部队带到地表上去。
他不会这么做的,尽管这违背了命令。但他绝不会告诉阿利卡这一点的。星灵们太高估他们自己了。 “但是对于我们数量太少这事你不用担心,”他补充道。“我们会有个良好的表现的。”他犹豫了一下,但是这个机会太好他不想错过。“不管怎样,会比你们在第二点做的好。”
阿利卡看上去生气了,他的眼中闪烁着愤怒的蓝光。克鲁山克全身紧张了起来,但是随着星灵平稳下自己的情绪,他的眼睛变回了原本的颜色。看来,克鲁山克和他的船员们不会被黑暗圣堂的灵能吊起来了。我们被突然袭击了,他顽固的坚持道。这种情况绝不会再次发生了。
“我肯定那不会了,” 克鲁山克说。“闲聊到此为止了。你们什么时候准备好登机空间,我们随时可以登机。”
你现在可以来了。阿利卡说。你要注意不要妨碍到我们。不管是在登机的时候还是在飞船到达行星表面的时候。
没等有人回答 —— 大概也不想要回答 —— 他转过身,大步走回星灵穿梭机。
“还有人问我为什么讨厌星灵,” 克鲁山克喃喃自语。“好了,你们听到他的话了。”他把声音提升到跟一个操作钻机的下士一样,继续说道。“登上机甲。小心别踩到其他人的脚趾头了。”
陆战队员们迅速小跑出发了,收割者紧随其后,而歌莉娅则在队尾笨重地行进着。拉上他战狼的把手,克鲁山克开始爬向他战狼的驾驶舱。
至少,说实话阿利卡不属于那种特别自大的狗娘养的星灵。克鲁山克不喜欢星灵,但他知道怎么跟他们合作。不像那个懦弱的,浪费人头,但是瓦伦里安却坚持要让他跟调查小队一起走的奥拉乌。
他哼了一声。你最好别妨碍到我们,阿利卡这么警告过。他最好也警告过奥拉乌不要妨碍到哈尔克曼。
糟糕的是,他的小队里配有一个人类平民。更糟的是,奥拉乌把这个数字推向了压倒性的两个。
不管是不是星灵,奥拉乌的底线是他是个平民。
如果因为奥拉乌军事素养的缺失而导致有人被杀的话,他最好有个交代。
克鲁山克个人保证那会是星灵无法忘却的记忆。他会不惜一切代价。